第53章 chapter 53
作者:九月轻歌      更新:2023-07-24 19:58      字数:11229
  任雨浓扬了扬,“我里有不少资料,都与乔瑞和言骁、丁潮来往相关。

  “郁先生,你要相信,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孤注一掷,如果我已经再没什么可失去的,只要有可能,就一定会让乔怡然的侄女陪着我遭殃。

  “如果人们都怀疑,乔瑞和你离婚,原因是她水性杨花,常年与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才导致婚姻破裂,你们都不会好过吧?就再不会有复合的可能了吧?男人么,总该顾及舆论和脸面,是不是?

  “而你或乔家如果注资lr,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郁铮眯了眯眸子,语气一如往常:“可你明明知道,我女朋友不是那样的人,这样往她身上泼脏水,你良心过得去?”

  任雨浓一笑,转眼望向乔瑞,眼神不善,“抛开丁潮,只说言骁,乔小姐自己敢说只是他的小师妹?上学的时候,她那些师哥的女朋友,担心被她抢走男朋友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不少。”

  到这会儿,乔瑞根本不想搭理任雨浓了。人不与疯狗论长短。而且,郁铮说话的意图,她心知肚明,在一旁看看戏就挺好。

  “好了,谈话结束。”郁铮取出录音,递给乔瑞。

  乔瑞拿到里,按键停止录音。

  任雨浓先是眸子骤然一缩,继而冷笑,“你不会不知道吧?录音就算送到警局,也不能做为直接证据。”

  郁铮问道:“如果录音只是辅助录像的证据呢?如果这段录音放到网上呢?”

  “……”任雨浓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你不会的,在放到网上之前,我已经做足了章,而且会不择段地告诉乔怡然。郁先生,你真的要冒鱼死网破的风险么?要知道,乔怡然手术的日子就在这几天。”

  乔瑞对郁铮一笑,“lr的□□满天飞,小姑看了,还算满意,两天前开始,接受医生和家属的建议,不再用通讯设备,连电视都不看,整天研究《孙子兵法》呢。至于不受欢迎的人,没可能见到她。”

  郁铮颔首,眼神冷酷地凝着任雨浓,“稍后我要正式委托律师,起诉你意图敲诈勒索、诽谤我与我女朋友。

  “令尊令堂那边,干扰股市、偷税漏税的过错,最迟明早就有相关部门找上门清算。

  “在那之前,任小姐,你会被警方拘捕,罪名是唆使人窃取商业密件,以及刚刚的诽谤、敲诈勒索罪名——或许你过一阵能被保释,但这段时间,足够我让所有人看清你与你父母、前夫的嘴脸。”

  语声未落,警笛声传来。

  任雨浓听到,循声转身望去,立时面色煞白、踉跄后退。她已有预感,警车是冲着自己来的。

  郁铮牵出寒凉的微笑,“这一阵我心情很差,很高兴你们撞上来给我解闷儿。谢了。”

  乔瑞没顾得上欣赏任雨浓的狼狈,转头凝着郁铮。背着她,他到底做了多少?窃取密件那件事,又从何说起?

  郁铮、乔瑞到警局做录,没用多长时间——私家侦探把当时的录像送过去,警方结合录音,不再需要向他们求证什么。

  离开警局,郁铮带乔瑞返回射击会所。

  下车前,乔瑞说:“我是不是该问你一些问题?”

  他摇头,“过一阵吧,好么?有一个环节,我也没弄明白,在查是怎么回事。”

  “那就过一阵子再说这些。”任雨浓的结局已经注定——郁铮但凡打定主意收拾谁,那个人就得不着好。既然如此,她实在不需要急着深究过程,“我特别庆幸有你帮忙,你知道吧?”

