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剑气扫过, 石壁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痕迹, 飞船也跟着转了一圈, 正好停在归尘的神识对面。

  盛青瑶：“……”

  归尘的神识：“……”

  大眼瞪小眼一秒，归尘的神识再次出手, 阵法内的灵脉丝线碰到剑尖，狂风骤起。剑气划出无数银色的剑影，织成天罗地网朝着飞船刺过去。

  盛青瑶开船避开致命一击, 想起自己有幽冥印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迅速从芥子里拿出来。

  归尘陨落之前是擎苍掌门, 身为第四代弟子却接任了掌门一职，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短命的前掌门座下大弟子。

  放眼整个擎苍，修为最高的是凌云霄其次是碧荷，归尘作为第四代弟子, 修为却比大多数第二代第三代都高, 足以说明他的天资有多强, 人有多聪明。

  修真一道，天资和智慧相辅相成，空有天资却无法突破的人，比比皆是。

  眼前的这个阵法, 就是他临死之前就布下的，可见有多恐怖。

  他去偷袭凌云霄，赢了坐等她在秘境内死去。输了, 她也一样会在秘境内死去, 还死得莫名其妙, 搞不好又会被黑一把。

  只可惜，他高估了无涯等人的能力和执行力，或者说，他低估了自己的对手。

  他以为对手只有他们的师祖凌云霄，却不知，还有一直藏在绝壁峰的大魔头。

  轰——

  飞船尾部撞到石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船身迅速下坠。盛青瑶脸色变了变，抓紧时间将灵力注入幽冥印，对着归尘的神识高高举起。

  那些灵脉丝线在阵法内是杀人的刀，也是归尘神识力量的来源。

  幽冥印发出淡蓝色的光芒，将归尘笼罩起来。原本已经变成真人的模样的归尘，复又开始变得透明，双眼不敢置信睁大。

  石室内乱蹿的剑气渐渐消弭，飞船也稳了下来。

  好险！盛青瑶拍拍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归尘的神识。幸好大魔头被隔绝在阵法之外，若是自己没有法宝，今天他们还真走不出这秘境。

  噬魂阵是最为歹毒的一种阵法。

  在原著中，贺无霜和沈苍泽或者说青冥，携手迎战魔界大军，生擒魔主。

  他们将魔主带回太极宗押入地牢后，就曾引太极宗灵脉布下噬魂阵生剥其魔心，再利用阵法吸光他的灵力，让他枯竭而死神魂俱灭。

  现在看来，那个魔主才是真正的沈苍泽。如此深仇大恨，换谁都想复盘重来一次把对手灭掉吧。

  而且，被困噬魂阵的人修为越高，越是挣扎灵力溃散的速度就越快，还无法放出神识。一旦放出就会被灵脉丝线绞杀。

  归尘设下噬魂阵等着她进来，目的不光是她应该还有师祖凌云霄。

  他故意藏起玉净莲的种子，就是为了对付师祖凌云霄。他以为她跟凌云霄是一伙的，甚至以为她进入秘境之时，凌云霄必定跟着。

  可惜失算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盛青瑶轻轻吐出口气，举着幽冥印，有种银角大王举着紫金葫芦对着孙猴子的豪迈感，“我刚才说了，你这一缕神识也会散。”

  “妖女！我这一缕神识散了又如何，师祖是正道剑尊，他迟早会杀了你。”归尘的影像越来越淡，“幽冥印是魔界之物，你即便出了秘境，师祖乃至整个擎苍都不会放过你。”

  “还有呢？”盛青瑶保持微笑，“忘了告诉你，我是真正的魔主，你的噬魂阵对付不了我。”

  归尘的神识：“……”

  归虚剑竟然选了魔主为主？！

  青冥师尊临死所言绝无可能作假，他说过，只要问天归虚合璧就可斩断天梯，断绝整个大陆的灵气。

  还说，双剑合璧也会让大陆的灵气更加丰沛，但绝不可让五灵根的弟子，得到此剑。

  盛青瑶就是五灵根。

  归虚剑才到她手中便可感知旁人的杀心……归尘的神识站立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剑掉落，化作一缕灵力汇入灵脉丝线。

