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由无数的黑色灵力丝线交织而成, 他们一动就开始缩小, 像一张网牢牢将他们包裹起来。四周的黑雾越来越浓稠, 几乎要看不见彼此。

  盛青瑶尝试调动灵力, 发现灵力被法阵禁锢, 黛眉微微蹙起，“夫君？”

  这个法阵是用来对付君若白的，他们误打误撞入了阵内，要出去只怕不容易。

  “夫人别慌。”凌云霄召出问天剑, 白色的光芒泛起, 围绕在他们四周的黑色灵力丝线，像是感受到了威胁, 停止收缩。

  凌云霄调动灵力注入问天剑内, 剑身散发出来的光芒陡然变得强烈, 灵力的波动荡开, 法阵破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盛青瑶吞了吞口水, 想起自己忘了问无极师尊自己是不是龙一事, 忍不住出声，“我也是龙？”

  这个法阵只禁锢了她的灵力, 却没能困住凌云霄。

  “君若白说夫人是混血龙，只有一半龙族的血统。”凌云霄放出问天剑，将城内的黑雾都吸收过来, 调动灵力碾碎。

  地下城露出灰扑扑的样貌。

  这里没有阳光, 只有照明灵石散发的淡蓝色光芒。除去死在屋顶上的那人, 余下的魔兵现出身形, 面露恐惧地挡住去路。

  “他们都是龙？”盛青瑶抓紧凌云霄的手，好奇嘀咕，“君若白说，龙族统共也就一万多条。”

  所有的龙族之前都生活在诡境之域。

  后来有龙离开诡境之域出了幻海才发现，外面的世界有灵气 有阳光和更好生活的地方，于是摆阵将龙族从幻海下带出来。

  按他的说法，万年前那场大战后，龙族幸存的龙都不足一千，就算经过万年繁衍，也不可能有很多的龙。

  之前魔兵夜袭荀城，出征的魔兵有两万人。

  “他们不是龙。”凌云霄揉揉她的脑袋，波澜不兴的语气，“想看？”

  盛青瑶含笑点头。

  她真的很好奇，这些魔兵都是些什么玩意。

  凌云霄抬了下眼皮，指尖释放出灵力丝线将拦路魔兵缠住，轻轻一勾手指，那些魔兵便全部倒在地上，身上黑雾升腾。

  问天剑飞过去，剑身泛起耀眼的光芒将黑雾碾碎，倒下的魔兵慢慢露出真容。

  地上有蛇、飞鼠、灵猴，除了这仨，后边的全是木头人偶。

  盛青瑶生怕自己看错，松开凌云霄的手过去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全是贴着符箓的木头人偶，惊诧莫名。

  难怪龙族不剩几条龙，却能在边境屯兵几十万。

  “这些符箓都出自玄天阁。”凌云霄面若寒霜，“骆筝给夫人的《玉虚生骨录》只是玄天阁祖师所著的其中一本。”

  “骆筝给我的时候说，祖师飞升后留下嘱托，此书会给玄天阁带去劫难。”盛青瑶说完，脊背没来由地发凉，“他也没飞升，而是被君宁杀了。他精通术术，定然算到君宁父子二人需要此书稳固神魂。”

  “或许，骆珩还在调查此事。”凌云霄脸上的神色稍有缓和，“君若白还说，此符箓是在千年前魔族再次进犯大陆之时出现的。”

  那场大战发生时他在闭关，师尊亲自带着一千擎苍弟子与五大门派、六大世家的人汇合，共同对敌。

  当时魔兵就有几十万之众，大陆损失严重。

  六大门派祖师与六大世家家主，以及上万修为高深的长老弟子，全部陨落，换来千年安宁。

  “进去找人。”凌云霄握紧她的手，越过地上的尸体继续往前走。

  从他们入城到现在，只听到魔兵的声音，白龙一族的声音一丝都听不到。

  “这个符箓有点可怕。”盛青瑶加快脚步跟上他的节奏，小脸严肃绷紧，“君宁这段时间没动作，会不会知道我们要去诡境之域，并且在那做了安排。”

  “会。”凌云霄偏头看她，唇角微微扬起浅笑，“无极真人曾为了救我四处游历，为何从未听说龙族之事，这次却查得这么快。”

