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21
作者:林格啾      更新:2023-07-26 22:43      字数:7292
  卓青的午睡时间终止于宋嫂的叩门声中。

  她睡眼朦胧, 一边摸索着枕下的窗帘遥控器,一边懒洋洋地撑起半边身子。

  直至自动窗帘徐徐拉开,傍晚夕阳悠悠洒落房中, 方才梦里被逼着道歉的满腹委屈, 好像还不上不下蕴藉喉口,令人尚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呆滞着神情。

  只是怔怔环顾房间,摩挲着分外柔软的丝绸被面。

  “太太……?”

  好在,没等到回应的宋嫂, 复又隔着门轻声喊人,把她吓得一抖擞不说,神思也跟着瞬间回笼。

  “厨房那边, 新鲜的材料都备好了, 现在六点差一刻,您看是不是可以开始煮菜了?”

  煮菜?

  六点差一刻?

  卓青拍了拍脑门, 当即把被子一掀,趿拉住床边拖鞋。先急着冲进浴室洒洒水洗了脸,复才转身小跑两步, 直奔房门。

  “咔哒”一声, 门被打开。

  乍而四目相对,宋嫂冲她僵笑两下,伸手便要来搀扶, “太太, 您的腿……”

  卓青回过神来,悄悄把下半截缠满绷带的右腿略略拖后半步。

  “只要不动作太大,就不会特别碍事, ”一边任由宋嫂帮助,她又伸手, 指了指不远处的旋转楼梯,“先下楼吧,我睡过头了,再不准备该来不及了。”

  毕竟,纪司予一向是个守时准点的人。

  说好了要回家吃晚饭,那六点半必定按时到家。

  可……话虽如此。

  之前坐着轮椅,好歹有简单的升降器帮着上下楼梯,这会儿装着跛子,身边人又不是互相知道底细的纪司予,卓青每下一级,都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实在有些过分考验演技。

  闹到最后,不过下层楼,便耗去了十来分钟。

  “那几道菜都是家常小菜,”平白被压了她大半体重的宋嫂,末了只得开口,“太太,让小李帮你做了就是,您这腿脚也不方便,要是万一在厨房里摔了伤了,还不得得不偿失。”

  这话倒是说得亲热。

  然而换了往常,知道卓青愿意“主动讨好”,她可是绝对巴不得把锅铲子亲手递到女主人手上那种人。不过是眼见着今天纪司予砸重金表态,便很快站明立场,跟着扮演起心疼人的老家仆罢了。

  三年来,时时如此。

  卓青擦了擦额头汗意,却没点破她的那点小心机。

  “我亲手做,是我的心意,”只是话音淡淡,暗藏警告,“宋嫂,你就不要扫我的兴了。”

  话音落地,身边人终于噤声不语,只埋头把她搀到厨房。

  刚一扶着人站定,便径自招呼那几个一旁闲聊的厨师:“太太来了,晚饭你们帮着打打下手。”

  几人齐齐停下话头。

  老宅人手虽不及檀宫那头的三分之一,但她卓青向在吃的方面颇为挑剔,是故,光是全职服务的厨师,便足请了三个:擅长浙菜的小李,精于西餐的老刘,以及最爱做甜品的王婶。

  三个厨师,此时一并停下手中活计、扭过头来,见着她那半残不残的模样,更是满面不安。

  最后,还是年轻胆大的小李走上前来,引着她往料理台走。

  卓青失笑,一边在洗手池的水槽前,熟练地反复搓洗完双手,也不忘调侃:“怎么,怕我炸了厨房吗?”

  小李没敢正面回答。

  只轻咳两声,凑得更近,指着已经初步处理好的几大类食材,“这个油豆腐塞肉,腌肉的工序可能有点复杂,太太,我给您讲一——”

  嗯?

