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青瑶拿着已经注入灵力的正准备举起的幽冥印, 看清那张脸的瞬间, 手抖了下, 紧张藏到身后。

  大魔头竟然就是擎苍师祖？！上次无涯他们围攻绝壁峰，他亲口跟她否认说他不是, 这个大骗子！

  难怪他会传音入密，让沈镜跟她说不要离开绝壁峰。她要早知道他们是同一个人，才不会巴巴跑这一趟, 白担心他了。

  盛青瑶磨了磨牙，低头盯着那把滴血的剑本能后退, “师尊，弟子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不要停。”

  反正无涯他们也打不过他。

  凌云霄收起手中的剑，掩在月色下的眸子浮起浅浅的笑意, “嗯？”

  不让她来, 倒不是担心她被殃及而是因为她有幽冥印。此法宝是万年前魔族炼造出来专门针对人修的, 法宝内注满了魔修一族的怨气，一旦使用他的灵力也会被禁锢。

  她是魔主转世，又已滴血认主，法宝在她手中威力会放大数倍。

  在秘境之中他与她说修为太低, 是不想她知道太多。

  并且该法宝使用的次数越多，禁锢灵力的时间就越长，她在秘境中用过一次, 再用会比之前增加三个时辰。

  若他们的灵力都被禁锢, 还怎么打。

  “我错了。”盛青瑶双腿一软, 想起在秘境之中归尘神识说的话，心一横，提起裙摆如一只花蝴蝶般朝他跑过去，整个扑进他怀里，软软糯糯出声，“夫君。”

  无涯：“！！！”

  燕昶：“？？？”

  其余三位长老：“？？？”

  她竟然是师祖的道侣？！

  难怪师祖如此维护她，不惜当面让太极宗掌门下不来台，难怪归尘和飞景还有秋堂平以及理事堂的弟子，都死在师祖剑下。

  众人心中又惊又怕，再次摆阵。

  凌云霄寒星一般的眸子多了几分笑意，抬手揉揉她的头顶，“嗯。”

  盛青瑶偷偷瞄一眼他手里剑，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嘀咕，“要不要我帮忙，幽冥印已经注入了灵力，现在就能用。”

  ……这要怎么甩掉，大魔头竟然就是擎苍师祖凌云霄。双剑无法合璧，归虚剑就会召出魔主之魂，再次屠戮大陆。

  让她图省事，乱认什么道侣。

  这下完了。

  之前她还当他面说了那么多坏话，他会算账的吧？

  “不用，去一边看着。”凌云霄抬起手，冰凉的指腹落到她额头上，力道很轻的点了下，“不准跑。”

  盛青瑶干笑，“夫君是我的偶像，我的梦中情人，我怎么可能会跑。”

  凌云霄抬了下眼皮，没揭穿她。

  盛青瑶飞到屋顶上重新坐下，硬着头皮被迫围观师祖杀人现场。

  少女的身影从战局内离开，无涯等人心中一凛，暗暗凝起灵力决定背水一战。

  凌云霄眸光沉了沉，无涯等人手中的剑瞬间发出铮鸣，那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众人脸色一变，凌云霄手中的剑脱手飞出，在他身后化出万千剑影，像一张巨网缓缓升起，在空中划出流星一般的亮光，朝着无涯等人扑过去。

  铮鸣声越来越大，凌云霄一甩袖袍，身后再起万千剑雨，铺天盖地地将无涯等人罩住。

  宛如鸟巢一般的剑雨转了三四圈，倏然散开变回万千剑雨，再次合拢扑向无涯等人。

  “噗”接二连三的闷响传来，无涯等人摆的剑阵破开，剩下的人出除他之外悉数倒下，血水染红了点将台的白玉地面。

  血腥气乘着风四处弥漫，盛青瑶收起幽冥印，暗暗给自己点了根蜡。魔主之魂觉醒后，若她控制不住，凌云霄绝对会是第一个要杀她的人。

  无极师尊有句话说错了，凌云霄能救她还能杀了她。

  在秘境内，她并未看到魔主是如何死的，场面恐怕只会比她看到的更残忍，否则魔主也不会碎魂为誓重来。

  “师祖就不怕擎苍上千年的威名，毁于一旦吗！”无涯吐出大口的鲜血，手中的剑刺入地板，勉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痛苦出声，“我等为护住擎苍，死亦无憾，可擎苍也是你的心血！”

