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4)
作者:似李      更新:2023-07-26 20:38      字数:22483
  然显现。

  军队有浓重黑气遮掩,虽看不分明,但也能看出是身着黑甲的西陵士兵。

  有道士笑说:“还说提前攻城,原来叛军才至此处,吾辈无虑也。”

  卜果子却狠狠皱起了眉,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些士兵不像是要沿着洛水河前行的样子,反而像是......

  要渡河?!!卜果子心头大震。

  洛王也是猛得一惊,看向身侧的太羽真人。

  太羽真人笑着摇头:“张况己一届有勇无谋的匹夫,自取死路尔!洛水湍急,岂容大军渡过!”

  “古往今来,洛水只曾有国师率军渡过,还是有龙王相助。今洛水已无龙王,又无天师高手在侧,张况己必铩羽而归!”

  听得此话,众人也都纷纷称是。

  洛水河伯却淡淡看着喜悦的众人,发出了声音:

  “洛水河在前朝名为洛江。河无龙王,江有。”

  “当年非是龙王助国师,而是国师杀龙王,强改洛江为洛水河,由此渡江。”

  “由是洛江险,无可渡;洛水虽也险,却可渡。”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此等秘事。

  “就算洛水可渡,张况己凭什么渡!”洛王有些气恼。

  所有人看向河伯手边的画面。

  只见一名一看便与常人不同的武将手持大刀,大跨步走到水边,一脚踩在被河水冲刷的圆石上。

  他长得英武模样,行走间鹰视狼顾,豪气丛生——正是张况己。

  张况己抽出手中大刀,对准江水,奋力一劈。

  “给老子破!”他哈哈大笑。

  随着他的大叫,空中的一颗星辰大放异彩,光华垂落。其光之璀璨竟使得卜果子闭目无法直视。

  “轰——”耳边却听得这样的声音。

  卜果子艰难睁眼。

  这一刀,劈水分浪。

  “此等伟力!星辰真命!张况己竟是贪狼星真命!”有道士惊呼。

  但是就算是贪狼真命也没法让大军渡河吧!

  所以,黑鸦嘶鸣,一名黑衣道士悠然走出。

  他轻摇羽扇,面容俊美而邪异。

  仿佛知道有人在看着他,他对准众人的方向露出讥讽的笑意。

  有大刀劈浪,又有黑鸦开道,他施施然穿过了洛水。

  其后,军队也列队渡过。

  水声哗哗,河水被星辰之力和黑鸦挡住,少顷,轰然下塌,将一群正欲渡水的兵卒淹没。

  但一名真人、上千叛军却已到了洛水的另一侧。

  其实倘若就这样的话也没事,派军队去剿灭也就算了,张况己绝无二劈之力。但那三黑道人却大笑道:

  “张将军且稍做休息!我即刻就寻了那鼎,拥天师实力来助大军渡河!”

  声音透过画面传到摘星阁。卜果子与洛王俱震,为何三黑道人会知道洛水有鼎?

  洛王心神不宁,三年前他寻鼎也是秘密派人去寻,为了不让消息泄露,那百来人甚至单独训练成了叫做虎豹军的队伍。那个提醒他的道士也杀死了。

  世间应该只有很小的一部分人知道,这部分人怎么都不该包含三黑道人。

  况且,从前那道士不止说要三年后寻,更说非大气运如皇子皇孙者,是寻不得的。

  洛王想到这里,安抚大家:“莫怕,此鼎非大气运者寻不得,我九弟已率军去寻,区区叛军,九弟必能斩于马下。”

  卜果子听到这里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不啊,洛王你错了。他们——

  是一伙的。

  ......

  此时的林行韬还在骑马赶去的路上。

  他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未来有一个浪漫的河边邂逅等着他。

  他只是在马上颠出了一个空气动力学。

  尽管骑马要比他想象中简单很多,只要跟着节奏来,就能够人马合一,但要不是炼体有成,他觉得自己的那个会被磨烂。

  对没错说的是大腿内侧,会烂掉!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眼大腿往上、小腹往下的宝地一眼。

  一旁的王应勒马说道:“殿下,已经是中游了。”

  于是林行韬忍着酸痛下马,吩咐一队扎营,一队保护在侧。

  他们不远处就是荡漾着清波的洛水河。渔民以往用过的渔网还留在原处,人烟却是半点不见了。

  河边还有一个柴火堆,似乎没有熄灭多久。

  许是流民或者山匪留下的。

  手里电光一闪,点燃了柴火,在渐渐燃起的火光中,林行韬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行军途中点燃火堆应该不要紧吧,好像有什么暴露位置的说法。

  看王应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指挥部下分成小队造石灶。

  王应瞅了瞅正在休息的林行韬,走到河边,手里接过一名士卒递来的长.枪,“唰”得掷出,溅起大蓬水花。

  他又用力将枪拔起,也不将鱼从□□上撸下来,而是在那个火堆边一左一右插了两根枪,将串了鱼的长.枪架上。

  林行韬欲止又言:“不用剖下鱼腹去苦胆什么的吗?”

  于是王应又将鱼扯了下来,蹲在地上弄干净。

  林行韬看着他安安静静地弄鱼,恍惚间生出一种自己不是在领兵而是在种田的错觉。

  不远处的队伍已经架好了锅灶,烟气弥漫。

  他看了半晌,起身自己走到河边。

  洛水的龙脉就在他的脚下,肉眼不可见的白气从他的脚底升到头上,让他的修行日益精进。

  他抽出长剑,灌入真气,挥向洛水。

  几道光华过后,一条小鱼浮出水面。

  嫩脸微微一红,林行韬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操作猛如虎,竟只得一条半个手掌大的小鱼。

  拎起小鱼,他坐回王应对面。

  王应伸出手,示意把鱼给他。

  但林行韬表示要自食其力。

  他拿剑破开鱼腹。

  眼前忽然闪起白光。

  只见粉红的鱼肚内,躺着一张帛书。

  林行韬倒吸一口冷气。

  作者有话要说: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想起华农兄弟。

  还有鱼肚里的帛书,知道是哪个吧哈哈。

  气运命格(十八)

  白光闪过,粉色的鱼肚内静悄悄地躺着一张白色的帛书,书上若有字。

  火堆燃烧着,发出“啪”的一声。

  正在清理鱼腹的王应抬头看了一眼,火光映出他沉寂的眉眼。

  他随即低下头,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而林行韬一惊之下攥紧帛书,转头往火堆旁的草丛中观察。

  好在没有什么狐狸跳出来鸣呼“大临亡,韬韬王”。就算有林行韬也得一脚踹回去,和他苟富贵的人还在郡守府呢。

  神他妈天下苦临久矣,韬韬洛水乡起义。

  林行韬打开帛书,其上却不是起义的话,而是书曰:

  “欲得鼎者,独木不成林。”

  意思是想要得鼎,一个人是做不到的。废话。

  他将帛书扔进火堆,一股烧焦羽毛味回荡。

  混合着烤鱼的不那么香的香味。

  他接过王应递上的烤鱼开始吃,而不远处的士卒们早就已经吃完收好灶台了。

  天色渐暗,气氛幽深,王应什么话也不说,他是那种别人不问就不多话的性格。

  终于,林行韬咬一口鱼肉,问他:“你是什么时候从军的?”

  “回殿下,末将自记事起,就已在洛王麾下。”

  这话让林行韬无言以对,敢情洛王还会玩养成。

  “其他人呢?”

