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成排的灯光照在张老师的脸上，能明显看出他脸色有些胀红。

  ——这么厚一叠笔记。

  他昨天居然还想着云烟看文献这么快，一定看得不够仔细。

  这是只有理解了才能总结出来的笔记啊！

  张老师想，幸好昨儿没把这些话说给云烟。

  不然今天真的得脸着地。

  他看着云烟用黑、红双色笔写的笔记和推导。

  没忍住，把这本笔记拿在手里仔细看。

  云烟笔记没有全是英文。

  毕竟她周围没有学英语的大环境，很多概念都是在云烟理解了英文后，自己用中文总结出来。

  云烟的字很好看，不是那种传统的婉约和清秀。

  反倒是一笔一划都很有力度，看上去十分潇洒。

  而她写英文却又一笔一划，像极了印刷体。

  英文字母的书写是云烟上辈子专门练习过的。

  虽然她很穷，所在学校排名不好，但老师们却在尽心尽力的教他们。

  英语老师还特意买来薄薄的拓纸，让云烟对着书本抄课文和别人的模范作文。

  练习得久了，写出来的英文字母就跟印刷体差不多。

  所以说，看云烟的笔记，简直就是美的享受。

  张老师翻看了好几分钟。

  终于悲催的发现，就算是写成中文，他也仅仅是一知半解。

  数学逻辑这玩意儿，隔了一个领域，就跟隔了一座山一样。

  然后，张老师把云烟的笔记还给她。

  他也没有不懂装懂，而是直接问道：“你现在推导出眉目了？”

  云烟昂着脑袋，眉目间带着纠结。

  “算是吧，但很多地方还仅仅是一知半解，需要再看几篇文献。”

  云烟想，反正她有一年的时间。

  大不了等到imo竞赛结束后，自己去买此专业相关的专著回来研究。

  面对这种二十多年来还没被推导的难题，云烟内心很佛系。

  运气好能推导出来，那就说明她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若是推不出来，也只能说明这玩意儿太难了，暂时还不是她能理解的。

  但这个过程中，也锻炼了自己的逻辑思维。

  张老师鼓励她：“很好，每天进步一点点，等一段时间，你回过头来看，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说完后，张老师自己都觉得自己这话太假大空了。

  可他还能说什么？他发给学生的题目，自己都不会。

  最主要的是现在看学生的总结还看不太懂……

  有那么一瞬间，带出无数个清北学生的张老师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碾压。

  毕竟这才短短两周时间，云烟就已经开始上手破题探索西塔藩猜想。

  就算她本人说现在还只有一丢丢眉目，距离真正研究出来，要走的路还长着。

  可这份学习能力，已经足以让张老师惊讶到无以复加。

  他想，自己得单独给云烟制定学习计划了。

  因材施教，从古到今都是一句真理。

  时间划过六点半，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张老师走上讲台，说：“今天，首先宣布一件事，那就是我们集训队又迎来一位新的成员！”

  张老师看向方云烟，示意她上台来。

  “让我们欢迎方云烟同学加入集训队！云烟，你上来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方云烟今天穿着灰色的针织毛衣外套，里面是白衬衣，下半身则穿着一条黑色蕾丝纱裙。

  脚上踩着一双黑色皮面短靴。

  纱裙里面有一层比较厚的内衬，这么穿倒是不冷。

  毕竟她外面还套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羽绒服，这是在妈妈要求下必须带着的。

  现在教室里有暖气，云烟就把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

  听到张老师的话，云烟走上讲台。

  再次面临一堆又一堆的学霸学神们的眼神，云烟压力山大。

  她顶着被台下学霸们盯得头皮发麻的感觉，说：“大家好，我叫方云烟，来自海省一中，今年高二。很高兴和大家成为同学。”

  说完后，云烟准备回座位上，就有人高呼：“学神，先别下！”

  张老师看向那位同学，“齐帆，你又要说什么？”

  “我想问学神一件事，就是……你有没有什么独特的学习方法？毕竟学神的成绩真的太让人震撼了，就算听张老师把习题讲了一遍，我现在去做，都不敢说我能拿到120分以上。”

  齐帆挠挠头，“我就是想知道除了智商跟不上以外，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进步。”

  云烟：“……”

  张老师被气笑了，“齐帆，你智商哪里差了？坐下好好刷题。”

  讲真的，听到这个问题后，云烟也在想，自己的学习方法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回忆一下，说：“在高二之前，我都是自学奥数，主要就是刷题、刷题、刷题。”

  她连说了三个‘刷题’，证明多刷题，练好手速和题感，真的很重要。

  “……好的，我知道了，看来我还是刷题太少。”

  “张老师，明天多给我两套题，我要通宵刷题！”

  有人刚说完这句话，云烟又说，“其次呢，良好的作息时间也很重要，我觉得熬夜会让思维变慢。”

  台下：“……”