  巍巍擎苍，天下第一剑修大派屹立上千年，竟毁在一把剑上！是他们没用，以十人之力都打不过师祖一人！

  他对不起归尘师兄，亦对不起师尊青冥和祖师赤霞剑尊！

  “不怕。”凌云霄拿出一枚留影石，注入灵力将影像投向虚空。

  虚空之中出现影像，青冥变回原来的模样，站在结界外冷笑，“归尘到死都不知，他和无涯有燕昶师弟他们，都是我手里的棋子，师尊你也没想到吧。”

  “那又如何？你走之时擎苍弟子不足三千，而杀我之人仅有十三人。”凌云霄手中的长剑出鞘，结界破开。

  青冥逃窜，影像彻底消失。

  屋顶上的盛青瑶差点摔下去。

  青冥竟然是凌云霄的大弟子！原著中根本没提过这个人。林君卓出场后，擎苍掌门就一直是归尘，只有凌云霄时不时被林君卓当做偶像挂在嘴边。

  难怪在宁城的时候，大魔头不对是凌云霄的反应会那么快，自己教出来的弟子能不熟悉吗？

  仔细想想，归尘等人会上当就一点都不奇怪了，谁能想到自己的师尊是个魔头？

  她天天跟凌云霄在一起不也没想到，他是师祖。

  凌云霄收了留影石，目光寒凉的看着重伤的无涯等人，薄唇轻启，“还要杀我吗。”

  天空的乌云散去，圆月洒下清辉照亮点将台，男人负手而立，那张美如谪仙的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仿佛神祗在俯瞰渺小的蝼蚁。

  无涯扑通一声跪下，扭头看向倒在地上被毁了修为的各峰长老，喉咙一阵腥甜，又吐出大口鲜血，“师祖……”

  问天归虚的秘密从头到尾都是谎言……无涯放声大笑，他无比敬重的师尊将他和师兄都当成了棋子，擎苍也不需要他去护。

  燕昶等人和他一样，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也在瞬间明白师尊为何要杀了他们。

  欺师灭祖天地不容，当年他们但凡有一人去跟师尊求证，都不会是今天这般模样。

  燕昶一口血吐出去，哑哑出声，“弟子知错，自知不配留在擎苍不配修道，师尊保重。”

  话音落地，他体内的灵力外泄元婴爆裂，容貌迅速衰老。

  “弟子知错。”其余重伤的长老陆续出声，跟着一个个倒了下去，从身体里泄出的灵力徐徐散入空气里。

  无涯双手抓住插在地板上的剑慢慢坐下，脸色灰败，“师祖何必留我？弟子自知犯了大错，不配留在擎苍。”

  凌云霄没吭声。

  无涯又笑了起来，起先只是很小声的笑，过了会慢慢变大仿佛疯了一样，转眼那笑声便裹着灵力破了结界，整个擎苍都听得到。

  盛青瑶撇撇嘴，忽然觉得他们可怜又可悲。

  被最信任的人欺骗，因此背叛了另外一个他们曾经最信任的人，还差点害死了他。以他们的智慧和修为，想要保住小命也不是不行，可他们没有那么做。

  跟凌云霄开战，他们每个人都抱着决一死战的心态，誓要保住擎苍。

  只能说青冥才是操弄人心的高手。

  他骗过凌云霄成为大弟子，又骗了自己的徒弟和好几个同门师弟去对付凌云霄，仅仅是因为他要当魔主。

  魔主万年前碎魂为誓，也是因为被背叛，不知魔修一族是不是都有背叛的基因？

  “已经留你一命，何苦。”凌云霄手臂一扬，手中飞出无数细细的丝线，倒在地上的无涯和其余内峰长老，逐个化作齑粉被风吹散。

  盛青瑶腿软得几乎要站不起来，小脸煞白。

  这……杀了还送火化服务，一条龙啊！

  太可怕了！

  凌云霄收了剑敛眉回头，“夫人。”

  “来了。”盛青瑶哆嗦了下，抖着腿从屋顶上掠下去，干巴巴扯开嘴角，“现在回去？”