  “还有一件事也告诉你，让你死得瞑目。”盛青瑶晃了下幽冥印，轻描淡写的语气，“归虚剑不是什么上古神剑，而是魔界的护族神剑，双剑合璧并不能斩断天梯，也没法让大陆灵气大盛，你被人骗了。”

  “不可能！”归尘的神识往后退了一步，影像又淡了几分。

  这绝对不可能！青冥师尊怎会骗他！他说，不可让问天剑与师祖一道飞升，否则擎苍的灵气会立即枯竭。

  他还说，守护擎苍的重任交给自己最为放心。

  “没什么不可能，骗你的人是魔界大将军君宁之子君青冥。”盛青瑶轻嗤，“他利用换魂令让你们误会问天归虚两把神剑的作用，目的是为了当上魔主。”

  君青冥，换魂令？归尘的神识趔趄了下，再也无法保持人形，眼睁睁看着阵法被迫，看着师祖那道熟悉的身影踏入阵内。

  “她说的都是真的。”凌云霄抬了下眼皮，不等归尘的神识出声，手指聚起一丝灵力的丝线，将他的神识彻底撕碎。

  石室慢慢恢复原样。

  盛青瑶从船上下去，收起飞船径自穿过灵脉线走到凌云霄面前，笑盈盈仰起脸，“找到了。”

  “他说了什么。”凌云霄关闭阵眼，调动灵力将擎苍灵脉送回各峰。

  同样的手段竟用到他夫人身上，归尘死不足惜。

  “没说什么，他想杀了我结果被幽冥印给克制住了。”盛青瑶嘿嘿笑了声，好奇道，“幽冥印能不能克制你的灵力？”

  大魔头无法调动灵力的样子，想想还真的有点期待。

  “你修为太低。”凌云霄抬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墨色的眼底浮起浅淡的笑，“可有受伤？”

  “没有，我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人吗。”盛青瑶仰着脸，清澈透底的眸子眼波流转，“打不过就拼法宝，没在怕的。”

  凌云霄眼底的笑意渐沉，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玄水镜看不到洞内的景象，若有弟子得了机缘，出了秘境后本命灯亮起的颜色会与旁人不同。

  她的本命灯在流云阁，无涯他们看不到。

  走到石室出口附近，一股极为强劲的灵力将他跟盛青瑶分开，耳边听到师尊不怒自威的声音，“我有话要跟她说。”

  凌云霄压低眉峰，指尖还残留着些许温热的触感，面若寒霜。

  阵法之内。

  盛青瑶微微有些愣神，无意识抓紧手中的幽冥印，“有人吗？擎苍这帮牛鼻子老道，怎么净装神弄鬼。”

  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发出声音被石壁撞回来，形成回音，一遍遍重复。

  盛青瑶稳住心态，告诉自己不慌。

  她有幽冥印，化神以上的修士她能随时封禁对方的灵力，就是神识也不怕。归尘刚刚才灰飞烟灭，再来几个正好凑一桌麻将。

  “真正的魔主？”男人略显苍老的声音倏地冒出来，听着有几分耳熟，“想不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认识你的声音，你是擎苍祖师赤霞剑尊？”盛青瑶略略尴尬，“弟子盛青瑶，上次多有得罪，你反正也不能重新变成人，我就不求你原谅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要不是无端端被他鄙视，她也不会那么顶撞他。

  这位祖师在原著中出来过一次，也是今天。

  不过他见到的人是林君卓而不是她，他还指点了一番林君卓，其受益匪浅。

  “你拿到归虚剑已有半月，为何没有觉醒魔主之魂？”赤霞剑尊现出真容，出其不意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到测灵石上。

  测灵石亮起五道明显的光芒，石内的光柱每一根都几乎要冲顶。

  “原来如此。”赤霞剑尊松开她的手，盘腿坐到地上，“女娃娃你也坐，我守在此处等你已有一千多年。”

  盛青瑶见他不生气，老实坐下，“你在等着杀我？”

  赤霞剑尊：“……”

  幸好问天剑没选他而是选了弟子凌云霄，否则他不战死沙场，也会被她活活气死。

  “我开玩笑的，才捡回一条命合理怀疑下。”盛青瑶见他露出一脸想撞墙的表情，默默闭嘴。

  他看起来也就六十来岁，实际上已经两千多快三千岁了，浓眉大眼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坏人。

