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作者:竹浅      更新:2023-07-25 14:00      字数:7671
  “你这次来所为何事?”

  “为了幽冥令。”

  “已经到手了?”

  “是。”

  “在哪里?”

  “已经交出去了。”

  “给谁?”

  “接应的人。”

  “接应的人是什么身份?”

  “……”

  “这两个人是谁?”

  “解十三和明堤。”

  “你们的分工?”

  “解十三盗取,明堤接应我,我、我……”

  “你什么?”

  “收集消息。”

  “怎么收集?”

  “轻功,我趁夜色转遍了寨子。”

  (洛书想起那日所见的月白人影,确定不是自己眼花。)

  “还有吗?”

  “还有……从阿蝉那里询问。”

  “愧疚吗?”

  “自然……”

  “那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因为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理由是什么?”

  “复仇。”

  “向谁复仇呢?”

  “……”

  “你背后是谁?”

  “……”

  “这次的主使是谁?”

  “是、是、是……”

  “我。”

  杜光风额上有汗,涣散的瞳孔渐渐聚焦,面上茫然,似乎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洛书打了个手势,屋内的几人出了门。

  “洛师父,有什么问题吗?”

  洛书双手环胸,皱眉淡了点头,道:“很奇怪。”

  洛书看了看面无血色的阿蝉,因为他催眠的作用,在场的都是熟识的人,没了李梨儿的搀扶,阿蝉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洛书担心她再听下去会受不住。

  李蝉感受到洛书的目光,勉强笑了笑,道:“洛师父,请您继续,没关系。”

  她似乎濒临崩溃,但是目光坚毅,原本的绵绵爱意已经被恨意与果断所取代,洛书与她对视片刻,先别开了头,继续讲了下去,心里却突然明白,为何阿筹会将她当做挚友。

  “方才我问的时候,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每当我问到关于幕后主使和复仇的原因,他都会沉默。”

  “我最后问他几个问题时,他额上开始冒冷汗,开始无意识地挣扎,最后醒了过来。他不是自然醒来,而是他是自己清醒过来的。”

  “他的意志力,远远超乎了我的预计。”

  “还有他说的复仇,连小七都不知道他身上背着不能说出口的血海深仇。”

  “这人演技很好,整个江湖都被他骗了,他根本不是被宠坏了的傻白甜。”

  洛书说完,整个房间也随之沉默了下来。

  整个江湖都知道,武当掌门门下有一对双胞胎,双胞胎中的哥哥温文尔雅,行侠仗义,游离四方,广结好友,名为杜霁月。而相比起哥哥,双胞胎中的弟弟像是依附于哥哥的影子一样,只有在提起哥哥的名字时,才会恍然问一句,“都说光风霁月,怎么霁月在前,光风在后了呢?”

  本来是这样的。

  在半年前,杜霁月突然失踪,弟弟开始出现在了人们的眼中,不同于武学天赋极高又与人为善的哥哥,弟弟的武学天赋平平,武当的功法练了许久也不过二阶,而且杜光风看事黑白分明,只要是邪道,就应该除尽,只要是犯了错,就应该严惩,这本应当算是极美好的品德,但是物极必反,他如何对待自己无人知晓,但是但凡有人做了好事,被他撞见,他就要那人将这件事负责到底,否则便是恶,应当被江湖人唾弃。

  偏偏他站了一个大义,当事人就算是想要反驳,都无从反驳,还会被旁人责骂。江湖上有名的大侠阎墨,本也算是小有存款,有年雪灾,死伤无数,阎墨当即支起粥棚布粥,家财散尽。

  然而过了几年又是大雪,阎墨已经有心无力,偏偏杜光风带着灾民找上门来,要阎墨布粥。说阎墨已经做了这件事,就应该负责到底,否则还不如不做。

  这些人都是听闻这里有人布粥才万里迢迢赶来的,本就是靠的一腔热血,若是知道没有粥棚,恐怕会当场崩溃。又见阎墨虽说吃住节俭,但是也称得上是衣暖饭饱,有些人顿时生了别样心思。阎墨不忍对平民动手,更不能看自己的家被人霸占,只好前后奔波,费尽心思拉了人情,借了钱来布粥棚。期间几次家里的孩子饿得嗷嗷,阎墨生了怒意,却被杜霁月拉着灾民堵了回来,堵到了家里。

