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再聊了一会儿，老师还有事，就先走了。

  同学们也根据各人情况陆续走了一些，童妍昨晚没睡好，想回去补觉，于是看看时间差不多，也站起来。

  简桐理所当然地跟她一起。

  俩人并肩走出包间，简桐不出意外地穷根究底：“早上在哪儿忙什么呢？”

  童妍多了解他呀，早知道会有此问，过了这么久，智商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从容回答：“刚不是说我签了家律所嘛，我上个月开始已经过去上班了，那儿离学校太远，每天通勤难受，所以跟一个同学合租了一套小两居，平常就在那儿住着，不过周末都回学校。本来我都周五下班回学校的，昨晚加班挺晚的就没回去，这会儿回。”

  简桐“哦”了一声，刚才饭桌上突然听说她已经签了工作offer时就萌生的怨念终于有机会释放：“话说，上次问你你还说工作没定呢。”

  童妍解释：“那时真没定啊，后来一忙就忘了，其实我拿到这家律所的offer也没跟几个人说，别说中学同学了，大学同学我也没嚷嚷，毕竟还好些同学没有offer呢，我呢当时也还想着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反正也还没签三方协议嘛。不过所里最近忙，人手不够，他们挺着急让我去实习，也就逼我决定了，说到底也是很有名气的所，师傅给力，待遇不差，就它了吧！”

  简桐神色稍霁，怨念却还没消除干净：“那你搬家时也没使唤我，怎么？有别人供你驱策啦？”

  童妍一哂：“嗐，没多少东西，每天上班也就能穿那两套商务范儿，再加上点日常用品，我一包就背过去了，其他东西每周回去再慢慢拿，反正又不着急。放心，真要用到苦力的时候绝对不能放过你！”

  简桐笑了：“哦，我刚还想，可能要给你搬家的男同学太多，你都剥削不过来了。”

  童妍瞥了他一眼：“还好你是在这儿问，要是刚才在饭桌上问，准给大家笑死了，我不欺负你你还骨头痒了是怎么的！”

  简桐望着她，笑而不语。

  简桐的学校跟童妍学校离得不远，就差几站，他如往常那般，先将她送到学校再自己回去。

  童妍回宿舍补了觉，起床后也快五点了。学校食堂开饭早，她索性洗了脸就去打饭。

  打好饭菜又去买了杯酸奶，童妍将饭盒往旁边窗台上一搁，低头归置手里的东西，忽然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问：“在这儿吃还是回宿舍？”

  童妍抬起头，回答他：“打算回宿舍的。”

  莫循不客气地邀请：“在这儿吃吧，挺多空位的。”

  童妍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确实……

  她还没给出确定答复呢，莫循已经一手拿起她的饭盒往前走了，她无奈，只好追上去。

  莫循侧首低头，轻飘飘扔下一句：“我坐你对面，异性普通同学这样也很正常，不会像你男朋友的，放心。”

  童妍本来是打算拒绝他，而且理由确实主要是这个，但他一开口就精准地封死了这条路，让她拒绝不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他已经太了解她了，毕竟认识都快四年了。

  童妍第二次见到莫循，已经是在这个校园里。

  那年，他们市整体高考分数偏低，或许是判卷原因所致。

  所以文科状元和榜眼终于花落省城那两位种子选手之家，但他们俩的分数也都足够稳稳当当进入各自的第一志愿第一专业。

  那天中午童妍跟路航一起吃完饭回宿舍，走到楼下，童妍忽有所感。

  她回头，看到路边站着莫循，正盯着她，目光幽深，含义不明。

  既已顺利升学，此时她已经对莫循不再怀有敌意，虽然觉得在校园里遇到这个半生不熟的人有些别扭，但还是礼貌地抿嘴对他点头致意。

  他原本有些紧绷的面容忽地一松，释放出一个微笑，也遥遥地回了个招呼。

  童妍回过头来，看到从宿舍楼里迎面走来一个女孩，对着斜前方笑出满脸明媚：“莫循！”

  童妍与她擦肩而过，心里微微生发出几分涩涩的失落。

  莫循……他的外形完全是她的菜。

  对她而言，不能用英俊潇洒、帅气逼人、清秀隽逸这样的词来形容他，哪个都不到位，哪个都不全面，组合在一起也不够，哪怕她再会写作再会修辞，也不够用。

  只有那句笼统的“让她喜欢”，才是关于他的样子最贴切的总结。

  美不美丑不丑的，以及美的类型，其实都没那么重要，“我喜欢”最大。

  可是……果然，好看又有才华的男生，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呢？童妍在心里叹息。

  童妍真正与莫循认识，是在那年中秋，学校bbs家乡版块的聚会上。

  其实那晚童妍基本上只来得及跟莫循寒暄了几句，交换了联系方式、互加了好友而已。

  毕竟他们俩此前已算认识了一半，别说姓名了，院系也清清楚楚，再走那种自我介绍的过场太侮辱智商，所以对话直接就是这样的画风——

  “你女朋友住我们楼对不对？”

