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作者:昭越      更新:2023-07-25 06:00      字数:3949
  卫湛觉得自己似是着了魔, 满头满脑都是徐慎言, 恨不得把她掐死, 又小心翼翼不敢动手, 最后只能黑着脸将人背到背上出了山洞。

  卫·甲乙丙三个人都在洞口处,每个人身上都受了程度不同的伤,战力大大减退, 山上不可久留。

  “先下山找户人家,休整一日,卫丙你回驿馆去打听一下消息,顺道将徐、徐慎言的东西带过来,所有东西。”卫湛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卫甲你下山去找个大夫过来, 卫乙你去山下打探一下, 找一户清净点的人家。”

  三人领命而去,山洞前只剩下一昏迷一清醒的两个人。

  山风萧瑟,吹得人从头到脚透心凉。卫湛只觉得十分别扭, 明明先前也是他将人背来的, 那时候什么心思都没有,一心只想逃脱险境。

  现在背上还是那个人,他却连手上力气都不敢放得太重, 只觉得这人当真跟块豆腐一样,软得不像样,力气稍重一点就要捏碎了。

  原来这就是女人,又软又娇气。

  烦死人了。真想就地掐死。

  但卫湛转头看见伏在他肩头的小脸, 苍白得不像样,鼻尖通红,但眉目婉约,眼睫毛都快戳到他脸上了,心里那股恨不得掐死她的气登时散了个干净。

  真他娘的是个祸水。

  下山路不好走,幸而第一批杀手已经被处理干净,不用再小心隐匿行踪,他背着人慢慢走,走了一个时辰左右,卫乙返回来报,已经找好一户可供歇息的人家。

  卫湛示意他带路,卫乙犹豫了下,想起自己身为暗卫的职责,还是尽职问了一句:“世子,您身上还有伤,不如让属下来背徐先生?”

  滚!

  卫湛在心底咆哮了一声,面上脸色难看得紧,咬牙拒绝:“不用,我来。”男女毕竟授受不清,背上那厮再怎么说也是个女的,怎么能让男暗卫来背?

  他想这个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将自己忽略了过去,等到了山下才将人放到床上,卫甲寻的大夫已经过来候在院子里。

  农家小院不大但很干净,这一户和村子里其他人家隔得较远,在山脚下,比较清静,适合休整。

  卫湛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在一旁看着老大夫看诊,老大夫须发全白,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架势,眯着眼诊脉时仿佛睡了过去。

  卫湛等的不耐烦,想起一路上闻到的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他面色越来越黑,没忍住问出口:“大夫,她到底哪里受了伤?”

  老大夫终于睁开一条眼缝,开口却是毫不留情的责骂:“这女娃娃是你什么人?莫不是你故意捡来的?坏心眼子!”

  卫湛好冤,他身为王世子,何曾被这样骂过?忍了好大的气才堪堪放缓语气,咬牙道:“不是我什么人,在山上看见她快死了,就捡回来了。”

  老大夫狐疑地瞅他,似乎觉得这年轻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像那么好心,但这床上的女娃娃又确实是人家捡回来的,还找大夫看伤,或许还真是好人呢?

  老大夫摸了把胡须,有些迟疑:“你既然与她非亲非故的,这病情就不好与你说。待这女娃娃醒了,我与她说。”

  卫湛:“……”

  卫湛快要气死了,揪着老大夫的衣襟就要把人提起来:“你说不说?”

  “哎呦哎呦要杀人了!莫不是你将这女娃娃弄伤的?如今要来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了,哎呦……”老大夫不慌不忙地嚎叫,引得守在外边的卫甲不顾命令冲了进屋。

  “公子,这大夫不能动,他……”卫甲话还没说完,就被卫湛横了一眼,那一眼里的情绪十分复杂,包含了气怒、愤恨以及后悔等等。

  以卫甲目前的思想水平,显然不明白这种复杂的心态,只是看着床上那个苍白瘦弱的年轻人,他难得起了点恻隐之心。且不说这位徐先生是不是细作,但如今这一遭却是真的受了无妄之灾。

  “公子,他醒了。”

  卫湛低下头,就和刚醒的徐讷讷对上视线,他手上力气一松,老大夫顺势坐了回去,笑眯眯问:“女娃娃你且说说,与这位公子是什么关系?”

  徐讷讷一愣,视线转了一圈,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卫湛在她晕倒之后居然没趁机捅死她,反而还带她来看大夫。

  委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大好人。

  她刚要开口,喉头一阵痒意,紧接着就一连串的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卫湛下意识给她拍了拍背,一脸嫌弃。

  “不急不急,你慢慢说,你受了寒,我先给你开帖药,先熬了喝了去去寒气。”老大夫不紧不慢的,坐在桌边开药方,只是眼角余光还盯着卫湛,似是防止他突然爆起伤人。

  徐讷讷缓过气来,有些尴尬:“这是、这是……”

  卫湛打断她的话道:“我们不认识,她是我从山上捡来的。”

  老大夫就笑:“那你运气不错,上山还能捡这么漂亮一个女娃娃回来。既不是你弄伤的,那你出去,有些话我得单独和这女娃娃交代。”

