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霄抿了唇, 抬眸望向御剑飞来的沈镜, 神色淡漠。

  盛青瑶尴尬低头, 默默看着自己脚尖。她的演技太浮夸了吗？他昨天在她醒来之前, 肯定进过她识海, 不然也不会骗她说她在春招当日受伤昏迷。

  也就是说他认定她失去了部分记忆的，可他的反应是不是太冷淡了一点。她当着他的面夸沈镜很帅, 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

  之前吻她的时候, 可是热情的很。

  盛青瑶磨了磨牙, 暗暗决定先晾他几天，自己跟着沈镜玩去。

  “师祖。”沈镜从剑上下去，恭敬行礼。

  “带她去修炼。”凌云霄面色发沉，“交给北明峰的女弟子便好, 今日掌门选拔你的修为够了。”

  沈镜应了声偷偷看盛青瑶。

  她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把师祖气成这样？那冷意都要冻死人了, 他有修为护体都禁不住想发抖，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盛青瑶脸上绽开天真无邪的笑, 微微仰起脸, 目光灼灼地看着沈镜，“师兄好。”

  她本来想当沈镜的面夸他好看的, 不过也只是想想。

  这是她和凌云霄之间的事, 不能拿无辜的人当枪，她不是好人但也不会拉同门躺枪。

  “嗯。”沈镜哆嗦了下, 直觉她的笑有深意。“走吧。”

  “跟你一起御剑？”盛青瑶伸头往山脚瞄了眼, 故意很小声的嘀咕, “我怕高，要不你给我叫一只云鹤过来？”

  沈镜偏头，眼神古怪地盯着她看了片刻，吹哨叫来云鹤。

  她平时满擎苍跑，也没见她叫不来云鹤啊。

  “谢谢师兄。”盛青瑶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

  凌云霄负手而立，眼神幽邃莫辩。

  得找机会再进盛青瑶的识海，把她碎掉的记忆拼起来。没了记忆，会跟他保持距离，郑重其事喊他师尊的盛青瑶，让他很不习惯。

  四周的气温似乎又往下降，沈镜本能往后退了一步，余光瞧见云鹤飞过来，悄悄松了口气。

  师祖的心情很不好，盛青瑶也奇奇怪怪。

  莫非……出现在蓬莱的那对神仙道侣真是他俩？不可能，他不该如此揣测师祖。

  他们是师徒，怎会是道侣。

  “云鹤来了，走吧。”沈镜将佩剑扔向虚空，足尖一点掠到剑上站稳，脊背一阵阵发凉。

  这届弟子太难带了，带不好会丢命。

  盛青瑶回头冲凌云霄行礼，“师尊，弟子修炼去了。”

  说罢，飞到云鹤背上伸手抓住羽毛，吩咐云鹤跟上沈镜。

  凌云霄面若寒霜，折回结界坐到盛青瑶昨天做的秋千上，放出神识跟着她。

  少女伏在云鹤背上，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往下看。许是被高度吓到，她缩回脑袋轻轻拍了下胸口，老实坐好。

  “师妹你怎么得罪师祖了？”沈镜落到云鹤背上，狐疑看她，“师祖火气好大。”

  “师尊他生气了吗？”盛青瑶无辜睁大双眼，要多天真有多天真，“没感觉啊，他是为了五大门派的来信和选拔掌门忧心吧？”

  “也有可能。”沈镜抬头看向虚空，忧心忡忡的语气，“荀城失守又失而复得，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结果五大门派非说是师祖做的。”

  “师尊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盛青瑶义愤填膺，小脸崩得紧紧的，“不是他。”

  凌云霄紧皱的眉头稍稍舒展，收了神识从秋千上下去，御剑前往千刃峰。

  晚上等她睡着了在进她的识海，把记忆碎片拼好。

  被认为已经失忆的盛青瑶，跟着沈镜到了北明峰，老老实实跟着师姐，还有几个三年前进入擎苍的弟子，去山下的林子里修炼。

  “青瑶师姐，新弟子比武那天你好厉害啊。”北明峰的小师妹脸颊红扑扑的，一脸看见偶像兴奋和羞怯，“你怎么做到那么厉害的。”

