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瑶嗓音有点闷, “他当时都大乘圆满了, 归尘和无涯他们那一群人年纪还小, 修为也很低，在他眼中他们都是孩子吧？被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算计, 不可怜吗？”

  “可怜。”凌云霄揉揉她的头顶，有些走神。

  归尘和无涯都是他带回擎苍的，一个六岁一个五岁, 大弟子青冥见两人灵根纯净度高，又十分聪明跟他把人要过去亲自带。

  后来青冥跟踪魔界余孽被埋伏, 丹田被毁撑着一口气回擎苍见他，拜托他照顾归尘、无涯和飞景。

  他亲自教他们心法剑法，带着他们一起修炼，比对别的弟子更上心也更信任。

  后来他的修为一路突破到大乘圆满选了日子渡劫, 归尘和无涯还有飞景来流云阁拜别, 他欣慰于可以放心把擎苍交给他们三人, 却不知他们另有目的，在酒中下了克制灵力的迷药……

  凌云霄抿了下唇角，眼底杀气满溢最终化作深不见底黢黑，闭眼躺下, “睡吧，他人之事何必多想。”

  盛青瑶“嗯”了声，老实在他身边躺下睡觉。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命, 只有跟着大魔头才有机会, 抢在糟老头子师祖之前拿到玉净莲。

  隔天一早, 天还没亮盛青瑶便睡醒过来。

  大魔头换了一身白色道袍，背对着她站在听风台前的栏杆上，缥缈的云雾漫上来，在他脚底飞舞缠绕，让他看起来像是浮在虚空的谪仙，单单一个侧脸就迷人的要命。

  “我先过去还是一起去？”盛青瑶起床掐了个净身诀过去，放肆欣赏晨起的美男。

  他是她见过的，最美貌的男人，比她心心念念的那人还要好看百倍。

  凌云霄徐徐转身，冰凉的指腹落到她唇上摩挲一番，眉眼舒展，“你先过去，我随后到。”

  浅淡的笑容春雪初化，冷冽中带着一丝勾魂摄魄的暖。

  盛青瑶被他的样子煞到，脸颊无意识发烫，“那我先过去，真动手的我们就逃，不要硬拼。”

  白衣的大魔头比黑衣更妖孽，好看得简直犯规。她不能沉谜这种有毒的美色，会死的。盛青瑶定了定神，扭头往外跑。

  凌云霄点了下头，眼底的笑意渐浓，不疾不徐跟上去。

  千刃峰上，内峰三千弟子齐聚议事堂外的点将台，擎苍二十四内峰三十六外峰长老在议事堂内悉数就座，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盛青瑶握着归虚剑，大大方方走进议事堂，一直到殿中央才停下来含笑出声，“诸位师兄师侄师叔大家早啊。”

  她是擎苍师祖的徒弟，在擎苍属于是第三代弟子。各峰长老和她同辈的要称她师妹，辈分略低的比如无涯是第四代的弟子，要称她为师叔，辈分高的称她师侄，比如碧荷仙子等人。

  议事堂安静下去，坐在两侧的各峰长老都看着她，眼神各异。

  碧荷黛眉微蹙，脑子里还记挂着禁地封印无法破开一事，有些心不在焉。无涯等人也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非要通过此事将师兄入魔的消息封死。

  无涯背着手站在议事堂的高台上，像是裹了一身霜雪，冷冷眯起眼。自从此女拿了归虚剑，他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

  就如眼下，他以为此女看到如此阵仗定然会心慌害怕，谁知她却摆起师祖弟子的架子，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这种被人挑衅的感觉，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了。

  沈镜低下头，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

  她还真的一点都不怕啊。难带是难带了一点，不过擎苍这一潭死水有了她，似乎马上就要活了。

  卢肇抬高下巴，一脸‘我等着看你怎么死’的表情，眼底写满了轻蔑。擎苍有魔界之人闯入偏偏就找不到她，今日看她还如何狡辩，二十四内峰长老到了二十一人，三十六外峰长老全部在场。

  这么多眼睛盯着她，想活命简直是异想天开。

  比起沈镜的淡定和卢肇的得意，穆午更多的是好奇，好奇这位归虚剑主今天要如何洗脱嫌疑。放眼整个擎苍，尚未有弟子能一下子惊动如此多的长老，她是第一人。

  “师叔前日去了何处，为何我等翻遍了绝壁峰，也不见师叔踪影。”无涯板着长脸，漠然出声，“前日有魔界之人闯入擎苍，师叔可知情。”

  “知道，可此事与我有什么关系？”盛青瑶眉眼弯弯，“师侄可是想打着这个借口，杀了我夺走归虚剑，嗯？”

  无涯一口气噎在胸口，好一会才勉强压下去，冷静出声，“师叔请勿胡言乱语，若不能证明你并非魔界奸细，休怪我等无情！”

  她不会知晓他们的目的是夺剑，方才的话可能只是信口开河。

  要镇定，以师祖一人之力拦不住所有擎苍长老，今日他们一定要拿到归虚剑。

  “那你无情一下给我看看。”盛青瑶轻笑，“你既然要审我，不是应该先拿证据让我无话可说吗？我再晚入门也是你们师祖的弟子，就凭你一句我是魔界奸细就给我定罪，你把我师尊放在何处？”

