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夕阳：“……”

  等了半天就等来一句“算了, 没什么”, 如果不是眼前的人是她妈, 她一定会暴跳如雷。

  赵夕阳咬了咬牙，硬生生将内心那股迅速飙升的暴脾气压了下去, 缓着声劝：“妈, 你想说什么就说呗, 你这说话说一半的, 我特别难受, 没办法再去思考其他的。”

  赵妈妈：“……”

  等了半天，终于等到她妈开口：“其实我就是想问问你, 明天想吃什么菜。”

  “……”

  赵夕阳揉了揉太阳穴，说：“随便，都可以, 你烧什么我吃什么。”

  行吧，不说就不说吧。

  赵夕阳憋了一口气, 为了转移注意力，低头咬牙切齿地跟许炎发消息吐槽她妈。

  在外婆外公家吃过晚饭后，母女俩就回家去看春晚直播了。

  看到一半, 许炎和许嘉倩来找她一起去放烟火。自从那一年许炎凌晨偷偷找赵夕阳放烟花被许嘉倩知道了以后，以防自己再睡着错过烟花场, 许嘉倩第二年早早地就拉扯着许炎和赵夕阳下楼放烟花。

  许炎说她是跟屁虫，电灯泡。

  许嘉倩很不服，非常不屑地说：“要不是为了放烟花，我才不跟着你们呢, 说得好像谁要看你们秀恩爱似的，看在烟花的面子上，我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这种老狗计较，顺便看在夕阳姐的面子上，我可以勉为其难给你们留三分之一的烟花，你们两个人可以半夜再偷偷下来过你们的两人世界。”

  赵夕阳：“……”

  许炎：“……老狗？你能不能解释下老狗是什么？”

  最后他们把全部的烟花都放了，没有留到半夜。许炎倒是想，可赵夕阳觉得太冷了，想等会儿洗洗就躺床上去了。

  今年亦是如此。

  年初一年初二年初三赵夕阳和她妈待家里哪儿也没去。

  赵夕阳成天做作业，一刻都不给自己休息的时间，她妈为了让她别一天到晚埋头做作业，每天吃完晚饭之后，就会拉她出去散步消食，美其名曰劳逸结合。赵夕阳为此叫苦不迭，她那些作业多得从早到晚无时无刻地做都做不完，而且这天又冷得刺骨，出去不是“逸”，而是受苦。

  可除此之外，她妈就一直安分地窝在家里做家务烧饭煲连续剧，哪里也没去，这让赵夕阳狐疑她妈是不是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年三十那天神神秘秘地说有事跟她说，结果说了一半又没说下去，可能就是这回事。

  但赵夕阳不想问，问了她妈不说，她就是自己找罪受。

  年初四，大多数商场都开始营业，赵夕阳带着她妈的银行卡去商场买礼物。妈妈问要不要陪她去，被她婉拒了。

  在商场里一层逛了一圈，没挑到什么满意的。逛到两层，看到一家耳机专卖店，赵夕阳正想进去瞅瞅，手机忽然提示有短信息进来，一连响了几下。

  赵夕阳摸出手机看了看，都是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

  短信内容上写的是【3张图像】，后面附带着一张什么都看不清的缩小图。赵夕阳不以为意地点进去看了看，是三张照片，她定睛仔细看了看，不由地挑了挑眉。

  每张照片都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是她妈，男的她不认识，三张照片，一张是男的在帮她妈开门上车的画面，一张是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吃饭，还有一张是她妈勾着男的走在大街上。

  男的看上去大约四十来岁的模样，西装笔挺，人比穿着高跟鞋的妈妈高大约大半个头，衬衣收在西装裤里，微微能看出小腹微凸，整个人显得高大挺拔，且气场十足。

  嗯？这是她妈男朋友？

  不过赵夕阳很快又起疑：这个陌生的号码发给她这几张照片是什么意思？是有什么目的吗？她妈不愿意透露的男人，这个号码的主人怎么会知道？

  赵夕阳心里满满的疑惑。

  正想给这个号码打个电话问问对方是谁，手机便在手心里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出的十一位数字正是刚刚给她发消息的那位，赵夕阳怔了怔，按下接听。

  “赵夕阳么？”电话那头的人率先开口，是个年轻的女孩儿的声音，听上去似曾相识。

  赵夕阳“嗯”了声：“你是谁？”

  “看到我给你发的照片了吧？”

  “看到了。你是谁？”

  “我是……”对面故意停顿了下，像是卖关子似的，然后报上了大名，“仇温瑜。”

  “仇温瑜？！”赵夕阳又是一怔，瞬间皱起了眉头。

  仇温瑜毕业已有半年，这期间并未与她有过联系和瓜葛，和许炎也应该没有，上次她偶然想起这个人问许炎，许炎说毕业后她再也没有找过他，更准确的说，是自从那次许炎发了那条“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话，也不要再发消息给我了，不要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事情上面，我不会喜欢你的”消息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再联系过许炎。