  因为我开挂了啊。盛青瑶眨眨眼，摆出一副谦逊的模样，给她灌鸡汤，“天道酬勤，只要肯勤苦修炼你也可以那么厉害。”

  小师妹兴奋得差点从云鹤背上掉下去，眼里满是星星。

  盛青瑶略心虚，清了清嗓子差点没忍住跟她对暗号，幸好及时打消念头。

  这件事她也不该记得。

  到了山下的林子，除了北明峰的弟子，入仙峰的弟子也来了。

  林一鹤老远看到盛青瑶眼神就亮了起来，提着剑飞跑过来，险些停不住脚步，“青瑶师叔。”

  “嗯。”盛青瑶点点头，“好好修炼。”

  林一鹤涨红了脸，应了声又提着剑飞快跑开，比兔子还快。

  盛青瑶憋住笑，跟着师姐找了块平坦的地方，拿出归虚剑装模作样地练剑。

  其他弟子都非常认真的在练习，她一直划水。

  快中午的时候，新掌门选了出来，跟她分析的一样沈镜成了新的掌门。

  北明峰的小师妹拿着传讯玉简，失望透顶，“大师兄成了掌门，以后就不能让他带着修炼了。”

  盛青瑶心中一动，想起早上离开时凌云霄冷飕飕的模样，无声失笑。

  擎苍弟子八千，沈镜没法带她，还有别的弟子，这手段不行啊。

  “别乱说话，大师兄除了修为低些是最适合的掌门人选，否则各峰长老也不会同意。”师姐语气严肃，“擎苍内峰外峰能人众多，大师兄脱颖而出，说明他非常厉害。”

  “我知道大师兄很厉害。”小师妹嘀咕一句，红着脸低下头不说话了。

  入仙峰的弟子没什么反应，好像谁当掌门都一样。

  盛青瑶唇角弯起浅浅的笑，继续修炼。

  傍晚时分，一天的修炼终于结束，她别过师姐乘云鹤回绝壁峰。凌云霄不在，她微微有些失望，去温泉舒服的泡上半个时辰，回房瘫倒。

  传讯玉简里的讯息在刷屏，大家都在讨论沈镜当了掌门一事，也有人在说荀城被占，魔兵又突然消失之事。

  盛青瑶翻了一会，拿出幽冥印放到枕头下，想了想又拿出天蚕丝挂了只铃铛栓到床头。

  天很快黑下来，四周静得听不到丝毫的声音。

  她耐着性子等了会，听到细不可闻的气流声，唇角弯了弯佯装睡着过去。

  少顷，熟悉的气息笼罩过来，就在她身边。

  “叮”的一声，挂在床头的铃铛响了起来，盛青瑶佯装受惊睁开眼，下一瞬便抱着被子往后缩，露出惊恐的表情，“师尊？”

  凌云霄：“……”

  “师尊趁夜闯入弟子的闺房，到底是想作甚？”盛青瑶眨了眨眼，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师尊，竟然……会对弟子意图不轨。”

  凌云霄身上的气息骤然转冷，“你想多了。”

  “不准过来。”盛青瑶抓起枕头下的幽冥印，飞快注入灵力，“师尊身为正道剑尊，半夜潜入弟子房中，叫弟子如何不多想。”

  凌云霄眸光沉了沉，嗓音发凉，“好好休息。”

  盛青瑶瞪大了眼睛，摆出只要他动就拿幽冥印照他的架势，唇角抿紧。

  凌云霄眼底浮起明显的无奈，掉头出去，“为师这就走。”

  她是不是太警觉了？当初不该收她为徒，也不该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房门关上，房里转瞬安静下来。

  盛青瑶放松倒回去，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上，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这才哪跟哪啊，想拼合她的记忆，门都没有。