  “说什么呢?”郁铮转头看她一眼,“瑞瑞,别说客气话,这会让我感觉你在疏远我。”

  “……那好,不会再说了。”她低头,左挠着右的背。

  “这么乖呢。”他抚了抚她颈子,声音柔柔的。

  两人一起进到会所。

  冰冷的枪械,扣下扳之后,即使戴着耳,声音仍是震耳,后坐力则震得虎口发麻。

  稍稍走神,成绩就会一塌糊涂。

  精神集之余,要兼具足够的体力,子/弹发/射的同时,随之宣泄出去的,还有心头的无名火。

  两个人逗留了好长一段时间。

  乔瑞得承认,走出会所的时候,感觉轻松了一些。当晚,好歹睡了两个小时。

  第二天,就是乔怡然手术前一天。

  下午,郁铮去看她,带着一大束马蹄莲。

  “明天我也要来,就算你不允许。”郁铮说。

  乔怡然莞尔,“就算你不来,我也要请你来医院消磨一天。你得陪着瑞瑞。”

  “最重要的是,我得在第一时间听到好消息。”

  “借你吉言。”

  转过天来,是乔瑞有生以来最漫长的一天,真的是分分秒秒都是煎熬。

  乔怡然不允许亲友都来近距离地陪着她,但是,亲友集体忽略她这一决定,包括陆仲轩、云央、康磊、展晓枫在内,早早地过来,轮流进去跟她说话,都是语气轻松,言两语了事,仿佛她要做的手术,只是除掉一颗痣那么简单。

  都清楚她的个性,都明白她不是需要谁的推心置腹、泪眼模糊的性子。

  目送她进了手术室之后,一行人能做的,唯有各寻久留之处,静默等待。

  乔瑞始终站在手术室外,倚着墙。郁铮一直陪在她身侧。

  离手术常规结束时间越近,他们越是紧张焦虑。

  云央去了外面,借着给大家买热饮、快餐的会,舒缓紧绷的神经。陆仲轩主动送她去,上车后,就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

  云央瞪着他。

  陆仲轩只当没留意到,发动引擎,单操控方向盘,“我也特紧张好么?怡然必须得好好儿的,不然……tmd就全乱套了。”

  云央皱眉,“说话不准带脏字儿。”

  陆仲轩也皱眉,“国骂怎么能算脏话。”

  “滚。”

  陆仲轩拧巴几秒钟之后,神色缓和下来,好声好气地说:“好的。受累安排条路线?”

  “……”云央有点儿被惊到了。记忆,他陆大少爷,就没吃亏的时候,尤其言语间。

  陆仲轩权当没发现,岔开话题:“听说天瑜在跟瑞瑞接洽?”

  云央诚实地点头,“没错。瑞瑞应该去,等这事儿过去,我会建议她接受新工作。”

  陆仲轩看了她一眼,“那么,我能不能通过这事儿合理怀疑一下,你们母女有和解的可能?”

  云央侧头望着窗外,“不可能。永远。”

  陆仲轩就笑了,“永不说永不。”

  云央眉一挑,“我们和解,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她一定会继续找辙,让我跟你老死不相往来。”陆仲轩不经意地笑一笑,“没事儿,我耗得起,不论她或你。”

  云央没接话。

  “趁着月都不忙,咱俩把婚礼办了吧?”他语气闲散,像是在问她想喝咖啡还是奶茶。

  云央大大的意外了,转头凝着他。

  陆仲轩神色转为认真:“没开玩笑。同意么?”

  “我……不明白。我一直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云央轻声说,“怎么着,想把我绑身边儿钝刀子磨?”

  陆仲轩轻笑出声,“你倒是看得起我。”车子在相熟的粥铺门前停下,他给彼此解开安全带的同时,缓声道,“这一阵我总在想,如果把怡然换成我,是不是还会介意以前那些事。答案是不会,我只会后悔,能爱的时间,都浪费在分冷战上头了。”

  “说实话,我也有过类似的设想,很多次。”云央轻声问他,“陆仲轩,现在,你真的原谅我了么?”