  这帮牛鼻子老道真的不是一般的讨厌。

  想杀人夺剑就光明正大的说出来，找那么多理由做什么。谁主张谁举证，空口白牙就想打着正义的旗帜行鸡鸣狗盗之事，太不要脸了。

  “师叔既然想看，那便看吧。”无涯从大弟子牧于归手中拿走留影石，掐诀将留影石内的影像投到玄水镜中。

  前日围攻绝壁峰，他就想好了被师祖责问该如何应对，自然准备万全。

  玄水镜很快出现影像，议事堂也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盛青瑶从容抬头看去。

  前日酉时之前，他们十一人追一个黑衣人到绝壁峰，黑衣人消失在绝壁峰内。

  发现绝壁峰的结界能挡住他们后，他们联手摧毁绝壁峰的结界，试图生擒闯入擎苍的魔界之人。

  然而结界破碎之后，他们进入绝壁峰寻人，不单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奸细，也没找到她和糟老头子师祖。

  影像时间有点长，看得出来他们找得非常仔细，几乎把流云阁和绝壁峰都翻遍了。

  盛青瑶看得想笑，跟她的邪术比起来这个证据真的不够看。

  “还有。”无涯瞟她一眼，又从牧于归手中俺走另外一枚留影石，将影像投到玄水镜中。

  这一段是昨日午时，她和大魔头从青城府御剑回来的影像。

  留影石没有拍到大魔头，她却拍得异常清楚——她当时从剑上跳下去，研究站在结界外能不能看到里边的问题。

  “啪啪啪”盛青瑶开心鼓掌，“无涯师侄有没有觉得，留影石拍到的我，还挺好看的。”

  无涯：“……”

  她看起来为什么会胸有成竹的样子？

  在座的其他长老纷纷皱眉，不过无人出声。

  获准进入议事堂的一众弟子当中，只有穆午和卢肇以及沈镜见过她，谁都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更没想到，无涯长老竟然也有无言以对的时候。

  “能说明什么呢？”盛青瑶脸上的笑容扩大，“你们找不到我，是因为你们无能失职。”

  “嘶……”仇训庭下意识抽了口凉气，眼里写满了不敢置信。就算是师祖的弟子又怎样，她的修为才筑基后期，怎好意思说内峰十长老无能？

  卢肇轻哼一声，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幸灾乐祸地笑了。

  师祖不在擎苍，此事由无涯长老全权定夺。此女太过嚣张，须得狠狠教训一下才行。

  当面挑衅内峰长老，她怕是除了嘴身上都是胆。

  牧于归微微有些诧异，少女巧笑嫣然，仿佛刚才说出口的话就是她最关心的问题。难怪能把卢肇气成那样，他拜入擎苍多年，还未曾见过如此胆大之人。

  沈镜很淡定，总觉得这个非常难带的师妹，会给他惊喜。她太从容了，寻常弟子要是被如此问话，怕是站都站不稳，她谈笑自若像是根本没把无涯放在眼里。

  “休得猖狂！这些足以证明你和魔界之人有勾结！为何在我等发现有人闯入时，你正好不在！”无涯恼羞成怒。

  前日联手对逼师祖现身，他原本信心十足谁知一道结界就让他们吃尽苦头，还被碧荷师叔祖发现。

  师祖入魔碧荷师叔祖比谁都心焦，绝不会容许他们联手诛杀师祖。

  无奈之下，他跟碧荷师叔祖说了实话同时安抚门下弟子，前日之事是因为有魔界之人闯入擎苍。

  这也是他为何要在议事堂公开审明此事的原因。

  “你这也叫证据？你师尊的棺材板怕是快按不住了吧。”盛青瑶低头取出留影石，按照大魔头昨日下午教她的办法，催动灵力将留影石内的影像投到玄水镜中。

  “无涯师侄，你好好看看什么叫证据。”盛青瑶淡然扬眉，“前日我不曾离开过擎苍，相反，还被藏剑峰大弟子卢肇打伤，一直到昨日午时才醒过来。”

  玄水镜内，卢肇带着几名弟子冲进绝壁峰下的密林，摆阵将她困住。

  她打不过卢肇，重伤昏迷，一直到第二日，被林一鹤找到才悠悠转醒，之后滴滴打鹤离开密林送林一鹤回入仙峰。

  “这不是真的，我没打伤她，在密林跟她动手也不是前日，而是昨日。”卢肇惊得冲出去，“妖女！你到底用了什么邪术，竟能改变留影石内的影像！”

  “无涯师侄，你听到了。”盛青瑶再次含笑鼓掌，只不过嗓音却越来越冷，“除了徒孙卢肇，还有一名弟子也是违反了门规。”

  议事堂安静下去。

  无涯喉咙里涌起腥甜的味道，差点当场吐血。

  飞景师叔怎么会有如此废物的徒弟！要不是他多事，今日定能顺利拿到归虚剑！

  其余长老也都被玄水镜内的影像惊到，更不想出声了。

  留影石内的影像无法作假，饶是修为再高也不能更改，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无涯师侄，你是不是特别想吐血？”盛青瑶歪着头，无辜又天真的看着他笑，“我的证据是不是更加有说服力，嗯？”

  “噗……”无涯吐出大口的鲜血，咬牙出声，“来人，将卢肇带下去，送往刑堂交由刑堂处置！”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别着急啊，还有一名弟子跟他是同谋呢！”盛青瑶又拿出一枚留影石，将林君卓在传讯玉简里的发言投到玄水镜上。“擎苍门规里，是怎么惩罚这样的弟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