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作者:九月轻歌      更新:2023-07-24 21:54      字数:3735
  贾姨娘哪里听不出顾岩陌的意思,羞恼得掉下泪来,她取出帕子拭泪,哽咽道:“夫人真不该让妾身留在这儿的。”

  一句话就把罪责推到了主母身上,李氏气得心口发赌,却顾不上与贾姨娘计较,她站起身,殷切地看着顾岩陌,“怎么样也要留下来用饭的。失礼之处,你多担待。”又转头吩咐,“贾姨娘,我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末了则眼含恳求地望向傅晚渔。

  傅晚渔对李氏一笑,转而对顾岩陌道:“看在母亲的情面上,留下来用饭吧?”

  “行啊。”在人前,顾岩陌一向很照顾她颜面,何况今时今日。他对李氏歉然一笑,“失礼了。”不过三言两语,他已看出李氏的尴尬处境。

  李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着让夫妻两个落座,唤丫鬟上茶。

  贾姨娘和傅晚莹抹着眼泪,灰溜溜地出门去。

  傅晚莹要去外院,“我要去告诉父亲和大哥!”

  贾姨娘慌忙拦下了她,“不可。你外祖父、外祖母要与顾家搭上话,这事情若是办不成,侯爷今日为我们做主也没用。”她再蠢也明白,没了娘家撑腰,就算威北候再宠爱,她和儿女的处境也会艰难几分。

  傅晚莹眼中流露出怨恨,“一定是傅晚渔跟姐夫说了什么。谁不知道,姐夫性子最是淡泊,没人怂恿的话,怎么会是这般做派。”

  贾姨娘拉着她回房,“你且先不要管这些,重新梳妆一番,回正房去,用心在你姐夫面前周旋一番。”

  想到顾岩陌那无双的俊颜,傅晚莹眼中的怨恨就变成了羞赧。

  傅晚莹重新梳妆,折回正房的时候,威北候和傅孟霖、傅叔霖已经过来了。

  傅晚渔不论是以前还是如今,都懒得搭理威北候那个不识数的,此刻坐在李氏近前,与她闲闲地说话。

  李氏定的席面送来了,她笑吟吟地吩咐下人摆饭。

  威北候环顾室内,态度冷淡地问李氏:“人怎么还没到齐?”

  李氏暗暗叫苦。

  傅晚渔将话接了过去,“我哥哥在别院静养,您忘了不成?”

  丝毫不知前情的威北候蹙眉,“我说的是……”

  傅晚渔打断他:“非主非仆的东西,就别出来现世了。”

  顾岩陌心生笑意,傅孟霖、傅叔霖和傅晚莹却是变了脸色。

  威北候眉头紧锁,“混帐!你这叫什么话!?若是没有贾氏……”说到这儿,他哽住了,是因发现长女眼中的轻蔑,更因察觉到了另一道迫人的视线。他转头看去,对上了顾岩陌寒凉似雪的视线。

  顾岩陌缓声问道:“晚渔说错了什么?”并没掩饰心中不悦。

  威北候张口结舌。有些事,他怎么好意思跟女婿掰扯。

  李氏心情很复杂。眼前这一幕,她自然是满心快意,但晚渔和姑爷离开之后……她可有的受了。

  威北候再糊涂,也不会在这种日子和女儿女婿闹翻,干笑一声,权当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起身道:“去用饭吧。”

  傅孟霖亦是笑着附和,对顾岩陌道:“父亲早就说,要和你好好儿喝几杯。”

  顾岩陌和傅晚渔也就没再说什么。

  男子、女眷各坐一席。席间,男子那边的氛围还算融洽,毕竟,父子三个都存了刻意亲近顾岩陌的心思,言语间多有逢迎之时。

  女眷这边,傅晚渔直接无视傅晚莹,只和李氏说话。

  李氏很有些受宠若惊,亲自为晚渔布菜。

  傅晚渔问:“怎么没见四弟?”指的是李氏所生的傅季霖。

  李氏答道:“他年纪尚小,年初才开始跟随家父读书,不懂礼数,我便没让他过来。”这自然是推托之词,事实是她没料到今日会是这样的情形,不想让亲骨肉目睹她的尴尬、难堪。

  “家父”二字,引得傅晚渔失笑,以李氏的身份,应该说“你外祖父”,这等微末小事,足可看出李氏有多底气不足。“家中习武之人已经不少,让四弟多读些书也好。但是,也要让他找些强身健体的事由。”她诚心建议道。

  李氏目露感激,“家父也是这样说,另请了一位师傅教季霖拳脚、骑射。”停了停,说起傅仲霖,“我时不时地派人过去给世子送些衣物、补品,听说他已见好,过些时日大抵就能回来了。”

  傅晚渔微笑。平心而论,李氏对她和傅仲霖,算是尽心尽力了,要不然,她的嫁妆不会那么丰厚。

  至于傅仲霖的事,李氏没少背黑锅:傅仲霖负伤回来之后,贾家就一副要疯的样子,开始惦记威北候世子爵位,满心盼着他病死或是再不能好,偏生惯会贼喊捉贼,四处散播流言,让外人都以为李氏与娘家觊觎世子爵位。

  傅仲霖病重,对诸事有心无力,也没人会傻到与他提及这种添堵的事。

  一度,因着贾府手段百出,晚渔和哥哥的处境也很危险。

  若不是难到了一定地步,傅晚渔也不会为了哥哥豁出性命:哥哥要是始终不见好,甚至被人谋害了性命,她就算把贾府屠戮殆尽,又有什么用?

