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金鳞炼化
作者:薇我无酒      更新:2023-07-26 13:27      字数:3749
  雪刃似骤雨, 沈渊渟眼中一暗,灵力爆开, 吹散了纷扬的荷瓣。但还是有一片擦着他的脸颊而过, 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来的人正是白怀谷。

  两人都被灵力震开, 再次形成对峙之势。这一击不仅让沈渊渟见了血,还让他脱离了对钟忆的控制。钟忆的动作霎时停住,宛若傀儡般静止不动了。

  虞长乐脱口喊道:“师……师叔!!”

  白怀谷瞥了他一眼, 并未应答。他注视着沈渊渟, 脸上笼罩着寒霜。沈渊渟手指从自己脸颊上擦过,看着指尖的血迹,眼中阴云密布。

  两方皆是全身紧绷, 彼此试探。虞长乐趁机飞速结印, 化虚印生出长龙一般的锁链, 把钟忆捆了个结结实实。

  沈渊渟眯了眯眼, 对着白怀谷道:“你究竟是谁?”

  “我竟不知, 竟然还有沈厌不知道的事?”白怀谷勾了下唇角, 眼中寒意更甚。他生得是冰雪之貌,说话却无比刻毒, “听好了,要取你狗命的人叫白怀谷。我要你给师姐偿命!”

  “师姐?‘怀’字辈……”沈渊渟眼睛微微睁大,虞长乐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露出这种表情, 几乎可称得上错愕。

  “你是花怀离的师弟?”

  沈渊渟蓦地转向虞长乐, 道:“你叫他师叔……你是花怀离和虞思渊的儿子?!”

  虞长乐直视着他, 道:“正是。”

  他心里也在飞速做着分析。看来在此之前,沈渊渟并未查到这一层关系。他对虞长乐的了解,仅限于几点。他知道虞长乐是映鹭书院的学生,第一次感觉到威胁应当是在自己和敖宴向北追查桃花醉一事之中。

  加上在此之前火泽论武和并州水灾的印象,沈渊渟便觉得他们是个隐患,于是便指使锦官去杀了他。

  虞长乐和敖宴被困桃花窟,沈渊渟便得知了他是个半妖,只是这时还并未多想。再后来,就是他们逃脱了桃花窟,潜入暗中,沈渊渟设局出梅宴引二人出来。

  花怀离是虞长乐母亲一事,在映鹭书院也只有几位先生知道。章自华能够一眼认出二人关系,是因为他对花怀离的长相十分熟悉;但毕竟沈渊渟和花怀离只有几面之缘,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如此阴差阳错,沈渊渟直到现在白怀谷的出现才知晓这件事!

  “哈……原来竟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沈渊渟捂住了自己脸颊的伤口,露出的一只眼睛亮得可怕,阴狠如兽。他竟慢慢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天下竟然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原来你就是他们的孩子……哈哈哈!”沈渊渟袖袍翻飞,杀气四溢,眼中还有一种扭曲的狂喜。

  “花怀离和虞思渊像老鼠一样不知道藏在哪里,我找他们的孩子找了这么多年,原来就在明华身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赤鬼城血阵的压阵骨,本该用的是你的灵骨!”

  “如果不是找不到你,我怎么会拆了自己的灵骨?你知道那有多疼么?”

  虞长乐不可思议道:“你有病吗??”

  看样子,沈渊渟竟然真的是在怪罪他“害得”自己多承担了那份疼痛。这人居然不正常到这种地步!

  怒意从心底涌上来,他道:“你简直是个疯子!”

  “爹?你在说什么啊……”沈明华简直呆住了,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你是在胡说吧?什么血阵,什么灵骨……你快回答我啊!!”他几乎疯了,声音里都带了不可置信的哭腔。

  “阿钰,你就在那里看着。”沈渊渟冷冷道,“别过来。”

  沈明华还想再追,却被沈渊渟一剑挥过去,整个人翻滚着撞到了岩壁上,半天爬不起来。

  沈渊渟哈哈笑起来,眼中怨毒的光犹如蛇信一般锁住了虞长乐,“不过,正好。你毁了我的阵,我就用你的灵骨来填!”

  “你想得倒美!”虞长乐瞬间迎上他的攻击,白怀谷也一同出手。三人战成了一团,短短数招之内,天地变色,秘境都为这浩瀚的灵力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虞长乐暗自心惊,因为沈渊渟对上他和师叔两个人竟都未显露出疲态,不落下风。天空之下,只听得刀剑的铮鸣,还有灵力炸开的巨响,震耳欲聋。

  有世人怀疑沈渊渟“天下第一”的身份是因为沈氏是第一世家,也有说沈渊渟靠的全是他那把邪性的停云伞。但如今看来,就算只使剑,沈渊渟的名号也当之无愧!

  他还敏锐地觉察到,沈渊渟的剑法里有许多招式含了清云剑的影子,而且习惯竟和钟忆有四五分的相似。

  这是个极难缠的对手。

  “轰隆”一声巨响,虞长乐耳膜都一痛。只见秘境的半边天空不知何时竟剥裂了,露出阵法的灵光来。

  燃烧的秘境碎片坠落而下,暂时终止了三人的混战。三人衣袍皆已染了血色,虞长乐捏了捏自己的衣袍,擦干了黏稠的血。

  一声狂怒的龙吟自下方传来,虞长乐看到蓝龙在追咬着一个人,却被逃脱了。那人正是商不凡,他落到了沈渊渟身旁,迅速躲到了他身后:“哟,怎么打得这么厉害!”