  “你是说消息是君宁有意透露给无极师尊，目的就是想把我们都引过去，来个瓮中捉鳖斩草除根？”盛青瑶脸色白了白，感觉更冷了。

  凌云霄微微扬眉，“差不多。青冥没拿到归虚剑，龙族不听从号令他的真身便无法修复，黑龙一族鳞片织成龙甲只能让他恢复一半。”

  “剩下的一半需要龙族自愿献上逆鳞？”盛青瑶想到君若白的逆鳞被拔除，瞬间猜到真相。

  “夫人聪明。”凌云霄停下脚步亲吻她的头，“有为夫在，哪怕是地狱也会带你回来。”

  盛青瑶心跳乱了一拍，脸颊像是滚进热水里又热又烫，飞快踮起脚尖亲他，“先办正事。”

  凌云霄揉揉她的脑袋，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靠近城中的最大的院子，又有两路魔兵冲出来一前一后堵住他们。盛青瑶这次留了个心眼，发现除了领头的魔兵之外，剩下的那些眼神空洞，根本不是活人。

  这个符箓比林家的那些厉害多了，只要有纸修为够高，一夜就能变出上万的兵将。

  上次看君若白控制人偶，都烧糊了还能继续用，感觉只要没碎就能反复利用。

  老实说，还挺环保的。

  “你不是君若白！”领头的魔将嗓音隐隐发颤，“你到底是谁。”

  凌云霄袖袍一挥，堵路两队魔兵全部化作齑粉散落到地上。

  院内隐约传来孩童的哭声，还有妇人捂住孩童嘴巴发出的警告声，盛青瑶瞬间松了口气。

  君宁想利用这些白龙族人逼君若白现身，所以没下杀手。白龙少主的威严，等同于龙王。

  推开门进去，白龙一族的族人都被捆在院子中央的空地上，方才吓哭的孩童看到他们，嘴巴一张放声大哭。

  守着白龙族人的魔兵也看到了他们，当即亮出武器杀上来。

  凌云霄低头拿出破天塔，袖袍一挥，院内的魔兵一个没剩下。盛青瑶也跟着调动灵力，解开白龙族人身上的绳索。

  “恩公尊姓大名？”白龙族人中的老者上前行礼，眼神却格外警惕，“多谢两位仗义出手，不知道两位是如何得知，此处是地下城。”

  “君若白。”凌云霄掀了掀唇，破天塔亮起耀眼的光芒，将他们全部带到擎苍北明峰。

  说话的老者张着嘴，发现换了地方，用力合上缓了下呼吸，再次开口，“为何……”

  “是我拜托他去接你们的。”君若白一袭白衣，如谪仙般从流香阁里出来，月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光。

  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盛青瑶被他惊艳了一把，转头看凌云霄，唇角不自觉上翘。

  还是她的夫君更好看一点。

  “拜见少主。”老者一看到君若马上跪了下去，心有余悸，“今夜魔兵闯入城内，幸好族人无一受伤。”

  君若白微微有些诧异，偏头看向凌云霄客气拱手，“多谢。”

  “前辈客气，告辞。”凌云霄长臂一伸，抱起盛青瑶御剑回绝壁峰。

  宋璟还没睡，抱着雪灰坐在秋千上发呆。

  盛青瑶跳到地上，雪灰马上冲过来跃进她怀里，开心地用脑袋拱她。

  “你怎么不休息？”盛青瑶揉揉雪灰的狼脑袋，含笑扬眉，“在想骆筝？”

  “那个抠门得要死的掌门，我才不想。”宋璟见他们没事，跳下秋千扭头就走，“睡了。”