  这个人在他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半年，赵夕阳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可她却突然来了匪夷所思的这一出，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是你？”赵夕阳心生警惕地问，“你怎么会有我妈的照片？”

  “哦……那是你妈啊？”仇温瑜意味深长，状似疑惑地问了一声，可语气里分明胜券在握。

  赵夕阳更觉不对，问：“你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那人是我妈的话，为什么发这个照片给我？”

  仇温瑜不答反问：“那你知道照片里那个男人是谁吗？”

  赵夕阳出声：“……”

  仇温瑜没有等到赵夕阳说话，便自觉主动地说了出来：“那是我爸。”

  赵夕阳：“……”

  赵夕阳还没反应过来，对面一声轻蔑的冷笑：“太恶心人了，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

  赵夕阳：“……”

  “特别是你妈这个贱女人，明知道人家有家庭还要插足，天天缠着我爸，跟没见过男人似的，自己离婚了不够，非得破坏别人家庭，现在弄得我爸妈马上就要离婚了，她是不是挺得意的。”

  “……”

  “赵夕阳，我很好奇，难怪你爸会和你妈离婚……你妈是不是总在外面搞男人？”

  “……”

  赵夕阳跟丧失了语言能力似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听筒里的声音不绝于耳，渐渐地，声音似乎越来越远，空旷而渺茫，只听得有细微的声音传出，却似乎听不真切。她的大脑停止了转动，一片空白，甚至不知哪里是前后左右。

  她手里举着手机，驻足在原地，眼前的灯光璀璨都模糊一片，商场里的人络绎不绝，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直到有个小孩儿撞得她趔趄了两步，差点摔倒，她才猛然清醒了过来。

  电话已经被挂断，赵夕阳看着眼前商场里的热闹景象，还在过年的气氛里，到处都是红色的灯笼和喜庆的节日福，逛街的人几乎都是成群结队，或者一家几口，或是小情侣，或是闺蜜好友，人们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欢声笑语。

  赵夕阳忽然很是烦躁，不忍再看下去，转头就往地下走。

  赵夕阳坐了地铁回家，回去之后她妈不在，她打了个电话给她妈，问她在哪儿。

  赵妈妈甚是惊讶：“你已经回家了吗？怎么这么快？”

  赵夕阳冷淡地“嗯”了声。

  赵妈妈问：“你买好礼物了？买了什么？”

  赵夕阳问：“你去哪里了？”

  赵妈妈沉默了下，说：“夕阳，妈妈在外面。等我一小时，我马上回家，好吗？”

  赵夕阳直接挂了电话。

  她跌坐在沙发上，想要捋一捋思路。有那么一瞬间，仇温瑜说的话像记忆回炉那样，全部放大了音量重回到了她的脑中，一句句话叠在一起，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甚至幻化成了字眼像弹幕一样飞快地在脑中闪现。

  她一时极度混乱。

  她顺了几口气，抿紧唇闭上眼睛，重新认真思考。

  仇温瑜说了什么？

  说她妈妈和她仇温瑜的爸爸在一起了。

  说她妈妈是小三，害得她仇温瑜的家庭支离破碎，现在她父母可能要离婚。

  最后，好像还说，现在她爸妈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她仇温瑜只当没那个爸，既然她妈抢了她爸，那让赵夕阳把许炎让给她作为补偿，否则她会把她妈当小三的证据传到他们学校里，让所有人都知道赵夕阳有个三观不正当别人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妈，让她在学校再也抬不起头来。

  ……

  赵夕阳耳边仇温瑜的声音掷地有声，明明是虚幻的，可就连幻声都底气十足。

  赵夕阳想不通，她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仇温瑜说的都是真的，她妈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那么连她都无法原谅她妈，也会因为她妈做了这样的丑事而感到羞耻。

  可是怎么可能呢？

  她爸就是因为出轨才跟她妈离婚的，她妈对此深恶痛绝，怎么还会去做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

  赵妈妈不但在一小时内赶回来了，而且还提前了十分钟。

  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几个熟菜，说是去买菜去了，又问她：“你这礼物买的很快啊，没用妈妈的卡吗？我怎么都没收到短信？”

  赵夕阳盯着那几个熟菜看了会儿，说：“哦，没买。”

  “为什么？怎么不买？”

  “不想去了。”

  “不想去什么？许炎的生日会吗？”

  “嗯。”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等到她妈问及此，赵夕阳才反问道：“妈，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没说的？”

  赵妈妈微微一愣，露出不明所以的疑惑：“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我问你，”赵夕阳一字一顿地强调，“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

  “什么叫瞒着你？那我问你，你有没有什么瞒着我的？”被赵夕阳这样质问，赵妈妈皱了皱眉头，语气也变差了起来，“赵夕阳，我是你妈，你能不能尊重下我，态度好一点？”