  “不是原谅你,是原谅了我们。”陆仲轩打开储物箱,翻了翻,找出一个戒指盒,打开来,“央央,嫁给我。”

  云央嘴角翕翕,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茫然地看着那枚戒指,钻石的光芒,几乎刺痛她的眼睛。

  “好么?”陆仲轩追问。

  云央费力地转动着脑筋,试图让自己清醒面对:“我想……我最先该做的,是跟你解释清楚。”

  “不用。”陆仲轩拉过她的,给她戴上戒指,“现在,我不想听了。那些事儿,不管是为什么,都一定挺没意思的。以前我傻,想较真儿,现在只想翻篇儿,该过去的就过去,比什么都好。”

  云央费解地看着他。这人的脑回路,她就很少有弄懂的时候:曾经追着她问的是他,现在不想听的也是他。

  陆仲轩摩挲着她戴着钻戒的指,“嫁给我,好么?”

  “……好。”云央说。如果婚后发现相处不来,离婚就是了。他们需要努力尝试,让关系更紧密。

  他笑开来,居然像足了纯情的大孩子。

  “现在,准新郎要吻准新娘了。”他说。

  下午,乔怡然的手术结束,主刀医生和乔骏铭相形走出手术室。

  乔瑞脚步仓促地赶过去,想问怎样,却说不出话,双紧紧地攥成拳。

  乔骏铭予以一笑,对她说:“手术很顺利,但是否成功,要等怡然醒来才有结论。”

  早就听了很多次,清楚得很,此刻听到,心绪仍是有莫大的起伏。

  要继续等,继续熬着。

  丁潮一早来了医院,但是没露面,在停车场等着。

  接到在这医院工作的朋友电话,他略略松了口气,开车离开。

  乔怡然好歹是闯过了最重要的一关,随后要留在icu,直到醒转后确认无虞。她的亲朋会等的更心焦,怕因为手术后感染、积水等这类病情医疗不可避免的情形出现并发症,怕她就此长眠,再不能醒来。

  不会的。

  心性那么坚韧、那么眷恋亲人的女子,已经迈出了漂亮的第一步,接下来的,都不成问题。——丁潮坚信这一点。

  很想过去陪着姑侄两个,但是,打听过了,在的人不少,他也过去的话,闹不好就是添乱。能省则省吧。最不厚道的为人方式之一,就是让关心的人左右为难。

  看看时间,丁潮赶往市医院。来这边,或是做义工,或是给一些病人做心理疏导,全看院方需要。

  他并没想到,看到了熟人。

  先是在门诊部看到言骁,穿着作为义工标致的红马甲,笑容可掬地为病人指路、导诊。

  丁潮羡慕的人不多,言骁算一个。

  两人是泛泛之交,但他与言骁的长辈、堂兄有些交情,连带的知道了那小子不少事情。

  言骁的家世显赫,是独子,却无心继承家业,通过网络平台名利双收,涉猎的皆为自己的爱好。这些,乔瑞也是心知肚明。上次聊起她的新工作,他提了提言骁的背景,没想到,她比他知道的更多。

  言骁这种爱好即为工作的生活方式,饶是乔瑞,也很羡慕。

  就像言骁祖父曾经的调侃:“做做菜、打打游戏就能赚钱,多气人。”心里是很清楚,不做出花样,也没人买账。

  丁潮见言骁正忙着,便没打扰,乘电梯去找相熟的医生,要了解一下近期跟进的病人的情况。

  电梯门一开,出现在他眼前的,是戴着黑超、口罩的郁薇。

  丁潮微微一笑,跨出电梯,“你好。”

  郁薇敛去初刻的惊讶,回以一笑,向别处踱出两步,欲言又止。

  丁潮问:“来这儿是——”

  郁薇除掉脸上的装备,放进袋,指了指嘴角,“来看看。”

  她双唇干燥得起皮,右嘴角有溃疡。丁潮问:“上火了吧?”