  话音一顿,他怔怔看着眼前兀自围上围裙过后,当即手起刀落、动作干净利索的女主人。

  将那块猪肉细细剁碎,处理成肉糜,复又往里撒上点盐,味精,葱花,姜末,随即颇专业的加上些水、搅拌上劲。

  如果不是平时见惯了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太,他几乎有些怀疑,这就是个寻常人家困于灶间的小妇人,为即将回家的丈夫洗手煮羹汤。

  甚至不慌不乱,把控节奏,收拾好两锅一壶,打算把三个菜同时进行。

  处理食材的间隙,卓青复又抬头,冲他淡淡一笑:“我知道,待会儿塞好肉,大火焖好收汁……这些都是湖州的家常菜,我当年做的不少,你们就别操心了,今天给自己放个假。”

  说话间,这头先把肉腌,仔仔细细塞进面筋;那头,复又把排骨焯水洗净,和冬瓜同煮;最后拌匀鸡蛋,银鱼下锅。

  就连鸡蛋热油下锅时炸开的星点油水,也没把她逼退半步,倒是饭菜香气逐渐蔓开。

  再过十来分钟,起先还不住试图从旁指导的小李,也逐渐没了声音。

  只和旁边的同事对了个眼神,两两疑惑:太太什么时候学的做饭?瞧着……还挺有那么个意思的。

  哪怕卓青从始至终,在他们眼中,都只有如悬挂在高空、盈盈俯视人间的一轮满月。

  可年轻而好奇心旺盛的年纪,站的最近的厨师小李,目睹她那不急不缓布置好一顿菜饭的全过程,也难免有短暂的一瞬恍惚。

  后来和朋友们聊天中谈起,只感叹,原来纪家太太的矜贵娴静,但凡缓了棱角、平了清高,也不过甘心为了丈夫跻身灶台间,素面朝天,笑意温柔——实在让人很羡慕。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太太,”他说着,和身旁友人碰杯,“平时她也会笑,也对我们很好,可她好像一直都跟人隔着很远的距离,你能看的见,就是走不过去。但那天我站在她边上看着吧,就感觉,她其实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妻子,当然了,长得很漂亮的那种,当时我就想,结婚真好啊。”

  朋友笑他:“有这么玄乎吗?”

  “哈哈哈,说不太清楚,就是印象特别深刻。”

  醉意渐浓,年过而立的厨师,慢吞吞撑住下巴发愣。

  末了,却轻轻感慨一句:“可惜也就那么几次,后来,到我辞职离开纪家,都再也没看过太太下厨了。”

  “想什么呢?她干嘛要天天做饭,请你们来当摆设啊?”另一边的女性朋友起哄:“天天洗手被烟熏,还不成黄脸婆?富家太太嘛,每天好好保养做美容就行咯。”

  小李闻声,只附和着笑笑,两杯酒下肚,不再搭腔。

  倒是醉意朦胧间,又有些郁卒地想:跟他们说也说不明白的,太太那天做饭的时候,明明就是真的很开心啊。

  比他在的那两年间,任何时候都开心。

  谁能相信,从前别人都说,太太不怎么爱四少,当年是四少横刀夺爱,把太太从姜家媳妇变成了纪家媳妇,两人这才闹了很久矛盾——他也曾经这么笃定的认为。

  可作为一个厨师,柴米油盐酱醋茶之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那点微妙至深的爱怜,又怎么骗得了人呢?

  他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只可惜,越是相信那样的太太,真的活在那副提线木偶般的躯壳里,就难免越是惋惜。

  “太太离开老宅之后……”

  他咕咕哝哝,傻笑着,说着醉话:“四少再也没有在家吃过饭,我们也失业啦,真是的。”

  这天傍晚,纪司予回到老宅时,时间不多不少,刚刚好指向六点半。

  大门口空无一人,不见平时急急忙忙迎上前来的家仆,连大嗓门的宋嫂也没了踪影。

  平静得出奇。

  “人都去哪了?”他合上文件,随手放到一旁的置物格,复又随口问了声司机,“太太呢,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怎么说的?”

