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事出有因
作者:小电饭锅      更新:2023-07-26 18:01      字数:3617
  第二日, 天微微亮, 雄鸡还没叫时, 郁恪就起来了——他兴奋到睡不着, 哪怕昨晚忙了大半夜, 回来躺在床上也不过一个时辰,可他还是辗转反侧的, 半点儿困意都没有。

  他在寝殿里, 怕吵醒楚棠, 也怕他醒来责罚他, 去里间看了眼楚棠,就出来了,只敢在外间的软榻上躺着。这个点了,他脑子里跟走马观花似的, 一会儿是昨夜肌肤相亲的情景, 一会儿是半个月前楚棠对他冷淡以对的冷战。

  郁恪翻了个身, 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小时候楚棠握着他的手教他批奏折的画面涌了上来, 下一刻, 画面翻转,他从小孩子变成了一个大人,楚棠站在他面前, 依然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容颜清绝, 眸光清冷, 半分变化都没有, 而他已经长得比楚棠还高了,臂膀有力,仿佛他一低头就能将楚棠圈进自己怀里。

  郁恪扑哧笑了下,在安静的殿里显得格外清楚,然后他把自己笑醒了,睁开眼。

  这个时辰,晨熹微弱,外面的宫灯也微弱。

  郁恪强忍着进去打扰楚棠的冲动,安静闭眼,歇了一会儿,等到天亮了,才起身,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陛下您……”外面的太监看到他,惊讶道,只是话语被郁恪一个眼神止住了。

  郁恪皱眉道:“安静。”

  太监忙跪下:“奴才该死。”

  郁恪淡道:“准备洗漱吧,朕去看看御膳房的早膳做好了没。”

  ----

  深秋夜长,太阳好似过了很久才出来。

  更深露重,后门处的树叶都凝着一片寒霜。许忆身上仿佛也沾了寒夜的湿露,眼底一片冰凉,不带温度。

  他已经在这儿守了一夜了,像一尊久远而坚定的石头雕像,伫立在秋夜里。

  不过好在,这里离楚棠昨晚所在的寝殿不远。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好像就能守着正在安寝的人一样。

  手上的伤已经不流血了,整个臂膀的衣服都湿透了,被血晕染得越发深色。

  许忆眼帘微垂,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

  等宫殿内有动静了,他才动了动,想要去找楚棠。

  恰好有一批侍卫经过,看到他,抱拳道:“许大人。”

  许忆点头:“里面的人醒了吗?”

  “陛下凌晨才回来,歇下没多久,现下确实起来了。”侍卫回答道。

  许忆敛目低眉,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冷光。

  侍卫眼尖地瞧见他手臂上有血,惊道:“大人何故受伤了?快回去医治吧,看起来甚是严重。大人在国师身边伺候,须好好保重身体,这样才能得国师青睐不是?”

  许忆手一顿,道:“多谢。”

  “大人折煞小的了。小的还要巡逻,先告退了。”

  许忆让开一步,看向寝殿地方,眼神冷凝而迷茫。

  ----

  日上三竿,熹光透过白窗纸,洒进殿里,暖洋洋的。

  宽大的龙床上,一人安安静静睡着,似乎睡得很沉,呼吸轻匀,只是眉头微微皱着。一缕阳光照在床上,更显得楚棠皮肤白皙轻薄,像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在白天也散发着清透的光。

  昨夜身累心累,郁恪还没离开,楚棠很快就陷入了睡眠。

  他这一夜睡得也不是很好。

  前半夜倒很酣甜,太医来回几趟都没吵醒他。

  到了后半夜,梦境接踵而来,先是在现代的家里,那个父亲暴怒伤人,胡乱摔东西,他懒得动手,冷眼看着,随后几个保镖闯进来压制住他;然后画面消失了,狼藉的家变成了宽阔的游乐园,母亲牵着他,嘴角有伤,却还是一如既往温柔地笑,带他玩遍了所有项目。

  接着,这些常见的东西消失,他出现在了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空间,周围都是飞行的机械,对他礼貌而亲昵。

  后来,高楼大厦不见了,古色古香的宫殿楼阁慢慢蔓延,楚棠置身其中,冷静非常,走过了略微眼熟的建筑。随后,一个小孩子撞到他腿上,瘦小惊惶,像只迷路的小鹿。他看起来对周围都很戒备,可看着楚棠,他还是下意识伸出了手,喊了一声:“哥哥。”

  楚棠没回应。然后小孩儿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抱着他不撒手。慢慢地,他也不哭了,强行将自己的小手塞进楚棠手里,开始和他说话,抽噎着道:“哥哥,你为什么不看我?”

  说话的时候,他开始长大。

  “国师你为什么选我呀?为什么不是别人,而是我?”小孩扯着他的衣袖,问道。他好像被养得精细了些,小脸比之前红润可爱。

  “老师,我是不是很聪明?”少年面前一堆小山似的奏折,晃着手里的出宫令牌,道,“都处理完了。哥哥陪我出去玩会儿吧?”