  “嗯。医生连药都没给开,说我吃得清淡一些,过几天自然而然就好了。”郁薇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跟医生太熟,也不是好事。”

  丁潮一笑。

  郁薇问:“有时间聊几句?”

  “当然。如果你想的话。”丁潮引她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前。那件强/奸案的报道满天飞,他就算冷血,也不能对她冷漠相待——强/奸、家暴之类的案件受害者,最需要的,就是周围人的善意——不带同情的。

  郁薇问道:“乔家小姑姑今天手术,我没记错吧?”

  丁潮颔首,把目前情况照实相告。

  郁薇抓紧袋,“多久才能醒?”

  “说不好。”丁潮说,“她这情况,对业内专家都是难题,我一个外行人,真跟你掰扯不出什么。但是,这种案例,最难的是手术能顺利结束,达到预期的效果,目前来说已经做到。基本上就是说,她只要醒了,就没事儿了。”

  郁薇稍稍放松了一点,“这些我也了解一点儿。早上跟我哥说了,让他听到最终结果的时候,第一时间告诉我。”

  “你呢?”丁潮凝着她的眼睛,“还好么?郁夫人打过几次电话给我,我意思是,你坚持不肯去,又没不对的情况,就不用勉强。”

  郁薇牵了牵唇,“谢谢。我真不用接受心理康复治疗,你该看得出。”

  丁潮退后一步,闲闲打量。她穿着夹克、仔裤、踝靴,围着厚实的围巾,下巴颏埋在那柔软的面料,面上除了嘴角溃疡,没什么不对,目光澄明,面色不错。得出结论,他满意地一笑,“亲眼见到了,要是再有会跟郁夫人沟通,说话更有底气。”

  郁薇长长的睫毛忽闪一下,迟疑地说:“我情绪没什么问题,但是有一件事,我又骗了爸妈。”

  丁潮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儿,便只是问:“严重么?”

  “嗯……说不好,但我万分确定,那就是我想要的,我希望能如愿。”郁薇唇角泛出愉悦的笑容,“这些话,你当没听过就行。我不能如愿的话,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我只是想跟你说一下。”

  丁潮开玩笑:“这是把我当垃圾桶了?”

  郁薇笑了,继而摆摆,“再见。”走出去一段,又回转身,意味深长地凝了他一眼,“丁医生,谢谢。”

  丁潮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那件案子,熟人都会觉得蹊跷:根本不该发生,只要她想,就能与贺既明再不相见,贺既明那边,也没理由蓄意伤害她,她不欠贺既明什么。

  到此刻,他的怀疑有了答案。

  入夜了。

  乔骏铭说服年迈的父母,回家等消息,明早再来。老爷子、老太太很清楚,坚持留在这儿守着的话,给儿子儿媳孙女的负担更大,身子骨也的确熬不起夜,便从善如流,让儿媳开车送回家。

  随后,其余的人相继被劝着离开,最后剩下的是乔骏铭、乔瑞和郁铮。

  晚餐时,乔骏铭让乔瑞、郁铮随自己去医院食堂吃。

  乔瑞不肯,要守在乔怡然身边。

  两个人都没勉强她,相形去到食堂,食不知味地吃完一餐饭,给乔瑞带回去一份饭菜。

  乔瑞转到休息室,坐到茶几前,想吃东西,可真的是吃不下——她发现,只要不在小姑近前守着,不论做什么事,都能随时掉眼泪。

  所以,她推开饭菜,只沉默着喝水。

  乔骏铭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心疼不已,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郁铮出去一趟,回来后,里多了一瓶多维元素片。他旋开瓶盖,递到乔瑞跟前。