  这件事众说纷纭,有人说杜霁月太过分,要做好事自己为何不出钱,有人说阎墨太窝囊,不爽就不要做了,还有人说升米恩斗米仇,这样的善缘不结也罢。

  这样的事情还有许多,若不是杜霁月在江湖交友广泛,又有与杜霁月交好的武当大师兄保护,大多大侠都卖他一个情面,杜光风不知道要被打多少次。

  但是有一件事大家都认可,永远不必担心杜光风背后插刀,也不用担心他两面三刀,以他的性情,恐怕出现这件事是最生气的。

  这样一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好人”形象,今天却被完全颠覆了。

  “师父,你说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要做的事是更伟大的事情,为了这件事自己做的任何事都是值得的,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子车筹说着打了一个哆嗦,然而与杜光风相处的经历告诉他,这种感动自己的事情,他真的做得出来。

  洛书摇摇头,道:“不是,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十有八九他那种懦弱与怯懦也是装出来的。”

  几人闻言对视一眼,李砚夕问道:“可是……这有什么用处?”

  “为了复仇。”

  许久没有说话的阿蝉突然开口。

  众人看向她,她脸色苍白,眼尾绯红,眼睛看向前方,不知道看着谁。

  “他曾经和我说过,他做过的所有违心事,都是为了给他哥哥复仇。当时我以为他说的是发生在从前的,却没曾想,他说的是将要发生的。”

  李蝉笑了笑,像一只夏末的蝉。

  当初的月风说,他兄弟两人被掌门收养,有一日他的哥哥莫名死去,他暗中追查,发现凶手是掌门。

  “不可能。”子车筹断然道:“杜霁月两人的师父是武当掌门,武当掌门在整个武林都是极令人尊敬的前辈。”

  子车痕按住子车筹的肩膀,淡淡道提醒道:“峨眉掌门。”

  在云兰之前,也无人猜得到峨眉掌门竟然想归顺朝廷,协助冉苍一统武林。

  子车筹低下头。

  其实他也不是多么信任武当掌门,只是下意识地敌视杜光风。

  洛书没注意到两人的动作,他靠在二零八八身上,慢慢地咬着一根糖棍,仰天而望,尽力地思考着什么。

  “杜光风、杜霁月……杜家、杜……”

  【小七,这是什么?灭门卷……好奇怪的名字。】

  【师父,这是近百年来发生的灭门案,这一柜是已知凶手的,这一柜是凶手未知的。唔……碧鸢山庄的竹卷可以从未知拿到已知了。】

  洛书猛地睁开眼睛,沉声道:“四十年前,扬州四大家里,有一家是杜家,但是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

  “师父,你是说……”

  “杜光风说的话并非是全然的胡编乱造,但是事情如何还有待考察。”

  “当务之急,还是给小清清他们说一下,现在这个关头,实在是不得不防。”

  洛书还记得,武当还交给武林盟了一块幽冥令,得回去看看,有没有问题。

  “这几个人你们准备怎么处理?这个解十三交给我可以吗?”洛书问道。

  李砚夕点点头,还未开口,突然“咕噜”一声响彻屋子。

  李砚夕脸一红,尴尬道:“中午没有吃饭……”

  李蝉歉意道:“让觋辛苦了。”

  说着她看向几人,道:“人已经抓住了,不如先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不提还好,这么一说,洛书顿时觉得要饿死了,早就过了他吃东西的时间,期间小八想先给他做些吃点,但是被他制止了,到现在才吃了一盘糕点。

  但是洛书有些犹豫,“人手不太够吧?”