  “你要我尊重你，可以，但你首先得值得让人尊重，你如果做了一些不道德的、有违伦理的事情，你让你怎么尊重你？”赵夕阳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用尽了权利让自己冷静，可惜事与愿违，她的牙齿仍旧越咬越紧，“妈，我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做什么应该让我知道，却瞒着我的，不好的事情？”

  在听到“不道德，有违伦理”这几个字时，赵妈妈的表情僵了一下，越听到后面，她的脸色就越白。

  她嘴唇颤了颤，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是。”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赵夕阳不想再和她妈打哑谜。她本就是个直性子，眼里容不下半粒沙子，不知道她妈做什么就算了，知道了她就没法儿装作不知道。如果她妈真的做了，她就必须劝阻她，不能让她继续再错误下去。

  “人家女儿都来找我了。我被骂得连我妈是谁都快不认识了。我想骂回去的，可她把你们俩的照片都发给我了，我还能说什么？我第一次，被人骂成这样，却半句话都还不回去，不敢骂回去，怕真的就跟她说的一样，我妈把她的家庭都拆散了，怕我妈真的对不起她。我满心都是一定要回来问问你。那些照片不作数，你亲自来告诉我，如果你说你没做，我就选择相信你。所以，你考虑好了再回答我，你有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谁？”赵妈妈瞳孔放大，“……你说谁来找你？”

  她轻声试探：“是刚上大学的那个吗……”

  “不然呢？”赵夕阳闭了闭眼，寒冷由下而上冒出来，全身战栗了下，“所以你真的做了人家的第三者？”

  “我……”赵妈妈还想再辩解什么，可看到自己女儿嫌弃的表情，深知所有托词都是徒劳，话到一半又咽了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做这种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赵夕阳崩溃地问，“你自己也是被第三者破坏的婚姻，你为什么还去做别人的第三者？！”

  “……”

  现在纵然有千百种理由，赵妈妈也知晓自己难辞其咎，可事已至此，她也无力回天，从她选择走出这一步起，她就料到了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她错得有多离谱，她都知道，全都知道。

  “现在你的恋情还没有公开，公开了之后呢？所有人都会知道你是那个可恶可憎的小三，所有人都会鄙视你，唾弃你，在你的背后把你贬的一文不值！你不给自己留面子，你得给我留点面子不是？你不怕别人笑话，可我怕啊！你让我怎么走出去见人啊？以后我走在路上，甚至走在学校里，所有人都会说我是那个专门破坏别人婚姻的女人的女儿，会认为上梁不正下梁歪，所有人都不会拿正眼瞧我。这个地方说小不小，说打也不打，你做的那点儿事，马上就会传得人尽皆知……你让我以后还怎么挺直腰杆说话？我还想谈恋爱呢妈，你这么做，你让我怎么办……”

  “许炎他很喜欢你……他不会介意这些的……”妈妈支支吾吾地说。

  “这就是你非让我牢牢抓住许炎，放长线钓大鱼的原因？”赵夕阳苦笑了下，“你这是在为我找后路？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啊？”

  “……”妈妈的脸色苍白如白纸，身子像是站不稳似的，往后倾了倾，最后撞在了墙上，“夕阳，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夕阳再次问起，“你告诉我，我特别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和他认识，是在你高一的那次家长会上。”赵妈妈低下头，声音轻而缓，“他也去参加家长会，我一看到他就觉得他应该挺……阔绰的，就在家长会之后逮着他，给他推销保险……”

  ……

  这是一个源于保险推销的“爱情故事”，推销保险，最后却推销到了床上，听起来相当可笑，但就是这样可笑地发生了。

  “夕阳，你还小，所以你不会明白一个单身女人要抚养一个孩子，撑起一个家庭是有多难，特别是我不希望你的生活品质下降，我希望你的日子过得和以前一样无忧无虑，不会受到我和那个人离婚的影响，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最后的一点尊严。是，你可以说你不在乎，你想要的是更多的关爱，更体贴入微的照顾，可你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你还没有踏上社会，肩上还没有需要承担的责任和重担。现实就是，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所以呢？你爱他吗？”赵夕阳面无表情地问她。

  赵妈妈抬起头，一脸一言难尽的神色。

  “没关系，你说吧，多难听的话我都听了，多难接受的事实我也尽量在消化了，接下来你说的任何话，我觉得都不算什么。”

  “夕阳，你还小……”

  “我已经成年了，不要拿年龄作为借口。这些是你早就应该告诉我的。你不能让我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被人骂一顿还不知道原因。我一个人被你傻傻的蒙在鼓里，还三番两次让你把人带回家，可见我有多蠢。”

  “我们是各取所需。”赵妈妈说，“成年人的相处有时候不需要爱来作为支柱，他得到他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们就可以相安无事和谐友好地度过一辈子。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所以你不爱他？”赵夕阳越听越觉得她妈太离谱了，不，或许是这世界太离谱了，“他都要为了你离婚了，结果你们俩还谈不上爱？”