  乔瑞捧着水杯,当做没看到。

  郁铮什么都不说,就那样跟她僵持着。

  到底,乔瑞皱着眉抬起。

  郁铮微笑,倒出一片多维元素片到她掌心,看她吃掉,旋好瓶盖,走开去之前,迅速地轻拍一下她的额头。

  乔骏铭看着这一幕,心暖亦心酸。

  乔怡然经常做梦,梦境或是荒诞,或是无聊,或是惊悚。这一次,很少见的,她做了一个冗长而温馨的梦。

  梦境带她回到刚记事的光景,她看到了彼时的父母、哥嫂。

  那时父母尚未年老,还在上班。

  父亲下班后,走进家门的脚步总是很轻快,嘴里唤着“然然”。

  她总如欢快的小鸟一般,投入到父亲温暖的怀抱。

  这时,母亲和嫂子通常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为一家人准备一日餐。

  嫂子理智上知道她是小姑子,感情上却分明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日常琐事,点点滴滴,都付诸呵护关爱。

  哥哥也是一样的。父母再婚,并不能成为他疏远她和母亲的理由,一直相处和睦。加班晚归的时候,总会给她带回松软香甜的枣糕、时鲜的水果。

  说实在的,她要到十几岁的时候,才明白自己有多幸运。

  梦境一转,瑞瑞出生了。

  小天使一般精致昳丽的容貌,让她爱的不行。

  打心底,知道自己是小姑姑,年岁上,又常混淆了姑姑与姐姐的差别。

  瑞瑞两岁起,就很黏她了——不,她也很黏瑞瑞。每逢周末,上完兴辅导课、做完功课,都会留在家,牵着瑞瑞的小,带她在小小的四合院里嬉闹。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很少哭、很爱笑,转眼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追着她去了国外读书。

  几个月而已,小家伙就适应了国外的生活,提出搬出她的住处,理由是长期住在一起的话,既不利于自己英口语的水准提高,也妨碍她无拘无束地谈恋爱。

  她起初无条件否决,说少往我身上扯,我不放心你才是最关键的。

  瑞瑞也不跟她争论,又过了几个月,先斩后奏:用打零工赚的钱,自己租了一间公寓。

  她没辙了,只好随她去,约定周末一定要在一起过。

  随后的瑞瑞,过得很充实,大体上也很快乐。成绩一直很好,年年拿奖学金;和同学相处得很好,有了reea、罗宾等一众死党;节假日会尽量把亲人和云央见面的时间都安排得很妥帖;学霸做腻之后,或者是合适的人在合适的时候出现了,陆续有几段恋情。

  都是过去的恋情了,必然有那么几次失恋。

  有时几个月,小妮子状态丧丧的,要她和reea、罗宾出尽法宝地哄着;有时只有一个星期左右,是很清晰地知道双方真的不合适。

  瑞瑞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最起码,没出现过被前男友无理取闹地纠缠的事儿,到回国嫁给郁铮之后都是一样。

  不像她,瞎了眼也瞎了心……

  与黎昊阳结束后的前两年,她完全钻了牛角尖,濒临崩溃。

  两年,瑞瑞一直陪着她。

  她哭,瑞瑞就由着她哭;她控诉那个男人,瑞瑞就在一旁聆听;她出去买醉,瑞瑞就在一旁看着,瞧着她在醉与不醉之间晃荡了,就强势地把她带离酒吧;每一餐饭,都和她一起吃,有意无意地说说家人近况……

  整整两年。

  她在度过最难过的阶段之后发现,长时间承受负面情绪宣泄其实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

  对自己,她只庆幸在瑞瑞的陪伴下熬过来了,可是,瑞瑞又是怎样熬过来的?

  偶尔她甚至会揣测,瑞瑞有时要去看心理医生,与那两年息息相关。

  可是,如今,她可能要离开自己最亲最亲的瑞宝贝,可能……再无缘相见。

  这怎么成?

  她都还没弥补,还没尽到对瑞瑞的责任。

  不能离开,不该离开……

  至此,梦境转为揪心的发自肺腑的疼。

  她就在这样的疼痛之醒来,迎来席卷全身的透骨的无力感,想说话,做不得声,想打势,不听使唤……

  她怀疑……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就算死了,也不能什么都看不到吧?