  “太太在准备晚饭,说是给家里的佣人今天都放个假,”驾驶座上的青年急忙回过头来,“应该是宋嫂带着到外头吃饭去了,少爷,那我……”

  “你也去吧。”

  他径自下车,背身冲人摆了摆手。

  一路没人吵吵嚷嚷,他推开半掩的大门,直接拐到一楼大厅的厨房外。

  刚将脱下的西装随手挂上衣架,想去看看厨房里是个怎么兵荒马乱的场景,便听得里头“嘶”一声惊叫——

  “烫烫烫烫烫死了!”

  卓青把手里调羹一扔,捂着嘴,烫的原地直跳脚。

  纪司予手中动作一顿。

  循声望去,瞧见厨房那一身简单睡衣、腰间围着围裙的纤细背影。

  大抵因为四下无人,她再也不装什么从容优雅,更不管右腿还像模像样绑着厚实绷带,只顾着又蹦又跳,一连串叽里咕噜的家乡话说出口,活泼得像刚出笼的小鸡仔。

  喊完烫,受了教训,却还是又重新摸起勺,掀开汤壶盖,舀起小小一口。

  “挺鲜的嘛,”一口尝罢,嘀嘀咕咕着,便开始王婆卖瓜,“没手生啊,阿青还真是贤惠小厨娘。”

  纪司予:……?

  他视线微微一转,一扭头,便瞧见餐厅的长桌上,已摆好两荤一素,两副碗筷。

  那厢,卓青从消毒碗柜中找来个紫砂汤碗,盛满汤,捧起转身,也一眼便看见他。

  两人面对面,各自呆愣了两秒。

  心虚的神色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回、回来了?”卓青轻咳两声,问:“公司里的事处理完了?”

  “嗯。”

  纪司予回过神来,兀自挽起袖口,几步过去,顺手接过那沉甸甸一大碗。

  倒也没忘向她交代:“收拾了一下大哥留的烂摊子,估计还得在国内多留一段时间。”

  很是日常的对话。

  虽说是很久没有过的家常情境,然而这一问一答,一送一接,倒是自然的半点挑不出错。

  卓青对纪氏的情况并不算太了解,听他说的随意,便也没再细问,只转身回了厨房。

  两人一前一后在水槽前洗完手,又在餐桌靠内一角落座。

  相距很近,把一张长桌坐成了小餐桌的规模。

  虽说没有什么烛光晚餐、相距甚远的浪漫,桌上也不过三菜一汤,普通食材,但放在寻常人家,也算是足够丰盛的一餐晚饭。

  卓青侧过脸去,悄悄打量着神色平静的丈夫。

  他低垂视线,似乎正观摩着这几道菜的卖相,却迟迟没有动筷。

  咳。

  “都是我做的,你试试,”卓青咬着筷子尖,努力藏住话里小小得意,主动开了腔:“虽然很久没弄过了,但味道应该还可以的。”

  用词之谨慎,仿佛刚才那个自夸“贤惠小厨娘”的并不是她本人。

  纪司予闻声,眉尾一挑。

  于是很是赏脸的,把每个菜都一个个试了味道。

  “好吃吗?”卓青干咽下去一口白饭,眼神儿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咳,都是新鲜的食材,这个肉可能没腌太久,但应该还是入味了吧?呃,不好吃吗?”

  好吃还是不好吃,她把每个问法都找了解释方案。

  末了,却又装作随意的咕哝着:“我听你助理说,在分部那边天天都是吃西餐,牛排都快吃吐了,所以想说做点家常菜给你吃,那,反正你要是吃不惯,我就去打个电话,叫老刘来煎牛……”

  卓某人给自己的台阶还没铺完。

  纪司予忽而伸手,往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银鱼炒蛋。

  “啊?”她愣了愣,下意识地摸起筷子,自个儿尝了一嘴,又问:“不好吃?”

  “没有,很好吃,”他憋着笑似的,话音闷沉沉,“刚才还在想,怎么夸‘贤惠小厨娘’比较合适——可想了一堆赞美,总觉得说出来太肉麻了。”

  卓青:?

