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春情才露相思始萌
作者:隔江人在      更新:2023-07-25 16:46      字数:4249
  一柱香的时间, 个个贡生绞尽脑汁奋笔疾书, 莲曳不慌不忙的饮尽杯中茶, 拿起笔略加思索,便下笔行云流水,笔锋停处, 墨迹未干。

  不久时间到,每个贡生把诗交上去,光禄寺卿依次读诵,大家评论, 第一个就是李锦年的,李锦年垂头丧气恨不得把头塞桌子里面。

  “阳春四月草木长,金阶花开正朝阳。莺歌燕舞人间景,鸟语花开天下香……”光禄寺卿憋笑憋的好辛苦, 胡宰相哈哈大笑:“我说锦年,这你们家春联年年你写的?”

  李锦年傻傻的笑:“是啊。”

  贡生们忍俊不禁, 都知道他作诗不好, 但是还是忍不住笑。白衣男子噗嗤一笑, 看他一眼。

  读着读着,都是写那春天景色的, 读到一个,光禄寺卿愣住了, 尴尬着念完:“三月春寒衣尚凉,东风已放花前廊,花蕊涵露承恩重, 枝叶纠缠向花房。杨柳轻摇牙床颤,牡丹滴露不胜香…”

  李锦年惊叹一声,低声对莲曳耳语:“我的天啊,居然有人敢这么写…这也太太太…棒了吧!啧,这一般人还听不懂嘻嘻…咋一看是春色…其实…嘻嘻嘻…”

  “淫者见淫。”莲曳淡淡开口。

  “哎,你别总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李锦年气:“我就不信你不知道!”

  莲曳不语,低头喝茶,垂下的鬓边长发悄悄遮住他微红的耳垂。

  岂会不想,他做了好几次梦了…

  光禄寺卿还在继续念着,念到胡明是的时候,大家纷纷赞叹起来。白衣男子也随着鼓掌,只是眼里暗含失望。胡明是的诗不过歌功颂德的比别人工整些罢了。他听的腻了,歪着身子喝着茶叹气。

  只剩下一个没有念了,大家一齐看向莲曳,莲曳气定神闲,光禄寺卿看着纸,眉头紧缩,面色复杂,看了一眼莲曳,不可置信的开口念:

  “三月春色里,春水何溶溶。折柳西桥北,采桑南城东。”

  李锦年傻眼了,这是什么东西啊:“莲兄…你你你…你不会被我附体了吧!这是你写的?”

  莲曳点点头不说话,光禄寺卿继续,白衣男子皱了眉头,看向莲曳。

  “金车青鬃过,玉轮碾尘香。见有佳人陇上立,下辇唤鹰整冠忙。置金地平川,官银足百两。佳人倚树笑,风动蔷薇香。携手入屋内,鸳鸯今成双。画梁燕羞看,罗帏蝶恼伤。袅袅金莲颤春意,纤纤柳腰动香囊,红帐翻浪不尽意,绿窗纱静透微光。”

  贡生们一个个面红耳赤,白衣男子一脸的茫然,李锦年面色复杂的看向莲曳:“莲大哥,大哥,我说…你这是要…搞事情啊,皇上还在呢…虽然他很喜欢这些东西,但是你…注意身份啊…”

  莲曳依旧不说话。光禄寺卿眼前一亮,继续念:

  “低头问声谁家女,谁家金屋谁家房。笑言夫婿陇西去,青州城东是夜郎。无有音信无人问,生来死来不成伤。公子无须多顾虑,此时明月夜正长。”

  莲曳的诗,不算什么好诗,他只是委婉的点出了两点。

  边疆战事,生死未知,京城子女,骄奢淫逸。

  白衣男子眼睛微眯,看向莲曳的眼神深沉几分,他一把合上扇子,一言不发转身离去,临走时对着旁边的小太监耳语几句,小太监跑去跟光禄寺卿说了,光禄寺卿笑:“今天的诗,大家都做的很好难分高下啊!不如把这酒掺入水中,大家一起喝个痛快如何?!”