  她拼力要抬起、睁开眼。

  下一刻,她听到了瑞瑞沙哑而又充斥着喜悦的语声:

  “小姑,你醒啦?太好了,我更爱你了!”

  她听了,满心里都是笑意,柔柔的,暖暖的。

  是啊,醒了。

  那么瑞瑞,我不会食言的——她在心头承诺,郑重而虔诚。

  不眠不休地在医院度过四十多个小时之后,乔瑞、郁铮被老太太和陈凤华撵了出来。

  老太太说:“这儿有我们呢。”

  陈凤华说:“你们俩都熬成什么样儿了?赶紧走,吃点儿东西,好好儿休息。”停一停,拍拍郁铮的臂,“尤其你,都胡子拉碴的了,难看。”

  郁铮笑着摸了摸下巴。岳母在家里与在学校真是两个样子——以前到学校找她,顺道听了她一堂课,讲台上的陈老师,优雅而风,讲课很精彩,很多学生都去蹭课。

  “是啊,快回去休息。”老太太笑眯眯地说,“你小姑发话了,让你们过两天再来。”

  郁铮和乔瑞的确快撑不住了,顺从地点头说好,一道离开,由他的司送回左岸。

  车子到了楼下,他说:“我就不上去了,得回公司。”

  “好。”已经有些昏昏欲睡的乔瑞胡乱点了点头。

  他抱了抱她,看着她走进单元门,才让司开车。

  乔瑞进门时,王姐正在打扫房间。

  在沙发上窝着的果果看到乔瑞,只是爱答不理地叫了一声——几十个小时没见到她,生气了。

  乔瑞亲了亲它的脑门儿,转头招呼王姐:“帮我把监控都撤掉。”

  王姐则最关心乔怡然的手术结果:“没事了吧?”

  “没事了。”

  撤掉监控之后,乔瑞很不好意思地说:“果果就跟我亲儿子似的,加上最近这情况,就来了一出先小人后君子。别生气哈。”

  “哪儿的话,有防范意识是好事。”王姐予以由衷地理解,又关切地问,“要不要给你做点儿吃的?”

  “不用,吃过了。我去睡一觉,晚上要是不醒,不用叫我。”乔瑞说着话上了阁楼,一头扎到床上,甩掉拖鞋,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听到果果呼噜呼噜的声音,她唇角上扬,掀开被子,让它窝到自己怀里。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晚上,王姐没叫她,陈凤华却知道女儿的习惯,特地带着饭菜上来一趟,把她揪起来,“吃饭。要是懒得动,我把饭菜给你端上来。”

  “不用。”乔瑞苦着脸坐起来,梦游一样起来,草草洗漱,走到饭厅,坐到餐桌前,要给母亲和王姐介绍,“妈,这是王姐……”

  “我都跟小王聊一阵子了。”陈凤华笑着打断她,“快吃饭。咱仨一起吃。”

  “好。”

  乔瑞仍是困得睁不开眼,知道母亲和王姐在说笑,却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就着菜吃了一小碗米饭,起身要回阁楼。

  没走两步,果果跑向她,她差一点儿就踩到它爪子,匆忙间躲闪,差点儿摔地上。

  与此同时,果果敏捷地蹿出去,随后气急败坏地“嗷呜”一声,非常郁闷地望着她。

  “瞧你那奶凶奶凶的德行。”乔瑞数落道,“怎么着?来打我啊。”

  陈凤华和王姐被这两只逗得笑出声来。

  被这意外一闹,乔瑞清醒了一阵,一面哄果果,一面打听了几句小姑的情形,随后到阁楼的浴室冲了个澡,认认真真洗漱一番,换了套床单棉被,继续睡。

  再醒来,是郁铮回来上/床休息,身形落入他有力而温暖的臂弯。

  “阿铮。”她唤他。

  “嗯。”郁铮温柔应声,“咱妈跟王姐走了,留了字条。现在半夜了。”

  “哦。”她摸着他已经收拾得干净清爽的下巴,“你一直忙到现在?”

