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们在一起了。”冯野坐在书房里反复地播放着这一段，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只是越听越觉得心里那股无名火窜得越高。张风和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他在想什么。但是冯野听着却觉得很刺耳，他仿佛听到对方带着幸福的笑容在阐述这件在他看来并不美好的事。

  他阻止自己去深入地思考，他怕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打开，一切都会乱了套。

  路一鸣敲门，问道：“外卖送过来了，你不吃吗？”

  冯野放下手机，起身走出了书房。

  坐在餐桌旁，路一鸣跟他说着一些生活上的趣事，冯野很给面子地陪他大笑。屋子里的气氛其乐融融。

  是了，这不就是他渴望的生活吗？

  没有张风和的纠缠，跟自己喜欢的人谈天说地，共进美味的晚餐，住在同一屋檐下，每□□夕相对，彼此都将对方放在心尖上。

  那他为什么还会觉得不满意？

  是因为路一鸣不会做饭？他也不会，两个生活白痴一起学着做饭，不也是种乐趣？还是因为路一鸣不够体贴？不够像张风和一样对他百依百顺？生气了会争吵、会冷战，和好时却又是满心的欢喜。这不就是正常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吗？

  为什么他会在生活中不自觉地拿着路一鸣跟张风和比较。

  越比较，他就越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念张风和。

  在内心深处，他还是认为张风和不好。有很多很多他不喜欢的地方，可是这跟他想念他无关。说来的确是很无耻。

  晚上睡觉时，冯野拒绝了路一鸣的求欢。事实上，每一次在这间卧室里的欢爱，都会让他想起他跟张风和在床上的默契。

  只有一点他会不需要辩解地承认，张风和的身体对他来说，比路一鸣更具吸引力。

  不过爱与性无关，冯野依旧这样认为。

  张风和把语音发出去后就有点后悔了，后悔拿张绪来做挡枪的工具。所以当张绪约他出去吃饭时，他想也没想地就答应了。

  两人坐在饭馆里一边聊天一边等着菜上桌。

  张绪说道：“我加了赵丽的微信。”

  “哦。”张风和喝了一口茶，随即想起了什么，立即咳嗽起来。

  张绪帮他拍拍背，继续说道：“我看到他发在朋友圈里的那张照片了。”

  “看到了？”想到赵丽那小子的乱来，张风和就瞬间羞愧得脸红。“你别介意，丽丽他人就那样……人来疯……”

  “我不介意啊。”张绪笑了笑。

  “而且……怎么说，那张照片拍得还是挺好的。”张绪说着还特地拿出手机把那张照片调出来，“我们两个看上去还挺配的。”

  “你说呢？”张绪望着张风和，一脸的求回应。

  张风和有些尴尬。“嗯……你挺帅的。”

  “我说过我要追你的。”张绪继续说道：“而且跟你在一起总有种熟悉的感觉，让人很舒服，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试试吗？”

  “……”张风和低着头没有说什么。这时服务员正好端着菜上来，张风和忙道：“先吃吧，吃完再说。”

  张绪点点头。

  吃完饭后，两人都有些饱了，便沿着小路散步。月光正好，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张绪回头，问道：“考虑好了吗？”

  张风和依旧沉默。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想了很多东西。有这些年跟冯野的点点滴滴，都是不太美好的回忆。有赵丽对他的苦口婆心，劝他放弃冯野。有朋友圈子里的人表面上对他祝福，背地里却在嘲笑他妄图高攀冯野。

  这些年来，冯野早已成为他生活的重心。想要舍弃掉这个重心，很难。

  可是这一刻，望着月光下张绪认真的眼神，张风和突然想试一试。

  这次，会好起来的吧？

  张风和点点头，“好，我们交往吧。”

  和张绪交往后，人生并没有发生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身边多了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有另一个人的陪伴，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乞求冯野的施舍。

  张绪是个好情人，难过的时候他会哄你开心、无聊的时候会给你找乐子、孤单的时候会搂着你入眠。但不知道是不是张风和的错觉，张绪对他的好总有所保留。

  就像他的心里也对张绪有所保留一样。

  自从那次跟冯野说他和张绪交往后，冯野就再也没来找过他，仿佛在他生命中消失了般。张风和也没有刻意再去打听冯野的事，有时候上下班见到也只会淡淡地打个招呼，然后像陌生人一样离开。

  张风和以为，最坏也不过就是两个人渐行渐远。

  快到圣诞节了，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张风和已经能感受到浓浓的圣诞商家打折氛围。他路过橱窗时，停住脚步，看着橱窗里头那件黑色大衣，突然觉得穿在冯野身上应该会很好看。

  想起往年的圣诞，都会跟冯野一起过。有时候是一大群人，有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会在床上度过一整个夜晚。

  不是情人，却做着情人之间所有亲密的动作。

  然而今年，他的身边有了别人。张风和摇了摇头，发现自己又想起了不该想的事，连忙止住了这些危险的想法。

  到家时，张绪给他打电话。说圣诞节没法两个人过了。

  张风和问道：“怎么了？”

  “我进的摇滚社团在学校圣诞晚会上有演出，主唱嗓子出问题了，社长让我去顶替一下，所以就没法陪你过了……”

  “那没什么，洋人的节日过不过都无所谓。”张风和安抚他，心里虽有点遗憾，却也没什么不满。

  张绪又道：“要不你来学校看我演出吧？”

  “看演出？”

  “是啊，你还没听我唱过歌吧？要不要来？”