  不知道是为了消除她的戒心，还是擎苍的杂事真的很多，凌云霄连着三天都没回绝壁峰。

  盛青瑶也不在意，跟着北明峰的师姐完成每天的修炼功课，回了绝壁峰就去抓灵鱼来烤着吃。

  第四天早上，师姐带着他们几个菜鸟去外峰理事堂令任务，说是能赚灵石。

  盛青瑶看了一下任务给的灵石一点动力都没有，找了个借口不去，自己乘着云鹤到处飞。逛了一圈去听风台躺下，她一边看玄水镜上的影像，一边吃零嘴。

  看了一会，玉简有人刷消息。

  她拿起来看了眼内容，猛地坐起来。

  纯阳宫还真是想宗门覆灭啊，萧莫寒被凌云霄打伤还没几天，就有长老带着几名弟子前来擎苍找茬。

  不止是纯阳宫的人来了，青羽门也来了三个长老两名弟子。

  这种事，当然也少不了太极宗。

  像是商量好了一样。

  难道是知道擎苍有了新掌门，故意来的？

  盛青瑶透过玄水镜，看到太极宗来的两名弟子，是三年前跟着贺无霜他们一起，押她去无回深渊那两个，禁不住磨牙。

  收了玉简和零食，她把听风台打扫干净，走出绝壁峰结界吹哨叫来云鹤。

  擎苍内峰的栖霞峰一般只有贵客才能住，打上门的大多都会被堵在外峰第一峰，虔来峰。

  飞到虔来峰附近，盛青瑶从云鹤背上下去。

  她没直接去虔来峰，而是东拐西拐转了一会，才装作一副终于找到路的样子，不疾不徐往下走。

  走到理事堂附近，打上门的三大门派长老和弟子，都被当在理事堂门外。

  盛青瑶评估了下他们会突然动手的可能性，拿出幽冥印注入灵力。

  几个长老都在化神期，只要禁锢了他们的灵力，剩下的弟子不足为惧。

  最后一级台阶走完，站在左侧的太极宗弟子发现了她，嘴巴张了张，突然拔剑朝她杀过来，“妖女盛青瑶，纳命来！”

  对方愤怒之极，脖子上的血管和筋脉鼓起来，脸庞涨得通红。

  盛青瑶往后掠出去，一手拿着幽冥印一手拿着归虚剑，俏脸发沉，“什么妖女，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这儿是擎苍可不是太极宗，容不得你放肆。”

  “先杀了你这妖女，再跟擎苍要说法！”太极宗长老骤然释放灵力威压。

  他一动，青羽门长老和纯阳宫长老也跟着释放威压。他们身边的弟子像是得到了指令，各自拿出武器加入战局。

  盛青瑶稳住身形举起幽冥印照过去，见他们变脸，勾了勾唇拔出归虚剑应战。

  归虚剑好像失去了灵性，感觉到有人要杀她也没反应，是那天杀青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她边打边琢磨，黛眉深深拧紧。

  理事堂的弟子听到动静，也冲了出来拔剑加入混战。

  盛青瑶调动灵力注入归虚剑，分神的工夫，追着她打的太极宗弟子手中的剑忽然脱手，跟着就被冰块给冰了起来。

  青羽门和纯阳宫的弟子也被冰冻起来，几个灵力被禁锢的长老面容扭曲，眼珠子瞪得像是随时会掉到地上。

  盛青瑶回头，见来的是仇训庭禁不住挑眉，“省得我出手了。”

  “师叔放心，在擎苍没人能欺负你，何况是这几个没什么本事还上门找茬的人。”仇训庭拿着剑踱到她身边，悄悄压低嗓音，“师叔做了什么，为何那几个长老的表情如此一言难尽。”

  “没做什么啊，就是让他们照了下镜子。”盛青瑶往后一退，弯着唇轻轻笑道，“交给你们了，我打不过。”

  才怪。要不是归虚剑出意外，她现在已经把人给杀了。

  “好说。”仇训庭手中聚起灵力，被冻住的太极宗弟子刚挣脱，又被冻了个结结实实。

  他带着林一鹤他们几个去练功，之后被叫去议事堂，忙完正准备回去就看到了她。

  从内峰一路跟到外峰，他很好奇她想做什么，没想到是来找太极宗弟子麻烦。

  或者说，她是来看热闹的？

  方才她亮出来的宝贝，像极了传说中的幽冥印。

  凡化神以上修为，幽冥印都能禁锢对方的灵力半日，使用次数越多禁锢灵力的时间就越长。

  整个擎苍，也只有她能买得起。

  仇训庭想起上次她随手给的培元丹，当即又调动灵力把太极宗那个莽撞的弟子，又冻了一遍。

  “擎苍竟如此不讲道理吗！”太极宗的一位长老火了，“纵容弟子使用魔族法宝，还要纵容弟子杀人不成！”