  “一样。”王应的回答保持着不过于疏远却又绝对不亲昵的态度。

  林行韬心里想:原来这是一只孤儿军队。

  一群孤儿没有家而被大人物收留训练成死侍什么的,里可常见了。

  就他林行韬,在这个世界里也算一个孤儿呢。

  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天。

  万千星辰在头顶闪烁,而沉默的天空越来越高,给人一种心事浩渺之感。

  林行韬想啊,倘若自己真的有本命星辰,他希望那颗星星叫做——

  地球。

  他问王应:“你的武曲星是哪颗?”

  耳边并未有王应沉稳的应答,只有忽然而起的风声。

  林行韬的视线中,一颗星辰爆发出明亮的光辉。

  他转过头。

  王应已然起身,手持长.枪挥舞,星辰落下一层光辉落于他的面容,他的肩头,他的手臂,他的靴面。

  铁制的枪尖由于速度过快,在他身边闪耀成绚丽的光点。

  他忽一侧头看向远方,眼角的光点游曳成一尾发光的游鱼。

  “殿下,有敌袭。”

  他沉声提醒,一把将长.枪插入地面。

  似有力量顺着地壳游走,一阵爆响后,远处传来惊惶的惨叫声。

  林行韬猛得起身,喊道:“虎豹军听令!”

  气氛为之一凝。

  “杀!”

  无需多言,原本静止不动的虎豹军立即有如猛虎出栏,成为不绝的黑影从林行韬身前越过。

  势不可当。

  林行韬开启望气法看见的,就是黑气成一只猛虎轻轻松松地扑灭一团散沙般的白气。

  黑夜里,刀枪捅进血肉中的声音如同一首暗哑的歌曲。

  血色画满了天空。

  林行韬转向守候在他身边的王应。

  诸多黑气缭绕在王应的身上,将他包裹得犹如从黑暗中走出的魔神。

  黑气过于浓重,以至于他自身的其他气根本见不着。

  王应遥望着远方,一双眼睛流露出暗夜的闪光。

  远处战事稍息,敌军或死或逃窜。他忽然抿起嘴角,举着长.枪对准天空,狠狠掷出。

  他这回说:“殿下,武曲星在那。”

  长.枪似流星划过夜空,牵引住一颗星辰的亮光,然后猛然下落,带着恐怖的威力,扎破叛军的护体星光,将他们震得七零八落。

  林行韬抬起头,复又低下。

  纵使王应这样说,他身上的黑气,和其他虎豹军的黑气却都不汇聚在林行韬身上。

  黑气只是连成一线钻入了他携带的兵符身上。

  兵符无,则号令这支军队的权柄全无。

  “我没看清——”

  他还没说完,眼前飘过一点金色。

  在这黑夜里,绚丽得让人忘记呼吸。

  是哪个人的金色小贵之气?还是神明之气?

  有冰凉的东西轻轻靠了林行韬的腿侧一下。

  他猛得回身,往漆黑的河水看去。

  河水中游过一条白色的小蛟龙。

  然后蛟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生得玉雪玲珑的孩童。

  他溺于河水之中,冠冕的带子与白发一起飘散。

  他的面庞莹莹发光,一双琉璃色的眼珠一眨也不眨地凝望着林行韬。

  林行韬不知是敌是友,手指一动就要捏出法诀。

  “我是洛水河伯,且随我来。”声音如珠落玉盘。

  他并未动口,声音却清晰地传进林行韬脑海里。

  一股无法拒绝的力量拉住了林行韬的手臂,将他往河里带。

  王应冲过来拉他,却被那股强大的力量一同带入水中。

  河水冰凉刺骨。

  林行韬吐着泡泡,眼前出现自称河伯的孩童的脸孔。

  河伯直视着林行韬愕然的双眼,直至林行韬发现水底可以呼吸、平静下来审视自身情况,才念道:

  “天地静听!”

  “洛水河伯在此祝:水流交冲,有龙气云浮!”

  话音刚落,林行韬的小龙就苏醒,睁开了黄金的眼眸,有龙气浮于顶。

  “有欲观鼎者,两人!”

  “其无庇佑者,窥深悸魄,心窍迷之——

  争争争休休休,挂命于树头!”

  不知何方正慢悠悠走在路上的黑衣道人忽然眯起双眼,心口一痛,哇得吐出一口黑血。

  “其有托庇者,廓然澄明,心窍明之——

  夺夺夺兴兴兴,尝愿于河流!”

  声音似波纹,在水底一圈圈回荡。

  死死抓住九皇子肩膀的王应惊愕地看见他的双眸,亮起了璀璨的金色。

  熠熠生辉。

  其高贵与隽永,无法被冰冷的河水侵蚀。

  而林行韬睁大眼,恍惚间见得霞光万道,日月并行。

  他明白过来这是洛王之前提过的有河伯相助以寻鼎。

  他沉下心神,配合着河伯的行动。

  然后他看见自己的青紫小龙游下头顶,落于身前。

  于是他的神识驭龙之上,与光同行。

  前进前进!

  有日月指引方向!

  有气运开辟道路!

  有神明喝退魍魉!

  气运之鼎,为大气运者出世!

  神物不应自晦,当为天命之人绽放光明!

  场景变幻中,林行韬看见了一只小鼎,埋于漆黑的泥下,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其上似有水流冲刷而过。

  他复眨眼,眼前景象消失。河伯轻轻推开他。

  “且去寻。”

  河伯顿了一下,眼里出现些微不解之色,说:“怪之,你身上的气息吾甚为熟悉。”

  ......

  林行韬猛得惊醒。

  他躺在一个营帐里,有微弱的光透进来,照进他的眼睛里。

  居然已是早上了。

  身上暖洋洋的,全然没有落入水中的冰冷刺骨。

  他掀开身上的毯子,穿好不知被谁脱下弄干的衣物,拉开帘子。

  天光大亮,眼前豁然开朗。

  虎豹军肃立于营前,而远处有成堆的尸体。

  自己睡了一夜,而他们在一夜间不知解决了几波敌人?

  亏得自己居然没被吵醒,自己是睡成猪了吗。

  他揉揉不知为何有点疼的脑袋,喊道:“王应!”

  王应跨步走出,递出了干粮。

  林行韬惊奇地发现他的脸色有些疲惫。

  看来昨晚的敌人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啊。

  在解决完早餐还有生理问题后,林行韬闭目感应小鼎的方向。

  遥远的地方有气机牵引,他往南边走几步,能感受到气机微弱地变强。

  那个地方距离此处,应该要个两三天的路程。

  也不知道洛王那边怎么样了,是不是打起来了。

  卜果子、大乐、卿卿他们又都还好吗,有没有被战争波及到......

  他四下看了看,没瞧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干脆利落地跨上马,道:

  “出发!”

  虎豹军轰然应诺。

  ......

  王应抓着九皇子的肩膀拉上河岸。

  冰凉的水珠顺着盔甲流下,凉风一吹,骨髓也跟着一起痛。

  他一用力,“当”得一声,九皇子的脑袋狠狠撞到了他腰腹的盔甲之上。

  王应看了看昏过去脸色发白的九皇子,默默将他放到火堆旁。

  而这时风刮过,火堆里的余烬倏地散开。

  黑色的灰里露出一角白色。

  原本应该完全烧尽的帛书竟还留了些许残片。

  王应微微一顿,弯腰捡起,拼起。

  于是字就连成了:“得鼎者,林。”

  何人为林?