  “可不是么,杨琛就追着我数落了俩小时,揍他一顿的心都有了。”

  乔瑞笑起来,臂绕上他颈子,又唤他:“阿铮。”

  这一次,郁铮以亲吻回应。

  唇舌交错,他呼吸转为灼热,需索更为热切,风情无着地滑入她睡衣,在背部流连。

  “想么?”她含糊不清地问他,已落到他腰际,寸寸游移。

  “想大半年了。”他说。

  乔瑞低低地笑着,由着他欺身覆上自己身形。

  他从不是贪欲的人,她亦不是,很多个忙碌至深夜的日子里,那个深爱的人就在身边,也不过是握着入眠。

  而一旦交/融,便有最深的默契,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对方的身体、需要。

  她攀着他,舒展开身形。

  他扣着她腰肢,轻缓地试探之后,闯进去,深深埋入。

  她深深吸进一口气,身形一僵。

  太满了,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里,都被填的太满了。突如其来的,不适应。

  “受不了了?”他故意逗她。

  乔瑞撇嘴,“才怪。”

  郁铮语带笑意:“别着急,有你认怂的时候。”

  乔瑞身形蜷缩起来,完全缠绕住他,“不信。”继而别转脸,吻上他耳垂,再时轻时重地啃啮。

  他深深呼吸,片刻后躲避开来,悬身以左臂撑身,右臂捞起她修长纤细的右腿,扣住膝弯,大起大落。

  暧昧的声响在加大,她也从呼吸急促转为低吟漫出口。

  ……

  她全然动情的时候,他却停下来,高大的身形完全覆上她,一臂绕到她颈后,俯首吻着她的唇,“宝贝儿,我爱你。”

  “……”乔瑞不知如何回应。

  “还爱我么?”他问。

  乔瑞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刚刚剥开一颗馋了好久的巧克力,刚要送入口,巧克力却掉到了地上——有捡起来的冲动,亦有转脸走人的冲动——这会儿有立马回应“我也爱你”的冲动,也有翻身下床的冲动。

  欲——这东西挺神的,让人矛盾,甚至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什么让他要。

  反思已晚,一切已然发生。

  她抿了抿干燥的唇,说话时语声有点儿沙哑:“这种时候的话,不可信。”

  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从没在这时候说过这种话。

  而他却说:“那么,骗骗我也好。”

  “……”她笑着,用力地揉着他短而坚硬的头发,“那么,我爱你。”

  “如果是欺骗,要骗我一辈子。”

  “……”乔瑞很确定,自己这会儿嘴角抽搐了。

  他低低地笑起来,继而缠绵悱恻地吻住她,继续这一场饕餮大餐,让她在自己身下绽放、颤栗、颤抖。

  乔瑞没想到的是,事毕之后,他旧话重提:“瑞瑞宝贝儿,还爱不爱我?”

  “……”乔瑞抬眼,凝着他亮晶晶的眸子,“爱。阿铮,我爱你。但是……生活不是只有爱就行。”

  “你跟我,只要相爱就行。”他语气笃定,“你信我,好么?”

