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荼不见了。

  一开始问空中楼阁的人，他们还有些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洛师父会突然这样着急地问阿荼的去向。洛书碍于存在于空中楼阁中可能存在的钉子不能明说，好在空中楼阁中的人对于洛书极为尊敬，虽然不解，依旧认真思考后回答了。

  竟然没有一人知道阿荼的去向。

  又分头去众人提供的阿荼可能出现的场所查看，依旧没有发现。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阿荼依旧没有回来，这时候众人才真正着急了起来。

  阿荼是个乖姑娘，若是不回来吃午饭，一定会和哥哥说的。

  莫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洛书已经让留在醉仙楼的几名听风者出去探查消息，可惜百骨知不在，否则不消盏茶时分，人便能找到了。

  听风者分部遍布各地，自然包括承阳城，可是分部接到消息立刻开始查找，也需要通过消息进行推测的时间，无法立刻找到。听风楼总不能将每一个人都监控起来。

  “洛师父，阿荼怎么了？”

  雪暮枝看着焦急地洛书，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洛书咬牙，懊恼道：“你们还记得那次蛊王暴动吗？”

  记得，怎么不记得，后来子车筹和李砚夕还研制了新的蛊料。

  洛书沉声道：“施己教的蛊虫与红柚相斥，他们培养蛊的方式不对，红柚一见了就会变得暴躁，想来你们的也是这样。”

  子车筹点头，面沉如水。

  当初他因为育蛊之体被当做蛊皿，他一身蛊虫半数都被污染，失去了神智，大部分自绝而亡，小部分被施己教收归己用，他的蛇蛊青灵就是如此。而当外蛊入体，他残存的一半蛊虫在雪岭的压制下与之厮杀，将他身体当做了战场，蛊虫发出人耳听不叫的尖叫，将血池外的动物扰的狂躁至极，最后还是他暂且压制了雪岭与蛊，才勉强躲过了施己教的搜查。

  同时，雪暮枝也想起了血巢一行，顿时沉默。

  李砚夕不知道他们所经历的，但是毕竟身在苗疆，蛊虫众多，也见过这种情况，他略一思，惊道：“洛师父，你的意思是……”

  洛书苦笑，“当时咱们站立的位置，就是阿荼在醉仙楼休息的房间旁。”

  “后来她大概是有所准备，用药让红柚虚弱，所以红柚在与她相见的时候没有反应。”

  突然爆出的天资卓越，突然爆出的武功，蛊王的躁动……

  子车筹不可置信地道：“人蛊？！”

  人蛊的制作极为困难，蛊人的融合更是千难万难，怎么短短一段时间内又见到了一个？！

  可是对比云兰与阿荼，子车筹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洛书按了按太阳穴，既然阿荼会提前做准备，那么阿荼应该是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她的目的其实也不难猜，是十有八九与雷世苍有关。

  这只人蛊比寄生在云兰体内的更为强大，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在一个半月之前阿荼还没有武功的，短短时间内能成长到这种地步，也就意味着阿荼身体衰弱得越快。

  洛书甚至不敢想象，现在的阿荼，究竟还是不是阿荼。

  ……

  “普通的人蛊不过是将人炼制成蛊罢了，说起来是人，其实已经成了蛊，不但性情会有变化，而且还会像丢了脑子似的，变成只会打斗的蠢东西。”

  “所以我就在想，能不能炼制一种蛊虫，寄生到人的大脑中，如此炼制的人蛊，寿命依旧是正常的寿命。”

  “那有什么作用呢？”

  “当然有用了。这样炼制的人蛊，连同他本身的武功，全都可以直接为我所用！”

  “平时保持着理智，我一声令下，就变成了意志属于我的傀儡，当清醒时，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是不是很有趣？”

  ……

  洛书想起当初围剿血巢时，两个冒牌血蛊师说的话，就心底发寒。

  在那时，雪教的弟子被下蛊，只是变成了傀儡，后来见云兰，这蛊却不但可以将人变成傀儡，还能提升人的天赋，直接制造高手。

  而现在见阿荼，这蛊似乎将制造高手的时间都缩短了。

  施己教，究竟想做什么？

  这些事情损害的不仅仅是武林，还有整个穹国，冉苍分明知道，为什么依旧与虎谋皮？

  洛书闭了闭眼，不再去想这些一时没有答案的问题，和子车筹几人打了招呼之后转而去寻雷世苍。

  他不知道阿荼的武功是否有隐瞒，也不知道给她提供能然红柚虚弱的药物的是谁，他知道的是现在雷世苍恐怕危险了。

  以阿荼的武功进展，在以燃烧生命作为代价的速度下，阿荼若是趁着雷世苍未生警惕，加之阴损手段，不是没有可能将雷世苍一举斩下。

  这种求而不得的黑化情节，但愿是他多想了。

  ……

  杨迩看着醉仙楼紧闭的大门目瞪口呆，“怎么又提前关门了？！”