  王应凝神思索片刻,将帛书藏于盔甲中。

  许是张况己那边的人。

  得鼎者应为洛王,姓林者,必先杀之。

  作者有话要说: 标枪选手王应出场了,他痛击了友军!

  友军(其实不是):哎呀妈呀脑瓜疼脑瓜疼。

  文言文部分瞎改自《河水龙门》,《透天玄机》,前几章的忘说了,来自《阴符经》。

  气运命格(十九)

  沿着洛水河从北至南,三天。

  在此期间林行韬除了吸龙脉就是向王应学武。

  只是王应擅□□法,林行韬却不高兴学——自古枪兵幸运e,学了枪法说不定气运会受到影响呢。

  因此他只学了基本的剑法和步法,以防有一天真气耗尽需要靠着武者的招式逃命。

  而他的内炼之法已经趋于圆满,只差点什么就能成为一名法师。

  差点什么呢。林行韬骑在马上,思索片刻,觉得应该是差一场真正的实战。

  三天里陆陆续续有南边的叛军来送人头,少的就十几人,多的上百不过千,却都是乌合之众,根本轮不到林行韬出手,实战什么也无从谈起。

  感应到的气机忽然一动,林行韬勒住马,然后命令军队止步,下马观察前方景象。

  现在是第三天的夜晚,天色极黑,远方的树林几乎什么也看不清。

  这一段的洛水倒是相对平静许多,水流潺潺,衬得夜里更加悄寂。

  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借着黯淡的月光和星光,林行韬指挥王应投掷长.枪。

  枪杆落于河土中,做好了几处标记。

  “挖!”

  在林行韬的命令下,虎豹军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器物,纷纷淌入水中,开工。

  这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前几次也有气机感应强烈的时候,但什么都没挖出来。

  只怪河伯给的定位系统太差。

  在富有节奏感的挖掘声中,林行韬问王应:“王应,你知道我们要挖的是什么鼎吗?”

  王应答:“回殿下,是前朝气运之鼎,乃承载天命的国之重器。前朝灭,国灭而鼎迁,落于洛水。”

  “我们大临也有鼎吗?”林行韬问完这句,随王应看向东方。

  那是王都所在,也是国运之龙徘徊之处。

  “有。大临曾有九鼎,国师以九鼎分盛大临国运,后渊帝驾崩,遂碎鼎以让国运托于皇子之身。”

  “是以大临皇位空虚而国运无碍。”

  林行韬点点头,他知道这就是卜果子说过的国师用的邪法。皇子不死,大临不灭。

  他不免想到地球的鼎。

  大禹作九鼎以镇压神州,定鼎天下。

  鼎是华国的象征,是真正意义上的国之神器,是帝王权柄,是神话源头。

  三皇五帝皆在鼎下跪拜祭祀,以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它点燃了文明的火种,为华夏民族照亮前行的道路。

  鼎啊,比之传国玉玺之类更加地能代表华夏。

  这时从河里挖出的土渐渐堆成了小山,坑已有两米深,而士卒毫不费力地抬着土攀爬着四五十度的河坡。

  林行韬回过神,忽然有些奇怪,因为那些挖出的土非常干净,没有常见的虫子和污物。

  他心思急转,连忙走到坑旁,而这时,寂静的夜里传出清晰的“当”的一声。

  就像是挖土的器具撞在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

  有什么奇异的预感升起,众人的呼吸声声可闻。

  林行韬蹲了下来,手指拨开泥土,渐渐摸到一个光滑的环柄。

  “五行敕令,土!”一个简单的小道法,土块松动,林行韬用力一拉。

  轰——

  金红之气冲天而起,将林行韬冲得坐在地上。

  迷迷烁烁间,一个小鼎滴溜溜飞出黄土,悬于星辰之下。

  金红色气在其上吞吐,犹如垂下一条金红色的缎带。

  泥土纷纷掉落,露出它原本的花纹——

  其上刻有一日一月,兼山川大河,花鸟野兽。

  林行韬仰视着,见到小鼎旋转之间映照天空,其上的日月之纹慢慢变大,最后映于夜空,犹如真正的日月同行。

  鼎上是星空,鼎下是洛水,看着如此奇景,林行韬忍不住笑道: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话音刚落,小鼎就宛如声控一般突然一停,收敛光芒向下砸去。

  直直砸到了正从地上爬起的林行韬怀里。

  林行韬被砸得气都不顺起来,王应将他拉起,沉声说:“鼎已出,其声势之大必引来叛逆,殿下速走。”

  于是林行韬在士卒的保护下抱着鼎,一边往前走去,一边打量着收敛了光芒普普通通的鼎。

  这个鼎也就篮球大小,鼎耳鼎足刻有龙纹,触手冰凉,而鼎腹有落款日月二字。

  林行韬想根据卜果子说的吸吸鼎内的气运,但也许是他的实力到了瓶颈,又也许是鼎已神物自晦,他并没有吸到什么气运。

  “前朝有几个鼎?”林行韬只好问。

  “前朝之鼎有三,今存其一——即此日月鼎。”王应刚要回答,一个陌生的声音却从他们身前的树林里传出。

  王应二话不说就是一枪投过去。

  然而枪从声音响起之时投出,自声音消失却始终没有回响。投空了。

  陌生声音的主人接着说:“九皇子殿下?大气运者?贫道等你很久了。”

  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里走出,其黑衣如鸦羽融于夜色中,行走间只有一张雪白的、邪异的脸晃来晃去。

  见他只有一人而且没有恶意的样子,林行韬暂时没有动作,而是警惕地问:“你是何人,为何等我?”

  那人笑道:“眼黑,心黑,天下黑——是为三黑道人。我等殿下给我找鼎呢。”

  那个驱使乌鸦妖的三黑道人?林行韬一怔,手里悄悄捏了个法诀,嘴上问道:

  “你不是去投西边叛军了?为何此时不在北边打仗,反而在这边等我?”

  林行韬越说越觉得奇怪,三黑道人怎么会在这里,像他这样的肯定会被守城的冲虚真人镇压,无法进城。

  就算蒙混进城,他是怎么那么快地等在这里的?

  三黑道人略一侧头,差之毫厘地避过林行韬剑的袭击,嘴里说道:“诶呀,殿下御剑之术可真厉害,可惜——”

  “连法师都不是!”

  剑柄击落,刹那间有黑气成鸦,掠空而来。

  利爪寒光闪烁,腥风逼人。

  转瞬间,在林行韬周边的虎豹军就有几个受伤倒下。

  一声厉喝,王应挥舞长.枪冲出,星光垂落覆于体表,硬生生凭借**撞开了黑鸦,以气吞山河之势冲向三黑道人所在。

  三黑道人微微扬眉:“哦?星辰副命,还是特殊命格?”

  他黑袍一振,有黑色煞气透体而出,成鬼怪状扑向王应,似要生噬血肉。

  黑气沾染之处,草树尽皆枯萎。

  “我乃真人实力!你的实力不过法师之上,真人之下,还是乖乖被我孩儿吞入腹中吧!”

  王应堪堪挡住黑影,星光却是在黑气的腐蚀之下渐渐黯淡。

  而眼见着王应不敌三黑道人,林行韬自然没有闲着,他大喝一声:“列阵!”

  虎豹军顿时举起各自的兵器,以林行韬为中心组成严密的组合。

  比之三黑道人更为浓郁的黑气弥漫,成一支巨大长矛,刺向敌人!

  “王应,回来!”