  我怀疑你在撩妹,现在已经掌握了绝对证据。

  四少把前置的好话说完,又黏糊地补充:“但这是我回国以后吃到最好吃的饭菜,因为是阿青做的。”

  “……你这么说,檀宫那边的厨师听到会吐血。”

  他冲她一弯眼角。

  “吐血的人一定都没老婆。”

  “……”

  “家里的饭菜,怎么能和那些流水席比?”他说得叫人无从质疑,“而且谁不知道,我娶到了一个特别特别好的老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说着说着,他把自己也逗笑,不得不专心致志地埋头吃饭——以免笑容太过,露馅讨打。

  卓青嘴角抽抽。

  不知为何,莫名感觉眼前人头顶冒出两根呆毛,让人很想给他捋捋,像给猫顺毛似的。

  虽说最终也没伸手,但没忍住,还是在心里扶额苦笑:谁能想到,昨天还在跟自己闹着别扭装高冷的纪四少,其实只是给点甜头就愿意乖乖投降的小屁孩?天下第一容易哄好的人,非他莫属了。

  甚至于,有时他温柔到太过容易满足,不问因由的原谅和退让,也总给她这居心不良的人以无可补偿的……负罪感。

  “其实,我做这顿饭。”

  卓青扒拉着碗中的饭粒,忽而轻轻开口:“是想给你道个歉,司予,两年前我就应该跟你道歉了。”

  纪司予夹菜的动作一顿。

  半晌,只说:“阿青,先吃饭。”

  卓青摇了摇头。

  “两年前的事,我做错了很多,”有些颠三倒四,却话音坚定的,她依旧接着往下说:“那时候,我的脑子很乱,或许也因为你对我太好,一直以来都太好了,我总是理所当然的觉得你一定会偏袒我。不管是……那个没保住的孩子,还是我之后的所作所为,对不起,我本来也应该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你娶我的时候,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和奶奶也僵持了那么久,我不该把你的用心全都糟蹋了。”

  无论是当年“悍然抗命”,从老太太的五指山下逃脱,一意孤行从法国回来,让她躲过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商业联姻。

  又或是后来,宁可净身出户,也不松口答应老太太回家,让她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孙媳妇,最终光明正大的进了纪家门。

  纪司予为她铺就的光明大道,都是他咬牙熬过的漫天风雨。

  可两年前,也是她毫不留情地彻底斩断前路,为了和卓家的新仇旧恨,不惜用那个被他给予厚望的孩子为代价……最终逼得他不得不出面,直至血本无归。

  满室冷寂。

  微妙的沉默里,唯独她的声音断断续续,愈发清晰。

  “这两天,我也想了很多,你这次回来,已经是给了我很大的让步,可是我昨晚……我确实是很担心你背上的旧伤,虽然也是有考虑到别的……利益,所以你生气了,我真的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也很伤心,但今天早上看见节目,我一下子又开始闹脾气,反而自己成了占道理那个,也不顾你的想法,就把你给逼了回来。”

  她几乎残忍的,事无巨细地剖开内心,直面那个世故又精明的自己。

  精心包装的尊严,刻意扮演的矜贵,在感动和负疚感面前,尽数支离破碎。

  只剩下柔软到无可附加的心脏一角。

  血肉淋漓却还规劝着,她不想再让自己一错再错,不想再和纪司予冷战对冷战。

  是时候长大了吧。

  别再蜷缩在他的羽翼之下。

  所以她说:“你抛下公司的事,陪我去买戒指也好,愿意在老宅这群人面前表态,维护我这个女主人的尊严也好,我真的很内疚。”

  “我从十七八岁开始,就一直像是用你的喜欢绑架了你,可我不想用自以为是的这种盲目自信,再做那个任性的小女孩了,所以……所以我向你道歉。”

  【不该不听劝,不该把所有被爱的本能当做理所应当。】

  【不该筹谋算计人心,因为被偏爱,所以肆无忌惮。】

  【不该亲手把你逼到不得不退居二线,离开国内。】

  【……更加不该,滥用那份得来不易的重逢。】

  “对不起,我总是——”

  “阿青做的菜,怎么都这么好吃?”