  盛青瑶撇撇嘴，抱着雪灰慢慢往里走。

  回到云炉，雪灰乖乖去厢房趴着。

  盛青瑶泡过温泉回房，取下无极师尊的给玉牌左右端详一番又重新戴好，从芥子里拿出一本话本随手翻开。

  过了会，凌云霄洗好回来，雪灰呜呜叫了两声安静下去。

  盛青瑶忍不住弯起唇角，等他躺下立即扑过去吻他。

  进了诡境之域，他们可能会忘掉彼此，她得先亲够本。

  夜色渐深，入仙峰山脚的林子里，不时闪过耀眼的光芒，草坪下的泥石震动慢慢突破杂草升上虚空。

  又一道亮光闪过，虚空中的泥石倏然掉转方向，朝着不远处的草堆扑过去。

  泥石飞过，草堆被齐根切断。

  林一鹤撤回灵力，坐到地上静静调息。

  过了半刻钟，他站起来取下腰上的佩剑，凝神练习擎苍剑法。

  “不是说好了等我来一起修炼吗？”少女的声音从林子外传来，清脆悦耳。

  林一鹤停下，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回头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我总要比你强一些，才能护得住你啊。”

  万年前他失败了一次，这次，哪怕是再灰飞烟灭也要护她周全。

  “你现在已经比我强了。”瑶枢从剑上跳下去，月光的清辉洒下，英气又美艳的脸上挂着笑，说不出的生动。

  “还不够。”林一鹤过去抱了抱她，嗓音低哑，“我准备了新的喜服，等我们出了诡境之域，就把迟了万年的婚嫁仪式补上。”

  瑶枢抿着唇用力点头，“好。”