  林行韬以气御剑勉强帮王应挡了一击,王应趁此机会一个翻滚,回到队列之中。

  阵法有了主心骨顿时威力大增。

  那支黑气幻化出的长矛节节暴涨,以令人看不清的速度轰向急欲躲避的三黑道人。

  这样凝聚了上百名士卒的攻击,便是真人也得吐几口血吧。

  “哐哐哐!”

  树木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得尽皆断裂,尘雾弥漫中,林行韬一边招回佩剑,一边捏法诀补个刀。

  “天地无极,雷霆正法,敕!”近日来日益庞大的真气涌动,在他身前凝成一道雷光,狠狠劈向长矛刺中之处。

  这一次的威力自然比不上上次,但有着青紫气运的加成,电光依然劈亮了半边天空。

  熊熊大火在林中燃起,林行韬笑道:“三黑道人!我有上百精锐!你纵有真人实力,又岂是我等之敌!你才应该乖乖受死!”

  突然间,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王应也是猛得睁大双眼,暴喝一声:“武曲!”

  天空一滞,武曲星的星光似流星落于他的全身。他浑身气焰暴涨,气势到达巅峰——

  不留后路,竟是要拼命了。

  “虎豹军何在!”他双目血红。

  “吾等皆在!”

  “势必保护殿下离开!”

  “吾等皆以命护之!”

  一应一答间,虎豹军也跟着气势大涨。

  然而林行韬在重重保护下却感受不到安心。

  只因电光照亮了树后。

  密密麻麻的黑甲士兵悄然肃立,其脸庞被火光、电光映成扭曲的样子。

  就好像看戏一般,不动声色地凝视着他们。

  其军势犹如黑云压顶,一眼望去,令人心悸难言。

  他们列满了树林之后的大片平原!之前竟是无一人发现他们!

  浓烟中传出一声咳嗽,三黑道人仿佛只受了轻伤一般拍拍道袍走出。

  他露出一个充满邪意的笑容,拍掌说:“殿下先前说什么?”

  “我有上千精锐在此!纵使你有上百精锐,又岂是我等之敌哈哈哈!”

  “殿下,不妨将鼎交出,然后——

  再去死!”

  林行韬错了,他觉得这个场景分外眼熟。

  曹操败走华容道!

  他悔在不该念曹操的那首诗,但他分明没有说什么“三黑道人智障,假如是我我就派一支军队埋伏在洛水河边”这种话啊!

  为什么要被当场打脸啊!

  他呼出一口气,却也知道靠虎豹军根本无法让他从容离开。

  他咬住了牙,告诉自己:要拼命了。

  而就在数量悬殊的两军对峙、气氛一触即发之际,他忽然灵鸡一动。

  诶等等!

  我好像,不是九皇子啊!

  我明明、明明应该和三黑道人是一伙的!

  住手!友军啊!你要的鼎我给你啊!

  然而林行韬刚要喊话,对面的上千人就如同黑色的潮水——

  一拥而上。

  喊杀震天。

  林行韬抱着鼎,心里就两个字:我日。

  作者有话要说: 三黑道人:你怎么回事,小老弟?

  林行韬:你挺不错,小老哥。

  肌肉小黄鸡的表情包。

  气运命格(二十)

  摘星阁内灯火辉煌,三天前佩玉齐鸣、珠帘鸣响的热闹场景却已经逝去。往来奴仆尽皆小心噤声,不敢打扰上首之人的思考。

  洛王撑着下巴坐于案首前,神色阴沉。

  他至今仍未摆脱张况己给他带来的阴影。

  已经第三天了,他自然不可能什么都没做。

  首先,便是让北门的军队往南边赶去。

  大军出行,尽管路途并不遥远,到南城门也得要至少五天以上。

  这还是用了秘法的缘故,这样一支舟车劳顿的军队赶到时,面对的却是以逸待劳的叛军。

  胜负自不用说。

  因此洛王派出军中精锐,使他们快马加鞭,期望他们能尽快追上他的九弟。

  其余军队则不能轻易离开北门,只因大临此时由于张况己的率先出击,各地也纷纷蠢蠢欲动起来。

  像那离得近的东陵郡,就传出了夜中有人见天上有凤凰落于郡守府的传闻,不知是何用意。

  因此道士也不可轻动,特别是冲和真人需镇守城门,太羽真人需要随身保护。

  之前太羽真人用秘法向九皇子传递小心埋伏的消息,但不知为何受到了阻隔。

  以至于现在洛王只知虎豹军一行大概已经过了西城门。

  凌铭煜想到自己拨给他九弟的虎豹军还是挺安心的,这上百人若是拼了命护他九弟逃脱还是做得到的。

  再加上他九弟有龙气护体,还有洛水河伯相助,再与前去支援的精锐汇合——

  问题不大。

  洛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在回廊上观望的道士们忽然惊呼声四起。

  他心里一动,大步迈出。

  只见西南边有金红之气直冲云霄。

  黑暗的天空中日月同现,奇异非常。

  鼎出惊世!

  洛王盯着那个方向,喃喃道:“原来埋鼎之处距离南城门这般近。”

  话说着,一名发色与瞳色皆奇异的孩童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洛水河伯?”洛王惊喜道,“还请河伯告之是否是我九弟得鼎!”

  洛水河伯淡淡看他一眼,像上次那样一挥手。

  洛王盯着挥出的画面半晌,竟觉得头脑发昏,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

  卜果子悄悄看几眼,心里悚然而惊。

  只见画面一片黑压压的军队——皆是敌军。

  虎豹军几乎被淹没在其中,九皇子更是如同黑海里的一艘小船摇摇欲沉。

  洛王又气又急,大吼道:“他为何不走!不对!他走不了!”

  “王应废物!以性命掩护皇子逃走都做不到不成!”

  他猛得向河伯躬身:“请河伯助我九弟脱身!”

  河伯却是淡淡一挥手,关闭了画面,说:“吾已助你许多,再助便是越界,此次令你瞧得远处画面本也不该,望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化作一条白蛟飞天而去,留下急愤交加的洛王。

  洛王狠狠踹了一脚栏杆,问身边侍卫:“援军何时能到!”

  侍卫小心答:“半日后应能到。”

  半日、半日......但虎豹军看样子甚至撑不了一个时辰!半日后就是洛水城向张况己敞开大门之时!

  正在洛王心焦如焚之际,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轻轻响起——

  “殿下莫急,我有一妙计,端看殿下舍不舍得了。”

  洛王眼神一亮。

  而此时的卜果子从林行韬为何不亮出身份的疑惑中惊醒,心神一震。

  只因那个向洛王献计的人,是万万不可能出现的那一个。

  那人身着一身道袍,行走间风度自如,长相是普通中年人的长相,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却若有若无地看向卜果子和他别在腰间的玉如意。

  [其实我总觉得虚云子没有死。]

  [——说不定会夺舍什么的呢。]

  林行韬的话在卜果子脑海里一遍遍回荡着。

  那人嘴角微翘,附于洛王耳边说了几句,洛王神色几度变幻,却很快应道:“就按你说的办!还请望虚道长加紧速度!”

  于是望虚子悠悠然走到卜果子身边,笑着说:“道友可否将玉如意,借我一用?”

  从手指颤抖的卜果子手中接过玉如意,他熟练地一捏法诀,玉如意冲天而起飞向南边。

  其速度之恐怖,甚至令一旁休息的太羽真人豁然站起。

  卜果子颤声问:“你是望虚子还是虚云子......”

  望虚子躯壳下的人微微一笑:“你认得我的。”

  ......

