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一向重文轻武，这么多年来在军事上从来没有占过北元的便宜, 这一次大将军打的北元毫无还手之力, 真是让大齐的百姓们扬眉吐气了一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齐的皇帝死了。五岁的九皇子登基，老百姓们虽然好奇皇帝明明有好几个年长的儿子为何偏偏是这个刚断奶没多久的娃娃继位, 但这些事毕竟离老百姓们太遥远了一点, 几天时间已过便不在意了。

  然而这个时候, 远在边关的大将军司徒湛给新帝送来了一份天大的登基贺礼, 北元都城被破了。

  薛采穿着漆黑的盔甲，背后猩红的披风随风飘扬，一手按着腰间佩剑，缓步踏入了北元的都城。

  空气中的血腥气浓郁不散，他不可觉察的叹了口气。即使他已经下了命令禁止屠城，但光是死在城上的北元士兵与大齐士兵尸骨都已经堆成山了。

  正月还没过去，以往繁华的北元都城就已经成了死城。不过在城中四处奔走搜查的大齐士兵们倒是挺开心的，他们刚刚灭了北元啊, 光是想一想就仿佛在做梦一般。

  副将小步跑至薛采身边, 道：“宫门已经开了，所有宫人侍卫尽数降了。”

  薛采点了点头, 心情有些激动，他终于是走到这一步了，五年了总算是再见到思思了。

  此刻北元皇宫内，李乾昊身穿龙袍脸色煞白的坐在台阶上，他正愣愣的看着眼前一身白衣的女人。这女人是他的皇后, 然而五年了他都没有动过她。想到这里李乾昊自嘲一笑，“如今到了这步田地，我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慕思思看着他，眼里有怜悯担忧等情绪。不管她是不是真心愿意嫁给他，但他这五年确实对自己很好。然而国灭了毕竟不同于普通百姓破产，她有心安慰却又说不出话来。

  李乾昊越笑越大声，老天让他重生，便是让他再经历一次失败吗？他看着慕思思，满腔的苦恨最终化为了怨毒，他又说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皇后，你可知是何人率领大军灭我北元？”

  慕思思没有说话，但是她知道薛采此刻就在都城之中，随时都会冲进来见她。

  “是司徒湛啊，是那个爱你爱的愿意为你隐姓埋名做一个山野村夫的司徒湛啊。”李乾昊低声笑了起来。

  慕思思脸色一白，他是怎么知道的？

  “他真的很爱你啊。”李乾昊红着一双眼睛歇斯底里的道：“我的皇后，你的阿湛就在宫外呀。他果然比朕更爱你，他一手掀起这场腥风血雨，致使两国血流漂杵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都是为了你呀！因为他想将你从我身边夺回去……”

  慕思思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褪。她忍不住想起与阿湛成亲那天，狗剩媳妇她们明明刚刚与丈夫分别却还强撑着笑意来恭喜她。那时候她就想，如果因为自己的让这样善良单纯的人们遭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痛苦，那她这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所以她毅然离开了阿湛，背叛了自己的诺言来到北元，只为了能还天下一个太平，却没想到结局是这样的吗？

  李乾昊阴毒的笑道：“五年了，无论朕如何对你好，你都始终不肯接受朕。真好啊，你马上就能和司徒湛在一起了，踩着天下人的尸体幸福的在一起了哈哈哈哈……皇后你就要得偿所愿了。”

  慕思思转过身去，仿佛能听见外面厮杀的声音，仿佛能嗅到鲜血的味道。阿湛真的是为了她吗？可她无法责怪阿湛，因为负心的人是她啊。是她不想和亲说服阿湛带她走，是她在新婚当夜弃他而去，是她违背誓言……

  事到如今怪不了别人，一切都是她的错。

  慕思思转过身，宫殿内摆放着北元帝王的佩剑。她在李乾昊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抓起那把天子之剑。随着剑身一点点从剑鞘中拔出，森寒的光芒在慕思思的脸上一闪而过。

  李乾昊死死的盯着她，这是他爱了两辈子的女人，这也是他第二次亲手将她逼上绝路。

  “啪嗒！”

  剑鞘掉落在地上。

  慕思思一手持剑，侧过头看见了从窗户中透进的阳光。阿湛就在外头，五年以来他们从未相距这样近过。然而她却不能推开这扇门，门里门外生死相隔。

  薛采为了防止出现什么意外，直接骑马冲进了皇宫。

  慕思思闭上了眼睛，低声道：“阿湛，若有来生，我愿做你腰间长剑，为你披荆斩棘护你一世平安，再没人将我们分开。”

