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菲利娅身上出现的新力量？不, 实际上的真相，和菲利娅的新力量没有关系。

  任何被神明选中的人，都有拥有不同于神的力量。只不过他这一次, 十分明确的决定，就是她了。

  菲利娅是光明神选择的最后一任神使, 和以往的存在都不同。在高天之上时，神明在某个时刻注意到她。

  命运几乎是把选择交付在光明神的手中, 他可以选择前进, 或者选择维持现状不动。光明神选择伸出了手, 她听到了那道美丽到直击灵魂的声音，听到动人美丽的歌声。

  他听到菲利娅的虔诚, 听到她歌声里的悲悯，神明便睁开了眼睛。

  瘦弱又矮小的人类幼崽，需要他花费更多的心思去培养的存在。可光明神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他喜欢看见菲利娅那双紫色眼眸出现欣喜的感情, 喜欢听到她轻柔灵动的嗓音。

  小神使在说话的时候，语调像是在唱歌一样。神明听着，记着，甚至在宽阔的胸怀里，扒拉留下一片十分明显的位置。

  他几乎把小神使捧在手心里宠爱着。

  “……”看到光明神沉默，菲利娅便选择了退让。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神每次在说道这个话题时, 总会用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眼神看着她，并且不再发声。

  好像在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菲利娅有点难过。

  她的难过来源于不对等的关系, 光明神和神使本来就是一个从属的关系，菲利娅早早的知道这一点。神明节节退让，似乎让菲利娅更加得寸进尺，她妄图找出光明神隐藏的信息，搅尽脑汁寻找隐藏着的可能性。

  然而，神明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似乎不管怎么去思考，都像被蒙上一层薄纱，无法看清，无法推测。

  菲利娅当然没有放弃，她最后还是像往常一样，放弃追问。既然光明神不想让她现在就知道那些信息，那就暂时不去追究吧。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全部的内容，会知道那双光之眼眸到底承载了多少东西。

  “您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要说了。”菲利娅平复心情，十分冷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她还在闹着小脾气，但是还是下意识的也给光明神倒了一杯，直到递到他手边时，菲利娅才反应过来。

  等一下，她现在应该是在发脾气对吧？！

  下意识的动作实在太可怕了，只是一瞬间，便把僵硬的神使打回原形。她自暴自弃地低声叹气，小口小口的含着瓷杯上的干花瓣。

  旅馆准备的花茶一般都是玫瑰花茶，或者是月季花，泽利西亚这个海滨城市也不例外，大抵是因为这两种品种的花比较便宜吧……不过味道倒是挺香的，菲利娅很喜欢。

  光明神接过菲利娅递过来的茶杯，他听到小神使的叹息声，手已经下意识地伸过去。

  他的动作太自然了，菲利娅压根没察觉到不对。

  温暖的掌心与白嫩微凉的脸颊相触，契合地贴在一起。指肚摩挲，没有纹路的手指划得如同瓷器一样，菲利娅抬起眼眸，另一只手抓住神明的手背。

  “您安慰我的时候，就像在安慰小动物，”菲利娅小声抗议，她现在新生恶胆，不仅对着光明神叹气，还要指责他，“可是我就快长大了。”

  就快长大的小神使目前身高只到光明神的胸口，神明想了想，手往上移，落到菲利娅的脑袋上。

  “……您这样更像摸宠物了。”

  神明被菲利娅的话弄得有些茫然，他以前看见过许多人类的长辈，就是这么摸自家的孩子或者学生的，难道他做得不对吗？

  菲利娅以前明明很开心的……

  难得见到光明神茫然的模样，菲利娅笑了笑，良心发现，觉得自己太过火了。

  她伸出手，拉开光明神放在她头顶的手。

  这还是菲利娅第一次仔细的观察神明的掌心，他的手指和人类的手指不同，没有粗糙的指纹。指节部分的痕迹十分的淡，仿佛是一笔画出来的线条一样。

  菲利娅一路往上摸，握住光明神的手指。

  “……对不起，”菲利娅开始道歉，“您不该放任我对您生气的。”

  说白了，菲利娅压根没有生气的立场和原因，她更多的是在生自己的闷气。小神使想要得到更多，想要更多的宠爱和表扬，她把自己放在“宠物”的位置，为了得到神明的青眼，而在努力。

  实际上她根本不需要做那些明显的讨好行为，虽然她甘之若饴。

  神明眨了眨眼睛，纤细的长睫毛微微颤动。他反手握住菲利娅的手指，温暖的触觉包围起来。

  “你为何要道歉？”神明说道，“这是我给予你的特权，它只属于你。”