  “他和他妻子本来就有矛盾，积攒了很久了，不是我，他们也会离婚。”

  “但这不应该成为你插足人家婚姻的理由！！！”赵夕阳大叫道，“你还有没有良知？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道德？尊严？你还敢说尊严？你做出这种事，还有做人的尊严吗？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了？卖不掉保险，损失的是一笔钱，可现在你损失的，是你自己和你的女儿！”

  “妈。”赵夕阳重重地喘了口气，“我还叫你一声妈，是还对你抱有一丝的期望。我，和那个人，你选一个。如果你要继续和那个人在一起，我就当做没你这个妈，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女儿，那就尽快和那个男人分手。”

  赵夕阳说完了这句话，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从那开始，到年初六，赵夕阳再也没有出过房间，她的房间是主卧，带卫生间，更方便了她足不出门。

  无论赵妈妈怎么敲门，她都不肯开门，一个人闷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不睡，红着眼睛埋头狂做作业，像是把自己当做了发泄口，不断惩罚自己，才可以得到丝毫的慰藉。

  她不知道别人的青春期是不是如此的命运多舛。老天好像故意折磨她似的，要把所有对她好的人都从她身边赶走，才肯罢休。

  为什么要这么作弄她呢？她不明白。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赵夕阳不眠不休了两天两夜，直到迷迷糊糊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温暖又熟悉的声音。

  “阳阳，我是许炎，你能不能开开门？”

  “阳阳，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你不能总把自己关在里面，你开开门好不好？”

  ……

  “阳阳，你不开门的话，我只能叫撬锁师傅来了。”

  赵夕阳啪的一下放下笔，起身。

  刚起来的时候头晕目眩，整个人就像冬天枯树的枝丫上残余的枯叶，一阵风就能吹落般摇摇欲坠。

  她撑着桌子缓了好一会儿，才往门口缓慢地走去。

  看到许炎的那一刻，赵夕阳的眼眶湿润了，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似的，倒了下去。

  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她隐约看到许炎夺门而入，他和妈妈着急地叫着什么，可她再也听不见，仿佛只是一场梦境。

  耳边恍然响起《千与千寻》电影里的一段话：“人生就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自始至终陪着走完。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也该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是吧。

  终究都要告别的。

  没有人能永远陪着她。

  梦里也不安稳，做得尽是颠来倒去，没有逻辑的梦。

  最后那一个，她梦到自己母亲和一个男人□□地相拥在床，她一脸惊恐地站在旁边观看，想要过去阻止他们，可她被束缚在原地，嘴巴被胶条贴的没有一丝缝隙，双脚双手被粗绳反绑了起来，有一个人拿着把明晃晃的刀抵在她的喉咙处，让她把许炎交出来，如果不交出来，所有人都会被他杀掉。

  ……

  “阳阳，醒醒——赵夕阳——”

  不知是被噩梦惊醒的，还是被叫声惊醒的，赵夕阳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她妈妈和许炎，她妈就在离她近在咫尺的地方，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醒了就好，没事的，没事的。”

  许炎站在靠外侧的地方，微微皱眉，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赵夕阳抻长脖子扫视了一圈，意识到这是在医院走廊。

  她开始思索自己为什么在这里的那一刻，空白的大脑顿时记起了之前所有发生过的事。

  赵妈妈直起身子说：“我去找医生。”

  赵夕阳一声不吭，木然看着她远去。

  许炎走近，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发，问：“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赵夕阳眨了眨眼睛，别过了头。

  许炎倒了杯水，喂她喝水：“医生说，你是太疲劳太虚弱了才会晕倒。你不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就是为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么？”

  赵夕阳：“......”

  许炎：“为什么要折磨自己？”

  赵夕阳吐出吸管，重新闭上眼睛。

  “你都不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连我生日都不来了吗？”

  “......”

  “你跟我都没什么想说的了吗？”

  “......”

  “你要把我也拒之门外吗？”

  “......”赵夕阳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表情。

  “赵夕阳，我不会允许的——”

  话音刚落，赵夕阳感觉到自己的唇畔被什么用力地贴住，两齿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唔”了声。

  本来只是覆盖住了半边唇，很快她的双唇被完整地贴合，干燥而温暖的触感，令她大脑刹时放空。

  反应过来之后，赵夕阳想要推开他，无奈她一点儿力气都没有，那点推搡的力道更像是在隔靴搔痒。

  许炎没有再深入的动作，只是压着她，直到她停止挣扎才松开她。

  “你吻了我，就得对我负责，如果非要加一个期限，那就是这辈子。”许炎像个无赖一般说道。

  赵夕阳：“......”

  明明就是他吻她........