  “嗯。”凌云霄将手中的剑往虚空一扔，揽着她的腰飞上去，御剑离开千刃峰。

  盛青瑶吓得抱紧他的腰，死死闭上眼。

  不怕不怕，他也中了焚月之毒，没解毒之前他们还是能相安无事的，魔主之魂觉醒后就不好说了。

  还好她有幽冥印，归虚剑还能感应到别人的杀心，对付他肯定也没有问题的。

  什么双剑合璧还是不要去想了，他是正道剑尊，她是魔主转世，真出现失控的情况她绝对会被他拿来祭天。

  眨眼功夫，内峰十长老连渣都不剩，其他弟子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师祖干的，不知道得有多大的心理阴影？

  她现在的心理阴影就无穷大。

  “夫人刚才说我是你偶像，是你的情人？”凌云霄嗓音淡淡，在她开口之前，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还是变态？”

  “我什么时候说过你是变态？”盛青瑶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低着头闷闷反驳，“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污蔑，在我心里你一直英明神武帅裂苍穹。”

  “哦。”凌云霄挑眉，“要睡吗。”

  盛青瑶：“……”

  给她一千个胆她也不敢睡他啊。

  “夫人马上就要梦想成真。”凌云霄低头，怀里的少女怕极了，单薄的肩膀微微有些发抖。

  他抬眸看向远处，墨色的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

  “那什么……一夜之间死了十个长老，你是不是该现身了？”盛青瑶嗓音发颤。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当时真的只是信口开河，完全没想到他会是擎苍师祖。

  一个在原著中，只活在传说里的男人谁会想到他没死啊？

  他没死就算了，还天天跟她同床共枕听她吐槽，要是早知道，打死她都不带说这种话的好么。

  睡个屁啊。

  “嗯。”凌云霄低头揉揉她的头顶，嗓音散漫，“先回去睡觉明天起来再说。”

  盛青瑶：“……”

  还是一剑杀了她算了。

  回到绝壁峰，凌云霄抱着她落到地上，牵起她的手慢慢往里在走，“种子种下了？”

  他当年把玉净莲带出来，守护玉净莲的妖兽并没有死，师尊担心有弟子误闯因此设下结界，并留下一缕神识。

  若种子已毁，只能再进一次禁地。

  “明天早上起来种，能不能发芽就不知道了。”盛青瑶挣扎了下，发现挣脱不开他的手，苦着一张脸垂下脑袋。

  要怎么跟他说，她不想睡他？

  “嗯。”凌云霄偏头，少女垂着脑袋无精打采，像是遭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一般。

  他抬了抬眼皮，波澜不兴的语气，“为夫不会杀你，就算魔主之魂觉醒了也不会。”

  “嗯。”盛青瑶依旧低着头，打不起精神。

  男人的嘴，信的都是鬼。

  “夫人？”凌云霄留意到她的不对劲，眉峰悄然压低，“吓坏了？”

  盛青瑶抬起头看他，弱弱出声，“能不翻旧账吗？我说你坏话的那些？”

  她好几次当他面骂他，太作死了。

  “不翻。”凌云霄眼底浮起笑意，牵着她的手越过听风台，穿过莲池所在的花园往上走。

  他的洞府云炉后有一汪温泉，她应该当会喜欢。

  “晚上还睡一起？”盛青瑶扯开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不用了吧？”

  她莫名其妙就睡了自己的师尊……怎么有种大逆不道的感觉？

  “用。”凌云霄握紧她的手，推开云炉的门领她进去，“后面有一汪温泉。”