  光明神握着菲利娅的手，直接从桌子那头穿了过来。神明的这具身体可以自由的控制实体程度，只要他想，菲利娅压根不能碰到他。

  然而，除了交握的手心，其他地方都暂时散去了实体，神明像个幽灵一样，站在菲利娅的侧边。

  他弯下腰，把菲利娅抱了起来。

  “那么，拥抱足够道歉吗？”

  “您……”

  “别生气，”神明说道，他单手像抱孩子一样把菲利娅放在臂弯上，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脑勺上，“笑一笑吧。”

  神明的脸很近，近到菲利娅觉得，只要抬起下巴，就能亲吻到那双薄薄的唇。

  被美色冲击，菲利娅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想什么，她的视线放在神明的衣领上，没去看他的表情。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糟糕了，在这种时候到底在不专心的想着什么啊……

  “我喜欢你的笑容，”神明继续给菲利娅加暴击，击击会心，“很漂亮。”

  菲利娅直接往前一扑，开始搂着神明的肩膀。她自暴自弃地把下巴放到光明神的肩上，不去看对方的表情，也不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连耳朵也一同通红的模样。

  “……您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呢，”菲利娅小声的指责，“您这样，我……”

  我会想歪的啊。

  神明无欲无求，唯一喜欢的东西，现在只有菲利娅一人。他当然会直接打直球，打得菲利娅措手不及，前线崩溃。

  菲利娅用了稍微长的一段时间，趴在光明神的怀里压制想歪的心情。她当然知道神明没有别的意思，她的光明神纯粹又天真，他不会懂得人类的“喜欢”。

  神明对菲利娅的喜欢，不外乎是人类对待某些珍稀物品的态度，菲利娅十分清楚。神明与她之间的距离，不仅仅是种族，当然还有生命，以及思想层面上的差距。

  人会爱上宠物吗？

  ——不会。

  那么神明呢，会爱上人类吗？

  ——怎么可能。

  而神使，也会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不可能的结果。

  菲利娅平复心情后，时间滴滴答答的行走。她还懒洋洋的抱着光明神的肩膀发呆，光明神便开始行走，来到了菲利娅的床边。

  他温柔弯下腰，让菲利娅坐在床边。

  神明不解风情地开口：“休息时间到了，菲利娅。”言外之意，你该睡了。

  菲利娅：“……”

  菲利娅：“好的。”

  什么恋爱，什么人和神的故事，都是假的。菲利娅十分冷漠地想着。她的神明比定时的闹钟还要准时，整个人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不仅能知道菲利娅的睡眠时间，还会在她该吃饭的时候替她点餐。

  因为这几个月的时间，神明早就摸清了菲利娅的饮食爱好。菲利娅一开始还有过挣扎，后来放弃了抗争。她的神明是如此的与众不同，一人一神的角色从一开始便调转开来。

  哪有神明会给自己的神使记录饮食喜好还有睡眠时间的啦！

  话是这么说的，可菲利娅又没见过别的神明和神使。

  她换上睡衣之后，缠着光明神给她讲故事。眼见菲利娅的精神越来越亢奋，像个不愿意好好睡觉的小孩子，神明极快的妥协。

  “你想听什么？”他问道。

  “我想知道，除了您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别的神明吗？”

  “有。”

  菲利娅的好奇心一下子便被钓了起来，她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蹭着趴到光明神的腿上。

  海藻般的黑色长卷发散开来，铺满了神明的两条腿。小神使得寸进尺的翻过身仰躺，小巧的下巴微抬。

  仗着自己年纪还不大，菲利娅表示，能占便宜就占便宜。过两年，小女孩的身型就会长开，该膨胀的也会相应的膨胀起来，到时候就算光明神不在意，菲利娅也不可能毫无芥蒂地趴在神明身上撒娇。

  光明神从来不会制止菲利娅的过分亲近，他不理解人类，自然不知道亲疏远近，而在他曾经见过的画面中，更亲近动作也还是有的。神明摸了摸菲利娅散在一旁的长发，开始给她讲述另一个神明的故事。

  “光明伴生黑暗，在深渊中，有一位和我同等级的神明。”光明神说道，他手下的动作不停，顺滑的发丝摸起来舒服极了，“用人类的关系来说明，他大概是我的兄弟吧。”

  高天之上孤独的光明神，和深渊中什么事都不管的潇洒黑暗神。两位神明在同一时间出生，并且在那瞬间就分清了职位。

  光明神掌管人间，黑暗神掌管深渊。他们相伴而生，缺一不可，而人间和深渊之间的敌对关系，则是来源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

  神明本来就不应该插手不同种族之间的冲突，然而深渊的种族对人类以及其他异族来说，身上的力量太具侵蚀性了。而且事关两位神明的地域相争，光明神只能让神使代行，用以牵制。

  实际上，神使不应该只有牵制深渊种族的作用，它对光明神来说，有着无可猜测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