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你看看我
作者:小电饭锅      更新:2023-07-26 18:04      字数:3861
  楚棠起身时虚虚撑了下桌子, 只一下就收回了手, 收进袖子里,声音平静:“我觉得你此时的状态并不适合谈话。”

  郁恪呆呆地望着他冷淡的侧脸, 似乎是不敢置信, 又带了点儿绝望和颓然:“那你说的冷静……”

  楚棠低下头,低声道:“我先离开郁北一段时间, 等你冷静下来我再回来。”

  “不可以!”郁恪骤然提高音量,尖锐道,“哥哥现在不可以回去!”

  楚棠面容雪白, 像染了高山冰雪的颜色,显得眸色越发漆黑:“郁恪。”

  往常楚棠一唤他的名字,郁恪便会冷静下来。可今晚他已经介于崩溃的边缘,浓重的阴暗情绪压得他喘不过气, 楚棠一句离开更是直接点燃了引线。

  郁恪后背绷得直直的,盯着楚棠的眼神露出阴寒怒气,却又好似夹杂着激烈的火焰:“哥哥。为了一个外人,你要离开我?”

  楚棠站在门前,长发及腰,背影瘦削, 与紧闭的门框一样笔直, 和他的人一样,刀枪不入, 软硬不吃。

  “你还不懂。”他声音低低的, 似乎是虚弱, 似乎是厌烦的有气无力,“郁恪,我们的问题不是别人。”

  郁恪眼睛发红:“不是别人,那为什么别人一出现你就要离开?我们之前不是好好的吗?”

  他追去楚棠的世界,楚棠不是很高兴吗?他那么温柔地接纳了他,还把他介绍给他的家人。可是为什么一说到别人的事,楚棠就这么生气,这么冰冷无情?

  明明楚棠是他的。楚棠不应该看别人,更不应该为别人生他的气。

  只要一想到楚棠和其他人有过亲密的交往,他心里的杀意就止不住,叫他眼睛红得要滴出血来。

  更何况,今天明明是他亲眼见着楚棠和许忆牵手,明明是别人有错在先,他只不过是略施惩戒,有什么错?他作为楚棠的情人,不能对情敌下手吗?

  他才是楚棠唯一的、名正言顺的情人,别人想都不要想。

  千万种歹念在他脑海里掠过。郁恪狠声道:“你对许忆有情,才这样迁怒于我,是不是?哥哥,我方才是看在你的情面上,才放他一马。可如果你果真对他这般情深意重,那我便留他不得。”

  楚棠语气寡淡:“那你便去。”

  郁恪手里捏着的木桌发出“啪”一声,几道裂痕蜿蜒出现。

  楚棠声音低低的:“之前我一个人离开竹林,不是因为我心虚,是我以为你会有分寸。可不想你被嫉恨蒙蔽了双眼……郁恪,我很失望。”

  他双手放在门上,就要打开,一双手狠狠抓住他的肩膀,钳制住他的动作。

  “哥哥!”灼热滚烫的呼吸逼近。

  郁恪的手就像铁钳子似的,僵硬无比。

  他强硬地扳过楚棠,楚棠没反抗,顺着他的力道,温顺地转过身。

  郁恪低着头,两人的脸贴得很近,楚棠都能看到郁恪双眸里跳动着的火焰,像幽暗深渊里的鬼火,可怖又骇人。

  楚棠抿了下唇,似乎是痛到了,眉头皱了起来。

  郁恪立马便松开了手,仿佛被惊到了,眼里的怒火顿时消失,紧张和担忧取而代之,他结巴道:“对不起,哥哥,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楚棠唇色有点白:“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眼神很冷,细碎的疲倦与星光一齐跳跃,似乎是厌倦极了眼前的人。就像有一盆冰冷的水浇下来,明明置身于夏天,郁恪却冷得发汗,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完全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舌头打结:“我、没……”

  楚棠慢慢拉开他的手,声音低低的:“我方才在想,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回应你。我们本来就不适合在一起。”

  郁恪整个人都僵住了,如遭雷击,就像被钉在了原地,转头看楚棠时骨骼仿佛发出嘎吱的声音,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错愕、茫然在眼里一闪而过:“什么?”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夜风灌进来,烛火被吹得胡乱摇晃,明明灭灭。

  楚棠抬腿要走,郁恪神色疯狂,伸手一把搂住楚棠的腰,从身后抱住他。

  灼热的胸膛紧紧贴在楚棠背脊,喘息打在他光裸洁白的颈边。

  郁恪痛苦道:“你别走,哥哥。我知道错了。我改,我一定改!你别抛下我,楚棠。”

  楚棠有气无力道:“你这话说过多少次?可你改了吗?”

  郁恪背脊弯着,像一张弯曲的弓,绷得紧紧的。他鼻头发酸,哽咽道:“对不起,我错了。哥哥别不要我。”

  楚棠没有动。

  郁恪心如刀绞,害怕楚棠离开的念头压过了一切,叫他伤心欲绝,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重复一句话以希冀楚棠留下来:“我真的知道错了,哥哥对不起。求你别不要我。”

  怀里的人没有挣扎,安安静静的,发丝垂落在身畔,像柔软的烟罗。郁恪看了一眼他的侧脸,仿佛被楚棠的冰冷给刺伤了,不敢再看,迅速收回了眼神,埋首在他颈窝里。

  “你气我伤了许忆,我过会儿向他道歉。你觉得我胡思乱想不信任你,我保证以后绝对不再怀疑你。楚棠,求你原谅我。”郁恪抽噎着,颤声道,“你不是喜欢我了吗?难道之前你对我的柔情都是假的吗?”

