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二青！”

  曲青邪正站在还带着凉意的春风中灭邪火，师父这一声正如春雷初绽，吓得他一个激灵，再多的邪火也给吓没了。

  “老头子！你、干嘛啊……”

  曲青邪有火发不出，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原本中气十足的质问也被拖长，像是一条被冬天冻得怂唧唧的蛇。

  在洛书看来，曲青邪现在的这幅样子就是十足的心虚，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肉乎乎的一团生生走出了两米八的气场。

  “来来，你小子给我过来！”

  他还道奇怪，小清清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拖拖拉拉的类型，爱就是爱了，不爱就是不爱，原来问题是出现在曲二青这里！

  曲青邪茫然地走过去，被洛书一把拉在身旁坐下。

  “说说吧。”

  洛书点心也不吃了，双手环胸气势十足。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曲青邪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想的？”

  洛书瞪他一眼，“还装！”

  “我问你，你和小清清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洛书当然不信曲青邪是某种只喜欢暧昧的渣男，只是想到幼时曲青邪的经历，就有些担心起来。

  当年曲湖对所晴的假意恩爱毁了曲青邪的信念与爱意，曲湖射在所晴心上的那一箭，也射穿了曲青邪对世间佳偶的信任。

  洛书只怕曲青邪又生了什么顾虑，得了什么猜忌，要干什么傻事。

  然而洛书这厢头晕脑胀，脑子里的东西杂七杂八，对面的曲青邪却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师父的担忧，只觉得一阵热流涌上头脑，烧的他脸颊发烫，炸出“轰”的一声巨响。

  完蛋了。

  师父知道我想霍霍他的大徒弟了。

  等洛书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长在曲青邪脖子上的西红柿愣了一下。

  “问你话呢，你脸红什么？”

  问话？

  啊？

  那就是老头子还不知道我的心思？

  曲青邪故作无事发生地抬起头来，想如平时一般作出潇洒模样，却看着洛书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饶有兴致的目光，知道自己败得一塌糊涂。

  “说说吧，你什么情况？”

  洛书见曲青邪这幅模样，知道中间可能出了什么误会，也不着急了，拿过篮子掀开布巾，拿出一块金丝糕慢悠悠地吃。看二青这脸红的，要是说对小清清没什么意思，他就把二青脖子上的大西红柿一块吃下去！

  “什么什么情况？”

  见曲青邪还想掩饰，洛书瞥他一眼，下了一剂猛药。

  “小清清说呢，你们的事情你若是后悔了，尽早说就好，他也不必要你的‘以身相许’。”

  “二青，你怎么看……”

  “不行！！”

  话音未落曲青邪猛地跳起来，看着嘴里叼着半块金丝糕的师父，发现自己反应好像太过激动了，又连忙坐下来，却依旧心不在焉得左右看着。

  洛书被吓得噎了一下，连忙拿过水囊猛灌两口，瞪曲青邪一眼，“说！你们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小清清已经打算和你一刀两断了？！”

  曲青邪又着急起来，却被洛书一身内力给压在石头上，只好老老实实地坐着，和洛书大眼瞪小眼片刻，终于忍不住地别过了头，像是崩溃似的甩了一下折扇。

  “本座、本座就是害怕控制不住x死他！”

  看着洛书呆滞的表情，曲青邪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玩意儿，破罐子破摔地倚在了马车上，却豁然睁大了眼。

  面前与师父一般怔愣，脸上还红成一片的，不是方尚清是谁？

  洛书收拾着自己的小篮子，觉得自己被这一口惊天动地的狗粮噎得脑袋瓜子嗡嗡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小清清毕竟也练了这么多年的内力，你说的这个……还是有点难度的。”

  “年轻人要节制、节制，你要是缺什么草药之类的，找你五师弟。”

  洛书看见远处的大徒弟，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心里想着这下正主也到了，刚刚二青那惊天动地的一嗓子肯定也听见了，自己也不用想着怎么解释“二青是为了不把小清清x死，所以才不得不疏远他”这种尴尬的事情。

  这口狗粮太硬核了，他需要找小八安慰一下。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这种十八禁的狗粮他不吃啊混蛋！

  洛书晕乎乎地往回走，路过僵硬在原地的大徒弟，突然心生怜悯，又回头跑过去塞给方尚清一瓶金疮药，想说点什么，突然发现不管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只好拍了拍大徒弟的手背。