  卫湛冷哼了一声,到底顾忌徐讷讷是个女人,还是依言出了门。

  “多谢大夫。”等他一走,徐讷讷便起身向老大夫道谢。

  老大夫叹气道:“我老人家也不知你们年轻人在想什么,你应该对自己情况有些了解,来了天葵还下水,身体受寒是小事,往后孕事怕是艰难。我看你还未成亲,倒是可以趁着年纪还小,好好养养。我开的药都是滋阴的,小姑娘该对自己好点。”

  徐讷讷低下头,她已经不奢望有孩子了,卫湛此刻没想杀她,只能证明还有事想让她做。等事情做完了,一个无用的细作的下场只有死亡。

  “谢谢大夫。”她低低道了一句,眉眼间是一种寂然的平静。

  老大夫阅人无数,轻易就看出了她的平静外表下的死寂,不免劝道:“年纪轻轻的有什么迈不过的坎?你硬气些,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经。”

  老大夫开了药便出去了,片刻后,卫湛进了门,也不靠近,就那么站在门边,隔着一点距离看着徐讷讷。

  “你受了什么伤?怎么身上一直有血腥味?”他心里实在困惑,那种血腥味不像他惯常闻到的那种,而是带有一点点甜香,有点发腻。难道女人身上流的血都和男人不一样?

  十八年来,接触过的女子少得可怜的卫世子难以形容那种味道,在他小时候,母亲有次发疯不慎刺伤了自己,鲜红的血液从她白皙的手臂上汩汩流出。他看得目眩,很长一段时间内看见血就晕。

  至于味道,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就是血固有的腥味。相比于味道,血对于人视觉的冲击力更强。

  徐讷讷瞅他一眼,闷声道:“我月事来了。”

  卫湛茫然地看她,月事?来了?听起来不像是难懂的词汇,偏偏他连在一起就听不明白。

  “女子二八而天葵至。”徐讷讷挪了挪,她的裤子肯定惨不忍睹,这一床褥子估计也得换洗。

  她抬头直视卫湛,就见他皱眉思索,须臾之后他猛地睁大眼睛,应是想明白了。

  “天、天葵?”他表情里都透着不可思议,“不是说那个不能沾水吗?你有没有事?要怎么处理?”

  他关心的表情和焦急的语气都不像作假,眼神里还有隐隐的懊悔。徐讷讷呼吸一窒,慌忙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道:“若能寻个姑娘借到新的月事带就行。”

  卫湛更加慌乱,卫乙寻的这个农家小院原是一个猎户的,家中根本没有女人。若叫卫·甲乙丙去村子里借月事带,他开不了那个口,可让他自己去就更不可能了,至于床上那个要月事带的女人,他想都没想,下意识就觉得她如今不应该下床。

  “这东西不能买吗?我叫他们上镇子上给你买新的。”卫湛脸色微微发红,别开脸后,耳后的红意更加明显,恶声恶气道,“女人真是麻烦死了!”

  徐讷讷想了想,终于想起自己的行李,便道:“我随身带的包袱里倒是准备了,只是如今还在驿馆里。昨夜……”

  听她说起昨夜的事,不知为何,原本镇定自若的卫湛心中莫名发虚,说起来徐讷讷落水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他联想到这一层,心中坚定的信念慢慢动摇。虽是无意,但他却是狠狠坑了一把徐讷讷,害得她在月事期间落了水,听说这个后果很严重……

  这些都是从父亲卫王那里听来的,卫王爱重王后,每每到了王后不方便的日子,总要丢开政务亲自照顾她,替她暖手暖肚子,而卫湛这时候就要被推出来去处理政务。

  因此,他便对女子天葵产生了一种固定印象——如洪水猛兽,轻易沾惹不得。

  “我叫卫丙回去取你的包袱了,你先忍忍。”

  徐讷讷无言以对,这个是她能忍的吗?不过第一日的量不多,忍倒是能忍,主要还是小腹太痛。

  “那,能给我准备一个汤婆子吗?”她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怕卫湛不同意,她白着脸道,“我肚子不舒服,身上衣裳还没干。”

  卫湛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就转身出了门,片刻之后又进门。

  两人隔了一个火盆相对无言,徐讷讷不自在地低下头,揪自己的手指头玩。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卫湛突然开口问道,听话里意思似是不会杀她。

  徐讷讷心里微微一动,在心里琢磨开来,卫湛不会问无意义的废话,或许还在估量她的价值。为今之计,她若是想活下去,必须让他看到自己的价值。

  “世子,不瞒您说,我只是个弱女子,先前入世子门下确实只为了活下去。”她表情染上几许哀愁,眉尖微蹙,唇色苍白,整个一病弱美人的模样,“若蒙世子不弃,自然愿为您赴汤蹈火。”

  “我不要。”

  徐讷讷的脸色明显地白了一瞬,不过她脸色本就苍白,再白一点也差别也不大。

  “你和周讷是什么关系?”

  啊,差点忘了,她还有一层马甲。这马甲……脱还是不脱?

  俗话说,不见棺材不掉泪,徐讷讷是典型的这种人,一看情况渐朝对她有利的方向去,她权衡了下,选择不脱。

  “大公子男生女相,我们确实长得颇为相似,赵太后便从小将我充作男儿养在身边,好在关键时候能够起点作用。”她半真半假地解释。

  卫湛“哦”了一声,忽然面无表情地伸手掐她脸,掐了两把之后松开手,便见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漫出红晕来,多了许多血色。

  “先跟着我吧,我比周讷要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卫世子要气死了:)但自己看上的人,脸打肿也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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