  战场上,两支数量悬殊的军队顷刻间对在了一起。

  林行韬在一瞬间直面上千人的血气煞气,纵使没有被吓软了脚,也是一时间手脚冰凉无法动弹。

  杀意——

  烧红的炭火一样的眼睛发出了青黄色的凶焰。

  惨叫——

  断裂的四肢与抽搐的身体。

  这就是战争。

  混乱与残酷。

  天空中有不知名的星辰微微亮光,也有斗大的武曲星一刻不停地垂下亮光将这片战场照得宛如白昼。

  喊杀震天中,林行韬顾不得抹去溅在他脸上的一道热血,就要做出选择——

  是拔腿就跑,带鼎回去还是暴露身份,加入对面。

  一双温热的大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王应浴血的脸猛然出现在林行韬面前。

  他木讷的脸上满是疯狂的杀意,令林行韬将要说出口的声音一滞。

  一股力量将林行韬狠狠扔向远处。

  “路已通,速走,莫回头!”

  “虎豹军誓死保护九殿下!”

  “杀!”

  王应咆哮着用枪尖挑起三个人的尸体,自己的身体却爆出一阵血雾。

  而剩下的虎豹军围在了他身边,用血肉阻挡冲杀的敌人。

  虎豹军个个有着以一对二的实力,但这个时候,为了使防护出现空档,他们一个个用血肉之躯承受来自对面的攻击。

  林行韬看着这一切,眼眶一热,转头便狂奔。

  “疾!”他用上了卜果子曾用过的加快速度的道法。

  惶惶血色中,他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别的话,只能跑!

  他现在才知道,自己与卜果子想得过于简单。

  什么遇到叛军就表明二五仔身份——

  他要如何没有良心,才能在用生命保护他的汉子们面前说出自己是个假货的事实!

  我才不是九皇子!你们都是傻比被我耍了!你们的死就是笑话!

  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啊!

  起码、起码。

  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让他们的死有意义——

  带着他们最后的心愿,逃啊!

  林行韬咬着牙抱着鼎,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字:跑!

  他没敢回头,怕看见虎豹军的尸体被别人践踏,怕看见自己身后,是滔滔的黑色甲兵。

  然而危险始终没有来自他的身后,却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一袭黑衣却在他身前伸展开,展露出比暗夜更深沉的、更令人绝望的颜色。

  三黑道人,擅长隐蔽追踪之法,可令上千人的军队无声无息地埋伏于林后,也可穿过虎豹军的防守,轻而易举地追上林行韬。

  “殿下,那些士兵暂时追不上你,但你可别忘了我啊。”

  他笑语盈盈间就是一道道法。

  他是真人,就像太羽真人那样,一道道法,便能要了林行韬的命。

  现实从来不像中的主角那样,自己是什么级别敌人一般也就这个级别,等自己上了一个阶级才会遇到更厉害的敌人。

  人遇到的危险,大多都是,致命的。

  林行韬啊,只是一个道士,道士之上有法师,然后,是真人。

  这一击,必死。

  黑光侵蚀着他的身体,淡淡的虚影猛得从他身上升起。

  一声凄厉的龙吟!

  气运护体!

  树林中的烟雾振荡,林行韬险死还生地憋住咳嗽,狼狈地一滚。

  怀里的小鼎掉在地上嗡嗡作响。

  他在想:气运护体能护几次来着?

  没等他想明白,又是黑光瞬至。

  这下他知道了,只有一次。

  咚!

  咚!

  宛如猛虎出山。

  一声声脚步声踩在林行韬的心上。

  带着风与血与杀的气息,一个健壮的身影带着视死如归的气势奔啸而至。

  他无视了从左右伸出的刀枪,无视了浑身的鲜血。

  过来了——

  就像初次见面时他飞奔而至,伸出手抓住旗杆救林行韬一般——

  他拿手臂挡住了黑光。

  林行韬的眼里只剩下了淋漓的血。

  “王应......”

  他想要扶起摇摇晃晃跪在他面前的王应,王应却一把将他推开,仰天发出濒临死亡的怒吼:“武曲星应命!”

  空中原本只是释放光芒的武曲星突然跳动了两下。

  没有更明亮的光辉,也没有声势浩大的奇景,有的只是王应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逐渐愈合,有的只是宛如回光返照的站起。

  “哟,这是要燃烧星力作最后一搏了,你对这位九殿下还挺忠诚的嘛。”三黑道人说着有调笑意味的话语,脸色却严肃起来。

  星辰副命的实力一般来说高于法师,低于真人,但一名燃烧了本命的副命却能切切实实地威胁到真人的生命。

  何况还是特殊命格。

  远处不剩多少的虎豹军竟也纷纷挺直了腰杆,抓紧武器,生出了新的力气。

  [武曲星,将星。]

  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林行韬不跑了。

  王应要死了。

  他早该知道王应会死。

  但是,他一路逃跑不回头王应死在身后,和王应眼睁睁死在他面前是不一样的,吧。

  [你对这位九殿下还挺忠诚的嘛。]

  他倒希望王应不那么忠诚——对洛王不那么忠诚。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带着他和虎豹军活下来了。

  他问王应:“你愿意跟着我活下来吗?”

  你愿意和我一起叛洛王吗?

  不等回答,他再次喊出了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龙:才不是一次性!是有充电间隔的那种!

  林行韬:只恨无cp文不能用爱发电(充电)。

  气运命格(二一)

  林行韬不等王应回答便开口大喊:“我不是大临九皇子!”

  “我愿意加入张将军麾下!”

  三黑道人与王应的动作倶是一停。

  三黑道人白得晃人的脸上露出了奇异的神色:“九殿下这是在说什么?”

  他看了看林行韬身上还未散去的气运之龙,猛得笑出声来:

  “笑煞人也!”

  “殿下把贫道当傻子愚弄!”

  说着他忽然一拧眉,轻咦一声:“等等。殿下的意思难道是要舍去大临九皇子的身份?”

  见林行韬没有反驳,他复笑道:“殿下不妨说自己是想叛国,说得那么奇怪作甚!”

  “你献上鼎,张将军说不定愿意收了你和你的部下!”

  “殿下,你是这个意思吗?”

  王应背对着林行韬,微微摇头。

  他平静地说:“我知殿下是想救我——可惜殿下的问题,王应回答不了。”

  林行韬问王应愿不愿意叛洛王跟他投叛军。

  王应拒绝了。

  林行韬却觉得这样才对,王应才不是那种、那种会为了活命而背叛的人。

  他刚才说出那两句话,一是试探三黑道人愿不愿相信他不是大临皇子的事情,话故意说得模糊,也是为了暂时不暴露看看情况。

  二是试探三黑道人愿不愿意接受他的来投,三是看看能不能打动王应,四是无可奈何地拖延时间。

  林行韬笑自己:说是要当个二五仔,却一直在和所谓的友军打,也不知是哪边的二五仔。

  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三黑道人似乎陷入了思考。

  林行韬借着拖延来的宝贵时间回复着体内的真气,他不借希望于三黑道人会放自己一马,他要自己突破绝境。

  许是生死关头的巨大压力让真气的涌动非比寻常,他感觉到自己卡在某一个点的实力正在松动,就差临门一脚了。

  对面的三黑道人就在此时发出了渗人的狂笑:

  “殿下九殿下!我真想放过你和洛王的忠犬!”

  “但我的孩儿们不肯啊!”