  曲青邪只觉得头脑嗡嗡作响，缓缓起身，想解释什么，头脑偏偏一片空白，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清清说呢，你们的事情你若是后悔了，尽早说就好，他也不必要你的‘以身相许’。】

  曲青邪想起洛书的话，握住折扇的手猛地首收缩，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咬牙，走向了方尚清。

  他当年伪装成一个无名小辈的，在魔教一步一步往上爬，有无数次与曲湖相隔咫尺。心底的恨意像或一样烧得他双眼赤红，腰间的长鞭蛊惑着他缠上曲湖的脖子，将他的脑袋割下来，剖开的的胸膛，看他如此凉薄的一颗心，是否也如常人一般是红色的。

  他以为恨意难以掩藏，可是却不曾想到爱意更难遮掩，用爱去伪装对一个人的恨意，要比用混不在意掩盖对一个人的渴望，要难那么多。

  夜灯下方尚清提笔批注，烛光灼灼而暖，笼着他的面颊仿若玉石般温润，一双眸子星光点点，好似天上明星，被抓了一把放在眸中。他的手指修长，带着薄薄的茧，干燥而温暖，让他情不自禁得想握上去，吻上去。

  他想从眼睛、到指尖，一一吻遍，想看他眼底的星星会不会随着眼泪一并流出来，想吻过去去看看，这颗星星是何滋味。

  他披着月光与夜色贪婪地描摹着他的眉眼，在记忆中的琴声中沉沦，直到他抬起眼睛望向他。

  肃肃如松下风。

  像是一阵清风，唤醒了他旖旎的梦境。

  他忙不迭地向远处掠去，将自己埋在夜色中，只怕自己眼底的火焰要将那片松木清风烧成灰烬。

  曲青邪一步步走向方尚清，最终缓缓地抬起了手。

  他握住方尚清的肩膀，只觉手掌滚烫，像是握住了一块烙铁，却被烫得心甘情愿。

  “方尚清……”

  曲青邪嗓音嘶哑，像是压抑着什么已经到了极致。

  方尚清头脑一片混乱，只觉得初春的天气热地莫名其妙，热得他头脑发晕，热得呼吸都困难。曲青邪比他略高一点，平时没什么感觉，现在却觉得就是这一点点的高度，像一块厚重的毛毯，向他压过来，将他整个人裹起来。

  曲青邪慢慢靠近他，在几乎要触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

  “方尚清。”

  呼吸炙热。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这时被蛇卷上的猎物，在露出獠牙注入毒液的前一秒，所给予的、最后的仁慈。

  方尚清看着曲青邪，能闻见淡淡的皂角香气，他想起在幽冥墓中，那背在背上的呼吸相闻，这淡淡的皂角味道也一直若有若无的缭绕。

  伴着他似梦似醒的呢喃。

  【方尚清。】

  【尚清。】

  【方大盟主。】

  【焦尾。】

  【挚友。】

  【……吾爱。】

  像是一柄小锤子，轻轻敲在他的心上。

  方尚清神是鬼差地扬了扬头，贴上了他的紧抿的唇。

  有点烫？

  方尚清像是喝多了酒，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觉得奇怪，便伸出舌头，又舔了舔。

  曲青邪浑身一颤，眼底的火再也遮掩不住，从漆黑烧成明黄，要裹挟着方尚清一并燃烧成尘。

  我给过你机会的……

  方尚清天然的直觉让他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却已经迟了，伸出的舌尖被轻柔而蛮不讲理地咬住，然后狠狠地吻了下来。

  热意铺天盖地。

  ……

  宁恒看向洛书，“搞定了吗？”

  洛书抽了抽嘴角，“搞定了，搞定得不能再搞定了。”

  宁恒有点好奇，洛书连忙比划了个噤声的手势，“别问，老宁别问。我还只是个孩子，不要用这种东西摧残我幼小的心灵。”

  宁恒满头问号，不知道洛书受了什么刺激，眼看着他吃完了一整盒金丝糕。

  二零八八看着洛书，像是什么都知道。

  洛书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二零八八会心虚，吃一块糕点，偷偷地看看二零八八，又继续吃，直吃到二零八八嘴角带上浅笑。

  “宿主？”

  洛书连忙晃晃脑袋，将金丝糕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一并吞进肚子里。

  “小、小八，怎么了吗？”

  二零八八看着洛书，眉眼温柔。

  “宿主，你的脸红了。”

  洛书连忙挥挥手，像是在扇风。

  “是、是啊。”

  “春天真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