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番外之庄嵬01
作者:朝邶      更新:2023-07-26 21:49      字数:8127
  tc集团最初只是小公司, 他的第一任掌权人, 名叫庄河, 有头脑有技术, 一点点的将小公司发展壮大。

  随着各种来路的资金注入,公司里盘根错节,各个根系疯狂延展, 想要如同古代皇帝那样顺利的将皇位传给下一辈根本不可能。

  而tc内部也早已默认以残酷的厮杀方式来决定未来的掌舵人。

  于是第二位掌权人——庄河的儿子,上位后不久, 很快就被扳倒了。

  庄家在这之后,再没能找到契机爬起来,好在还有股份支撑,日子照样锦衣玉食。

  安逸的环境容易滋生惰性, 庄家的人渐渐失去了争名夺利的欲望,家族中的某些子女大多没什么事业心,慢慢开始走上歪路, 吃喝玩乐赌毒嫖, 样样俱全。

  庄嵬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庄家的嫡系曾孙。

  因为有庄河的妻子,也就是庄家的当家主母在,他玩儿归玩儿, 却不敢把外面女人弄回来,直到他遇见了庄嵬的母亲。

  庄嵬的母亲叫陈丽莎,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情美人,早年和母亲一起生活在中心城的旧城区。

  中心城的旧城区面积不大, 房屋破旧,街道规划不够科学,大街小巷到处飘着陈腐破败的气息。

  住在这儿的人,大多经济条件不好。有些是只能干体力劳动的,有些是不务正业的,还有一些是如同下水道里的老鼠一样,只敢躲在阴暗地方偷鸡摸狗的不法分子。

  陈丽莎早就受够了这个地方,从小就盼望离开,去到繁华的富人区过崭新的生活。

  二十二岁那年,她的梦想实现了。

  当时的陈丽莎作为一名酒水销售,在工作的酒吧认识了庄嵬的父亲庄毅。

  庄毅爱玩儿,有钱,城府不深,甚至可以说是头脑简单。在初步了解对方的性格、爱好、家庭条件后,陈丽莎就将他作为了攀上高枝的头号目标。

  通过努力,她成功了。

  庄毅被迷得五迷三道,很快就把人带进了自己的小别墅。

  别墅上下四百多平,装修豪华,进出都是豪车接送,还有佣人使唤。

  陈丽莎痴迷现在的生活,不想抽身,使劲各种办法,意外怀孕了。

  哪知道庄毅是个渣,得知消息后没有表现出丝毫喜悦,当场勒令她打掉孩子。

  老主母虽然到了大半截身体已经入土的年纪,但行事作风心狠手辣。

  在她看来,庄家就算不能再爬起来,也不能在她手里继续落败。所以早早的,她就跟子子孙孙们说过,婚姻大事必须听她的,除此之外的她一概不认,不论是妄想嫁入豪门的拜金女,还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据庄毅所知,之前有个庄家旁支就犯了这种错误,老主母亲自出马,把人小情侣拆散了不说,还把旁支丢去联姻。

  联姻的亲家和tc集团有些关系,双方相互加持,对已经趋于没落的庄家的确有好处。

  可倒霉就倒霉在那家的女儿长得五大三粗,性格泼辣。

  庄毅胆小懦弱,对曾祖母十分畏惧,他可不想去跟另一只母老虎联姻,好说歹说让陈丽莎别要这个孩子。

  陈丽莎想着母凭子贵,死活不愿意,双方几次争执不下,感情渐渐多了裂痕。

  一来二去,时间拖了又拖,孕妇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再想打掉就危险了。

  庄毅对陈丽莎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而且她肚子里的又是自己的第一个血亲,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勇气,他偷偷在市区边缘单独购置了一套小房子,把人安置进去。

  又过了几个月,孩子降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小婴儿一头发细软的黑发,眼睛闭得紧紧的,小手和双脚指头蜷着,丑丑的。

  庄毅不大满意,觉得孩子长相不太好看,并且不知何故,迟迟不肯睁眼。

  医生给检查了,说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快半个月的时候,小婴儿终于睁眼了,漆黑的眼睛透着一股子冷意,每每和儿子对视,庄毅都觉得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瘆得慌。

  渐渐地,他就不爱再逗弄孩子,连抱一抱都懒得。

  陈丽莎察觉到男人的异样,心里慌张,她如今就指望靠这孩子撬开豪门的大门,怎么能让这条路就此断掉?!

