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法是有。”向非凡点头，问桑景明：“你想杀人么？”

  “不想。”桑景明回答的很确定。

  向非凡点头, 那就是了：“你不想杀, 就不要杀。”

  宋归尘插话道：“他要是能控制自己，就不至于……”

  “他可以。”向非凡打断了宋归尘, 说：“刀控制不了自己杀人, 可他是人。”

  “我有天妖血脉。”桑景明抿了抿唇说。

  向非凡又问：“那你愿意做人，还是做妖。”

  “做人。”

  向非凡笑起来, 转身回自己住的草屋拿出妖刀赤，解除了与赤的契约, 递给桑景明：“它叫赤，是一把杀人的刀。它的本体是黑色的玄铁，因为杀戮过重，变成血一样的红色。你拿着, 想杀人的时候, 就看看刀。这刀什么时候变黑了，你的心就静了。”

  桑景明握住刀, 里面的杀意立刻引起了他剧烈的共鸣, 几乎瞬间便要失控,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问：“要是还不静呢？”

  向非凡召唤出浮光“我陪你打架, 打到你心静为止。”

  这样的提议让桑景明心动了一下, 旋即又犹豫着打量起向非凡：“你不怕我失手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向非凡笑起来：“因为你眼里, 没有杀意”

  那之后, 向非凡寻了个荒芜人烟的沙漠, 与陪桑景明打到尽兴。桑景明很强，没有限制的他，即使不召唤本体，向非凡都应对的很吃力。但是他能感觉到，在很多能够重创他的时候，对方在有意识的收招，所以尽管向非凡实力稍弱，却也没受什么重伤。

  经常与比自己强的人切磋，也使得向非凡自己的修为和棍法突飞猛进，几乎要摸到第七重的门槛。但他却又迟迟无法突破，原因向非凡心里也清楚，他放不下对桑景明的感情和欲望，就永远无法在心境上获得突破。

  切磋的间隙，他们也时常会聊天，向非凡发现这时候的桑景明心性更偏近于少年，倔强，防备，却又十分单纯，对于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感情方面，则迟钝的像是一块铁石。

  不过跟他聊天倒是不算吃力，他是一个很好的听众，问什么也会认真思考再回答，说话直来直去，干脆利落，倒是不用费力去猜测什么。不过虽然是同一个人，向非凡仍旧更想念万年后那个更加成熟的，偶尔会温柔的，心里装着他的桑景明。

  一晃过了半年，冬去春来，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这天，宋归尘又带着桑景明来找向非凡，却不是切磋。

  宋归尘手里拿了白瓷做的瓶子，一来就说：“我们今天是来辞行的，公司出了事情，得回去看看，不知道要多久，左右我看你实力也离飞升不远了，等飞升后，再来找我吧，我的公司叫做三千位面穿越公司，你只要报我大名，肯定找得到。”

  “飞升之事说不得准，若有机会去上界，我定去寻你。”向非凡虽然不清楚了凡到底因为什么没有飞升，却知道他自己肯定是不会在记忆里飞升的。

  “你快点来吧，我看就你最能降得住桑景明这个暴脾气，等你来了，我也少被他欺负几次。你可是不知道，这家伙简直反天了，哪一家的员工天天打自己老板的，要不是我天生龟壳厚，早就被这家伙打残了。”

  感慨完，宋归尘又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这是我珍藏的好酒，带下来的就剩手里这一瓶了，特地存到今天，你无论如何得给我个面子，喝一口也行。”

  “那就喝一口。”向非凡想着，虽然自己酒量不好，也不至于一口就出事。与宋归尘这一分开，转眼就万年后了，陪他喝口酒，也算是道别了。

  三人找了一处有山有水有桃林的地方，坐在桃花树下，别有一番意境。

  宋归尘拿出三个早准备好的酒盏，一人一杯。

  宋归尘先拿起酒杯：“来，喝完这杯酒，祝你早日飞升，下次见面要在上界。”

  桑景明听到宋归尘的话，想了想，也破天荒地端起了杯子，有些笨拙地勾起嘴角，似乎肌肉还不太适应这微笑这个动作，不过眼里的冰雪确是化了，暖洋洋的映着这满山桃花的倒影和向非凡的影子，他说：“我等你来。”

  “好。”向非凡也端起酒杯。三只酒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向非凡一口闷下，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反而有些甘甜。

  只是……向非凡摇了摇头，眯着眼睛数：“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桑哥怎么变成四个了呢？”

  “哈哈哈，这可是星际最厉害的‘醉花荫’，喝着是带着花果甜香，尝不出酒味，但酒量再好的人类，也没有撑过三杯的。”宋归尘与桑景明是天妖，对酒劲倒是有天生的抗性，这一杯下去倒是没事。向非凡本来就是个一杯倒，现在这一小杯，立刻就醉的很彻底了。

  向非凡在醉梦里做了一个梦。梦里却似乎真的是他的前世，也在同样的花树下，喝下同样一杯酒，然后醉了的了凡，勾着桑景明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吻。

  桑景明似乎有些懵，推开了醉醺醺的了凡，又怕他站不稳摔在地上，只好把人搀着，眉头拧的很紧，一脸烦躁地说：“耍什么酒疯！”

  “不要，皱眉，不帅了。”了凡伸手去抚桑景明的眉心，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桑景明一边抓着向非凡，还一边拿脚去踹宋归尘：“看你干得好事，干嘛哄他喝酒？现在怎么办？”

  宋归尘也懵了，他也不知道最后的了凡，居然胆子大到会去亲桑景明：“没事，先哄他睡吧，这酒后劲小，明天醒来就好了。”

