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 李果果过马路的时候，就看着是慢慢下车了， 慢慢去学校都是早上起来去隔壁村子里面做汽车， 然后在站点下车。

  学校位置偏，公交车也到不了， 她都是打车的， 一次十块钱， 这个钱是她认为的必要花销， 不然走路的话， 她书包太沉了， 根本得不偿失，没有那个力气。

  赶紧跑了几步， 李果果追上来，使劲的拍了拍慢慢的肩膀， “慢慢，慢慢——”

  没想到是李果果，慢慢也高兴， 抿着嘴笑，高中的孩子， 再怎么开怀大笑， 依然头上带着个高考的大山， “是你啊。”

  学校里面能这么热情的，也就只有一个李果果了。

  李果果呲着牙，好久不见了， 他现在在李大福那边住，跟慢慢也不是一个班的，也不在学校里面吃饭住宿，因此还真的是好久不见了。

  每个人渐渐长大，都有自己的事情，渐渐的减少联系，但是再次见面的时候，依然记得，这个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们分科了，你要学什么？”

  慢慢倒换着手里的书包，太沉了，“我要学文了。”

  李果果点点头，“我猜着也是的，学文也很好，我要去学理科，我哥说随便我学什么，哪个喜欢就去学什么，我还是喜欢理科一点儿，以后当个科研人员，钱老多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不喜欢钱，科研人员是李果果觉得钱最多的人，慢慢听了就很羡慕，学理科的还有机会去当科研人员，可是文科女就不行了，她也不知道文科是干啥的，也许是给人家当秘书的。

  倒是好久每天听见李铮铮的消息了，李大福自从上一次李果果去李铮铮那边几天之后，明确表示不欢迎他了，因此高中一年的时间，李铮铮再也没来过。

  李果果课业紧张，他也不来打扰，只是时常会打电话，一个月差不多一次的时间，都是李大福不在家里的时候。

  两个人一起走着，李果果这个狗子也不知道帮着女孩子拎包，慢慢也不会指使人，到了第一栋楼门口，李果果就点点头，“我走了。”

  “去吧。”

  慢慢不在意的挥挥手，然后继续往前面走，进门口的时候，用她眼角的余光，不经意的看到了一幕，瞬间就酸了。

  她跟李果果这是啥感情啊？

  不说是青梅竹马的，也算得上是好朋友了。

  结果她看到了什么，在门口，李果果帮着一个女生殷勤的拎着书包，一看就是那狗样。

  慢慢鼻孔里面出气儿，然后自己拎着书包就进去了，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不是什么不走心，而是走心的地方不一样，她跟李果果在一起的时候，八辈儿他也想不到拎包。

  那女生她认识，以前高一的同班同学，就是坐在自己后面的女生，不是很对付。

  现在高二分科了，慢慢即将要去文科班，心想大概李果果跟那女的分在一个班级里面去了，李果果这狗子竟然有一颗恋爱的心思在里面。

  年少慕艾，大概就是这样的。

  她背着书包，走到新班级门口，这是一个陌生的班级，她按着楼层一层一层的找，高二十五班。

  然后在进门口的一瞬间，犹豫了。

  里面的人有七七八八了，看她抱着书包在那里，都看着她，他们以前都是普通班的学生，慢慢是实验班的，本质上来说，她是理科实验预备班里面分流下来的，因此人家彼此认识，看她就是个陌生人。

  不知道要坐在那里，进门口了看到中间第二排的女生，对着她笑了笑，“你坐在我这里吧。”

  那一瞬间，慢慢真的觉得，这个女生真的很好。

  跟其她的女生不一样，笑起来那么大方，做事儿那么热情，对人这么好。

  她放下来书包，慢慢的整理出来，班主任也进来了，戴着一个黑框的眼睛，说话的时候眼睛总是看着后面，然后眼镜框慢慢的下来，没有任何的焦距。

  一切都带着不那么专业的姿势。

  班级里的氛围很轻松，对慢慢来说就是很轻松的，大家都在玩儿，很少有看书的。

  班主任在上面自顾自的讲着，下面的人自顾自的开小差。

  同桌叫朱蕤，那个字儿慢慢还不认识，“什么意思啊？”

  朱蕤都习惯了，“葳蕤花开，草木茂盛的样子。”

  慢慢听了点点头，觉得真有文化，这名字真好听。

  “听说你是我们班里面的第一名呢。”

  “矮，你成绩真的很好啊，我们以后一起学习吧，你作业什么的借给我抄抄。”