  为了留住庄毅,她越发的卖力讨好,可再卖力,也追不上男人被外面花花世界吸引的速度。

  一天,一名比她更年轻,更漂亮的女人找上门了。

  当天晚上,陈丽莎一个人在黑暗的屋子里坐了许久,下了决定。

  第二天一早,她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儿子去了庄宅。

  庄家的老宅子是个大庄园,铁门自动打开后,要走老长一截才能看到居住的欧式大别墅。

  陈丽莎开门见山,敲开门后直接告诉管家,她手里的孩子是庄毅的。

  庄毅那样性格的人居然敢背着老夫人在外面有了孩子,而且还这么大了!消息立刻传到了老主母的耳朵里。

  老太太眼皮子一颤,抓着盖碗茶的手紧了紧,半阖着眼帘开口,“带她过来。”

  房子大得像宫殿,到处摆着古董名画,地板,楼梯的扶手,就连洗手间的面盆都是用的顶级的材质。

  比起庄毅之前让她暂住过的小别墅,这里才是她做梦也想留下的地方。

  陈丽莎跟着管家来到了二楼向阳的房间,屋外站着一名女佣,见到她只是懒懒的抬了下眼,连招呼都不屑于打。

  将人送进门后,管家就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

  一个局促地,有些紧张地站着,一个神情平静,优雅的喝茶。

  陈丽莎知道自己如果贸然开口会显得过于急切,她抱紧孩子,指甲用力掐着孩子的小腿。

  哇的一声,婴儿的啼哭声打破了屋子里怪异的气氛。

  老主母放下手里的陶瓷盖碗,抬眼扫向陈丽莎,“孩子多大了?”

  陈丽莎,“五个月零六天,是个乖巧安静的男孩子。”

  老主母面上没有波澜,“抱过来我看看。”

  陈丽莎心跳猛增,也不知是害怕还是激动,几番深呼吸,她走过去,把孩子交到老太太手里。

  第一眼,老太太就对孩子产生了好感,不吵不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人看,似乎还冲她笑了下。

  “起名字了吗?”

  陈丽说赶紧说,“没有。”

  不起名字是故意的,她就等着哪天能堂堂正正的走进来,好让老太太亲自起。

  陈丽莎抿嘴笑,“老夫人,要不您给起一个?”

  老主母眼神骤冷,冷笑,“一个野种也配?”

  陈丽莎的脸上挂不住,险些破口大骂,她生生忍住,隐忍的咬着下唇,泫然欲滴,委屈的憋着眼泪。

  “孩子既然生下来了,我也不能够狠心掐死他。”长久的沉默后,老太太开口,“你走吧,孩子留下。”

  陈丽莎不干,当即跪地,被老太太叫人来给拖了出去。

  也是巧了,外面天气急变,下起暴雨。

  陈丽莎挺直腰身,跪在外面,倔强而坚毅。

  老太太只是撩开窗帘看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等所有人都退下,才笑着逗弄婴儿,随后又差人找来家谱,比照着给起了个名——

  嵬,高耸挺立,不为外物所动。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快到半夜的时候,佣人突然进门汇报,说是陈丽莎在外面晕倒了。

  老主母挑了挑眉,眼下这出苦肉计实在精彩,不捧场似乎说不过去。

  她下令让人把陈丽莎抬进来,丢去了一间简陋的客房。

  陈丽莎一觉醒来高烧不退,整整一周才好利索,她知道,老太太并没有接受她,不赶她走无非是想磋磨她。

  为了想要的一切,什么不能忍?

  陈丽莎在庄宅过得和一个佣人没有区别,一天下来,甚至连儿子的面都见不着,只偶尔能远远看一眼。

  孩子之余她来说,只是一个筹码,见不到无所谓,只要她还留在这里,就有机会爬上去。

  时间转瞬即逝,庄嵬三岁了,老太太突然身患重疾,手术后元气大伤,越来越不行。

  庄毅父母早亡,由曾祖母亲手带大,孝心还是有的,为了多陪伴老人,他特意减少了出去花天酒地的时间。这么一来,和陈丽莎相处的机会反而变多了。

  陈丽莎趁机勾搭,没几天就跟庄毅如胶似漆。

  又过了没多久,庄毅做主,每周陈丽莎能亲自带两天孩子。

  只有小小的庄嵬知道,那两天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愉快。

  陈丽莎的脾气不好,而小孩儿再怎么安静,总是会忍不住对周遭的新奇事物生出好奇。

  在母亲或者佣人没注意的时候,小庄嵬就迈着短小的步子,去碰碰那儿,摸摸这儿。

  每当这种情况发生,陈丽莎就会气得浑身戾气,趁人没有发现,狠狠的捏着小孩儿细嫩的软肉拧一圈。

  庄嵬起初是要哭的,他的哭总是很安静,眼泪哗啦啦的掉,不出声,只是拿那双黑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你。