  本来的婚事变成这幅样子,按照计划,会一直吃到明天晨光熹微,现在外面都在忙闯入者的事情,为婚礼准备的长桌冷冷清清,难免触景生情。

  李蝉笑了笑,一朵盛开的水莲,“怎么会不够,我在寨子里可是一把好手,之前听筹哥说起您的时候,我就想一定要做几道拿手好菜招待您。”

  子车筹连忙拉了拉洛书的袖子,道:“师父,阿蝉做饭可是一绝,一定要尝尝。”他向洛书眨了眨眼睛,洛书略略一想,知道阿筹可能是想给李蝉自己调整的空间,再讨论下去李蝉就要支撑不住了。

  洛书于是笑道:“那就拜托姑娘了。”说着拉着二零八八,率先走出了屋子。

  一行人陆续而出,走在最后的是李蝉,出门的刹那她向着关着杜光风的房间深深地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

  在等待的过程中,洛书想起来自己还没得到回应的话,“大李,解十三可以让我带走吗?”

  李砚夕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半晌才指指自己,“我?呃、可以的,这个我能做主。”

  顿了顿,李砚夕无奈道:“洛师父,前几天我不还是小李吗,怎么突然就老了。”

  洛书咽下嘴里的核桃酥,细长的包着油纸糖棍在手上打着转,“因为小颜硶是小李嘛,所以你就是大李了。”

  李砚夕总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

  “其实叫老李也无所谓啦,不过我觉得叫老李更老。”洛书把油纸拨开,咬了一口糖棍。

  李砚夕在子车筹杀人的目光中连连摆手:“大李挺好的,就大李吧。”开玩笑,要是叫自己老李,岂不是平辈相称,恩公活活比自己小了一辈。

  “说起来,洛师父,您只要解十三吗?”李砚夕连忙转移话题道。

  洛书点点头:“这个解十三是我认识的一个小朋友的徒弟,败坏门风,他想清理门户很久了。”

  等兰空空清理完门户,要是小七要的话,可以把人给小七带过去,这人应该知道不少消息。

  李砚夕解释道:“那月……杜光风做的事情,按我族应该受惩罚的。”

  洛书无所谓地摇摇头:“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就好。”

  想了想,洛书补充道:“从他身上用常规方法也问不出什么来了。”

  用琴音幻境催眠强行问答倒是可以,但是事后一定会留下后遗症,这种方法洛书一般能不用就不用。

  李蝉救他,为他疗伤,心悦他,为了他去做了中原的衣裳,一天来往与山上许多遍,李蝉给了他半条命,给了他一场盛大的婚礼,给了他身子,给了他爱与信任,把自己完全地交给他。

  到头来,他告诉李蝉,你的身子、爱意、信任我接受了,但是对不起,我要的只是寨子里的消息和幽冥令,抢了就跑真刺激,溜了溜了。

  这人做了就要敢当,既然骗了李蝉,就要做好受寨子惩罚的准备。

  况且他还打伤了自己的徒儿,还令另一个险些走火入魔。

  他应该庆幸两人受伤不重,否则洛书能活剥了他。

  “寨子里一般会怎么做?”

  洛书问道。

  李砚夕道:“这种情况,都会由另一方处理。”

  着另一方自然是李蝉。

  洛书一愣,原来方才阿筹不是想让李蝉静静,而是想让李蝉干脆处理干净。

  随后洛书不解道:“那若是另一方仍然心有情意……”

  李砚夕笑着摇摇头,道:“我苗疆男女,皆敢爱敢恨,爱恨果断。若是爱,那就把人带回去,身有痴情蛊,自有其法。若是恨了,绝不留情。”

  ……

  李蝉推开了房门,与杜光风四目相对。

  “杜光风。”

  李蝉蹲下身,与杜光风平视,笑了笑,拿下了塞在他嘴里的布条。

  “阿、阿蝉!我很抱歉,我是有苦衷的,我要做的都是为了复仇,我……”

  杜光风着急地解释着,李蝉笑了笑,冰凉而纤长的手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唇。

  “杜光风。”

  杜光风浑身一颤,心里突然窒息似的疼。

  李蝉起先叫他月公子,后来叫他风郎,却从未用如此陌生而生硬的语调叫过他。

  李蝉垂下眸子,看向杜光风身上穿着的中衣。

  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他原本穿的,是她请言叔做的一身婚服,雪白的中衣,火红的外衣,上面绣着云纹。