  “……?”

  她话音一哽。

  满腹的歉意还没说尽,一抬眼,却瞧见面前那惯来瞧着不辨喜怒的清隽面容,眉眼一弯,登时生动明朗。

  一如少年时,他第一次带她回到老宅,也是这样,和她一起坐在餐桌一角。

  那时,他和她分享七岁那年的日记。

  厚厚一摞的笔记本上,满是孩子诙谐的语气,却一笔一划,写得那么认真。

  【小护士,你好啊!很久没见,我马上就要做手术了,心里很害怕。

  但我想,我做完手术了,变成正常人,你就会更xihuan我吧?到时候,你xihuan我,我也xihuan你,我想,不如你就住进我的房子来吧!我们一直做好朋友,正常人的好朋友,然后,我就会长大,你也会长大。再长大一点,就像胡萝卜爸爸和妈妈一样,永远都在一起。

  你放心,我一定会像个超级无敌勇敢的怪shou,保护你,也每天摘最漂亮的花送给你,我们都再也不要去可怕的医院,就待在家里。

  我们每天在一起玩玩具,偶尔还去院子里晒太阳,饿了的话,你会给我做饭,但如果你饿了,我可能就只会做煮鸡蛋和吐司哦,对不起。

  还有还有,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吵jia,因为吵jia的话,我担心你会把对我的喜欢jian少了,我本来就更喜欢更喜欢你,你本来就只有一点点喜欢我,jian少的话,我怕你就不会再补起来了!

  suo以,如果你想要跟我吵架,一定请你提前告诉我,这样我会先跟你说对不起的,好不好?

  谢谢你小护士,我永远喜欢你!

  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喜欢你,和你一起上学,放学,吃饭,玩游戏。

  我永远xihuan你!】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少时相知,笃定温柔的喜欢,不知所措,也无从接纳。

  他们由是走了很长很长的弯路。

  可时隔数年的这一天,他不再是十七岁时惴惴不安的少年,也早已学会握住她的手。

  同样的,她更不再是可能会分离的同学,朋友,陌路人。

  她是他的妻子。

  “阿青,”所以,他说,“两年前的事,没有任何人做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那时候……还没有成为这个家里最厉害的人,所以这两年,只能努力在往上走。”

  “……”

  “不是为了等你道歉,是因为这两年,我有必须得要做的事,我不是为了等你这句道歉——所以,不要道歉。”

  她揉了揉眼睛。

  说话时,却终于没忍住,冒出点孩子气的鼻音:“我不想总是拉你的后腿,所以我有努力学了,礼仪课,插花,茶艺,我都有认真学,我努力把自己扮得很漂亮,没有人再明面里说我配不上你了。”

  “我知道。”

  “他们都说,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了。”

  “……我知道。”

  从二十三岁,变故陡生那一年起,她便已经把叛逆又向往自由的灵魂,装进“纪四太太”的人偶,努力适应这大家庭里的弯曲勾折,努力变成合格的上流人。

  哪怕原本可以有别的选择,可她还是为了他,头破血流地往大道那头奔走。

  纪司予抱住她。

  手指轻扣住她绵软黑发,将她狼狈不堪的泪水都藏进怀里。

  “我知道,你很努力在做纪四太太……而我所做的一切,阿青,”低沉的男声,附在她耳旁,“我只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够光明正大的做你自己。”

  世界总是如此,越往高走,越是残酷。

  而她是他残酷人生中,唯一的救赎。

  作者有话要说:

  阿青有阿青的决断。

  纪司予有纪司予的用心。

  然而——对于我来说。

  我正在掀开魔鬼的倒计时:司予仔!!!距离你追妻火葬场还有最后【哔——】章,你快洗好脖子等着8!!

  【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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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丘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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