  向非凡第二天一早醒来，已经睡在自己的住处。宋归尘和桑景明回了上界。向非凡回忆这醉酒后的梦，仍旧分不清，那是属于前世还是今生？

  “难道我前世就喜欢桑景明？”向非凡有了个大胆的猜测。顺着想了想，又觉得顺理成章，因为动了情，所以无法突破第七重，无法飞升。甚至这感情在一万年中都没有被磨灭，甚至刻印在转世的自己的潜意识里，所以他才会在第一眼看见桑景明时，就忍不住认定这个人了。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仍是提升修为。看不见桑景明，向非凡的静心咒再次起了作用，虽然依靠静心咒是无法突破第七重的，但是他已经无限接近第六重境界的圆满。之后向非凡的修为仍旧在提升，终于还是突破了这个世界的规则界限。

  【请玩家挑战最终任务，佛前答对。】

  “真佛吗？”向非凡没想到前世还有过这种环节。

  “是的，真佛。”一个长相很年轻，气质却成熟且圆融的青年，穿着一身灰布袍子朝他信步走来：“向非凡，虽然没有亲自教导过你，但你学的是我创下的功法，也算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了。”

  向非凡怔了一下，敏锐地注意到对方喊的是他这一世的名字：“您不是我前世的记忆？”

  真佛笑起来：“自然不是。不过前世的你确实也经历过这一段经历。”

  “他在答对中没有通过，所以飞升失败？”向非凡问。

  “不能说是不通过，我一直都很希望你通过，也不曾设置过任何难度，只是当初的你，却执意选择了一条路。”真佛抬手：“我把这段记忆还给你，你好好想想，莫要再辜负一次我对你的期待了。”

  记忆浮现在向非凡脑海里，很短，不过几句对白，但却改变了他往后万年的人生。

  那一日，也是了凡的实力突破了世界规则限制，却因为境界没有到达七重，而无法飞升。

  他照例在院子里练棍，却遇见了穿着灰色布袍的真佛。聪慧的了凡，一眼就认出了真佛的身份，恭敬地向他行了弟子礼。

  真佛张口便说：“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是来点化你的。”

  了凡确实是因为喜欢桑景明而无法飞升，他自己也明白症结所在，所以他说：“若能悟，弟子早就悟了。”

  真佛说：“我知道你放不下，但我可以消除你关于他的记忆，你只要忘了那人，便可成佛。”

  了凡却摇头，固执地说：“我宁可不成佛。也不愿忘记他。”

  真佛说：“你是应劫之人，你生来是为渡化三千红尘的。上界众生亦苦，我需要你来帮我。”

  了凡抱歉地朝真佛欠了欠身，回忆道：“那一日，我破例饮了酒，那酒名叫‘醉花荫’，似乎是上界很厉害的一种，但其实我没醉，意识仍旧清醒，但满树桃花之下，他突然对我笑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我突然觉得，这三千红尘都比不上他那一刹那的笑容。”

  真佛说：“桑景明为上界之人，你若不飞升，此生再难见他。你的境界已经无法再入这位面的轮回，死后灵魂很可能会就此消散在虚空之中，即使如此，你也要守着那段记忆执迷下去吗？”

  了凡毫不犹豫地说：“这不是执迷，坚守本心而已。我喜欢他了，就不能骗自己说不喜欢，靠欺骗得来的圆满终究不是真的，如果飞升的代价是忘记自己爱的人，我宁愿放弃。至于见不见的，像你所说，封印记忆，修成正果，自此断绝情爱，再见到他只如陌路一般，那样的见面还不如我独自在下界孤老。”

  向非凡闭了闭眼，原来上一世的结局竟然是这样，难怪桑景明说以为他会飞升，可他最后却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无尽虚空里。要不是宋归尘用游戏在低魔位面捕捉到他的灵魂，或许他与桑景明真的会就此错过。

  真佛望着向非凡说：“想起来了？那这次，你应该不会再犯傻，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了吧？”

  “后悔？”向非凡摇头：“不，换做是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一次两次都一样，人得对自己诚实一点。”

  真佛有些失望地看着他，又问：“你知道羲和组织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吗？”

  向非凡摇头，他只知道这个组织出现已久。

  “就是那个时候。”真佛说：“宋归尘与你分别，就是为了处理刚出现的羲和组织。但对方很狡猾，对我们这些星际上成名已久的老家伙也十分防备。他们用特殊的系统流窜与位面之间，我们确实有些无从下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步步发展壮大。但是你不同，向非凡。本来那时留给你的位置，就是打入对方内部，帮我们定位对方总部所在的关键，可你却没有来。这一万年，我们找过很多人，试了很多次，都不行。这些人要么实力不济，被对方发现。要么心性不定，被对方诱惑。”

  真佛说：“孩子，众生需要你。只要你忘了他，我立刻助你突破第七重，你的实力，即使到了上界，都将是顶尖的。”

  向非凡摇头说：“抱歉，这条件我不接受。我愿意对抗羲和组织，愿意帮助那些位面，但我绝对不能忘记我的爱人。”

  真佛似有些愠怒道：“那你这一关会判定为失败，你将彻底失去你的技能，‘浮光’我也会收回。向非凡，你可想好了？你执意要为一己私情，放着三千世界，芸芸众生不渡？”

  向非凡毫不退让：“众生自有众生来渡。我只是个普通人，并不伟大，我会力所能及地做我认为对的事，但我也有我的私心。在我心里，这三千红尘，芸芸众生，都不及桑景明一人。技能没了可以重修，但让我忘了他，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