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面圣陈情地牢相见
作者:隔江人在      更新:2023-07-25 16:47      字数:3641
  耶溪一身绿色衣袍, 戴着皇上赐她的白玉手镯, 在众人指指点点的目光中走到了皇宫外, 往玉石桥一跪,端端正正,闭上眼睛。

  越是严峻, 她越是要逼自己冷静。

  从晨曦消露,一直跪到了正午艳阳高照,她感觉身子一阵阵无力,摇摇欲坠, 路过的人也越来越多,议论纷纷,有挖苦的有讽刺的,也有可怜她的, 新婚之日,失去了一切, 真是可怜。

  一直跪着, 守皇宫的侍卫对她视若无睹, 任由她跪,耶溪感觉自己要被太阳烤干了, 眼前发黑,心里有一种绝望的感觉。脑子阵阵剧烈的疼痛, 她一口气喘不上来,昏过去了。

  再醒来,只闻得龙涎香的阵阵幽香, 她吃力的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精致的紫檀木绣花床上,身上黄色的绣花锦被闪着如水的光辉,她一抬眼,就看见皇上背对着她,在床边站着。

  龙床?!

  耶溪紧张的看看自己,发现自己衣裳整齐,松了口气,赶紧下了榻,扑通跪下:“皇上!”

  “起来。”皇上声音淡淡的,转过身,他紧锁眉头,阴沉着脸,耶溪恍惚了一下,一直以来,皇上对她都是笑着说话,像是对自己的女儿一样慈祥。今日看来,皇上真的是动了怒火。耶溪不敢像以往一样的撒娇,端端正正的跪着不说话。

  “身体不好还跪那么久,”皇上语气愈加阴沉:“谁教你的!”

  “只要能见皇上一面,罪女就是跪死也无怨无悔。”耶溪低头,语气卑微到不行,皇上看她苍白的脸色,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只是语气还是不变:“见朕有何事?”

  “皇上,我外祖父和我夫婿…”耶溪还未说完,就被皇上粗暴的打断:“自作孽不可活!”说着,他横扫桌边,奏折掉了一地,几张纸轻飘飘的落在耶溪面前,耶溪愣住了。

  “看看你的好外祖父,还有你的如意郎君干的好事!”皇上面色铁青,怒哼一声。

  耶溪看向那纸,上面的字她再熟悉不过,是莲曳和文太傅的亲笔,一问一答,字字句句都泄露着科举大事,包括考官的喜好,皇上的出题,更有甚者,已经根据泄题拟好了文章,文太傅还在上面有改动的痕迹。

  “朕问你,这是不是他们的字?”皇上闭上眼。

  “是…”耶溪无力点头,他们的字她太熟悉。

  “没话说了,走吧。”皇上叹口气:“好好养身子,过几日朕给你找个好人家,嫁妆朕来置办,若是太子他不吵闹,你便去太子府上吧…”

  “皇上!”耶溪泪水一下子落下来,重重的磕了头:“请您三思!外祖父辅佐您鞠躬尽瘁这么多年,难道比不上这一封来历不明的书信吗!莲曳他锦绣文章,岂用舞弊才能显其才华!皇上!请您三思啊!您何不再召莲曳!再出试题,您看看他才学!他绝不是这种无耻之人!”

  皇上一下子扶住她,不让她再磕,心疼的看着她额头边渗出来的血:“好了,莫要磕了。”

  “您不答应我…罪女,罪女就继续磕皇上!”耶溪泪汪汪:“再说皇上,如果书信是真,如此大事,他们事后岂不会销毁这些证据,还要留着这东西吗!岂不是自找灭亡!”

  皇上一愣,他也是气急,加上宰相一直在说文太傅最近反常,议论莲曳以前的劣迹斑斑,他才气的相信,倒是没仔细想。

  “皇上!求求您了!”耶溪还要磕头,皇上拦住她:“好了好了,朕答应你,试试莲曳看看。”

  “多谢皇上!”耶溪破涕而笑,皇上叹口气不再看她。

  “对了皇上,罪女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耶溪低头。

  “说。”

  “罪女想去牢中,看看外祖父…还有…”耶溪声音越来越小,皇上半晌不说话,耶溪泪汪汪:“皇上,现在我娘缠绵病榻,重病不起,耶溪除了姐姐母亲就只有外祖父这一个亲人了…”

  皇上眼里闪过一丝沉痛,许久才开口:“准你去吧,不要待太久,牢里阴寒。”

  牢里阴寒,难道文太傅和莲曳就百寒不侵?耶溪心里一阵发酸,还是谢恩,出门正好遇见大理寺卿石昆山,前年官员大换,他和阮沉香调了个位置,他成了大理寺卿,阮沉香掉到了少卿的位置,大家都拍手称快,因为阮沉香太不要脸了。

  “昆山,等会带耶溪去看看他们。”

  “臣遵命。”石昆山沉声答应,皇上叹口气:“耶溪,这是负责你外祖父案子的大理寺卿,你跟着他便是,看完早点回家。”

  “皇上…”耶溪低头:“罪女…已经没有家了。”

  皇上一愣,反应过来时,耶溪已经和石昆山走了,寂静的房间里龙涎香依旧,仿佛没有人来过。

  昏暗的牢房里

  邱公公笑着喘气,身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我说文老头,早点招了吧,早死早超生啊,这太折磨人了!”