  但是在林子里,杜光风迷了路,想着后有追兵,干脆铤而走险,放手一搏,将外衣脱去,只剩下中衣,作出奋力搏斗的样子,一头撞进了两人的树桩上。

  旁人自然是看不出这中衣哪里不同,可是这是她亲手挑的,一寸一寸抚平的。

  现在外面象征婚礼的红没有了,只剩下除她之外无人看清的白。

  李蝉的手按在了他的心口上。

  这里,是缠情蛊寄生的位置。

  她唤他,

  “风郎。”

  杜光风下意识地应道:“我在。”

  他愣了一下,心中突然划过一丝狂喜,也分不清是为了逃脱的可能性,还是什么。

  李蝉感受到他的变化,笑了笑,看他,道:“风郎,我心悦你。”

  她一只手按住自己心口,一只手按在他的心口,这个姿势杜光风熟悉得很,是激活痴情蛊仪式中的姿势。

  接下来只要他说一句“阿蝉,我心悦你”就是了。

  他几乎脱口而出。

  可是又犹豫了。

  要说吗?

  说了就结下痴情蛊,那就永远都无法分开了。

  用绝情藤可以解蛊,但是她会愿意吗?他们会给自己药吗?

  杜光风犹豫了。

  李蝉似是早有预料,她嘴角勾了勾,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最后转为细细的呜咽。

  她埋头在杜光风的胸前,亲昵如一对恋人。

  杜光风莫名地惶恐,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半晌,李蝉抬头,眼神清亮,除了眼尾的一抹绯红,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然后李蝉自怀中拿出一颗药,吃了下去。

  她将布条重新塞回杜光风的口中,不顾他的挣扎呜咽,走出了房门。

  她本是想最后问一次,试一试。

  若是结下痴情蛊,那日后两人就纠缠一辈子,在族中,在洛师父他们的惩罚过后,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要他。

  可是这最后一次,他依旧什么也没说。

  既然如此,她服下了绝情藤丹药,将自身的痴情蛊解了。

  痴情蛊生来便是一对,结下痴情蛊,两蛊方解相思苦。若是不结蛊,身子便会日益衰退,如害相思病,惧绝情藤,触之如受钻心之苦。

  若是痴情蛊在未表明心意时,另一半死去,则这一半也会日益衰败。

  有人说,这是活着的蛊思念死去的蛊,一曰求不得,二曰爱别离,于是辗转反侧,寤寐思服,相思成疾,无药可医。它所寄生的宿主则食欲减退,日益消瘦,如害相思。

  因此又有人唤它,望思。

  望君思我。

  “风郎啊……”

  李蝉仰面靠在门上,手攥住胸前火红的喜服,声音似是呜咽,似是叹息。

  服我望思蛊,知我相思苦。

  药效开始渐渐发作,李蝉感受着心口与另一方的联系渐渐弱了,弱了……直至完全消散。

  你既无心,何必纠缠。

  自此之后,一别两宽,再不相见。

  李蝉将换下的喜服点燃,火光从明亮到暗淡,直至将一片火红烧成一抔灰土。

  灰烬被半飞半掩,再无踪迹。

  ***

  不知道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李蝉看样子已经恢复如常。

  洛书晚上吃的很满足,不得不说李蝉的手艺真的一点都没夸大,味道好到过分,估计之前李蝉问过阿筹他的喜好,带有苗疆特色的小吃又新颖又好吃。

  大概对厨师最佳的褒奖就是食客吃到连话都没工夫说,李蝉看见洛书吃得开心,晕生双颊,笑意盈盈,一个劲儿得给洛书添饭,洛书来着不拒,差点吃得直不起腰。

  “这位兄弟……”李蝉看向二零八八,顿时一怔,大脑有瞬间的空白,等回过神来对自己哭笑不得,同时心里也有些好奇,这位这样盛的容貌,自己为何之前竟然未曾有印象呢?