  乔瑞忽然很想哭。

  婚姻,已经失败的婚姻,已经在形式上离散的他,是她下一个关口。

  壹夜纵情,换来的是乔瑞第二天九点钟才醒。郁铮已经去了公司。

  王姐给她做的早餐是酱肉包、小米粥和陈凤华昨晚带来的酱菜。

  乔瑞吃完,心满意足,和王姐一起带猫儿子下楼游转,顺道让王姐更多的了解这个小区。

  果果还是以前那德行,瞧着什么都新鲜都喜欢,偏生记忆像鱼,只需几秒钟,注意力就转移到别的事物上了。绝对是好事。

  这期间,郁铮打电话给她:“一起给小姑选几款假发吧?用不了多久她就出院了。”

  “……好。”乔瑞应下来。之前也选购了几款,看得出,小姑都不是一看就喜欢的样子,不知道是心情还是喜好所至,她却没有更好的选择。既然如此,不妨让他这已经成为时尚圈龙头之一的人给点儿专业意见。

  他说:“我半小时后到,记得准时下来。”

  “没问题。”

  再一次一起坐在一辆车上,郁铮和乔瑞的心情都很平静。

  都是成年人了,婚前婚内或离婚后,发生点儿什么很正常。

  郁铮比较担心的是,她接下来的打算。

  乔瑞则是不急于展望以后,等头脑清醒了,再打算未来也不迟。

  到了商场,她接受他的建议,给小姑选了长短各几款假发,色系不同,颜色不夸张,但造型不在她以往的选择范畴之。

  任雨浓瞪着律师,满脸惊愕:“你说什么?!郁氏控告我窃取商业密的证人,是黎昊阳?!”

  不同于她的激愤,律师神色平静得近乎漠然:“是的。任小姐,迄今为止,我发现您隐瞒了很多事情。我们有没有相互坦诚的可能?”

  任雨浓险些气得背过气去,“那根本就是黎昊阳栽赃!我从没让他那么做!lr跟郁氏的产业链完全没有交集,我为什么要让人窃取郁氏的商业密件!?”

  “这也正是我好奇的。”律师不动声色,“就像先前的乔怡然与lr全无关联,可你任小姐却想利用她做章,以图适当的时候拉到注资的企业——这样一想,就算工薪阶层被你拉进来,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胡说八道!”任雨浓重重地拍打一下桌案,“你怎么能有这种揣测!?你是我的律师,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律师的目光、语气都变得冷森森:“我想做好你的辩护律师,所以说出这些,以求你对我知无不言。事事撒谎的当事人,要律师怎么为你开脱?”

  “……”好一阵,任雨浓才勉强理清思绪,“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买通黎昊阳去窃取郁氏的密件么?”

  律师颔首,“黎昊阳的供词指出,他窃取郁氏商业密件的前一天,你曾汇给他五百万——有意思的是,你的确在当日汇钱给他,数目正是五百万。”

  任雨浓双眉瞬间纠结到一处,“怎么可能?这不可能!我是曾私下汇钱给他,但那是为了别的事情——比较私密的事情。”

  律师的耐性即将告尽,“是什么‘比较私密’的事情?”

  “……”

  “吃乔怡然人血馒头的事儿?”律师冷声追问。

  “你怎么知道的?”

  律师冷笑,“只要接触这个案子,只有傻子才看不出你跟黎昊阳的目的。”

  任雨浓忽然心里发毛,呆呆地凝望律师片刻,问:“你……不会竭尽全力地为我辩护,是吧?”

  “怎么会。”律师起身,收拾边件,“我可曾经是郁氏、贺氏的法务,业内没有指摘我不专业的话。”

  任雨浓在听到郁氏、贺氏的时候,一颗心凉到了底。

  “法律很公正,正如民心。”律师离开之前,这样对她说。

  任雨浓神色呆滞地望着他离去后关拢的房门,嘴角翕翕,做不得声。

  一直以为,那男人对自己,就算没爱情,也有夫妻间的恩情,哪承想,他就是彻头彻尾的白眼儿狼,她不论养多少年,怕是都养不熟。

  而今,他背叛了与她曾共有的一切。

  这些年,她的感情、精力,都如污墨,白白倾泻到了他身上。

  被他算计,让她觉得,曾与他结婚是此生最大的耻辱。虽然再清楚不过,他背后另有要算计她至生不如死的人。

  片刻后,她四肢终于能动了,终于能够发出声音,于是,抬蒙住脸,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