  慢慢：我们真的是一起学习呢。

  她发现，话多的女孩子，是真的很好，不会太坏的。

  以前的小学同桌张丽也是这样的，对人还早呢的很好很真诚，脾气也是真的大方。

  初中毕业之后，张丽没有继续高中，她的成绩很差劲，自己也是等着九年义务结束后去打工。

  毕业后，亲戚介绍去了青岛，去那边据说是卖家具去了，从最底层开始做，两个人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一个穷学生，一个穷女孩，都没有钱买手机，都以为那时候的时光能是一辈子的时光。

  慢慢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大家都在那里睡着，学校起床铃声是六点钟的，七点钟早饭。

  她生物钟五点钟就爬起来了，五分钟去洗脸刷牙穿衣服，静悄悄的关上门就走了，谁也不影响。

  去了教室里面发现，才知道昨天班主任把钥匙给自己的意思，真的教室空荡荡的，其余的人都卡着起床的点儿才来的。

  朱蕤就纳闷了，她跟慢慢现在一个宿舍的，“你几点起来的啊？”

  “五点。”

  朱蕤：这是什么神仙学霸啊。

  “不行，我得跟你学习，我以后也要五点钟起床。”

  慢慢没说话，五点钟起床是一个高中生的自我修养。

  这个班级，她是真的很喜欢。

  氛围真的很好，她也有劲头，那种劲头是你知道你的努力一定会有收获的劲头。

  没有听不懂的课程，没有做不完的作业，她自己给自己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历史老师上课的时候检查，也不会去死板的检查，画一画课本之后，就开始讲野史了。

  “你们以为以前的名妓是很好当的啊？以为全都是卖身的啊？”

  “有个词儿叫入幕之宾，人家都是有文化的，琴棋书画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都是从小就培养的，长的还得好看，后面一群的人追着的。”

  “而且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人家是很有节操的，出了不少的名人呢。”

  “对于她们来说，生活就像是那啥，如果不能反抗，那就去享受吧。”

  下面就一群叽歪的，“那啥啊？”

  然后一个班级的人轰然大笑，老师也不生气，“快背背吧，我下节课检查。”

  这一点威慑力都没有，老师的检查真的就是指使检查，你回答不上来也不生气，你错了抄写他都不会去挨个核对的。

  地理老师是班主任，全班好像是只认得一个人一样的，那就是张慢慢。

  “张慢慢，你去花黑板报。”

  第二天看着黑板上的字儿，地理老师也在乎，他就是为了不让学校批评的，随便搞搞就好了，至于那些字儿，能认得出来就行了，下个月的时候还是找慢慢。

  但凡是他安排的事情，全都是张慢慢。

  上课点名提问的时候，都是对着名单来的，直到到了十月一假期之后。

  班主任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看着慢慢，嘴抖动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伸出来手指，“张——，张什么，——什么来着。”

  慢慢就站起来了，“张慢慢。”

  “啊对，你来下。”

  慢慢真的确定了，老师是真的不记人的，之所以什么活儿都喊她，大概是因为真的只认得自己一个。

  只是没想到，过个十月一就忘了呢，真的是优秀呢。

  一个连班级里面第一名都记不住的老师，慢慢保持微笑脸，真的是宽松自由的学习环境啊。

  但是慢慢是真喜欢，老师安排你做事情，你可能觉得累。

  可是自己给自己安排事情，满满当当的，有一种获得感，一种付出的踏实的感觉。

  她叽里呱啦的背历史，然后一段一段的背政治，基本上历史看一两遍就记住了，政治看两三遍，还有语文课，每周五的晚上是课。

  因为减轻学生经济负担，都是四个人订阅一份报纸的，大家晚上一起看。

  两节课的时间，如饥似渴，慢慢小学中学没有读到很经典的东西，但是现在的每周五晚上，成了最放松的时间。

  她把大家看过的报纸，里面喜欢的插图还有诗歌，以及美好的散文片段，用胶水粘在本子上。

  老师教导大家开始写作文，那种立意上要高大上，行文字体上要求优美的作文。

  大家兴致勃勃，有个男孩子写了一篇散文，用的是许嵩的歌词，那时候，大家好像都喜欢许嵩，慢慢听过他的一首歌，然后无限循环播放了许多年。

  沉浸在少年人的优美之中，这是语文老师给的。

  这一年，是慢慢认为快乐的高中时光，期末考试之后，天气已经很冷了。

  她带着书回家，打开桌洞的时候，把书都掏出来，然后带出来最里面一根一根的笔芯。

  都是用光的，有的是三毫米，有的是五毫米的笔芯，一根根的撒出来了，她慢慢的捡起来，捡到最后跟朱蕤说，“我们一天要用多少笔芯。”

  “不知道啊，没数过，我一天最起码一根。”

  一天最起码一根，文科生的一天，比理科生要写很多很多的字，基本上是不休息的，慢慢摊开自己的手，看着右手的食指跟中指，已经往外面倾斜了，因为一直握着笔，指头变形了，也起了一个骨头一样的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