  “你们都打上门了还讲道理？”盛青瑶反唇相讥，“道理是你们家的啊，只许你们讲。”

  此话一出，纯阳宫的弟子和青羽门的弟子都不乐意了，挣开身上的冰块再次杀过去。

  长老被禁锢了灵力无法出手，一个个虎着脸眼底杀意遍布。

  “瞪我干嘛，你们有证据吗就跑来擎苍要说法。”盛青瑶抱起手臂，冷笑阵阵，“有证据就拿证据，没证据就是挑衅。”

  有证据也不怕，不承认就完事了。

  反正没人能打得过凌云霄。这些人也是有意思，那天萧莫寒要是老实带着弟子回纯阳宫，就不会被打伤。

  在蓬莱长渊秘境，江裴然不拦着他们抢《八荒灵典》也不会被打伤，至于雷青豫，他也不冤。

  教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徒弟，一个个恶毒至极。

  “当然有证据。”纯阳宫长老怒目圆睁，“擎苍简直欺人太甚。”

  “师叔小心！”仇训庭提醒一句，出手将偷袭盛青瑶的纯阳宫弟子再次冻上，心有余悸。

  “咔”的一声，太极宗弟子挣脱冰块，挥剑朝仇训庭杀过去。

  打斗的动静引来理事堂长老，他刚踏出大门，纯阳宫的弟子和太极宗的弟子各自飞出去，重重落到地上，吐出大滩的鲜血。

  盛青瑶吓一跳，本能回头，见凌云霄站御剑站在虚空之中，赶紧垂下脑袋行礼，“师尊，我迷路了不是在偷懒，这些人还要杀我。”

  仇训庭：“……”

  能从内峰迷路到外峰第一峰，师叔你在逗谁呢？

  “嗯。”凌云霄看她一眼，淡淡出声，“诸位当擎苍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

  青羽门长老哆嗦了下，想死的心都有了。灵力被禁锢还遇到凌云霄，这一趟就不该来。

  昨夜纯阳宫来信，说要一起上擎苍找凌云霄要说法，太极宗的长老也会出面，他们合计一番觉得可行，便同意了。

  谁能想到那妖女手中会有幽冥印，还出手如此之快。

  纯阳宫长老脖子一梗，生气莫名，“你与魔界勾结打伤我派掌门，还不能上门要个说法吗！”

  “不能。”凌云霄脸上挂着寒霜，垂眸看着盛青瑶，“谁要杀你。”

  盛青瑶低下头，酝酿了一会情绪委屈仰起脸看他，“师尊会为弟子讨回公道吗？”

  凌云霄落到地上，收了佩剑漫不经心地看着几个灵力被禁锢的长老，薄唇轻启，“你想如何讨回公道？”

  盛青瑶：“……”

  仇训庭：“……”

  难道他真的猜对了？出现在蓬莱的那对神仙道侣，真的是她俩？

  这么一想，仇训庭看盛青瑶的眼神跟更热烈了。

  “弟子想怎么样都可以？”盛青瑶往后退了一步，保持着师徒之间应该有的距离，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太极宗的弟子，“杀了他们也行？”

  她都不知道这两位的名字，从来没有接触过。

  仅仅因为贺无霜不喜欢她，他们就能恶毒到毁了她的脸，毁了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这个仇她必须报。

  “也可。”凌云霄神色淡淡。

  “凌云霄你竟如此纵容弟子，就不怕被人笑话吗！”太极宗长老急了，“盛青瑶你好歹是无极师兄的弟子，真要如此残杀昔日同门吗！”

  “话多。”凌云霄抬了下眼皮，出声的太极宗长老化作一团齑粉，落了一地。

  空气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