  赵夕阳虽然也不是那种特别在意初吻的女孩子，但在这种情况下被夺走初吻，让她非常尴尬且不爽。

  赵夕阳恼怒地说出醒来以后的第一句话：“你在干什么！”

  “在宣布你的主权。”许炎义正严辞地说，“还好，你终于肯说话了。”

  赵夕阳气得不行，狠狠地白了他一眼，不再看他。

  这时候赵妈妈带着医生回来，医生帮赵夕阳全身检查了一遍，告知没什么事，可以出院了。

  赵妈妈松了口气，又忙着去交各种费用，让许炎陪着赵夕阳。

  许炎站在她的床边，问：“你等会儿想吃什么？”

  赵夕阳：“......”

  许炎等了会儿，没有等到答案，叹了口气蹲了下来，捕捉到她的双眼，与她平视：“阳阳，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比得上你自己的身体，再大的错，也不能拿自己生命开玩笑。你把自己折磨成这样，事情就能解决了吗？而且，谁犯下的错就由谁来承担，上一辈的恩怨就由他们上一辈自己解决，不用我们下一辈来替他们还的，现在不是古代，不流行连坐了。”

  赵夕阳怔了怔，皱了皱眉，望进他漆黑的眼眸。

  “我都知道了，你妈都告诉我了。她很后悔，她没想到你会因为她的行为负担这么重。”

  “……她让你来劝我？”

  许炎摇摇头道：“不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不便参与，我唯一想说的是，阳阳，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你想冷静，我可以给你时间，你想发泄，你可以冲我骂我，我还可以给你提供渠道，但是，有两个前提，一不要伤害你自己，二不能不理我。”

  赵夕阳无力地笑了笑，心想你不知道，你不会知道仇温瑜拿你来威胁我。

  赵夕阳说：“你走吧，你暂时让我冷静一下。”

  “你可以冷静，可以不说话，我不走，我会一直在你旁边照顾你。”

  “……”

  哪知许炎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接下去的时间里除了晚上会回楼上睡觉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她家里陪着她，她妈也一样，像是怕她做什么傻事似的，都一刻不休地守着她。她妈也不知道是不是吃了许炎的迷魂药，竟然任由许炎在她家来去自如，她不可能时时守着门，不让许炎进来，后来她就放弃挣扎了。

  她做作业，许炎就在客厅里看书，有时候她会听见许炎和她妈轻声交谈着什么。

  幸好这种状态没有维持太久，年初八高三开学，赵夕阳又要上学去了。

  开学前的那一晚，赵妈妈和赵夕阳促膝长谈了一番，赵妈妈向赵夕阳认错：“阳阳，是妈妈错错了，妈妈认错，妈妈已经提出分手了，你原谅妈妈好不好？”

  “你确定？”赵夕阳不太相信她妈竟然可以这么果断，“分干净了？”

  赵妈妈惨淡地一笑：“我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跟他联系了，老死不相往来。”

  赵夕阳终究也心软了下来：“你可以找个老实的好人，不要再去沾惹这些有妇之夫了，钱可以慢慢赚，但人格不能丢。如果生活实在有困难，我爸给我那张卡上我一分都没动呢，我们可以用，虽然你们俩离婚了，但我终归是他的亲身骨肉，他总不能置我于不顾。”

  许炎每天陪她上学下学，赵夕阳不说话，他就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像个跟屁虫，不对，更像是保安。

  赵夕阳心里很乱。一方面，虽然母亲已经跟对方分手，但对对方家庭已造成了伤害，亏欠他们家也是事实，仇温瑜的话免不了对赵夕阳有所影响，仇温瑜喜欢许炎，如果她再把许炎抢走，那对于仇温瑜又是个沉重的打击，她于心不忍良心不安，这是个疯狂的念头，她想要弥补对仇温瑜的伤害，减轻自己的愧疚；另一方面，对许炎的不可抗拒，他是住在她心里的那个人，想要割舍不容易，而且许炎是个活生生的人，不应该被她让来让去，这对许炎来说太不公平了。

  心里的天平不停摇晃，一会儿偏向这边，一会儿又偏向另一边。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她已分辨不清。

  可或许她的真情实意还是占了上风，所以她迟迟没有答应仇温瑜。

  学校里关于她的流言又风声四起。

  又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在她的背后窃窃私语，有人说她是小三的女儿，说她妈拆散了别人的家庭，上梁不正下梁歪，赵夕阳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这种声音传进她耳朵里，赵夕阳竟没有感到羞耻或愤怒，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一遭又一遭，她对别人的闲言碎语已经免疫。

  她甚至有那么一瞬是松了口气的，心里的一块石头掉落在地。

  不管是不是仇温瑜爆出来的，她至少可以不再受仇温瑜威胁了。

  可说没受影响也是不可能的，一模赵夕阳没考好，只考到五十多名。

  正值各大高校的自主招生报名阶段，赵夕阳的这个成绩无疑为她增加了不少阻碍。

  赵夕阳的心态也不如之前上进了，虽然看上去极为认真，可总有一种全身使不上劲的感觉，常常做作业做到一半便不由自主地走神，像是800米长跑，前面卯足了劲冲刺，到最后还想再努力一把，可是早已精疲力尽，没有余力再给她施展，反倒是比之前还慢了下来。