  那种手足情,重情义的人都懂。

  随着交谈,李氏因着晚渔的坦诚相待放松下来,谈及顾家的事:“顾三夫人我是见过的,那是个性子极好也极有涵养的人,待你定是很好吧?”

  傅晚渔嗯了一声,“的确待我很好。”

  “在婆家过得顺心最要紧。”李氏语声转低,“我瞧着姑爷也很尊重你。到底,你是个有福气的。”

  “您顺心的日子,也不远了。”傅晚渔说。

  “嗯?”李氏不明所以。

  傅晚渔对李氏眨了眨眼,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要在娘家住半个月,办事一向算是有头有尾,您放心。”

  李氏听出话中深意,险些泪盈于睫。

  傅晚莹一直支着耳朵聆听两人的谈话,此刻却没听到,不免心急,连带的,生出了些许不安。

  饭后,顾岩陌起身道辞,特地交代了晚渔一声:“若是遇到棘手的事,随时知会我。”

  傅晚渔从善如流,笑着称是。

  当晚,临睡前,凝烟神色忐忑地告诉傅晚渔:“晚间您用饭的时候,有锦衣卫做了不同的文章,先后将几名仆人唤出去,直接亮出令牌和绣春刀,盘问了很多关乎您的事情。有一个是世子爷的亲信,便告知了奴婢。”

  锦衣卫查谁,一向是暗中行事,明面上显露痕迹的话,必是接到了刻不容缓的差事,便明里暗里一起来。傅晚渔心知肚明,这是皇帝出手了。她按了按太阳穴,“随他们去。别担心,不关你们的事。”

  凝烟险些就哭了,“奴婢是担心您啊。”

  “我?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傅晚渔摆一摆手,“去歇息吧。”

  死过一次的人,再不会对任何事心存畏惧。

  之后两日,傅晚渔仍是让无病少吃多餐,逐步把粥里的肉沫换成肉丁、肉片,让小家伙解解馋。等到它肠胃复原,便能让它和以前一样,饭食以鲜肉、大骨头为主,鲜奶、蔬菜为辅。

  无病特别黏她,傅晚渔猜想着,该是失而复得的感觉所至,过些日子,踏实下来,它就能照常度日了。

  顾岩陌也没忘记这小家伙,派裕之来传话:“秫香斋的小花园,给无病收拾出来可好?”

  傅晚渔当然说好。让无病像以前一样,有自己的地盘,正是她希望的。

  裕之走之前,交给傅晚渔一个信封:“里面的东西,一份是三少爷亲自从公主府里取出来的,一份是您写的一份东西,三少爷请您过目。”

  傅晚渔说好,等人走了,取出信封里的几页纸张,看过之后,懊恼地挠了挠额角。

  从公主府里取出来的,是一些兵书中的摘要;另一份东西,是她写给顾岩陌的那份遗嘱。

  内容风马牛不相及,然而字迹完全一致,用的都是端正得几乎过了分的簪花小楷。

  他让亲信转交这些东西,意味的不外乎是他的调查还没结束,亲自找到她面前的时候,便是证据确凿、她没得开脱的时候。

  皇帝那边更狠——她的亲信察觉到,连暗卫都出动了。

  傅晚渔不难想见,不出三五日,自己就会被君臣二人查个底掉。而她什么都不能做——不需想也知道,眼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一旦有所行动,只会让他们及早断定猜测是对的。

  唉——傅晚渔心想,自己是怎么混到这份儿上的?也太惨了些。

  无计可施的事,只能当做没发生,而这件事的好处是,收拾贾姨娘和贾府的话,眼下是最好的时机。

  初十这天,贾姨娘要带着傅晚莹回贾府,一如以往,当李氏不存在,直接征得乐威北候的同意,命外院的管事安排车马。

  傅晚渔及时获悉,当即唤来自己留在外院的亲信,“唤侍卫守在垂花门外,贾姨娘和二小姐房里的人,不论谁跨出一步,便赏二十大板。”

  亲信称是而去,从速调派十名侍卫到了垂花门外。

  贾姨娘和傅晚莹到了垂花门,好一番呼喝怒斥,却是哪一个也不敢再往外走一步。末了,母女两个哭天抹泪地回了房里。

  傅晚渔又吩咐秀林:“我在顺天府不是有两个熟人么?你带上我的帖子去见他们,请他们各借给我两个亲信,来傅家查账——就是先夫人病故、夫人嫁进来之前,贾姨娘打理内宅期间的账。再者,知会世子爷,让他派个人请几个族里的人过来,帮着查账。”

  “奴婢晓得。”秀林快步出门,眼含笑意。她笃定,贾姨娘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在外院的威北候见爱妾、爱女迟迟没有出门,心生疑惑,回了内宅,到了垂花门,便知晓了原由,当即暴跳如雷,黑着脸找到傅晚渔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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