  “你杀了我多少鸦群!我就要往你身上——”

  “砍多少刀!”

  话音未落,有黑气飞舞化成利刃,向着林行韬和王应激射而来。

  王应上前一步抵挡。

  而林行韬面对着足以夺去他性命的攻击,加紧真气的流动。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自然之道静,故天地万物生......]

  他回想着《阴符经》的真言。

  真气顺着他的四肢百骸流动,内炼法全速运转,他的脸慢慢变得一片赤红,仿佛正被水蒸气烧煮。

  “天地无极,雷霆正法——”他轻声念着,有真气在眼前飞速成型。

  这是他目前会的威力最大的一招。

  缠绕在他身上还未消去的气运之龙,发出一声嘹亮的吟叫,身躯缩小,道道青紫之气融入招式之中。

  气运的抽离感是那么地明显,以至于林行韬浑身发麻,无力感充斥全身。

  气运的吐出中,他的筋骨寸寸爆响,头脑忽然一空——

  有气沿着脊柱,直上天灵,识海中气流翻滚。

  注入招式中的真气陡然增大。

  [法师者,成法力源泉,通法力神通。步罡踏斗,口念神咒,动则有神,元神自灵。]

  气运之子必然是要在生死关头突破的。

  然而还不够。

  他踢了一脚嗡嗡作响的小鼎,但没有用,说好的气运之鼎呢。

  废物!你也配姓气!

  林行韬没办法,前方王应还在拼命,他只好继续压榨着自己的气运。

  小龙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陷入沉睡,身形消失。

  气运几乎被抽离得一干二净。

  “王应!”他喊了一声,王应应声往旁边一滚。

  三黑道人瞳孔紧缩,正面对上了林行韬的攻击。

  食我气运之子之主角必有之临阵突破越级杀人雷法啦!

  “敕!”

  在林行韬一声之下,漫天雷光——

  轰然闪现。

  他再次放出了真人级别的法术,比上一次的威力还要大。

  上次只是相当于真人的随意一击,这次却是真人的全力一击。

  三黑道人怪叫一声,浑身冒着烟倒在了地上,周围一片焦黑。

  然而他只是受了重伤,并没有死,因为他本身就是真人实力。

  但他之前受伤了,在猝不及防之下也算一时间无法动弹。

  林行韬想上去补刀,但王应却忽然拉着他警惕地注视着后方。

  林行韬握紧了剑,心里回荡着一句话:

  我tm不说脏话!

  之前还说会不会有那么一天真气被抽光,他就只能用剑法了。

  一语成谶。

  他是孤睾的战斗法师。

  黑甲士兵终于突破了虎豹军的阻拦,追了上来。

  林行韬可以逃,但逃不掉了,他使不出加快速度的道法了。

  王应也没有让林行韬逃走。

  他们两个站在了一起,王应身上的血黏糊糊地蹭在林行韬的身上。

  面对着潮水一般的军队。

  林行韬忽然平静地开起了玩笑:

  “王应,武曲星财运很好,你回去后开个什么店吧,我和你一起开到老。”

  王应“嗯”了一声。

  人活着,就会死。

  死得早和死得晚而已,林行韬假装豁达地想。

  他甚至在想自己死的时候会不会有什么异象,比如百兽齐哭、天昏地暗啦。

  大气运者死了都会这样的,虽然他的气运之龙被他自己吸瘪了。

  哎呀我真是个吸龙气的小妖精......

  什么东西我在想什么鬼。

  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反反复复,一个不一样的声音却在他脑海回荡着变大:

  老子不想死!

  我是气运之子,才当了几天九皇子,哪有那么快死的啊!

  拜托这个时候要么我爆种要么就天降奇兵才对!

  林行韬一咬牙,这时,他忽然听见了嘈杂的脚步声。

  天降奇兵......

  他又惊又喜地回头看去——

  南边出现了无数人影。

  他们自南城门的方向走出,浩浩荡荡以万计,正往他们这边赶来。

  “王应,是援军!原来我们离南城门那么近,他们来支援我们了!”

  林行韬转身跑去,顾不得身后三黑道人不知何时消失了。

  王应微微放松,也跟着林行韬死命奔跑,然后他停住了。

  在看清援兵的一刻,他骤然瞪大双眼。

  林行韬的脚步也慢慢停住。

  什么东西......

  他有些茫然地握紧了剑柄,身体有些发抖,实在是眼前这一幕过于令人费解和震惊。

  因为浩浩荡荡赶来的,是要么手无寸铁,要么畏畏缩缩拿着些锄头的——

  平民百姓。

  [洛王殿下忧心百姓安危,安置百姓于城南林场,有多位法师看护。]

  百姓在南城门附近,其余地方看不见百姓的身影。

  上千叛军也一时摸不清情况,立在原地观察。

  一支林行韬格外眼熟的玉如意发着盈盈白光,以奇异的力量驱赶着百姓往前走。

  林行韬扫了一眼玉如意,忍不住问走在最前头的一个一脸茫然的少年: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这里是战场,快回去!”

  少年不答,林行韬继续问:“是洛王叫你们来的,他总不是要你们夹道投降吧!”

  “援军呢!法师呢!”

  少年终于有所反应,答道:“洛王殿下让我们来、来迎接九殿下还要保护九殿下回去。”

  “法师大人在镇守南城门。”

  “您是九殿下吗?”

  林行韬失去了声音。

  空中的一柄玉如意却传出了声音:“尔等还在等什么!九殿下危在旦夕,还不去杀了叛军保护九殿下!”

  “尔等近万人!那边不过近千老弱残兵!”

  “你们的亲人皆在城中,若不敢对敌就等着亲人被杀死!”

  百姓一阵骚动。

  玉如意仿佛有眼睛一般转向王应:“洛王有令:虎豹军昭武校尉王应听令!”

  王应动了动嘴唇,跪下:“末将在!”

  “即刻监督民兵与叛军作战!有逃而不战者,死!”

  王应默然无声。

  玉如意的声音陡然严厉:“王应!你莫不是要背叛洛王!”

  于是王应低声说了句“不敢”。

  他在林行韬惊愕的目光中,举起了长.枪。

  对准了百姓。

  夜里的凉风吹过,林行韬浑身发冷。

  民兵?

  若是真的民兵也就算了,但这些百姓,分明还有老人、妇女甚至孩子!

  有近万百姓,去拿血肉之躯去填那上千叛军的攻击吗?

  洛王让近万百姓去送死,吗?

  玉如意飞到了林行韬面前:“九殿下还请带着鼎立即脱离战场!北边有援军接应!”

  “殿下!”它见林行韬一动不动加大声音喊道,“若是你和小鼎落入敌军手里,张况己大军顷刻便至,到时候百姓只会更惨!”

  “洛王殿下也是迫不得已!您不要辜负了洛王和人民的心意!”

  林行韬一抖,竟听见百姓中有人赞同。

  殿下快走!

  这就是皇子皇孙吗,我第一次见。

  娘亲,我们要干嘛,那些黑衣叔叔好可怕。

  林行韬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不,不能走。

  他背负不起万条无辜的人命。

  他不是真正的皇子皇孙,能动辄决定领民的生死。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在穿越之前看见公交车坠江的新闻都不忍心再看的普通人。

  他根本不是什么狠人啊!

  他又看一眼脚边的小鼎。

  不,还是得走!

  洛王考虑得没错,他不走迟早会被叛军抓住,小鼎会落在叛军手里,到时候就是大军攻城,伤亡只会更多。

  他不能再磨蹭下去了。

  走啊!