  楚棠轻轻喘了口气,似乎是被抱得太紧了,郁恪下意识松了松手臂,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对劲的直觉,立刻低下头看楚棠,声音慌乱无比:“哥哥你怎么了?”

  楚棠脸色苍白如纸,比郁恪还要白几分,双眼微微阖着,眉头紧皱。

  郁恪看到他虚弱到说不出话,脸上青白交加,双手颤抖,慌张无措,又自责无比:“是不是被我气到了?哥哥别吓我,我、我……太医!黎原盛!快叫太医过来!”

  他一边喊着,一边低头看楚棠,楚棠腰间的凤凰白玉上蔓延开耀眼的红色,郁恪嘴唇颤抖,去看自己的手腕,上面也已经布满了红线,仿佛因为吸饱了他体内的血,而有生命里似的,延长了许多。

  黎原盛立刻叫乾陵卫去找太医,连忙过来看一眼,震惊道:“国师大人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楚棠心口的痛意蔓延。这股疼痛来得意料之外,着实叫他自己也措手不及。他握住郁恪的手,虚弱道:“你别、别担心,去找、找……”

  尚未来得及说完,他便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

  昏过去前,他听到了郁恪惊慌害怕的叫喊声:“楚棠!哥哥!”

  楚棠往他怀里一倒,郁恪稳稳接住他软倒的身体,自己却好像支撑不住了,膝盖一软,重重跌坐到地上,却牢牢抱着楚棠,没有让他磕碰到半分。

  他拦腰抱起楚棠,几乎是立刻便强自镇定下来,站起来,厉声道:“叫太医过来。今晚的事,全部不许外传!”

  “是!”

  失去意识之后,楚棠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温暖的红绡帐里,朦朦胧胧的,一切感觉都变得虚幻,时而嘈杂时而混乱,身体随着四周摇晃而摇晃,却一直有一个宽厚灼热的怀抱拥着他。

  很快,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只剩耳边那人熟悉的声音。

  楚棠感觉自己已经恢复了意识,可眼皮太沉重了,他挣扎几次,便不挣扎了,安安静静躺着。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大殿内,烛光摇曳,漆黑的夜色凉如水,安静无比。

  躺在榻上的人闭着双眼,素衣长发,却掩不住面容的清丽。

  “对不起哥哥,我好像总是把事情搞砸。”郁恪抚了抚楚棠的脸,自责道,“都怪我,你气我是应该的。”

  “我不是故意要和你争吵的,我只是怕问出来,会听到不想听的答案,又怕你嫌我烦人,嫌我幼稚不懂事……虽然我在你面前,确实总是不成熟,还时常闯祸,惹你烦心。”

  “我太怕了,楚棠。你的人生大多都没有我,我怕追不上你,心里总是不踏实。我以后一定不会再怀疑你,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郁恪不知疲倦似的,自顾自说了好多,絮絮叨叨,一直都没停下,时不时低头亲亲楚棠苍白的唇,像是怕打扰到楚棠休息,和他往日的吻都不一样,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我好怕,楚棠你醒醒,你看看我。”

  没有人回应。

  郁恪握着他的手,沮丧地低下头,道:“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吃醋了,你不喜欢的我一定改。”

  殿内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却一直都没有停。

  第二天,郁恪出来时,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似乎是一整夜都没有合过眼。

  黎原盛赶紧上前,道:“太医说他们已经在研制了,陛下您……”

  昨晚连夜赶回宫,太医却都查不出国师是生了什么病。郁恪当即大怒,黎原盛用国师好歹劝住了他。

  昨晚太医院的灯也都没有熄过,一直亮着。

  郁恪摆摆手,眼里像是凝着一层霜:“那只狐狸呢?”

  黎原盛一愣,随即回道:“在园子里呢,奴才这就去把它带过来。”

  楚棠稍微恢复意识时,就感觉耳边总萦绕着吱吱的叫声,他慢慢睁开眼,往旁边看去。

  郁恪正背对着他,手里提着小火狐的颈皮,冷声道:“楚棠晕倒是不是与你有关?”

  小火狐委屈地蹬蹬腿:“不是我弄的,他命里本就该有这一劫,那个梦里不是说楚棠是别国的国师吗,是因为他那时用自己的气运换了国运,才会导致他以后每世都有这一劫。”

  郁恪低吼道,“凭什么要用楚棠的命来换什么国运,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小火狐解释道:“那时情况很复杂……郁南的情况可不比你郁北差,楚棠的性子你也知道,在其位谋其职,且郁南的皇帝对他有恩,他不可能不报恩。”

  郁恪烦躁道:“那怎么解决?”

  小火狐叹了口气:“我也是怕那咒运这一世对楚棠还有影响,才久久没离开。事实上,我们有解药,医治百病的广陵散本来是给楚棠用的,可之前系统不知情,竟然同意了楚棠给妈妈用,所以到如今也就没有解那个咒运的药了。”

  郁恪手里一紧:“所以呢?”

  “哎你别急嘛……”

  身后传来一道虚弱而清冷的声音:“郁恪。”

  郁恪立刻扔下了狐狸,转身,惊喜道:“哥哥!”

  “你醒了!”郁恪扶起他,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楚棠摇头,道:“你先出去吧,我和它说几句话。”

  郁恪手一僵,随即点头,讨好地道:“好,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