  “好了，张老师，卷子不要了，您可以退下了，我今天早点睡。”

  张老师：“？？？”

  说完后，云烟走下讲台。

  纱裙随着她的动作后扬，露出一截儿纤细又白皙的小腿。

  潇洒中带着女孩的矜持，漂亮到让人移不开眼。

  晚自习后，女生们扎堆回寝室。

  已经过了十点半，洗漱完就接近十一点了。

  国家集训队60人中，包括云烟在内，女生一共有十一个。

  寝室房间是标准的上床下桌，一个寝室可以住四人。

  云烟因为是最后来的，跟剩下的两个姑娘合住一个寝室。

  也就是说，她们寝室有个空床可以用来放行李。

  云烟的两个室友全都是一脸精英相，透着一层不薄不厚的镜片，眸光锐利。

  看人时候，目光像实质一样扫在人身上。

  几人打过招呼后，一起往回走。

  路上，大家还在讨论今天晚自习刷到的难题。

  “这道题我不怎么会，几何方面我还是很薄弱，你们有推荐的书吗？”

  周围人都不藏私，叽叽喳喳的说了自己的经验。

  还有人说：“昨天张老师发下来b卷里面的倒数第二题，是你刚刚说的那道几何题目的变形，你先别看答案，自己做，应该会促进理解。”

  “对对对，今天学神也说了得多刷题。同类型的题目你刷多了，自己就能总结出规律来。”

  “要是礼拜四测验前你还是不懂，我再把自己的解题思路告诉你。毕竟你自己总结的才是最适合你自己的。”

  突然之间，云烟产生了很大的压力。

  于此同时，她的动力也是满满。

  ——这才是她梦想中的学习氛围。

  云烟也加入讨论：“你们买了那本全解吗？第一章就讲的是几何，我觉得讲解很有用。此外，第7，12，13，16，19，25页一共有八道类似习题，你可以先刷。”

  黑暗中，云烟没看到周围人震撼的眼神。

  她继续说，“旁边还有三十多道扩展题目，是几何的各类变形……”

  还没说完，她突然看到大家拿起手机打开了备忘录。

  云烟：“？”什么情况。

  “大神慢一点说，我们记一下。”

  “……”

  回去后。

  云烟的两个室友直接坐在各自的位子上继续刷题。

  云烟则洗了澡，去楼下洗衣房吹了头发。

  再次回到寝室的时候，室友们还在努力刷题。

  云烟：“……”这些人学起来好肆无忌惮哦！

  她真的压力山大。

  云烟突然好想陈凌啊。

  之前在省队，因为有陈凌陪着，她都觉得压力还在正常范围内。

  毕竟，闲了、刷题刷烦了的话还能一起欣赏陈凌拍的照片呢。

  可她这一步步往高走，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厉害。

  国家集训队里面可是各省的精英。

  现在，寝室里两个学霸自习，跟以前省队时候卓菲兰自习给云烟的压力完全不一样。

  经历过陆林小八卦机的科普。

  云烟知道，她的两个室友，一个是西省省队第一，cmo排名第七。

  另一个则是北省第二，cmo第十一。

  全都是神级大佬。

  云烟能从她们的目光中看出来。

  除了学习，其他东西都吸引不了她们的兴趣。

  好像，刚刚也就是她在说那些题目页数的时候。

  手机屏幕的光照着他们的脸和眼睛，云烟才发现她们的双目在放光。

  其他时候……

  全都淡定、冷静、犀利的扫过一切人和事物。

  云烟压力大的同时，没注意到，之前在教室里她刷题，张老师都忍不住站她旁边看。

  看着看着，张老师都移不动脚步了。

  因为，云烟的思维好像比之前更加敏捷了。

  这刷题速度他都有点跟不上。

  还有，就是刚刚在路上她说那些题目的时候，其他人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云烟说的那些她们也不是没刷过。

  只是因为题目太难，刷了一遍很难理解。根本没有精力总结相似点。

  就算搞懂了，要总结这么多道题目的共同点，也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活儿。

  其他人想，她们知道方云烟同学厉害。

  123分这种逆天的成绩都能考出来。

  可她怎么逆天到把难题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互相施压之下，就是每个人心里都很慌。

  特别慌。

  她们不知道，云烟之所以知道这些，主要是因为她的的强项在几何。

  她的空间思维能力很好，所以才能理解的又快又好。

  云烟自己到了大晚上，十一点过，是没有任何学习欲望的。

  听着别人唰唰唰的写数字，云烟心里又慌又闷。

  她坐在椅子上看了会儿手机。

  顺手就刷到了朋友圈。

  一只已经长得半大的狸花猫正窝在远墨手上，褐色的眼眸里透着全都是可怜兮兮。

  远墨配文：不给下班。

  看看时间，正好是前几分钟。

  云烟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直接按下了语音通话。

  看着电话发出去的图标。

  云烟想，接不通也就算、算……

  等等，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