  每当被他用那双眼睛看着,陈丽莎心里就会产生一种,内心的丑恶被孩子看穿的恐慌,厌烦更甚,时常直接把孩子推去给佣人,扭头出门逛街购物,以抵消心中的不快。

  庄嵬一天天的长大,而母亲对他的态度时好时坏。

  那个女人长得很漂亮,总是画着精致妖艳的妆容,嘴唇涂抹得像血一样。

  她会对他温柔的说话,也会突然对他露出厌烦的神色。

  那时候的庄嵬年纪太小了,还对母亲抱着幻想,即便受到伤害,也愿意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求一个温暖的怀抱。

  陈丽莎吃准了他这一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不停地在儿子脑子里灌输一些负面的东西。

  譬如你的曾曾祖母多么的蛮不讲理,多么恶毒的想要拆散我们;又譬如,妈妈有时候对你冷脸并不是讨厌你,而是因为被你曾曾祖母闹的,无意迁怒到了你……诸如此类,很多很多。

  庄嵬年纪小,但脑子好使,并没有完全听信母亲的话。

  他总是趁着陈丽莎不注意,偷偷前往二楼的房间,去偷看那个阴沉严肃的老人。

  老主母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却始终不肯放开握在手中的权利。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时日不多,在对待陈丽莎的态度上,她愈发变本加厉,这也让陈丽莎对她的恨意与日俱增。

  在长久的积压下,陈丽莎对老太太出手了。

  趁着佣人们不在,她偷跑上二楼,明知道老人家有心脏病,一反平日唯唯诺诺的样子,对着老太太恶语相向,还将一些自己听来的,庄家的腌臜事绘声绘色的描绘出来。

  老太太开始还能忍着,谁知那个女人越说越过分,甚至提到了她死去的丈夫,这是她最大的逆鳞。

  一时气急攻心,老太太心脏病犯了。

  陈丽莎看着从床上翻到地上,痛苦蜷缩的老人,露出短暂的惊恐。

  转瞬,她恢复平静,拢了拢新烫不久的卷发,离开了房间。

  当时小庄嵬正好在老太太房间的小隔间里玩耍,从门缝里目睹一切后的他呆愣几秒,迈着小短腿跑出去,推搡着难受的老人,然后按照指示,从床头柜中拿出急救的仪器。

  事情发生以后,陈丽莎多少有些害怕,在楼下大厅里坐立不安。

  每当有佣人拿着打扫工具上楼,她的心就狠狠一提,盼望着能天花板的另一面能传来尖叫的噩耗。

  然而,几分钟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

  反而等来了好浩浩荡荡的医疗团队。

  说来也怪,老太太自那日被送进医院后,身体日渐好转。

  两个月后再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陈丽莎赶出去。

  当时,不满三岁的小庄嵬就站在大宅门口,茫然无措的看着趴在地上哭嚎的母亲。

  陈丽莎一遍一遍的冲他叫喊,妈妈只有你了,跟妈妈走好不好,妈妈那么爱你,妈妈不能失去你。

  小庄嵬回头看向曾曾祖母,心里动摇,在他心里,母亲只有一个人,而曾曾祖母还有厨房的李婶儿,园丁张妈,甚至是少有抱过他的爸爸陪伴。

  老主母看出了他心里的犹豫,说不失望是假的,她没有给孩子犹豫的时间,狠心把人推出去,砰一声关上大门。

  小孩子还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她想让他去瞧瞧,他母亲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

  陈丽莎带着庄嵬离开老宅,回到当初怀孕时住过的小套房。

  住惯了漂亮的奢华的大房子,哪里还能忍受得了现今的窄小逼仄,她一天比一天烦躁,易怒,比任何时候都期盼庄毅的到来。

  庄嵬和从前一样不爱出声,他抱着膝盖蹲在墙角,看着哼着歌儿,乐此不疲试穿新衣服的女人。

  他发现,自从跟着来到这里以后,母亲对他的态度就冷淡了。

  就像是曾曾祖母送给他的新玩具,他总是在短暂的热情和兴趣后,便将其弃之一边,只是偶尔想起才会拿出来碰一碰。

  不,他连玩具都不如,母亲只有在父亲来的时候,才会抱着他逗两下,眼神冰冷,含着威胁,并不是真的喜欢碰他。

  庄嵬把失落藏了起来,心里的期盼如同烛火,已经忽明忽暗,只需要轻轻一口气,就会熄灭,再也无法点燃。

  那天天气晴朗,母亲却因为父亲没来脸上阴云密布,将怒火全数转嫁到了他的身上。

  小庄嵬当时已经四岁,被那一巴掌扇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趴在地上好一会儿爬不起来。

  陈丽莎伸手将孩子揪起来,掐住他的脖子,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你看看你父亲,我才离开庄家多久,他就被小狐狸精勾走了,你说你长大以后是不是也是这幅德行,嗯?”