  不过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大魔头换上白衣不杀人时，说他是凌云霄都没人怀疑。

  他的神颜绝对是中夏第一美男。

  “万年前那场恶战的起因，想来你已经知晓，但真相如何，要自己去分辨。”赤霞剑尊摊开掌心，一枚通体洁白莹润的玉佩缓缓升上虚空。

  盛青瑶好奇看向玉佩，只见灵力流动，光芒逐渐漫开转眼将她和赤霞剑尊都笼罩进去。

  待光芒消散，出现眼前的不再是石室，而是满目疮痍的战场，白骨累累。

  赤霞剑尊绷着脸将她带上虚空，示意她往脚下看。

  盛青瑶：“……”

  老人家你这么为难一个有恐高症的人，真的好么？

  冲锋的号角响起，魔界大军骑着火焰兽冲向城门紧闭的城池，飞在空中的大军丢下无数火球和冰刃，城内哭声震天。

  魔主骑在一头巨大的火焰兽上，手中的归虚剑泛着乌黑的光泽，自她手上飞出，在虚空中幻化出雨点一般的剑影，铺天盖地刺向人族大军。

  战马嘶鸣倒地，人族大军溃败而逃，天空是青灰的颜色，山河不再的澄澈青翠，黎民四处躲避飞来的冰刃剑雨。

  盛青瑶眼睁睁看着老人和孩童即将被烈火吞噬，顾不上多想，拔出归虚剑就冲了上去。

  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她，孩子是希望。

  她不是超人，在现世最多也就扶老人过个马路。可是在这个世界，她有能力救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面前。

  他们手无寸铁，只是普通的黎民百姓。

  他们和现世大多数人一样，只想求一个平安的没有战乱的家园，幸福休养生息。

  盛青瑶扑了空，魔族攻击人族和妖族的画面消失，变成两族联手攻打魔族的城池。

  一样的滔天大火，万剑齐发。从天而降的冰刃刺破老人和孩童的喉咙，烈火烧毁了他们的家园，百姓茫然奔逃，却又根本无处可逃。

  城池内血流成河，哭声和呼喊救命的声音交织在一起，重重敲打盛青瑶的耳膜。

  她僵在虚空之上无力地看着这一切，脸颊一片湿凉。从心底涌起来的愧疚和自责，像只巨大的手，狠狠扼住她的喉咙。

  “这些本不该发生，这枚玉佩是问天剑第一任剑主所留，今日我把它给你。”赤霞剑尊长长叹气，“有因有果，此战三族皆输，修仙一道若私心太重难有大成。”

  盛青瑶茫然接过玉佩，整个人都被一种自己无法控制的情绪左右，久久发不出声音。

  战争的残酷，旁观尚且如此痛彻心扉，她绝对不要做这样的恶人。

  不要！死也不要！

  “有人在你身上下了禁制之术，那人怕是窥觊魔主之位许久。”赤霞剑尊袖袍一挥，石室恢复如初，他的身影亦开始变淡。

  盛青瑶抬起头，眼神慢慢恢复清明，好奇道，“你这就走了，不指点我一下？”

  赤霞剑尊估计是气坏了，原本已经变淡的身形倏然清晰，上前抬手敲她的脑门，“刚才的一切白看了。”

  “没有啊，你想让我维护世界和平。”盛青瑶揉着脑门，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你还没告诉我，为什魔主之魂不醒。”

  “修为太低，她看不上。”赤霞剑尊又敲她的脑门，“我毕生所学都在你识海之内，还指点什么！”

  盛青瑶：“……”

  这老头不是一般的暴躁。

  “走了。”赤霞剑尊的神识撤去阵法，一脸不悦的看着凌云霄，“管好她。”

  凌云霄：“……”

  “御之。”盛青瑶冲过去抓住他的手，回过头，正好看到赤霞剑尊在瞪她，心里咯噔了下，勉强挤出一抹笑，“介绍下，这是我夫君凌御之。”