  敖宴追击不成,化为人形跳到虞长乐身前,脸色差得可怕:“怎么伤得这么厉害?”

  说这话的他也没好多少,蓝衣上也是斑驳的血迹。

  “阿蓝在底下看着他们。”敖宴皱着眉,用袖子擦了一把虞长乐的脸道,“全是灰!”

  虞长乐看到下方修士横七八竖地倒了一地,阿蓝正压制着他们。未参战的如阿燕和殷子闻则乖乖待在阵法圈里。

  现在,只剩上方他们的战斗还未结束了。五人在断崖之上,背后是崩落的秘境。

  “爹……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岩壁的废墟堆里,沈明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站了起来,御剑飞了过来。他眼圈通红,从未飞得这么稳过,“沈厌!!你告诉我!”

  他竟叫了沈渊渟的本名。

  “你是沈厌的儿子?”白怀谷才注意到他,上下打量了几眼。虞长乐打断他道:“白师叔别说了!”

  但已经晚了,白怀谷满是轻蔑道,“继承了四分之一的妖血,身上连一点妖力都无……灵力也是个废物。不想死就滚!免得我连你也一并杀了。”

  虞长乐睫毛一颤,敖宴捏了下他的手。虽然早晚真相会被揭露,但却是以一种极难看的方式发生在了他眼前。

  “……什么?”沈明华浑身一震,像是白怀谷说的是另一种语言一般,他无法理解。他又问了一遍,“什么……妖血?”

  白怀谷道:“哦?你竟然不知道?”

  他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视线在沈渊渟和沈明华之间梭巡了一遍,玩味道,“你竟然不知道?这气味……他给你喝了洗心引。原来如此。”

  商不凡道:“哎呀,这都是沈家主的一片苦心。”

  “你快说,快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啊!!”沈明华完全崩溃了,看着自己的手道,“我有妖血?母亲?还是……父亲?!”

  沈渊渟似乎没什么要辩驳的,白怀谷吐字清晰,恶意道:“你父亲沈厌,琅琊沈氏的家主,世人眼里的天下第一,是个半妖。你从来不知……”

  “别再说了,这和他无关!”虞长乐再忍不住,强行打断了他的话头。

  沈明华一下子跌坐在地。他晃晃头,语调混乱,不知是在说给谁听:“不……什么妖不妖的,我无所谓。我不在乎!但是,但是……”

  他抬起头,每个字都像从血肉里剜出来似的,“从头到尾,你们在争论的别的事,我不知道的那些另外的事……疯了吧。爹你是不是疯了啊!!”

  沈明华畏惧着他的父亲,却也发自内心地敬仰着沈渊渟。从小到大。他严厉,优秀,沈明华这个做儿子的和他一比简直不像是亲生的。

  然而就在今天,这个他敬仰了这么多年的形象,一下子崩塌了。他连自己的身份都不能确信了。

  “你的生父,用毒酒害死了长乐的母亲花怀离,间接害死了他的父亲,让他从出生就是个孤儿。待师姐的孩子长到了十九岁,我终于能够下山,和我的朋友——那个人,你和长乐他们之前称作‘道士甲’——暗中调查沈厌的罪状。”

  白怀谷道,“他干得坏事可不少呢,促使钟氏覆灭、私下进行人和妖的改造、杀人无数。顺带一提,我的朋友在很早就开始埋下线索,希望世人发现。你见过那个刺花印吧?这就是你父亲的势力,他罪状的证明。”

  沈明华怔怔地听着,仿佛魂魄都脱体了。

  “‘我用毒酒害死了花怀离’……原来你们是这样认为的。也好。”沈渊渟任由白怀谷说完了,终于开口了。

  “阿钰的朋友,你是叫虞夏?……虞公子。”沈渊渟眼睛宛若漆黑的深潭,此时一点光都已反射不出。他轻轻地微笑了起来,“你很有善心啊,看来你是真的把阿钰当做朋友。”

  他抬起眸子,眸色极冷,“但是你知不知道,阿钰的洗心引里有一味药材,是你的父亲虞思渊的血?”

  这句话落在耳中,虞长乐却仿佛隔了很久很久才听懂了似的。他全身的血都仿佛凝固了:声音像从天际飘来似的:“……你在胡说吧。”

  “花怀离不知道,啊,看这个反应,你师叔也不知道。”沈渊渟嘴角的弧度堪称完美,将恶意完完本本地还了回来,“花怀离中毒之后,虞思渊曾经来找过我。我当然很惊讶。他要我交出解药,我当然也是没有的。”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没有杀我,而是求我了。我只好答应了他会做出解药。作为交换……我正苦恼洗心引差一味天灵妖的血,他就自愿把血交给我了。”

  沈渊渟渐渐大笑了起来,“你知道他是怎么求我的?那么一个妖怪,居然会给一个混血的杂种下跪!哈哈哈哈!……”他蓦地收了话语,恶毒道,“只可惜,花怀离还是死了!!”

  虞长乐感觉到自己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暴风一般狂怒的气息占据了他的心,把最后一丝清明碾得粉碎。他眼前一片雪白——

  狂风席卷了万物,在青年原本站立的地方,一条如同黄金铸就的巨龙盘旋而起,仰头发出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