  不就是杀少救多的那种题目吗!又不用他自己选,洛王已经替他选好了!

  他才不用背负什么人命!都是洛王的选择!

  他抬起头,看到王应低着头将一个欲往后跑的百姓用枪指着逼回原位。

  玉如意不知是哪个厉害的道士在控制,竟将万人牢牢驱赶。

  “你看,王应都做好了选择,你却在这里犹犹豫豫。”玉如意说,“殿下——”

  “你很让我失望。”

  一声些微的叹息。

  玉如意碎成了两半掉落在地。

  而林行韬悚然地看着在他脚边的小鼎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推向了对面。

  小鼎被推至了坐在地上疗伤的三黑道人怀里。

  那个力量与速度,一瞬间的事。

  真人也无法反应过来。

  三黑道人也是一愣,然后明白了什么一样哈哈大笑:“天下苦临久矣!”

  “不知是何方大能助我得鼎,三黑在此谢过!”

  三黑道人狂笑着一拍鼎。

  金红之气冲天。

  “洛水龙脉尽在我手矣!”

  他舒爽地站起来,黑袍飘飘,一个人的气势慢慢压过了他身后的上千士卒。

  一双邪异的眼睛戏谑地看着林行韬。

  “殿下,看来天命不在大临你凌姓皇子手中——”

  “在我林三黑手中!”

  得鼎者,林。

  三黑道人,姓林,以名作为道号。

  林行韬,这下子,觉得自己要死回去提前领回归大礼包了——

  如果他还能回去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下章预告:林行韬力挽狂澜,真正的装比,当然要很多人看着啊。

  没有预收文推这里我空着不舒服,推一下自己的完结**主攻:

  《开局送你一个富二代》,甜文。高兴的话看一下咯。

  气运命格(二二)

  洛王为什么要让林行韬寻鼎呢?

  洛王说过:[只要得了这鼎, 城中两位真人将其埋入龙脉之中,便可驭使龙脉之力。]

  驭使龙脉, 这是仙人手法, 可以无惧国师。

  林行韬之前只是一届道士, 不知如何用鼎, 而三黑道人是,真人。

  他现在拿到鼎了,在某个不知名的大能的帮助下。

  他化为一道黑影, 腾空而起。

  小鼎浮于他的头顶,金红之气氤氲, 蔚然成云状。

  脚下的土地开始轰隆隆震动着,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地层之下翻滚。

  人皆站立不稳。

  洛水的水波急剧地振荡,地上的小石子也蹦了起来。

  土块松动, 有丝丝缕缕的白气从土地上方升腾, 一点一点,汇聚成蜿蜒而修长的形状。

  所有人都被莫名的天威和脚下的颤动震得不敢多做动作。

  浓烈的压抑感在天地间弥漫, 林行韬的靠皇子命格吸取的白气在这一刻全都返给了龙脉,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攫取天地的气。

  不止是他, 王应也感觉到了窒息,甚至于半跪在了地上。

  于是万人静静地看着白气逐渐凝实,变作一条浑身雪白、有脚、有爪、有趾的龙。

  地脉真龙显化!

  龙脉出!

  整片大地如同海浪惊涛,裂开了一条有两人宽的裂缝。

  一声悠远的龙吟!

  白色的地龙一摆尾巴,远处的一座山顿时被劈做山石滚滚而下。

  若此时有人一观洛水城整座城的气运,便可发现气运滔滔尽往此龙身上汇去。

  地龙摆尾, 便是一场小地震。

  三黑道人哈哈狂笑:“洛水龙脉,气运之鼎在此!”

  白龙腾飞上天!

  它一口咬去了小鼎,龙嘴里顿时吞吐金红之气,宛如衔了一个龙珠在嘴里。

  三黑道人浑身一震,白气大放。

  等白气消散,他一身的伤痕已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晦涩如海的气息。

  其气息之深沉,望之即令人溺毙。

  他轻轻一振袖袍,眼神随意往下一扫——

  如视蝼蚁。

  便是林行韬也知道,三黑道人他现在靠鼎驭使龙脉获得了天师实力。

  真人之上,为天师。

  什么是天师?

  如《阴符经》中所说:观天之道,执天之行。

  [天师者,天道行授,合天地气数,若一朝掌龙脉,则曰:替天行罚!]

  天师!

  三黑道人飘飘落于白龙头顶,对着下方伸手一抓。

  仿佛有巨轮碾压而过,此处山脉尽皆崩裂,石山滚落,彻底堵住百姓去路。

  天师之力,随意一抓,竟至于斯!

  只是三黑道人毕竟不是真正的天师位格,不能从龙脉处获得源源不断的补充,因此他不在这边多费事,而是一跺脚,使白龙调转龙头。

  白龙飞至洛水上方,其下洛水虽不十分凶险,却也非常力所能渡。

  三黑道人再次一伸手,这一回黑焰万丈,没入洛水之中。

  白龙一声呼啸,撞入火焰中,犹如一尺白色利剑,劈开了河流。

  轰!

  有黑焰蒸腾河水,有白龙撞开道路,地壳移动,对岸的影子竟是隐隐可见。

  三黑道人喝令道:“天地听我号令!”

  “水开!”

  “陆移!”

  “兵现!”

  其声音若天人于九天之上发布号令,每一声都引得天地呼应,牵引气机变化。

  对岸渐渐出现了人影。

  人影幢幢,有黑气弥漫。

  白龙的口中慢慢不再发光,而在对岸的响动彻底停止时,白龙对着裂缝钻回了地面。

  而小鼎也被白龙吐出,失去了光泽,宛如普通的盛肉器物滴溜溜滚到了林行韬脚边。

  三黑道人落于地面,浑身气息萎靡下来变回了真人实力,但他对着对岸的面容满是兴奋得意之色。

  对岸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黑色军队。

  漫天星野中,一颗脚下横拖的星辰宛如白日的太阳,散发着霸道的光亮。

  武曲星在这样的光亮之中,沦为配角。

  而若隐若现的水雾中,能听见整齐响亮的脚步声。

  还有可怕的盔甲碰撞声。

  张况己,大军至。

  叛军的上千精锐齐刷刷地喊道:“恭迎张将军!”

  “哈哈哈老子来了!”

  嚣张的笑声穿破了水雾,一名生得极为英武的武将扛着大刀,龙行虎步。

  他穿着一身黑金色战袍,擐狻猊铠甲,长刀随身,眼里的寒光却甚过刀光几分。

  万千兵马在他身后列集,使得他每一步都落下万千军势,简直像是星辰为之共舞,令人生出斗转星移的浩渺感。

  终于,他一脚踩上了此方土地,烟尘振荡,大地似在震颤。

  鼻头耸动,他呼吸了一下空气,对左右笑道:“是血的香气!”

  三黑道人挂着笑容迎接张况己。张况己对他谢道:“此行多谢三黑道人,若攻下此城,我称帝,你做国师!”

  此言一出,天上星辰似有应承,竟是有几分天子金口玉言之感。

  而话语里的野心与信心也展露无遗。

  他一双如同狼王的眼眸随之扫过林行韬和他身后的百姓。

  “咦?”张况己发出一声疑问,“这是在做什么?这洛水城的百姓还会箪食壶浆欢迎我们义军不成?”

  三黑道人保持着面上的喜色,然后说:“这些百姓都是洛王那狗东西派来阻拦将军大业的!他们都是一心为洛王的愚忠之民!”