  “真吵。”赤霞剑尊轻斥一声，身体再度变得透明直至消失不见。

  盛青瑶睁大眼睛看了一圈，仰起脸，狐疑地看着凌云霄，“他跟你好像很熟的样子？”

  “以前偷偷来擎苍被他抓到过。”凌云霄敷衍过去，牵起她的手掉头往外走，“过关了。”

  盛青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瞬又开心起来。

  现在种下玉净莲，半年后她就能完全解毒了。

  然而开心的情绪只维持了片刻，她便难受栽向一旁，所有筋脉都鼓起来，像是要从皮肤底下冲出来一般。

  “先不出去。”凌云霄抱起她，折回刚才的石室布下结界，为她梳理暴涨的灵力。

  噬魂阵引的是擎苍灵脉，她只要碰到那些灵脉丝线就会自行吸收，也不知道吸收了多少。

  盛青瑶盘腿坐到地上，努力压制突然暴涨的灵力，按照他的指引将灵力送入识海。

  男人的手冰凉贴上她的额头，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一丝蛊惑，在她耳边轻轻响起，“夫人，为夫要进你的识海了。”

  盛青瑶点了下头，放松下来跟他额头相抵，让他的元神进入自己的识海。

  凌云霄的元神站在她的识海之内，仔细将从丹田送来的灵力，注入擎苍剑诀。过了一炷香的工夫，他又将灵力注入纯阳宫的佛诀。

  “这就是修真界说的神交？”盛青瑶深深皱着眉头，好奇发问，“为什么我好像没有多大感觉？”

  不是说爽得飞起吗？难道她理解有误？

  凌云霄：“……”

  “难道不是？”盛青瑶略尴尬，“你继续，我什么都不问了。”

  神交好像确实不是这样子。

  “夫人想试？”凌云霄将她的元神抱起来，波澜不兴的语气，“也可。”

  “不用了，你赶紧帮我把灵力梳理好。”盛青瑶挣脱他的怀抱乖乖在一旁等着。

  幸亏识海里的东西够多，每一个门派的心法都需要灵力滋养。不然真会像宋璟说的那样，死于灵力暴涨。

  她不希望魔主之魂觉醒，也不想死。

  过了许久，丹田内暴涨的灵力终于梳理完毕。凌云霄的元神离开她的识海，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稍稍调息一番，伸手扶她起来。

  “一会出去我就把玉净莲的种子种下，明天去太极宗找无极师尊。”盛青瑶神清气爽，“吓死了，那种像是要爆炸的感觉，我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身体里有一股失控的力量，想要挣脱躯壳冲出来。

  她完全控制不住，满脑子只想将这股力量释放出去，想杀人。

  “嗯。”凌云霄应了声，牵起她的手隐匿了身形朝出口处走去。

  出了山洞，盛青瑶被传送回千刃峰演武场，外边已经是晚霞漫天。进入秘境内的新弟子已经出来了几个，大家聚在一起交流在秘境内的奇遇和心得。

  他们看到她，眼神一瞬间亮起来，呼啦一下将她围起来好奇打听，“师叔，师叔祖，你遇到祖师的神识了吗？”

  盛青瑶看了一圈不见林一鹤，好笑摇头，“没有，我的运气一向不怎么好。”

  弟子们都有些失望。

  盛青瑶扬了扬眉，掉头去找沈镜。

  “祖师看到你没死估计也会被气死。”沈镜一脸无奈，“你见过祖师了。”

  “嗯？”盛青瑶纳闷不已，“怎么说？”

  沈镜抬手指了下自己的额头，嗓音压低，“这儿有祖师的敲过的印子。对了，议事堂布有结界，像是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盛青瑶揉了下额头，扭头看向议事堂，“没有结界吧，仇训庭刚进去。”

  沈镜扭头，只来得及看到仇训庭的发带。

  他笑了下，岔开话题，“你先回绝壁峰吧，刚才师祖传音入密，让我跟你说今夜不可离开绝壁峰。”

  糟老头子师祖？盛青瑶一个激灵，双腿不受控制地抖了下，掏出白玉哨叫来云鹤。

  玉净莲的种子只能种在擎苍，没发芽之前种哪都没用。难道糟老头子也知道她拿到了玉净莲的种子，决定出手收拾无涯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