  他叫来了小厮排队，本来想晚上再来一次，结果白排了。

  一旁似乎在想着什么的王懿被杨迩的唉声惊醒，摇头道：“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这还真不是醉仙楼的问题，来醉仙楼吃饭的人太多，食材消耗量太大，哪怕前一天进了大量的菜，也往往会用完，为了保证饭菜的口感，醉仙楼的进货都是一日一进，保证食材的新鲜，就导致往往常常出现食材不够的情况，为此洛晴差点把一头长发拽秃了。

  后来洛书说每天食材进多少，能吃多久就吃多久，吃完了就算了，这才将洛晴从秃顶的深渊捞了回来。

  食客从不满到抗议到绝望到冷漠，后来甚至能为自己抢到吃饭的资格而得意洋洋，形成了饥渴营销的场面，是洛书没有料到的。

  但是这不代表食客就习惯了。

  尤其是对于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杨迩来说，更是每每发生都暴躁不已。

  然而再不满，也无济于事。

  杨迩叹了口气，终于接受了自己晚上见不到佳人的事实。

  他歪过脑袋，问道：“喂，王二，你刚才走什么神呢？”

  这家伙平时脑子都不带停顿休息的，怎么会突然出神？

  王懿双目微微放空，又不着痕迹地摇头，像是问杨迩，又像是问自己。

  “刚刚我神游了吗？”

  杨迩趴在马车的窗口上，点点头，略带婴儿肥的脸颊被压地变了形。

  “想什么呢？”

  想什么？

  “抱歉，王公子，我有心悦之人了。”

  他脸色微白，分明是有些狼狈的，可是一双眼睛就像是洗净了铅华，流淌着满目的星光。

  王懿按按自己的额角，暗暗好笑，真是魔怔了，他怎么会觉得这张平平无奇的脸，在那一刹那竟然比自己曾见过最美的美人还要醉人三分。

  “嗯？魔怔啦？怎么又出神了？”

  王懿回神，看见杨迩不满中带着的关心，摇摇头，微微扬眉，“想那醉仙楼里的小思远呢。”

  可不是魔怔了。

  杨迩没想到这个答案，微怔而后坐直，“你认真的？”

  王懿是好美色，是不留情，但是从来没有做欺男霸女的事情，尤其是在对方说了自己有家室的情况下。

  王懿摩挲着手中折扇，道：“杨二，你发现了吗，小思远的心上人心不在他那里。”

  “昨日的情况你也记得吧？他心悦的，应当是那白衣小姑娘，可是那小姑娘自始始终目光含情看着那拿着巨锤的汉子。”

  杨迩若有所思。

  这样，也就不算了。

  他有些想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王懿好美色，但是从不屑于强取豪夺，他若是想对一个人好，那必然是有求必应，贴心至极，也曾包江上船十里，灯火通明遥遥过，只为逗那青楼的花魁一笑，也曾跑遍大江南北寻能工巧匠，将哪家小姐的模样绣成一副等身刺绣，于庆生当日亲手相赠。

  杨迩不必担心王懿用什么诡谲伎俩，他只是睁着一双天生含情的眼睛，将能给予的一切都给出去，他从不说誓言，从不做承诺。

  可是，纵使天下的人都知道王懿不动情，都知道王懿是浪子无心，都知道王懿所谓的情谊不过是好奇，等新鲜感过后，无论当时多宠爱，都再不回头。

  可是就算都知道，还有多少人义无反顾地陷了进去，他们知道王懿生性风流，却也渴望王懿只为自己一人浪子回头。

  杨迩从前觉得没什么不对，可是自从遇见洛晴，就莫名地、本能地想去制止这种行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他觉得在王懿身体里压抑着一只巨兽，冷漠地、正将王懿一点点吞噬。

  杨迩陷入了一团乱麻似的困扰，自始至终却都没有发现，王懿并未回答他的那一句问。

  ——“你认真的？”

  ＊＊＊

  第二日，依旧没有阿荼的下落，奇怪的是，就连听风楼都没有消息。

  阿荼就像是凭空蒸发了。

  空中楼阁的人在外找了阿荼一夜，依旧没有人影，听风楼分部的听风者首领满脸惭愧地站在洛书身前，脸上隐约不解。

  上天入地，阿荼到底去了哪里？

  洛书烦躁地咬碎了一根糖棍，看向柜台的方向。

  醉仙楼还没有开门。

  方思远还没有来。

  他究竟要不要告诉方思远阿荼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方思远，阿荼失踪了？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洛书措手不及。

  方思远惊慌失措焦急地向着洛书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还焦急地说着。

  “掌柜、掌柜的！阿荼不见了！”

  洛书一愣，明明让众人封了口，不让往外说，方思远怎么……

  “阿荼、阿荼昨晚明明说身体不舒服要休息的，可是今早上我去叫她，她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