  就在她决然挥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慕思思睁开眼睛，看见了她宫中的宫女小七站在她面前。

  “公主。”小七道：“将军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要让他功亏一篑吗？”

  “你是谁？”慕思思惊诧的看着她，随后惊呼道：“小心！”

  十七伸手将慕思思护在身后，转过身只见一道绚丽的剑光朝自己挥来。此时绝不能躲闪，如果她躲开了，承受这一剑的将会是她身后的人。

  十七目光一凝，抬手格挡。

  “啊——”

  温热的鲜血溅了慕思思一脸，断了一臂的十七痛到脸上扭曲，嘶吼道：“走！”

  “走？”李乾昊拿着剑，宛如修罗一般道：“皇后想去哪儿？你是朕的皇后，死也要死在朕的怀里。”

  慕思思震惊的看着浑身浴血的十七，十七扑过去拦住李乾昊，“公主快走，你莫要再负了将军了！”

  失血过多让十七根本提不起力气，又事一剑将她的脏腑刺穿。十七顺势一把搂住李乾昊，“走……”

  鲜血经过气管从喉咙里涌出来，她连话都说不太清，“……好好待将军。”

  慕思思知道此刻她若是不走，便是辜负了十七的牺牲。她深深的看了十七一眼，伸手推开了殿门。阳光倾泻而入照射在她的身上，她脸上身上都是十七的鲜血。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也不知道要跑多久，她只知道要跑，千万不能让身后的人追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有人在叫她，“思思……思思……”

  慕思思回过神来，看见薛采在她面前。她呆愣了一下，哇的一声哭出来，“阿湛！”

  “别怕。”薛采心疼的搂着她，“我在。”

  “小七。”慕思思慌乱的指着身后道：“小七……救小七……”

  薛采心里咯噔一声。

  十七失去了一只手，腹部被连捅数剑，神志都不太清楚了。她快要抓不住李乾昊了，不能让他追上公主……

  “呃啊！”李乾昊痛苦的吼出声来，这个女人居然敢咬他。他痛苦的挥剑乱劈，终于将那女人另一只手也劈了下来。

  十七无力的倒在地上，耳边是李乾昊的嘶吼声，她渐渐模糊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外的方向。

  好想再见将军一眼……

  这是脚步的声音吗？

  将军来了，真好……

  十七闭上了眼睛，薛采出现在门外，他一眼就看见了残破不堪倒在血泊中的十七。

  “十七……”薛采扑通跪在地上将十七揽在怀里，十七的身体还是热的。

  “将军，等此事结束您能不能给属下一个赏赐？”

  “属下想要一身天下最好绣娘缝制的衣裙……”

  “属下也是女子，也想试试穿裙子是什么感觉……”

  “十七。”抱着全无气息的十七，五年前那个总是无意识坑他的十七再也不会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了，“我还没有给你几十套衣裙呢……”

  薛采回到大齐都城那天，全城的百姓都出来迎接。百姓们拿出家中最好的食物摆在路边，花前买下冬日里难得的鲜花洒在将士们的身上，脚下的道路上。

  薛采苍白着一张脸，骑着马走在最前头，身后的马车里慕思思病倒了。王执带着五岁的小皇帝在北风里站了两个时辰，终于是把薛采给盼来了。

  远远的看见了他们，薛采勉强打起精神，挥手停步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道：“臣司徒湛，幸不辱使命……”

  五岁的小皇帝满眼都是惶恐，小小的身躯瑟瑟发抖，王执小声道：“陛下，臣教过你什么？”

  小皇帝双眼含泪，用稚嫩的声音道：“爱……爱卿免礼。”

  薛采站了起来，小皇帝又是一挥手，“宣旨。”

  王执冲着薛采笑了一下，展开一直捧在手上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司徒湛授以册宝，封尔为宁王，永袭勿替……”

  圣旨一出群臣哗然，大齐开国一百多年，终于又出了个异姓王了吗？

  五岁的小皇帝哪里会封王？王执拟了封王圣旨居然都不与朝臣商议的吗？

  “不行！”礼部尚书跳了起来，伸手指着王执道：“这不是陛下的旨意！我们不承认！”

  王执冷冷的瞧了他一眼，一挥手御林军冲上来将礼部尚书的嘴堵上拖走了。王执淡淡道：“礼部尚书想是被风吹坏了脑子，陛下不如准他告老还乡吧。”

  小皇帝眼泪汪汪的看着王执，仿佛是在看什么可怕的猛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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