  李蝉不知该如何称呼二零八八,只记得他与洛师父形影不离,不由又卡了一瞬。

  洛书轻咳一声,笑道:“这是小八,洛子无。我的……”

  洛书本来想像以前一样介绍,又想到两人对彼此的心意想换个介绍内容,然而再想到自己与小八之间那层窗户纸,又好险不险得将那句“爱人”咽了下去,只留下一个暧昧的尾音,令人迷惘遐想。

  二零八八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看向洛书,却见洛书一仰头喝了一大杯茶,耳尖红成一片霞,像是醉了。

  回想起白天洛书倚在他怀里时的未尽之言,二零八八抓耳挠心似的想知道,洛书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

  “呃——啊,吃的好饱,想遛一会弯。”回去路上,洛书伸了个懒腰,被二零八八抓住手腕放下来。

  “吃完饭别伸懒腰,抻着肚子疼。”

  洛书犯懒往二零八八怀里一靠,笑嘻嘻地仰头看他,“知道啦,小八妈。”

  二零八八面无表情,“说了几遍了都不记得。”

  洛书也不管自己手腕还在对方手里,带着二零八八的手摊手道:“有你我记这些干嘛╮(╯▽╰)╭”

  月光照在洛书玉白的脸颊上,他的一双眸子明亮得好像反射了整片星光,可是其中只有他一人的影子,比星光更亮。二零八八眸色微沉,低声问:“要是有一天我走了呢?”

  洛书睁大了眼睛猛地仰头看他,然后又垂下眸子,低声道:“你要是走了,我自然就都记得了。”

  二零八八握着洛书的手腕紧了紧,忘了放开,声音微微发涩,似乎是想开个玩笑,可惜声音干哑地像是神游天外,“阻碍了宿主的进化。”

  洛书又仰起头看他,“不想记住,不想进化。”

  很认真。

  二零八八想说宿主应该学着照顾自己,想说没有他也应该可以,想说系统存在的意义,可是最后什么都没说,化作了一声叹息。

  一时寂静无声,各有心事,殊不知本源同归。

  洛书握紧了拳,突然道:“小八,事情都解决了,还剩我身上的蛊。”

  是了,这还有一件麻烦事。

  说到正事,二零八八的面色严肃起来,“宿主上次说知道另一半在谁的身上?”

  洛书点点头。

  “是谁?”

  “你。”

  二零八八一愣,“什么?”

  洛书眉眼微弯,笑了起来。

  “你。”

  “另一半蛊在你身上呀,小八。”

  忽然起了风,风拨开丝丝缕缕的云,银色月华流泻。

  月色正好。

  他仰头看他——

  是春天的鸟啼。

  目光。

  是夏天的凉风。

  体温。

  是秋天的枫叶。

  脸颊。

  是冬天的暖炉。

  唇。

  ——那是他和他的整个世界。

  “我心悦你。”

  那一刹那,夜空中有一颗星星发出光亮,一只鸟儿啄破蛋壳发出一声啼鸣,月下美人猛然绽放暗吐幽香,老树钻出了新芽,一片雪花落在了山上,内核融成一片翠绿,又转为粉紫,变为天蓝,又重归翠绿,蓝色的数据流在意识海中滚动,炸成满天星光。

  “什……么?”

  洛书面上烧红,眼前一片空白,本以为能风轻云淡说出的却生于心脏,扎于血脉,仅仅是简单地说出就已经耗费了全身力气,就连呼吸都被抑制,不过是闭眼却力竭,将一颗真心捧在手上送出,由他决定生死——

  却依旧能说出潜藏在心的,不知酿了多久的心意。

  “小八,我心悦你。”

  “喜欢你,子无。”

  “子无,我洛书,心慕于你许久了。”

  “我一点也不想记得那些东西,我一辈子也不想进化。”

  “子无,我爱你。”

  “我……”

  洛书混乱的表白被打断,仰着头突然感受到唇上湿热的触感,能看见纤长的睫毛。

  洛书身子僵硬,然后又慢慢放松,闭上了眼睛。

  两人都不会在激烈的追逐中换气,不到片刻就气喘吁吁,洛书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的时候,二零八八松开了手,将他用力地揉进怀里。

  然后拉开。

  “宿主洛书,系统编号二零八八洛子无,已将您写入内核程序。”

  “我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 洛书:啊啊啊丢人啊!正式的第一次亲亲居然忘记换气了!

  二零八八:……【忘记自己不用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