  破阵那日，她要为他穿上嫁衣，与他再修万年不散的大道。

  林一鹤松开她，再次开始练剑。

  瑶枢也收敛了情绪，拔出佩剑练习。

  两道身影在林中穿梭翻飞，剑气越来越盛，剑法不同却又格外默契。

  林一鹤突破剑诀第三层，稍稍调息一番又继续往下练。

  诡境之域是龙族的巢穴，在万物都可沉的幻海之下深处。龙族没有被乾坤倒转阵法送上大陆之前，所有的龙都不需要修炼。

  他们天生就带有上古神力。

  被阵法送上大陆后，龙族失去了神力，需要重新修炼化形成人。为了延续龙族的神力，每过百年就会出一条天生带有神力的龙族之王。

  瑶枢就是龙族在大陆生活百年后出生的，她拥有龙族天生的神力，才几岁就强大到可怕。

  那时候，他和父母住在大千谷靠打猎为生，并不知修炼为何。

  大千谷的居民普遍长寿，一百岁都算年轻。

  后来有人捡到一本天书，并按照天书的指示开始修炼，发现修炼可以活得更久还能飞天遁地，所有人都开始跟着修炼。

  由于个人的悟性不同，参透的修炼方式也各种各样，他喜欢剑就时常到后山的草坪上独自练习。

  忽然一天，他遇到了被人欺负的瑶枢——一条黑漆漆的龙崽子。

  她受了很重的伤，没法化形。

  他担心她被人打死，就背起她去了打猎时发现的山洞。

  林一鹤想到这，余光看了眼月光下与剑起舞的少女，唇角微微扬起愉悦的弧度。瑶枢脾气很坏，以为自己要杀了她，每次靠近都会被她的龙爪抓伤。

  一年后她伤愈终于化形，对他还是恶声恶气。

  他送她回去，黑龙潭的水全干了，她的爹娘还有族人被人斩下龙头，开膛破肚。

  瑶枢抱着爹娘的尸首在黑龙潭守了三天三夜，她的叔叔赶来带走了她。

  他被丢下却始终不放心，辗转打听得知龙族起了内讧，立即孤身闯进龙族属地。

  瑶枢受了很重的伤被关在地牢里，身上的龙鳞也被拔的差不多，浑身上下血迹斑斑。他救出瑶枢却意外受伤。

  昏睡百年醒来，瑶枢告诉他以后她不走了，要跟他一起修炼。

  他们在山洞中过了千年，下山当日，恰好遇到城中有人婚嫁，瑶枢很是向往。他悄悄买了喜服和红烛，想给她惊喜。

  她却在当晚给了他真龙之血，丢下他独自回了龙族属地。

  君宁为了将诡境之域带上海面日渐疯狂，龙族属地主城血流成河，上万条龙被屠杀抽取神魂摆阵。

  他与瑶枢破阵失败神魂四散，残魂寻觅数千年才得到转世机缘，投生成了凌云霄。埋在剑冢之下的问天剑感应到他气息，破开剑冢出世。

  然而问天剑上的残魂觉醒后，却未能跟转世的残魂融合，导致他未能找回记忆一心修道。

  君宁怕他会继续去破阵，指挥其收养的养子青冥带兵出征。

  此战溃败，青冥夺舍进入擎苍成为他的弟子，在他准备渡劫飞升之前骗过弟子给他下药，利用擎苍灵脉摆下噬魂阵，生剥剑心诛杀他的神魂。

  留在问天剑上的残魂趁机脱逃，又等了千年才得机缘转世成为林一鹤。

  成了林一鹤后他神魂不全，只记得要去擎苍。

  第一次春招他没在第一关就被淘汰，又等了三年意外在天云镇外遇到盛青瑶。她是瑶枢的残魂转世，他莫名的信任她想要保护她。

  一直到进入大千秘境，所有神魂归位，他才找回前两世的记忆。

  林一鹤停下来，拿出水壶朝瑶枢走过去，“休息一会，天亮之前离开便可，令牌是我跟师兄多拿的，他们不会发现你。”

  “不能停，诡境之域内没有灵气，君宁设好了这个陷阱等着我们，肯定是想把所有人的杀死。”瑶枢喝了口水，继续练剑，“盛青瑶手里的归虚剑若是无法觉醒全部的神力，就没法破阵。”

  “我知道，只是心疼你。”林一鹤苦笑收起水壶，提剑过去与她过招。

  他们如今的修为都还不够，强行吃药提升根基不稳会遭反噬，只能一步一步来。

  所幸，他们还有机会努力。

  一夜悄然过去，擎苍的宁静也在朝阳中被打破。

  盛青瑶进听风台坐下，听宋璟说五大门派掌门带着上千弟子到了擎苍山门外，生生吓一跳。

  “听说今天是六大门派比武的日子，五大门派掌门的意思是，趁着弟子比武选出和你们一同去诡境之域的人。”宋璟抱着雪灰歪在椅子里，无精打采的模样，“我也想去。”

  盛青瑶哭笑不得，“你去也不是不行，问我夫君去。”

  说罢，起身出了听风台，御剑前往千刃峰。

  她睡醒过来就不见凌云霄了，还以为他在厢房发呆，没想到是五大门派掌门带着弟子上门。

  飞抵千刃峰，点将台上站满了各派弟子。

  盛青瑶从剑上下去，找到仇训庭抬手遮住嘴巴悄声打听，“没吵起来吧？”

  凌云霄不像是会接受这个提议的样子，不过人多也有好处，他们完全可以声东击西。

  无极师尊给了她和凌云霄玉牌，沈苍泽、贺无霜、林一鹤和瑶枢，他们手里肯定也有。

  往回六大门派弟子比武，只要想来的弟子都能来。

  今年情况特殊，来的弟子基本上都是金丹以上修为，男女都有。

  宋璟有九霄玄火又有凌云霄给的神风炉，炼制出能变成别人的样子的易容丹，不是难事。用破天塔回清风谷取药，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盛青瑶越琢磨越觉得自己的办法可行。

  “没有，我竖着耳朵呢。”仇训庭也压低嗓音，“师叔，我能不能跟着你们一块去？”

  他很久没有下山历练了，这次魔界突然出兵夜袭荀城，他还以为自己有机会为擎苍一战，谁知师祖却下令不许任何人下山。

  “也不是不行，你要打过其余五派的弟子再说。”盛青瑶眨了眨眼，露出一脸坏笑，“你这模样变个女修应该也不会丑。”

  仇训庭嘴角抽了下，干脆不跟她说话了。

  等了大概一炷香的工夫，各派掌门陆续走出议事堂，点将台上瞬间鸦雀无声。

  盛青瑶抬眼看去，远远地看一眼凌云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

  穿白衣的凌云霄好看得简直犯规。

  “今日是六大门派比武的日子，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宣布。”沈镜从容出声，“今年的比武规则有所变动，任何人不得使用灵力，只能单纯过招。”

  点将台出奇的安静。

  沈镜环顾一圈，再次出声，“参与比武的弟子一旦被选中不可退出，此后生死不由己，愿意继续的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