  再后来,他突然噌的一下拔高了身体,将他困在墙壁前,身上的龙涎香仿佛染上了青年的热烈,青年抿唇而笑,放肆又羞赧:“哥哥。”

  欲说还休,目光却极为大胆。

  ……

  楚棠睫毛动了动,在明亮而柔和的光线中睁开了眼。

  他躺在被窝里,手脚都暖洋洋的,在深秋时节,这份暖意令人眷恋。

  楚棠盯着外面的树木枝桠看了看,没过多久,帷幔被人拉开挂到两边,楚棠转过头,长发在枕头上摩擦了下。

  “哥哥,”郁恪半跪下来,手臂搭在床沿上,眼睛亮亮的,像只看到肉骨头的狼狗,“你醒了。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楚棠挡住郁恪伸来的手,自己坐起来,黑发在肩背上向两边滑落。

  郁恪收回手,也不伤心,一眨不眨地看着楚棠。

  “无事。”楚棠摇头回答他。

  他说的是真的。那红玉楼的春情虽然药性烈,但不伤身。且郁恪到底也没对他做什么,只是帮了他几次而已。

  郁恪坐到床边,凝视着他:“要不要传早膳?”

  “不必,臣回长杨宫就好。”

  郁恪按住他:“不行,你还不能走。”

  楚棠看向他,眸色与之前仿佛没什么两样。

  郁恪灵机一动,道:“我还没向你汇报昨晚的情况呢。哥哥你且听完再走不迟。”

  “你说。”楚棠整了整衣袖。

  不知谁给他换了衣服,他此时只穿了件中衣,还有些宽大,袖子长得盖住了手掌。

  郁恪伸了手,一边自然而然地给他将他袖子挽上一点儿,一边说风轻云淡道:“其他的也不是很要紧。就郁悄他,我得和哥哥说,他中了剧毒,又被人围着,找不了解药,坠楼身亡了。”

  “嗯。”楚棠点头。

  郁恪道:“他是罪有应得,哥哥你不必往心里去。”

  楚棠哪里会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他只是有些感慨,一个人这般儿戏地就丢了自己的命,不惜命就算了,还要祸害旁人,他不能苟同这种做法罢了。

  郁恪道:“还有小梨,我多谢她为哥哥找了解药,必有重赏。”

  楚棠点点头。

  既然提起了昨晚的事,那有些事情就不得不说到了。

  郁恪将笑意藏起来,略微忐忑,道:“哥哥有话要问我吗?”

  楚棠靠着枕头,问道:“牵情蛊的事,你将来龙去脉说与我听。”

  郁恪仿佛早有准备,清清嗓子,道:“三年前,哥哥不是要去西北吗?可我担心那里发生什么动乱,又抽不出身去……就让人去打听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时刻知晓哥哥平安。”

  “我身边有千机阁,你当时又派了乾陵卫,我怎么会出事?”楚棠冷静道,“而且国师出了什么情况,属下还能不禀告皇上吗?”

  郁恪微微撇嘴,很快就端正态度,认真道:“路途太远了,我等不及的。”

  楚棠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哥哥也知道了,那个法子就是牵情蛊。牵情蛊分子母,子蛊能时时感知到母蛊的身体情况,当然也有牵情的用处……可我怎么可能给你下毒呢?”郁恪小心地瞥他脸色,继续说道,“我是去找了巫师不假,也拿到了牵情蛊。”

  楚棠静静听着,漂亮的侧脸如白瓷般,柔和而安宁。

  郁恪心里一动,握住了他的手,似乎有些被冤枉了的委屈,低声道:“但我绝不会害你。”

  他说:“母蛊只要喝了人的血,就会认主,无论是否温养在人的体内,都可以存活。”

  “所以你把它放在了玉佩里,是吗?”楚棠问道。

  郁恪点头:“是的。”

  临去西北前,郁恪送了他那枚刻有凰印的玉佩,原来就有着这个目的。

  楚棠又问道:“除了你所说的,牵情蛊还有其他用处吗?”

  “有,子蛊能知道母蛊的大致方位。”郁恪不敢瞒他,诚实说了,又忍不住为自己辩驳几句,虽然显得有些心虚,“可我只是在危急时刻用这个蛊的,绝不会让你不快。”

  楚棠忽然道:“那子蛊呢,在你身上,还是在我送你的玉佩里?”

  “在我身上。”郁恪道,“我都说完了,哥哥要打要罚,我都认。”

  楚棠没说什么。

  见他不像是要追究的样子,郁恪松了口气。

  这种想法他其实很早就有了,那枚带有母蛊的玉佩,并不是在三年前才有的。牵情蛊他很早就弄来了,他刚开始并不想动手,后来楚棠为了八皇子受伤,他愤怒之余,想到了久未用上的牵情蛊,便收好了楚棠的血,用来温养母蛊。不过他不懂如何养,就让人抓了毒门的长老来办这件事,就因此欠了毒门的人情。

  不过都过去了。楚棠居然没生气,真是太好了。

  郁恪笑了笑:“昨晚……哥哥肯定饿了,我让人做了些补身的药膳。”

  楚棠沉默,突然捂了下眼睛,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陛下,昨晚的事情……臣感念陛下援手。不过事出有因,事急从权,这场意外陛下还是忘了为好……”

  郁恪打断他的话:“我不会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