  贡生们本来以为会是莲曳赢得,听见如此分配愣住了,来不及反应,光禄寺卿已经把那一瓶小小的御酒倒入一坛水中,分了下去。

  李锦年开始咋咋呼呼:“凭什么啊莲兄!你的转折那么好,刚才那皇帝一直朝你看!应该是你啊!”

  莲曳微微一笑:“他这样就对了。”

  李锦年一脸懵:“为什么?”

  莲曳沉吟不语,如果刚才皇上把那御酒赏赐了他,那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嫉妒,皇上现在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他现在最着急的就是给太子栽培势力。

  皇上可不希望看到,他太过耀眼。

  莲曳叹口气,继续喝茶,喝的不想再喝,宰相陪着白衣男子离席了,李锦年缠着他不放,莲曳无聊的紧,心中一动,笑了笑,随时摘了片树叶写了几个字,递给小太监耳语几句。

  小太监找了半才天找到了耶溪,她和二姐在说话。一个安安静静的坐在石头上,一个不安分的伸手在溪涧里耍水儿玩。

  “二姐,马上你也要走了,”耶溪郁闷:“大姐出嫁两年,抛弃大姐夫去了边关,去做她喜欢的事情,二姐还有三天你就…要嫁给那个王八…秦书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没事,”文嗣音声音轻轻细细的,里面有掩饰不住的失落:“二姐还能回来看看你…”

  “不想要你嫁人…”耶溪说着眼泪差点下来,她眼睁睁的看着二姐要像前世那样步入火坑,却无能为力:“你不嫁好不好,我养你!”

  “傻,说瞎话,”文嗣音刮刮耶溪鼻子,把耶溪的手从水里拿出来:“别凉着了,这水才回温呢。别怕,二姐走了还有丫头们陪你,再说了,”文嗣音笑笑:“耶溪也十六了啊…”

  耶溪红了脸:“还早呢!”

  “不早了,”文嗣音眨巴眼睛:“不知道是谁家儿郎有福气?娶走我的小耶溪?”

  耶溪撇嘴:“谁知道?”说着,赖到她肩膀上撒娇,突然看见一道蓝影闪过,她一激灵:“谁?”

  一个小太监笑眯眯走出来:“三小姐,莲公子在哪里,问您个事情。他好像忘了什么东西,想让您提点一下。”说着,递上一片树叶。

  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温飞卿新填声杨柳枝词第二首,忘了,急。

  耶溪嘴角一抽,想起来几年前他读书的时候,刚开始什么都不会,在学堂里面倍受煎熬,每次考试默书,都是耶溪偷偷的用小树叶写好放在渠沟里,替他做小抄,然后让他借着如厕偷偷跑出来看。

  耶溪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嘟嘟囔囔:“还会元呢,一首诗都记不住,拿笔来。”说着,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笔,信笔写下: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写完她脸上有些发红,也不知道莲曳问这个相思诗做什么,过了一会小太监又来了,递给耶溪一张树叶,匆匆忙忙的走了。

  耶溪不解的翻过来看。

  上面简简单单一个字:知。

  耶溪:“……”

  文嗣音不解的看着耶溪的小脸又红到青再到红,然后嘤咛一声扑到自己怀里,泪汪汪的,不知道的气的还是羞的。

  “这不是…欺负人嘛…”文嗣音听了半天,只听到耶溪羞到不行的声音,她看看叶子上面的字,感到莫名其妙。

  耶溪在这里又羞又气,莲曳在那边笑的温和动人,想象耶溪看到字的模样,他鬓边垂下的长发遮住了慢慢微红起来的耳根。

  “莲公子,”一个下人打扮的人恭恭敬敬的上前:“宰相有请。”

  “何事?”

  “您去了便知道,”来人恭恭敬敬的请走莲曳,莲曳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胡宰相和自己文太傅不对头的事情人尽皆知,自己显然是文太傅这边的,今日突然私邀他,不知道是什么事。

  未到书房看见耶溪红着脸蛋双眸含泪,他眼神一暗,耶溪瞥他一眼哼一声,莲曳一笑,轻轻拉住她,耶溪挣扎一下,还是跟着他一起。

  到了书房,莲曳和耶溪进门,一个中年男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进来:“三小姐也来了。”

  “胡伯伯喊莲曳有什么事情吗?”耶溪侧着脸微笑。

  “哦,素闻莲公子芝兰玉树文才无双,是京城头一等的人物,今日想攀谈一二,”胡宰相笑:“三小姐也坐吧,一起也好。”

  “大人过奖了,”莲曳低眉。

  “哪里!莫要谦虚,”胡宰相笑眯眯:“不知道莲公子是哪里人氏?家住何处?”