  张风和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也不错。反正不跟张绪过圣诞，就是跟赵丽泡吧，比起泡吧，他还不如去欣赏张绪的演出。便笑道：“行吧，我就去现场围观下你跑调唱错词。”

  “不会让你看到那种画面的。”张绪笑。

  到了圣诞那天，张风和一下班就坐车去了c大。到了校门口，张绪没来接他，而是叫他的室友袁峰过来带他去圣诞晚会的舞台那边。

  过来接人的袁峰似乎心情不太好，一路上都臭着个脸，弄得张风和很尴尬，跟对方搭话也被一句句冷哼给呛了回去。

  张风和很纳闷，他没得罪人吧？

  袁峰找了个前排的位置，然后叫张风和过来坐。两人挨在一块坐着，表演还没开始，耳边尽是嘈杂的交谈声。袁峰问道：“你是张绪的朋友？”

  “是啊。”张风和点头。

  “那还真是奇怪了，圣诞节邀请个男生来看自己的演出，”袁峰笑了笑，“真是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们俩的关系。”

  张风和心里一咯噔，以为被袁峰看出什么来，连忙解释道：“怎么会，我跟张绪是好朋友，他请我来看演出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应该是请妹子来。”袁峰笑得很奇怪，“你说你是张绪的好朋友，那我以前怎么没听他提起过你？你们认识不久吧？”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不会说话吗？不想给张绪惹麻烦，张风和道：“一两个月左右。”

  袁峰听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你知道张绪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游戏？平时有哪些生活习惯，爱看什么书，爱那种类型的人吗？”

  袁峰一长串的话问过来，张风和听了个七七八八，最后那句却被突然扬起的音乐声给掩盖。张风和虽然没有听清最后那句话，但心里不知为何有了不爽的感觉。

  这个袁峰……什么意思？

  在他想再问时，袁峰早已扭过头去，没有再理他。

  之后只是静静地看着演出，两人全程无交流。待到张绪出场时，张风和很给面子地为他拍手叫好。不得不说，张绪唱歌很好听，他在舞台上也很有那种范儿，让人看了忍不住跟着他的歌声一起呐喊。

  张绪唱完后，眼神往张风和那儿一望，随后露出了一个微笑。

  张风和一愣，虽然张绪是看着他这边，但不知为什么，他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总觉得看着的是袁峰……

  是他多想了吗？

  然而未等他细想，唱完歌的张绪已经偷偷溜下台来，走到了他的身边。感觉到视线给遮盖住了的张风和笑道：“张绪你别闹了。”

  张绪松开手，“圣诞快乐。”

  一旁的袁峰看了，便道：“两个大男人要不要这么肉麻？”

  张绪看向袁峰，“小峰，谢了。”

  “谢什么谢，我走了。”袁峰看着他们俩那样，一脸受不了的样子，然后起身离开了。

  张风和道：“你室友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不知道。”张绪看着袁峰离开的背影，过了很久才回道：“他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说。”

  “是吗。”张风和笑了笑，“不过，是傻子都能看出来吧。”

  “待会去哪？”演出也看完了，张风和想自己就没必要再坐这儿看那些无聊的表演了。

  “嗯……我带你逛逛校园？”

  “不用了，大晚上的，有什么好看的？”张风和毕业多年，早已对深夜在校园幽会什么的不感兴趣了。

  “那不嫌弃的话，去我宿舍玩玩？”张绪看着张风和，一脸期待。

  “你宿舍没人吗？”张风和还是蛮担心被他的同学看到的。

  “没人，我们宿舍就我跟袁峰。袁峰你也看到了，刚走，不会有人的。”张绪似乎是在邀请他，眼神有些炙热。

  张风和想了想，便点了头。

  到宿舍后，张绪立刻关上了门，搂着张风和就亲了起来。张风和还从没见过这么猴急的张绪，毕竟张绪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温和有礼，两人交往后，其实除了一些亲吻外，还没有上过床，而第一次在酒店的那次，因为喝醉了，张风和也没什么印象，所以这次被张绪用力地压在门板上亲吻时，他感觉到了浑身发热。

  张绪吻得很用力，像在发泄什么。他带着张风和，一步步地吻到床边，然后把他压倒在铁架床的下铺。张风和没有反抗，很顺从地由着他发泄自己的欲望，就在两人都将意乱情迷时，对面的床上传来咳嗽声。

  两个人连忙停止了亲吻。

  张绪放开张风和，起身望向在对面上铺睡着的袁峰。只见袁峰坐起身来，冷冷道：“屋里还有人，注意影响。”

  张风和扣住被解开的衬衣扣子，将外套穿上，脸涨得通红。但现在明显不是丢脸的时候，他更担心的是，张绪的室友发现张绪是个弯的，以后会不会歧视他。

  不过好像他想多了。袁峰只是慢悠悠地下床，走到他们面前，说了句：“我出去买东西，你们继续。”

  然后带上了门。

  张风和愣住了，而张绪却只是转身对了他说了句：“抱歉，小风你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说罢，就出门追上了袁峰离开的脚步。

  张风和觉得很奇怪，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在心里头蔓延。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张绪道歉的电话，张风和很莫名：“干什么道歉？你做错什么了吗？”

  张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后说：“张风和，我喜欢你。”

  这是两人交往以来说的第一句喜欢。张绪追问：“你呢，你喜不喜欢我？”

  “我……”张风和不想让他伤心，便违心道：“我也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宵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