  她的状态不好，人也越发的沉默，就连亲近如苏晓楠、周洮洮，她也话越来越少。

  这天周六，许炎一早就来敲门，让她换了衣服，说要带她去个地方。

  她不愿去，可在她妈喋喋不休的絮叨下，她无奈地跟着许炎出了门。

  她还以为许炎要给她补课，没想到许炎带她去了游乐园，而且还是欢乐谷，都是大型超惊现刺激的设备，只要你敢上，绝对爽到极点。

  赵夕阳之前从未去过，结果许炎第一个就拉着她去排了据说是园区内最刺激的那个项目，赵夕阳跟在队伍后面，观赏了下上去的人，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特别是在最高的90度直角处，停顿了下，然后直角俯冲下来，所有在设备上的人，无一不是惊声尖叫、面部变形，赵夕阳一听到那种惊恐又刺激的叫声，内心就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偏偏排队的人还特别多，目测2小时起，赵夕阳甚是不明白，这么危险又惊悚的玩意儿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要玩，这年代的人都有受虐倾向吗？

  最难熬的不是上去的时候，而是等待的时间，赵夕阳一边等，一边听着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几次下来，赵夕阳脸色都白了，连连摇头，拉了拉许炎的手臂，往后示意自己要走：“这儿队伍好长，要不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

  许炎眯起眼睛：“你怕？”

  赵夕阳打肿脸充胖子，摇了摇头：“才不怕，我有这么怂吗？”

  许炎：“那就继续等会儿？这是欢乐谷里最好玩的项目之一了，一张门票200，不玩这个多吃亏。”

  赵夕阳咽了咽口水：“好吧……”

  队伍正在以龟速前进，眼见离队首越来越近，赵夕阳的心跳越来越快，整个人的脊背也越来越僵直，许炎抓住了她冰凉的手，问：“这么害怕吗？”

  赵夕阳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十分不确定：“还行吧……”

  许炎捏了捏她的手，然后一直没有放开。

  排到他们时，前面的人一脸兴奋地往前走，赵夕阳堵在原地没有向前，后面的人催促着他们，许炎注意到赵夕阳勉强而不情愿的表情，让他们先上去。

  许炎：“怎么了？”

  赵夕阳面露胆怯，噘着嘴：“好吧，我承认，我怂，我不敢。”

  许炎松开赵夕阳的手，微微弯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揉着她的头，说：“不想上去了？都排到我们了，一口气一闭眼就过去了。”

  “可我怕。”

  许炎笑了笑，问：“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赵夕阳直勾勾地看着他：“想让我放松一下？”

  “这是其一，还有个原因。”许炎顿了顿，说，“前一阵仇温瑜来找我了，她向我哭诉，你母亲破坏了她的家庭，她说，如果我和她在一起，她就可以考虑不把你母亲做的那些事说出去，如果我足够喜欢你，就不会舍得你受到任何伤害，包括流言蜚语。”

  赵夕阳：“……”

  仇温瑜是在她这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所以就想从许炎这边直接入手吗？

  说实话，赵夕阳无法理解仇温瑜对许炎的情感。明知道许炎不喜欢她，却仍是想要占有他，她到底是喜欢，还是纯粹的占有欲？

  她一度以为仇温瑜放下了，毕竟都上大学了，大学的天空更广阔，大学的空气更新鲜，大学里的男生也更优秀。

  可仇温瑜屡次被拒，却越挫越勇，这种无畏的孤勇令人敬佩。

  换了她，早就放弃了。

  赵夕阳冷笑了下：“仇温瑜还真是对你念念不忘啊。”

  许炎面色肃冷，继续说：“她还说，当初你和李老师的举报事件也有她的一份功劳，是她唆使翟颖去教育局举报你的。如果我这次依然不答应她，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我还是拒绝了他，并且把她的联系方式拉黑了。我无法违背自己的心意去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所以，对不起，阳阳，最近你又深受流言蜚语的影响，我有很大一部分的责任。”

  赵夕阳：“……？？？”

  赵夕阳震惊了：“她说什么？原来翟颖……”

  赵夕阳说不下去了。

  她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一句：“她是不是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为什么这么偏激？简直太可怕了。”

  许炎再次牵起她的手，紧紧地包住：“或许，有那样一个父母长期不合的家庭，她的心理也容易扭曲。”

  赵夕阳揉了揉眉间：“……”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许炎：“今天带你来这里，是想跟你道歉。但是也还有很重要的一句话，想跟你说。”

  赵夕阳：“……？”

  许炎往上面指了指：“想听，那就陪我上去一次吧，就当陪我，好不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牵着你的手不放开。试试看吧？嗯？”

