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拿一瓶, 我就不信了！我今天还治不了你。”地中海跳着脚喊道。

  “院长, 一次用两瓶可能会致死。”助教小声劝道：“要不换成重罚？”

  “重罚？他送来那次, 我打得手都酸了，你看他吭一声没？”地中海气闷地说, 但也没再提“迷失”药剂的事。他用力地从后面踹了一脚轮椅：“这就是个怪物！也没法正常沟通，也没法教导，我可不是因为他家背景特殊才收下他的。要不是我担心他的未来, 本着有教无类的原则, 这样的学生我才不接呢。万一放出去惹了事，还坏我学校的名声。”

  “那是，院长您都是为了学生着想。”助理应和道。

  “行了, 都别在这傻站着了，赶紧下去上自习。那个桑景明, 你们来两个人也给他推下去，随时跟着, 看着不对, 就补一针镇定剂，别让他瞎闹。”地中海指挥着众人。

  “嗤——”房间的角落里突然响起一声闷笑。

  “谁！给我站出来！”地中海本来就有些下不来台，此时更觉得颜面扫地, 拉下脸来喝到。

  “呵呵呵哈哈哈哈！”笑声不再压抑，越来越响亮, 陈夏蝉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笑得前仰后合, 不可自抑。

  “给我把她抓住, 我倒是要问问，她在那笑什么！”地中海气得嗓子都破了音。

  保安得了脸色冲过去拉她，她的指尖突然生出电流，保安吃痛缩回手。向非凡了然地想，原来是突然恢复了记忆。不过众目睽睽，突然用这么显眼的技能可并不是个明智的想法呀。

  可现在的陈夏蝉显然管不了这许多，她只是笑着，笑到眼泪从腮边滑下：“我告诉我笑什么，我笑我自己。我怕了一辈子的，竟然就是你这种人。欺软怕硬，趋炎附势，满口仁义道德的伪君子。真可笑，我竟然会因为你这种垃圾，吓得不惜隐藏起自己的真实一面，委屈求全。我真是太可笑了。”

  “你……”地中海看着陈夏蝉手中的电光，露出几分恐惧，旋即想起什么，伸手按下墙上一个红色按钮，刺耳的报警音想起来。

  几个拿着电棍的保安冲进房间，向非凡闭了闭眼，知道陈夏蝉要出局了。她的技能是不弱，但是这里是现代社会背景，你偷着用技能还能当个秘密武器，明着打一点胜算没有。就算陈夏蝉能打过这几个拿电棍的保安，一会人家直接封锁大楼，然后报警，陈夏蝉等不到逃走，一样出局。向非凡叹气，好不容易陈夏蝉想起自己的记忆，本来可以多一个实力不错的队友，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出局了。

  陈夏蝉连训诫室都没出，就被控制住了，对方趁打斗时，直接一针镇定剂，她就倒在地上。然后被橡皮绳捆住，找了个担架抬走了。一晚上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向非凡难得睡了个好觉，吃早饭时，又看见桑景明坐在桌前，顿时心情大好。无视他后面两个一脸紧张，随时准备拿着镇定剂冲上来的保安，跟桑景明打了个招呼：“桑哥早呀。”

  “早。”彼时桑景明仍没有恢复记忆，似乎被这句略带亲昵的“桑哥”，喊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透出点薄红。

  关秋和柯宇则一脸惊奇地打量着两人，第一天时向非凡凑上前，桑景明凶狠的模样大家还记忆犹新，转眼怎么就成了这样？之前听说向非凡去禁闭室看桑景明，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看来，这两人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人正排着队打饭，桑景明没办法走动，向非凡主动打好了两份端着朝饭桌走去，突然一声爆炸声轰然响起，火光从厨房的方向亮起来。向非凡刚走到餐桌前，听见爆炸声，拉着桑景明的轮椅，头也不回地往食堂外冲。

  可怜了还在打饭窗口的柯宇和他旁边的关秋，直接被气流冲倒在地上。

  食堂里的学员和老师一窝蜂地冲出来，助教们艰难地维持着秩序，学院里数百名保安一起围上来，开始救火。

  点来点去，所有人都到齐了，独独缺了院长班上的关秋与柯宇。

  向非凡心下了然，这起爆炸应该就是游戏针对剩下两名没有通过第一关的玩家设置的，生死一瞬，看不开，就淘汰出局。

  火势渐息，向非凡忍不住向前凑了几步，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冒着烟气的食堂大门。

  “不用担心，活着。”桑景明说。

  向非凡惊讶地回头：“这怎么知道的。”

  “我能看见。”桑景明说：“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见柯宇一脸灰地走出来，背上还背着昏迷不醒的关秋。

  因为早上的爆炸，上午的课程停了，学员在教室自习。地中海没有出现，只有一个助教，坐在讲台上，心不在焉地翻着杂志。

  柯宇从医务室回来，向非凡小声问他：“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还要谢谢你。”柯宇说：“爆炸发生的瞬间，我突然想通了，人这一生太短，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很多事情，根本不必纠结结果，顺从心意的努力活着，才不能留下遗憾。”