  “……？”

  “那天你在我们楼门口等的那个女孩。”

  “哦，那不是我女朋友，同学而已，我们院迎新晚会，我们班的舞蹈用中午时间彩排，跟她一起负责这个节目所以一起走。”

  “哦……你们院迎新晚会这么隆重啊？”

  “是啊，你们不这样？”

  “没，就有个中秋晚会，我们级自己搞的，应该不算‘迎新’吧，没人‘迎’我们。”

  聊到这儿，他们省当年的高考状元和榜眼也过来了：“久仰久仰！”

  童妍和莫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反了吧！”

  那年的四大种子选手——或许其他年份也是，文科嘛，女生厉害的多一点，所以除了莫循之外，另外三个都是女生。

  但只有童妍一个是美女。

  状元和榜眼都是智商过人观察力敏锐的主儿，当天晚上就挤眉弄眼各种调笑他们俩，后来莫循和童妍真的开始漫长的情感拉锯战，状元跟童妍说：“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第一次见面就看出来了！”

  童妍笑得有些讪讪。她对莫循喜欢却不想接受，因为已经很确定两个人性格合不来，同时也还有许多其他杂碎的小确丧。

  比如这个就是。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有意思，可能这在有些人眼里特别浪漫美好——宿命的感觉啊，可到了要强的童妍这里，就变了味。

  习惯于当高人的她不喜欢被看透被注定，无论是内心，还是命运。

  榜眼女孩大概是对莫循有意思的，不过也自知竞争无望，没有来抢的打算，但说话就难免透着酸：“你都走出来了，难道还想找个同乡？不想多看看其他地方的优良品种？据说夫妻双方家乡离得越远，后代就越优秀，这个在生物学上是有依据的，毕竟同一基因缺陷的概率最低嘛。”

  这话说得有些歧视家乡了，不过既然有一部分着落到说话人自己身上，又是闲谈，也就无所谓。

  童妍知道她话中所指。她和莫循固然已是家乡数一数二的人尖儿，可山外有山人上有人，大学里的同学、学长、外面的校友、隔壁学校的精英……可选择的范围太大，各方面比莫循强的也必然大有人在，再加上中国人惯有的“远香近臭”思想，走出来了却还是嫁老乡，总觉得有些遗憾。

  这些都是后话了。第一次同乡聚会的那个晚上，其实童妍和莫循总共就聊了以上那几句天。

  而让他们俩聊不起天的人，除了状元榜眼，还有许多别人。

  作为帅哥美女，莫循和童妍分别被女生和男生包围自不在话下，其间童妍收到了路航发来的消息：“聚会结束了没？”

  “快了，我估计再过半小时走吧。”

  “正好，我刚训练完，一会儿经过你们那儿，一起吗？”

  “好，一会儿见！”

  待到散场离开时，童妍万分庆幸路航问了她这一声，而她接受了。

  因为她被一位师兄缠上了。

  后来她已经不记得这师兄说了啥，如果说她和莫循是性格不合，那么跟这个师兄就是根本上的话不投机，他说什么她都不感兴趣甚至觉得讨厌，而他也许将她的冷淡理解成了矜持，越发勾着头说得卖力。

  童妍内心几许焦躁，敷衍着举头四顾，终于看到路航，在斜对面路边冲她招手。

  她匆忙对师兄打了个招呼：“我朋友来接我，先走啦拜拜！”就欢快地奔过去，一把挽住路航的胳膊。

  路航低头看看她，清了清嗓子：“遇上痴汉了？”

  平常大家都是打字时用用痴汉这个词，口语里很少会用，童妍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哈地笑起来，情不自禁地回了下头，一眼看到那个师兄若有所失的表情。

  明明隔着马路，在深重的夜色里模糊不清，可似乎就是因为这种迷离模糊的感觉，让他显得更可怜。

  她心里一动，注意到师兄侧后方也望着这边的莫循。

  童妍扭回头来：“算是吧，可能还没到痴汉的程度，不过他想跟我聊天我不想跟他聊天是真的。”

  路航摇头叹了声长长的气：“唉，看来以后要扮演某人男朋友帮她挡箭的机会很多任务很重呀！干嘛不喜欢那人？我看他长得眉清目秀的，还不错啊！”

  童妍将脸埋在路航肩膀上吃吃地笑，忽然意识到自己太急于逃离，都没跟几位刚熟悉起来的朋友告别，好像不太礼貌。

  不过这样应该就更逼真，真的好像是迫不及待地投入男朋友怀抱的样子吧。

  哦对，路航。

  路航大概是屈指可数的见过童妍柔弱一面的生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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