  赵夕阳还沉浸在许炎带给她的重大消息里，尚未理清仇温瑜的所作所为。

  许炎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赵夕阳边走边想……仇温瑜以前不是个温柔亲人，独立安静，不招惹是非的人设？怎么会突然变成了这样？

  这些都是掩藏在她笑容后面的阴暗面吗？

  许炎扶着她在一个座位上坐下。

  ……也许，没有其他人知道仇温瑜还有这样的一面，除了她和许炎。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很多人总是在人前戴着一张面具，伪装得人畜无害，但其实他们暗地里做了些什么，很少有人知道。

  有人来帮她系上安全带，做好了安全防护措施，又有人过来确认了一边安全措施是否牢固。

  耳边似有叮铃铃的响铃，过山车缓慢向前，向上行驶。

  ……赵夕阳陡然间不寒而栗，有种生生的惧怕。仇温瑜说她不会善罢甘休，她还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这种惧怕是心灵上的恐惧，要比对过山车带来的生理上的惧怕更甚……

  甚个屁！

  过山车跌落的那一秒，她还没从思绪里出来，猛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翻转了过来，她在百米的高处，眼睛里是缩小的城市一角。

  什么？怎么这么高？！

  她大叫了一声，头发和身体瞬间被甩了出去，身体几乎是悬空的，她只能牢牢地捏住两边的扶杆。

  “啊啊啊啊——”

  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直冲上脑，赵夕阳害怕地只能闭上眼睛，疯狂尖叫。

  狗屁的过山车！太可怕了！太太太可怕了！！！

  感觉快要死了一样！绝对比仇温瑜的威胁更可怕！！！

  跟这破过山车比，仇温瑜那些小阴谋简直就是毛毛雨！！！都算不上什么事儿！！！

  啊啊啊！！！快放我下来！！！

  不不不！！！别放我下来！！！这时候下来就是找死！！！

  赵夕阳内心在咆哮，过山车在急速的坠落，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比她的尖叫更为响亮的声音：“赵夕阳！跟我在一起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过山车忽然到达了最低谷，来了个360度的急转，座位上的所有人都颠倒了过来，某人的声音还在呼喊着：“白首永偕！海枯石烂！我会在你身边！永不离开！！！”

  他们这组人下车时，大家都在纷纷讨论刚才在半空是谁在告白，别人都怕得要命，没办法思考，那人竟然还有闲心说这些有的没的，胆子也忒大了。

  赵夕阳红着脸拉着许炎，拿了包就迅速撤离。

  她也没想到许炎会在过山车上跟她告白，这实在不像他会做出的事情，太张扬也太刺激了。

  直到他们走出去，赵夕阳的心跳还没有缓过来。

  赵夕阳还在一个劲地闷头走，许炎扯了扯她的手，停了下来。

  赵夕阳走不掉，低垂着眼，轻咳了一声：“干嘛？”

  “我们都已经成年了，你是不是能答应我了？”

  赵夕阳：“太早了吧？高考还没考……”

  “不差这么点时间了，你知道，我不会影响你的学习。”许炎猛地伸手把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用力地抱住了她，“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不能再忍受有分毫的差池。”

  能有什么差池。赵夕阳心里嘀咕。

  许炎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说：“之前你对我态度那么冷淡，是不是想把我让给仇温瑜？”

  赵夕阳：“……”

  仇温瑜竟然连这个都告诉许炎了。

  这女人，可能是个猪脑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不知道。就她这样，还想怎么个不善罢甘休法？

  赵夕阳忽然就放下了心来。就凭她在许炎面前的恋爱脑，只消许炎随便一糊弄，就作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

  “嗯？是不是？”许炎忽然咬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干嘛！”赵夕阳怒目道。

  “你啊，总是把我放在最后一位，稍微出点儿事，第一个想的总是把我推出去。”许炎的声音有点委屈有点惆怅，“可偏偏你对我这么坏，我还非你不可。我等不了了，也不想等了，在一起吧，在一起了，你就再也推不开我了，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像个牛皮糖似的黏着你了。”

  赵夕阳：“……”

  许炎：“以后，有事我们一起扛，有难我们一起当，有福我们一起享，谁也不抛下谁，好不好？”

  赵夕阳被他牢牢地箍着，闷在他的颈窝里，有点儿喘不过气。

  “你先放开我，你抱得太紧了……”

  “不放，你不答应我就不放。”他像个孩子似的，嘴巴贴着她的头顶，手始终不肯松开。

  赵夕阳叹了口气。

  许炎突然沉下声，认真慎重地缓缓道来：“阳阳，我是真的怕了，未来有太多不确定性了，可那么多的不确定，唯有你，是我无比确定的、唯一的答案。我百分之百确定，我永远不想失去你。我不想再成为你身边可有可无的一个人，万一仇温瑜又来伤害你，我希望我能在你身边，好好保护你，以你男朋友、未婚夫、甚至爱人的身份。”