  “没受伤吧？”向非凡又问。

  柯宇摇摇头：“正好我的技能是防护盾，我把我和关秋都护在里面，不过他还是被烟气呛得昏迷了，医生说没什么大事，等醒过来就好了。你是不是那次肺炎的时候恢复记忆的，我就说怎么好得这么快。”

  向非凡点点头：“这个世界看似在把我们往绝境逼，其实是在给我们看破心结的机会。只要想通了，就能化险为夷。”

  “我先前还奇怪呢，陈夏蝉是超人吗？居然手能放电。”柯宇说起昨晚的事，又感叹起来：“原来她是先一步通过了第一关。不过她干嘛突然把技能用了，又打不过那么多人，这不是想不开嘛。”

  “她大概是刚恢复记忆，一时间心情起伏，有些失控了。”向非凡说。

  正聊着，地中海出现，向非凡赶紧坐直身子，装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地中海这次却没有挑刺，而是点头哈腰地迎进来以为气势不凡的中年人。又转头对桑景明说：“桑景明，你父亲来了。”

  “养父。”桑景明抬起头，对上中年男人的眼睛。

  对方却冲过来，扬手甩了桑景明一个耳光，呵斥道：“混账！我送你来就是让你打老师的？”

  “我控制不住。”桑景明头偏向一边，有些委屈地辩解道。他的拇指不安地摩挲着红色的指环，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还手。

  “控制不住？你怎么不把自己杀了呢？你这样的怪物，出去就只会伤害别人，还活在世上干什么！”养父暴跳如雷地说：“我把你养大，是要你成为一把听话的刀，而不是让你成为四处咬人的狗。”

  桑景明薄唇轻抿，一言不发。向非凡在一旁听得心疼，这个世界里，每个人的经历都是现实的投影，现实里，桑景明也被人用这样的语言伤害过吗？

  “叔叔。”向非凡站起身。

  “这没你插话的份，回你位置上坐着！”地中海瞪着向非凡。

  向非凡不理他，径自走到桑景明身旁，伸手握住了桑景明带着指环的右手。

  桑景明似乎有些讶异，怔愣地侧头看他。桑景明的养父则眯着眼，打量着这个突然凑上来的不知所谓的少年，有些惊奇起来。桑景明的警惕性和攻击性都很强，别说握他手了，不熟的人连靠近都可能被他攻击。除了自己桑景明还从没让其他人近身过。

  “桑景明是人，不是怪物。”向非凡一字一顿地说。

  “向非凡，你知道你跟谁说话呢！”地中海冲上来，却被桑景明的养父拦住。

  养父打量地看着向非凡：“继续说。”

  “你看，他是可以和人亲近的，他并不是控制不了自己，只是你们接近他的时候，攻击和防备的意图太明显，才会让刚从战场回来的他，产生条件反射。”

  “是你们一遍遍的说他是怪物，利用他，又排斥他。你们从没把他当成一个平等交流的人，不断地不断地，把他朝着怪物的深渊里推，然后转头对着别人说，看吧，他果然是个怪物。这样的行为，不可笑吗？”

  “你知道他手上戴的是什么吗？”养父指了指桑景明的手指。

  向非凡在内心轻笑，我可太知道了。不过表面还是摆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这是从一位高僧那求来的指环，只要他心里有杀意，指环的颜色就是红的，只有当他心里的杀意消失，指环才会变黑。”养父说：“他时时刻刻都对周围的人抱有杀意，一旦对他失去控制，不需要武器，这一屋子人，他用手就能杀光，这样你还觉得他是正常人吗？”

  向非凡的回答是，蹲下身，拉过桑景明的手，平静地看向桑景明。桑景明似乎有一瞬间慌乱，想要抽回手，向非凡却执着地握紧他的手，掌心相贴，勾起嘴角：“桑哥的手不是杀人的刀，是我勇气的来源。你不能因为我桑哥厉害，就说他不是正常人。能不能杀是实力决定，会不会杀才是心性决定。”

  指环的红色一点点褪去，变成浓烈的黑。那双疑惑的不安的眸子也渐渐变得安定而清明。

  “这！”桑景明的养父后退两步，讶异地看着桑景明手上的指环。

  “您可以走了。”桑景明终于开口：“很感谢那个时候您收留了我，不过这份恩情，这么多年，我不欠你们的。人也好，怪物也罢，你怎么看我，都与我无关了。”

  桑景明的养父张了张口，最后转身对地中海说：“他以后应当不会再随意伤人了，之前的事我赔偿，以后院长您多费心吧。”

  地中海跟着桑景明的养父出去了。向非凡小声喊了句：“桑哥？”

  “嗯，我回来了。”桑景明弯起唇角，眼神温柔，哪还有半分先前的凶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