  温泉？盛青瑶瞬间精神过来，甩开他的手穿过长廊开门出去。

  温热的水汽扑面而来，感觉跟在清风谷时，宋璟药房后边的温泉差不多。盛青瑶舒服地眯了眯眼，从芥子里拿出换洗的衣裙，顺便把屏风也拿出来打开竖起，开心跳入水中。

  早知道上面有温泉，她在第一天就住上来了，住什么听风台除了有张床榻和桌椅，别的就没了。

  要不是在这个世界已经生活了十多年，她还真不习惯好几天不洗澡，天天用净身诀的生活生活方式。

  温度正好的水流漫上来，盛青瑶竖起耳朵听了一会，确定他不会过来偷看，干脆脱了衣裙在池子里畅快游起来。

  凌云霄躺在离温泉不远的厢房里，懒散阖上眼，唇角微微弯起一丝愉悦的弧度。

  月色如洗，天空繁星闪烁。

  盛青瑶游了两圈，舒服泡在水里枕着池边的暖玉，整个放松下来。

  玉净莲的种子发芽后至少要半年才开花，没解毒之前，她根本不可能脱离擎苍。

  说实话，留在他身边是最安全的。

  重生的沈苍泽一直在暗处搞事，青冥也暗戳戳的想要杀了她，跟凌云霄在一起，她只需要当一个不闯祸的挂件就好了。

  至少魔主之魂没觉醒之前，她会很安全。

  关键她不讨厌他，甚至还有一丝丝喜欢，不止于脸的那种喜欢。

  盛青瑶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阵，渐渐安下心。他们的关系其实没有任何改变，只不过身份换了过来，他是正道剑尊，她是魔界新主。

  说不定沈苍泽会有办法，让魔主之魂永远都不觉醒？

  半年时间，够她做很多事了。

  盛青瑶洗完出去穿上新的衣裙，掐诀烘干头发，拿了把梳子走进厢房，大大方方坐到凌云霄身边，“你不去洗吗？”

  “夫人睡着时，为夫每夜都会来洗。”凌云霄坐起来，拿走她手中的梳子给她梳头，“等你身上的禁制打通，挑个日子去提亲。”

  盛青瑶：“……”

  大哥，你老人家是不是太急了一点？结婚需要感情基础的好不好。

  “明日去太极宗，玉净莲交由沈镜看着。”凌云霄的指尖落到她颈上，力道很轻的按了下，“凝神，方才在点将台你又吸收了结界的灵力。”

  盛青瑶挺直了脊背坐好，按照他的指引将丹田内多出来的灵力，送入识海当中。

  过了片刻，男人的嗓音从头顶传来，隐约多了几分喑哑，“可以了。”

  盛青瑶吐出口气，拿回梳子起身出去。

  凌云霄的寝室就在隔壁，比听风台看起来奢华多了，各种家具一应俱全。

  盛青瑶转了一圈，隐约听到温泉那边传来水声，抿了下唇角从芥子里拿出被子枕头，铺到床榻上先躺了上去。

  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办，睡呗。

  凌云霄回房时盛青瑶已经睡着过去，看起来睡得还十分香甜。

  他摇摇头，过去躺到一旁把她抱过来盖上被子，闭上眼放出神识。青冥没来，整个擎苍内外峰都很平静。

  凌云霄收回神，放松睡去。

  盛青瑶睡到天快亮便准时醒了过来，拿出白玉滴漏看了下时间，穿上鞋袜开门出去。

  寅时最后一刻，莲池的水温到了最适合栽种的温度，此时也是绝壁峰灵气最盛的时候。

  从芥子里将玉净莲的种子拿出来，她调动灵力将种子埋入池中的泥里，跟着放入宋璟给的息壤之母。

  池内的灵草像是被玉净莲的种子嫌弃，很自觉地挪到角落里，看着还怪可怜的。

  盛青瑶忍不住笑，继续调动灵力注入玉净莲的种子内，助其发芽。

  过了大概一刻钟，眼前落下一道浅浅的暗影，头顶传来凌云霄慵懒随意的声音，“它嫌你修为太低，不想发芽。”

  盛青瑶：“……”

  是你老人家在嫌弃好不好。

  凌云霄垂眸看了一会，指尖聚起一点灵力注入玉净莲的种子里，水面荡开丝丝波纹，转眼就看到玉净莲的小芽芽从水底下钻入来。

  盛青瑶嘴角抽了下，给他送上膝盖。

  凌云霄又注入一缕灵力，玉净莲的叶子慢慢长成巴掌大小，露出粉嫩嫩的颜色。

  “可以了。”凌云霄撤回灵力，垂着眼眸看她，“回去接着睡？”

  盛青瑶打了个哈欠，脑袋刚点了下就被他抱起来，径自飞回去。

  男人霜雪一般的气息拂过鼻尖，耳边是呼啸吹过的风声，她无意识抓紧他的袖袍脸颊没来由地烧起来。

  他这样不合适吧？

  身体挨到床榻，盛青瑶的脸颊已经红得不成样子，睁着一双清凌凌的眼茫然看他，“师尊，你也继续睡啊？”

  “嗯？”凌云霄冰凉的指腹落到她额头上，脸色微微发沉，“夫人刚才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