  莲曳一愣,还是乖乖开口:“莲曳是京城人氏,现居瞻华衢上。”

  “能生出如此才子,令尊令堂必然是不俗之士啊,敢问…”

  “家父仙逝多年,家母莲氏,”莲曳一顿:“莲曳随家母姓。”

  胡宰相点点头:“不知令尊…”

  “胡伯伯,您是和他聊天还是查户籍啊!”耶溪怕他难堪,眨眨眼睛,胡宰相大笑几声,摇摇头:“好好好,不问了!你们孩子去玩吧!”

  莲曳和耶溪退出房间,从屏风背后转过来一个佝偻着的人,正是莲曳在门口遇见的那个老院公,他眼睛混浊不堪,眼神却分外清明。

  “老院公,”胡宰相压低声音:“你可看着像?真是像吗?”

  老院公轻轻一笑,笑声分外森寒:“老朽给胡府卖力这么多年了,眼力难道您还不相信吗?这莲曳,和当年那个可怜虫,少说也有四五分相似…”

  “我派人去查查他身世吧,”胡宰相声音也染上了一丝阴寒:“斩草不除根,难道留着他来日出将入相成我等心头大患不成?”

  “不用查了,他父亲就是那个小倌,母亲是那个biao子,”老院公幽幽开口:“这事本来老太爷都知道,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能长这么大,还怎么有出息,和他那个祖父…一模一样的聪明呢…”

  “他祖父?”胡宰相轻蔑的笑:“那老儿若是看到自己的爱子,沦落青楼,被人骑被人压,不知道做何表情哈哈哈!”

  老院公笑起来:“交给老奴吧。”

  胡宰相摇摇头:“您老了,别露面了,我来吧,再说,他和文家和邱公公,都有瓜葛,这一锅端了,多好,您说是不是?”

  老院公眯起眼睛:“是啊。”

  胡宰相心情显然很好:“如此,就先看着他吧,等逮到什么机会,一网打尽。”

  “机会?”老院公笑眯眯:“这殿试要到了,您可得抓紧啊,若是他更上一层楼,那就不好办了!”

  “殿试?”胡宰相冷笑一声:“您说的还真提醒了我,他祖父不就是栽在这里吗?今个儿我让他也栽一回!”

  “同样的手段?”老院公皱眉:“会不会有人起疑?毕竟…”

  “哎!”胡宰相摆摆手:“不会,四十多年了,那些知道人,该死的死,该老的老!就连皇上,都对那事不甚了解,你去京城里面问问,这京城里面…”

  胡宰相捻起胡须,微微一笑,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有谁还记得,那个四十年前风光霁月风华正茂的第一才子呢!”

  书房里面灯火幽暗,从窗中袭入的风吹动烛火,火光闪烁,照不清两人面上的表情。

  耶溪和莲曳出来了,去找二姐,三人一同出门归家,一出胡府就看见了一脸焦急的南笙,南笙看到二姐眼睛一亮,二姐躲避他的目光,南笙无可奈何,转头向着莲曳:“莲曳…”

  “好了,”莲曳不欲多说:“你放心。”

  耶溪眨巴眼睛:“你们在说什么?”

  莲曳微笑:“没有什么。”说着,和南笙一起离去,离去前悄悄附在她耳边:“明天,等着看好戏。”

  热气吹的她耳垂一颤,耶溪一愣瞪他一眼,继而小脸一红,支支吾吾的抱着二姐胳膊乱蹭,二姐笑着看向她,眼里滑过一丝伤悲,还是轻轻笑着:“耶溪,我们回家吧。”

  “好。”

  “不知道是谁家儿郎,勾的我们家耶溪脸红心跳?”二姐压低声音,笑着打趣:“耶溪啊,姐妹三个,你命最好,以后无论怎么样,你要过的好好的啊。”说着,她声音渐渐低下去,只有她自己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