  自那一耳光后,陈丽莎很久没有再对小庄嵬动过手。

  因为父亲来了。

  庄毅尝过外面的娇嫩的小花,又想起了给自己生育过孩子的成熟玫瑰,但是时间久了,总觉得香味俗气,没了早前的新鲜劲儿,渐渐的,也就不来了。

  陈丽莎想尽各种办法,无果,脾气越来越坏,开始借酒消愁。

  庄嵬不喜欢酒味,每当看见母亲拿起酒瓶子,他就躲得远远地,有时候是自己小房间的角落,有时候是沙发后面。

  他会露出两只眼睛,偷偷观察。

  母亲喝的酒越来越多,发酒疯的次数开始频繁,她会坐在地上尖叫,抓扯自己的头发,也会粗暴的打砸家里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家里再也没有能砸的东西了,她将目光落到了孩子身上。

  无论她怎么掐,怎么推搡,那个孩子总是不哭不闹,即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可以死咬着嘴唇不发声。

  这是一种无声的对抗。

  陈丽莎总觉得,被那双眼睛倒映着的自己异常丑陋,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

  有一天,她终于忍无可忍的尖叫,“不准看!你不准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庄嵬却突然笑了,“妈妈,你的样子好丑。”

  再软弱的人,再善良的人,在长久的折磨之下也会开始对抗,庄嵬的话就像一句魔咒,让陈丽莎痛苦不堪。

  她推开小孩儿冲进卫生间,双手颤抖地抚摸上自己的脸。

  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凌乱,眼袋乌青,嘴唇上的口红被擦掉了一部分,厚厚的粉底深一块儿浅一块儿,整张脸五彩斑斓,像个恶心的调色盘。

  陈丽莎发泄般的尖叫,拿起洗手台上的护肤品瓶子将镜子给砸了。

  彼时的小庄嵬已经七岁多了,他一动不动的站在卫生间门口,漆黑的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陈丽莎冲出来,正好将他撞倒,她一把将人拎起来,艳红色的指甲死死抠着小孩儿的手臂,“你说我丑?我是为了谁变成今天这样的!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拖油瓶,没用的废物!你但凡是乖一点,会哄人一点,你爸爸也不会不管我们!庄嵬,你就是个废物,不,你是个怪物!不会哭,不会闹,像个幽灵一样的站在墙角……”

  似乎为了验证陈丽莎的话,庄毅在一天夜里突然出现,给了一笔钱,说要断绝往来,并且从此真的再也没出现过。

  陈丽莎攥着无法填满欲|望沟壑的支票,痛苦不堪,酗酒酗得越来越厉害,为了报复那个冷心冷肺的负心汉,她开始带男人回家。

  今天一个,明天一个,而庄嵬永远像尊雕像,不出声,不阻止,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这天夜里,陈丽莎再次带男人回家,刚进门,就看见被反锁在家的儿子抱着一碗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泡面在吃。

  听见响动,小孩儿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又是这种眼神,又是这种眼神!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是嘲讽,是讥笑。

  她推开搂着自己的男人,冲到窄小的四方形小餐桌前,拽着小孩儿的衣服将他拖到地上。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说过,你不许这么看着我!”陈丽莎嘶吼。

  小庄嵬沉默,一动不动,眼神沉静得可怕。

  “我让你把眼睛闭上!”

  陈丽莎喊破了嗓子,愤怒之下彻底失去理智,推搡几下后,攥住小孩儿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墙上撞。

  一下,两下……到第三下的时候,庄嵬突然抓住她的胳膊,用力咬了一口,陈丽莎的手腕立刻鲜血直流。

  吃痛之下她放开手,小孩儿趁机撞开她,冲出门去。

  外面天阴,很冷,庄嵬出门的时候没有穿外套,脚下穿着凉拖鞋,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会看他一眼,却没人愿意上前帮忙,问他一句冷不冷。