  张况己一皱眉,骂道:“呸!我还当是支持我们义军的父老乡亲,原来都是狗奴才!”

  三黑道人然后又指指林行韬:“这是大临九皇子!”

  “哦?”张况己含转而打量林行韬,“这我倒不曾听说有什么九皇子。”

  林行韬回以沉默的视线。

  张况己面对林行韬的默不作声,也不在意,反而十分理解的样子。

  他甚至带着宽慰的语气说道:“九皇子殿下,你且放心,我不久便让你的哥哥姐姐们一同去陪你!”

  “那洛王凌铭煜便是头一个!”

  他拎着大刀,回头对渡河的大军笑道:“我西陵男儿听着!”

  “洛水城就在前方!”

  “送九皇子上路后我们再杀了这一万拦路狗,我们入洛水城——当家做主!”

  身后军队轰然叫好,士气惊人到令洛水为之让步。

  军队中有人敲了战鼓,咚咚咚地一声接一声。

  林行韬看着越来越近的军队,脑袋上的血管也跟着咚咚声跳个不停。

  由于三黑道人的那一掌,他们后路尽断,上万百姓惶惶欲逃却只能无力地扒拉着山石。

  哭喊声渐渐震天。

  林行韬喉咙发紧地看向王应。

  王应捏着□□的手已被攥出了血,他默默将危险且徒劳地攀登山石的百姓救下。

  却有百姓大哭:“都怪你!都是你拦着我们!”

  “不然我们何至于送命于此!”

  也有稚嫩的童声问林行韬。

  “殿下,你要和我们一起死了吗?”

  “殿下,你救救我们吧!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我们明明是来迎接你入城的!”

  “张将军!张将军!我们愿意做您的子民!您不要杀我们!”

  各种各样的声音乱糟糟地响了起来,愈来愈大。

  与那死神逼近的脚步声一起,漫天飞舞又一头栽下,栽进林行韬的脑子里。

  头疼欲裂。

  就在这时,一只青雀忽然飞过来落至林行韬肩头。

  “终于联系到你了,九殿下。”青雀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我是太羽真人,此番前来救殿下。”

  “三息之后此青雀会变幻长大,殿下坐在它身上离开!”

  林行韬却轻声说:“我一个人走有什么用?”

  太羽真人急道:“殿下怎的这般做不了大事!你是国运所托之身,身死国运消,轻重缓急需得分明!”

  林行韬一怔,意识到为什么洛王要这么紧张自己了。

  当然不是什么兄弟情,甚至也不是什么小鼎,而是国运托于皇子身。

  卜果子以前讲过的话映入他的脑袋,像有闪电窜过他的脑袋,他的思路豁然开朗。

  而就在这时,青雀从他肩头跃下,一下变为一只可背一人的大.鸟。

  像这样载人上天的法宝珍贵至极,据卜果子所说,这类法宝几乎都被国师所搜刮一空。

  对面的张况己看到这一幕也是面露惊容。

  前端见得此幕的百姓却是一片哗然。

  有人逼问:“殿下要弃我们于不顾吗!”

  “让我上去,我要活下去!”

  这一回,林行韬竟听不到百姓中有人让他走了。

  吵吵嚷嚷中,一声惊天动地的裂响。

  王应手持长.枪,看着欲上前的百姓,冷漠地喊道:“谁敢上前!”

  他回头看林行韬,一张木讷的脸上是满满的疲惫,他说:“殿下,走吧。”

  这是他第几次让林行韬走了?

  林行韬以前没走,现在也不会走的。

  这回百姓也不让林行韬走。

  众多百姓一拥上前。

  王应嘴角动了动,终于挥起了长.枪,挥向了他原本应该保护的百姓。

  鲜血溅出,王应在这种时候成为了,万人敌。

  有百姓不可置信地倒下,却极为有效地震慑到了后方的人。

  “王应,住手,我有办法!”林行韬大喊。

  这时一个惊慌失措的身影忽然冲破了王应的阻拦,跌跌撞撞地冲向了前方。

  林行韬被狠狠撞了一下,他伸手欲抓住那人的衣摆,最后却只抓住了一片空气。

  “将军我为你带路——”那人向着远处跪下。

  林行韬抬起头,却看见天边一抹血光。

  一颗头颅直直地滚落在他前方不远处。

  那人失去了头颅的身体飙出一蓬鲜血,才缓缓倒下。

  那些蠢蠢欲动欲投往叛军的百姓顿时惊惧不敢上前,王应勉强控制住了局面。

  收回手的三黑道人舔了舔嘴角:“我们将军可不敢收你,毕竟良民的话城里有的是,你们这样与将军作对过的的,我们不要。”

  这句话简直是在给所有在场的百姓宣判死刑。

  百姓爆发出了比刚才更大的恐惧的喊声。

  有人乱叫乱窜却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挤过之前不敢靠近的林行韬身边,他们自杀一般向山石撞去,他们在原地彷徨无主。

  在一片血色中,林行韬缓缓站起了身。

  左边被人撞了一下,他的发带掉在了地上,价值连城的宝石被随意地践踏着。

  散落的黑色的发丝划过了眼角,令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边往前走一边闭上了眼睛。

  ......

  林行韬到这个世界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样的问题他其实想过很多次,在第一次宿在破观的夜晚,在与卿卿打趣完的间隙,在街上跟着大乐乞讨时,在看着萧二小姐的马车离去时。这个问题其实也是向众多穿越主角提出的: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这样的问题是不是很没必要呢。

  来了就来了嘛。

  既来之则安之——这种话算什么。

  没有目标没有想法没有意义,人总是随波逐流。就像他考进湳大后,他进了一个自己不是很喜欢的专业,然后呢。

  销声匿迹。

  在外人看来多光鲜啊,是湳大的学生哦!然后呢。

  他有时打完篮球后背着书包回宿舍,在茫茫人海中会感到无所适从。

  他与学霸许佑新的关系不是很好,而在他看来,许佑新是个假学霸。

  哪有只拿三等奖学金的学霸啊。学霸这个词,方潮这样叫许佑新,林行韬心里不以为是。

  在大学里,林行韬只佩服两种人:一种是成绩好得不得了以后能靠着成绩做事业的人,一种是学习不怎么样勉强不挂科却能将自己的事做得风生水起的人。

  他觉得最可怜的是那种想好好学习却学不好,想做自己的事却怕耽误学习的——中不溜丢的人,还不如那些逃课挂科但活得潇洒自在的人呢!

  可是林行韬自己吧,好像也就是他最可怜的那种人——普通人,他自己心里还是有那个比数的。

  只是他的颜值水平高出普通人一大截,才让他在旁人看来是个风云人物。

  如果林行韬真要做出个什么成绩,他可以去做模特,做网红,绝对可以赚大钱的,没人会怀疑。

  有段时间他迷恋上了爽文,喜欢看那些穿越到其他世界做大事的主角。他喜欢吐槽那些主角,喜欢学那些主角装比,但他一直有个疑问——

  为什么!

  为什么那些主角和他一样!

  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们最后的结局都非常厉害,但是,成王称帝,只是读者觉得他们应该做到的。

  作为主角,他们就应该享受荣华富贵,他们就应该登上巅峰。

  真正有自我信仰的主角越来越少,喊出令人动容的话语的主角也越来越少。

  就像假如去做了网红而赚大钱的林行韬,只是盲从罢了。

  林行韬记起来了,他在破观里向神君做出的承诺。

  那是他的道心所在。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的信仰。

  所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