  文太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没好气的回怼:“这都是你创的刑罚,今日用到你身上。活该。现世报!”

  莲曳冷眼看着两个人吵架,血从他指尖滴落,落到肮脏的地上,为斑驳的旧血痕染上鲜艳的红色。他轻轻咳一声,感觉嗓子一股腥甜要往外涌。

  “莲曳你怎么了?”邱公公紧张的问。

  “没事。”他一皱眉,吞下了那一团血。

  “王八羔子!”邱公公大怒:“这地牢里面都是我的人,现在我失势了,一个个恨不得打死你,狼心狗肺的东西!”

  “势败休云贵啊,”文太傅叹气:“祸从天降,未知吉凶。这次陷害,连见皇上的面都不能,怕是凶多吉少。”

  “有人下了狠手。”邱公公啧两声:“想不到你文大正经也会被告,这罪名笑死我了!哈哈哈!科考舞弊,亵渎公正,啧。”

  莲曳一直没有说话,祸从天降,他内心反而十分镇定,刚开始他怀疑是秦书旻的手脚,因为秦书旻怕是已经知道了二姐的婚事与自己动手脚有关。但是以秦书旻那种跳梁小丑,只能找小麻烦。

  这次,怕是有大人物在暗中动手。

  很好猜,胡府,那个和文太傅素来不和的胡宰相,被自己抢了风头的胡家大少爷,被自己羞辱到差点自尽的胡家大小姐。

  还有胡皇后,那个一直嫉妒文夫人的女人。

  纵观朝中,也只有胡府。

  “伪造证据,当真厉害啊。”邱公公摇摇头:“一模一样的字,还有文府的章印,还有你们的私信,全都齐了,还有你们议论朝政,皇上最讨厌就是私议朝政啊…不由人不信啊。这罪名下来,要是认了,我这一辈子也完了,你们啊,也都完了,最轻的,是死刑啊。”

  “会累及…亲眷吗?”一直沉默的莲曳沙哑开口。

  三个人一齐沉默了。

  过了许久,邱公公才懒洋洋开口:“咱家听说过,四十多年前,好像也有一件这样的事情。”

  文太傅一愣,眼神立刻清明起来,邱公公笑:“文老头,你莫不是知道什么?”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文太傅叹气:“谁还记得?”

  说话间,一个绿色身影闪入,一下子就扑到牢房的栅栏前,莲曳一愣,看着泪水止不住的耶溪,四目相对,莲曳无力的闭上眼睛。

  “外祖父!”耶溪眼圈都红了,看见他身上斑驳的伤痕:“怎么动了这么重的刑罚!外祖父!孙儿不孝,现在才来看您…”

  文太傅笑笑:“没事,清者自清,皇上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哼,只怕那个时候,咱们已经被磋磨死在这里了。”邱公公拉长了语气,眼睛幽幽的看向暗处:“来了就来了,躲躲藏藏做什么。”

  石昆山站出来,恭恭敬敬行礼:“见过文太傅,邱公公,莲公子。”

  “好了,”文太傅笑笑:“看了就该走了,这里阴气重,耶溪乖,回家去,找你二姐。”

  “不要!”

  “文太傅,”石昆山突然开口,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刻把狱卒都赶出去了,紧紧的带上门守在门外,石昆山眼神复杂:“下官敢问,您所言的四十年前之事,可是苏秦仪大人科考案?”

  “是,现在还有人记得啊…”文太傅叹口气:“我以为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可能给下官详细说说?下官遍查案宗,都查不到当年的详细情况,只是一笔带过,详细的卷宗在十几年前就被大理寺火灾烧毁。”石昆山皱眉:“下官觉的,今日太傅之案和当年的苏大人之案有相似之处,而且…当年实在离奇,就和今日您入狱一样。”

  “当年的事情啊,”文太傅目光飘远:“四十三年前,苏大人在京城…可是传奇人物啊,寒门出身却天资过人,弱冠登第位列三公,三篇论策博得天下观…天下学子,皆以拜入苏府为荣…”

  “是什么时候…对了,先帝十六年的殿试,有人告发他私通考生,证据确凿,他被打入死牢,然后在他家,有找出他和北戎王的私信,可以看出他们交情不浅,当时我南朝与北戎水火不相容,皇上一怒之下,将他退出午门问斩,一家大小打入贱籍。”文太傅叹口气:“可怜了他满门的老小啊。”

  “他可有后人?”

  文太傅眼中悲哀愈加深沉:“两个幼儿,一个死了,一个…失踪了。”说着,他说不下去了。

  “太傅…您直言就好。”石昆山眼神幽深起来:“下官听说您和苏大人交好…可是真的?”

  “是啊,”文太傅陷入沉思。

  “那…下官有一事不明。苏大人的遗子,难道您就没有寻访过吗?”石昆山淡淡开口:“还是说,您找到了,然后不动声色的护在了身边?”

  文太傅身子一僵,石昆山继续:“您一生公正无私风光霁月,唯一的污点,就是单轻舟。”

  “一个地痞流氓,何故能得到您的青眼?蒙您接回家,还娶到了您女儿,京城的出名的大家闺秀。”

  “这其中端底,太傅心知肚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