  地处郊区,来往的车辆不如市区多,天色渐暗以后,路上更是行人稀松,倒是每个街角,总有蹲在地上,穿得流里流气的小年轻。

  每每路过,小年轻们总是对着小庄嵬吹口哨,有那么几个手欠的,还捏着他的脸蛋拧了一把。

  庄嵬脾气硬,大着胆子躲了两次,被揍了一顿,嘴角破皮,一只眼睛肿了起来。

  他一步一瘸的继续往前,到了一间孤儿院门口。

  这种地方住的都是没有家的孩子,他觉得自己和那些孩子没有两样,可夜深了,铁门被上了锁,他个子又小,根本翻不进去。

  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一群小孩儿嬉闹着从远处跑来,停在一簇旧楼外的灌木丛前。

  灌木葱绿,被小孩儿们分开以后,里面钻出一个比庄嵬年纪还要小一两岁的孩子。

  小孩儿唇红齿白,眼睛清澈水润,像两颗晶莹的小葡萄。

  可当他看向周身哄闹的一张张笑脸时,却带着审视,让人觉得他好像个什么都懂的小大人。

  小庄嵬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小孩儿,目光轻易地被吸引了,垫着脚,抓着护栏,伸着脖子往里面看。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明显,亦或者只是一个单纯的巧合,小孩儿突然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小庄嵬一愣,心虚地抱住膝盖蹲到地上。

  他耳朵一动,听见那群小孩儿喊出一个名字,李鱼。

  “也不知道是哪个两个字……”

  庄嵬嘀嘀咕咕的蹲了会儿,忍不住又站起来,发现那群小孩儿正在欺负那个孩子。

  有时候,他觉得陈丽莎骂得很对,自己确实像个怪物,对周围的人也好,物也好,总是缺乏兴趣和同理心。

  而这一刻,他第一次管闲事,扯着嗓子喊了一声,“院长来了!院长来了!”

  孤儿院最大的就是院长,她可以批评他们,惩罚他们,孩子们都怕她。

  那声不知来自于何处的叫喊声还未落下,围在李鱼四周的小屁孩儿们就跑没了影子。

  小庄嵬喊完以后也担心被发现,早就藏去了旁边的小树下,等了又等,见孤儿院那头安安静静,他缓缓将脑袋伸出去。

  瞬间,他两眼猛地瞪大,忘了反应,原本该空无一人的护栏内,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

  李鱼抿着小嘴,奇怪的打量这个满脸淤青的小男孩儿,想起院长叮嘱过要懂礼貌,知恩必报,他望着小男孩儿说,“谢谢。”

  一句谢谢显然不足以抵消对方的帮助,毕竟如果这个人没有帮他的话,他现在的情况恐怕也是鼻青脸肿。

  想了想,李鱼木然着脸说,“你疼不疼,我帮你拿点药吧。”

  小庄嵬望着眼前白皙漂亮的小弟弟,脚尖在地上踢了踢,低着头小声哦了一声。

  再抬头,小男孩儿已经走了,只留下一道矮小的背影。

  小庄嵬有点失望,不知道自己刚刚应的那一声对方听见没有……

  天上的月亮已经升得很高,路灯下飞舞着叫不出名的小飞蛾,庄嵬浑身疼痛,依靠着矮墙,不知不觉间坐到地上,脑袋歪斜靠着,眼皮子正在打架。

  忽然嘴角一凉,他警惕着睁开眼睛。

  李鱼不知什么时候从孤儿院里出来了,正蹲在他面前,用棉签沾了药水给他擦伤口。

  药水擦过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凉丝丝的,还有点疼,但他不敢出声,怕一出声对方会嫌他太麻烦,让他自己擦拭。

  给人擦药这种事,对李鱼来说太新鲜了,他目不转睛,十分专注。

  “好了。”

  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庄嵬抿了抿嘴,撩起眼皮正好对上小孩儿漂亮的眼睛,这下子他觉得嘴角的药水不凉了,有点热,连带着脸上也烧起来。

  他低下头,手指攥着衣服,小声说声谢谢。

  李鱼点点头,用大人的口吻说,“你回家吧,我要进去了。”

  说完,人就走了,丝毫不留恋。

  小庄嵬愣在原地,有点失落,曾曾祖母也曾抱过他,却不曾这样温柔的触碰过他,那时候照顾他的都是宅子里的冷冰冰的佣人。

  庄毅就更别说了,作为父亲,抱过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至于母亲……小庄嵬脑袋又低了下去,小手碰了碰嘴角黏糊糊的药水,心里有点回味。

  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好,那么轻,那么软的替他擦药。

  庄嵬给自己找了个避风的墙角,又从垃圾堆里翻出一张破报纸盖到身上,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小孩儿们是否从孤儿院大楼里出来玩耍。

  他想等天亮,去问问那个小男孩,愿不愿意跟他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