  “好不好？”许炎往下，咬住了她的耳朵。

  赵夕阳哼了一声：“如果我说不好呢？”

  “那我就等会儿再问一遍。”许炎的嘴唇轻轻碰住了她娇艳欲滴的耳垂。

  赵夕阳连忙大叫：“喂喂喂！你别这样！你犯规！”

  “那要不要答应我？”许炎纠缠不休，似乎非得问出个答案。

  赵夕阳用额头磨了磨他的下巴，故作生气道：“你这人烦不烦，我都肯陪你坐这么危险的过山车送死了，你还说我对你坏？你考虑一下，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对你到底坏不坏？”

  “不坏。”许炎见风使舵，嘴角忍不住微微牵了起来，“你喜欢我，所以对我好。”

  赵夕阳瞟了他一眼：“你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嗯，我还会给我脸上贴其他的。”许炎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知道什么吗？”

  赵夕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

  “这个。”许炎点了点赵夕阳的红唇，下一秒，就按着她的后脑勺，贴到了自己的嘴上。

  这过山车一坐，把赵夕阳对于仇温瑜的忧虑和胆怯在短时间内一扫而光。想来是因为这过山车太惊险，反反复复地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她幼小的心灵，跟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又一遭似的，以至于其他的那些，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事了。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船到桥头自然直，更何况，现在不是她一个人了，还有个人，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她。

  他的话就像魔药一般，让她彻底安心了下来，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最刺激的过山车坐了，赵夕阳事后觉得也不过如此，她看别人有的哭有的吐的，她只是脚有点儿软，算是女中豪杰了。

  有了这个开头，赵夕阳开始跃跃欲试，对什么都感兴趣，什么都想试一试。

  玩了一天，也不知道是玩爽了，还是许炎给了她勇气和力量，赵夕阳终于从迷茫和无措中找回了自己。

  她又回到了那个有目标有动力的状态，收起心，开始静心学习了。

  她告诉许炎，虽然在一起了，但她没有太多可浪费的时间。

  许炎深表同意。

  四月的二模，她出乎意料地考到了年级第六的成绩，于此同时，她通过了h大的自主招生面试。

  她的目标自然不是这所学校，但是她现在的成绩，离清华还差点距离。

  j城一中是以理科见长的学校，文科班每年只有一到两个能被清华北大录取，如果她想要进清华，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不行的，剩下的一个多月，她能做的所剩不多。

  高考那几天的临场发挥到时候显得尤为重要。

  五月的三模，赵夕阳考到了年级第三。

  ……

  六月，天气越来越热，炎炎夏日来临，于此同时，高考也如约而至。

  终于出了梅雨季，高考的三天，天气意外的好，稍有点闷热，可只要不下雨，赵夕阳就觉得已是上天眷顾。

  赵夕阳自觉发挥得还算不错，所有题目都做出来了。她没有回去核对答案，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如今所有努力和结局都已尘埃落定，考的到就皆大欢喜，考不到，h大也不错。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一天晚上，赵夕阳战战兢兢地不敢查成绩，可许炎说要帮她查，却被她拒绝了。

  这种事情，当然还是要自己来做比较好。

  赵夕阳忐忑不安地在页面上按下自己的身份信息，许炎全程守在她的旁边，看到总分是7时，赵夕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701！

  这是什么神仙成绩！！！

  赵夕阳转身抱住许炎，眼泪都忍不住流了下来。

  许炎摸摸她的头，称赞道：“恭喜你啊，清华稳了。”

  过了几天，各大高校公布录取分数线，赵夕阳以高出清华分数线6分被录取。

  高一的时候，她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能把考卷上的所有题目都做出来，更没奢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上清华，不，是连“清华大学”这四个字都不敢想，想了就觉得自己玷污了这所神圣的学校。

  可三年后，“清华大学”这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离她近在咫尺，她实现了她的梦想，一路拼搏奋战，完成了一场救赎，用自己的实力证明，没有什么不可能。

  录取通知书来的那天，快递员亲手把通知书交到了她的手上。

  许炎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他马上就到楼下，让她等一会儿。

  赵夕阳等不及，只想与许炎分享这人生中最为高光的时刻，越快越好，于是直接冲了下去。

  远远地，她看见了许炎穿着短袖中裤，沐着金光，款款朝她走来。

  赵夕阳举起手里的通知书，挥了挥。

  许炎似乎看到了她手里的东西，冲她浅浅地笑了起来。

  赵夕阳也随之灿烂一笑，朝他跑了过去。

  手牵起的那一刻，他们忽然想起他们初见的那一天，似乎也是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她向他伸出了右手，告诉他，她叫赵夕阳，赵钱孙李的赵，太阳下山的夕阳。

  他在父母的注视下，勉强地朝她弯了弯唇角，搭住了她的右手，说，我是许下承诺的许，烈日炎炎的炎。

  然后，他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就像此刻一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