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县的天空还亮着, 街道上还有来来往往的人。

  两个人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山丘。

  山丘底下, 十一二个穿着其他中学校服的人正吊儿郎当地吃着大冰棍。

  一见到容耀和汤淼单独来了。

  便揶揄道, “哟，两个都来了？就没带些小弟？”

  容耀冷哼了一声，“收拾你们腾龙中学这些人，我一个就够了。”

  “嘿哟, 好大的口气啊耀哥！还是该叫你容小爷？我看你就是个大傻逼。”

  一帮人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容耀心里气极了。

  这帮腾龙中学的小混混经常放学后勒索光明中学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有十几个学生被抢钱了。

  他知道后，就决定找这帮小混混解决这件事，这群人应了约。

  后来汤淼也知道了，就硬要跟着他一起来，不过他没打算让汤淼掺和进来。

  男人之间的事就该男人自己解决。

  腾龙中学的那群人以为容耀不过是个家有良田、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少爷，肯定骂仗骂不过他们。

  没曾想, 容耀一开口便是，“草泥马, 说这儿说那儿的，还以为你们是野种孤儿呢！”

  汤淼边啃着玉米棒, 边附和道，“对……咕噜鹅。”

  一群人皆是一愣。

  容耀又道，“早跟你们说过不要放弃治疗，一帮小杂种。”

  汤淼杀气腾腾地又啃下一口玉米, 接道，“唔，嗯……全是崽、崽种！”

  容耀又继续喷道, “知道老子是你们爷爷不，乖孙子们，日你爸爸的。”

  汤淼眼睛朝那帮人瞪圆，应声道，“对，日你们大坝！”

  就问你们怕不怕！

  空气瞬间安静。

  “……噗”

  你们到底是来打架的，还是来演双簧的？

  汤淼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任何问题，她认为自己已经将一个吊炸天的混混形象演化得活灵活现。

  腾龙中学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笑得起仰八叉的。

  容耀连忙闪到汤淼身边，低声道，“淼淼别说话，你专心吃东西，看着就行。”

  汤淼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啃了一口玉米棒，语重心长，“活（和）皮（平）就交给你了。”

  她蹲到了一边去，专心啃起了玉米棒，两只眼睛时不时盯着这边的场景。

  腾龙中学的人经历这一出，早就没了打架的想法。

  他们一些人目光落到汤淼身上。

  这个来自光明中学，被所有人尊称“淼姐”的女生。

  他们自然也有所耳闻，一个长得好看却很低调的妹子，年年都是光明中学年级第一名。

  和他们这种不学无术的人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来没打过交道。

  其中为首的一个人站出来说，“让她做我女朋友，以后就不打劫你们光明中学的人。”

  容耀一听，心里冒火，“做你的春秋大白梦！”

  自以为踩到了容耀的痛脚，抢了他的女朋友，那人心里爽呆，“要不然还打劫，你们就看着办！”

  容耀看了一眼蹲在一旁埋头啃玉米的汤淼，一拳冲了过去。

  很快两边的人打了起来。

  汤淼察觉到，连忙把手里的玉米棒丢到了天空中，上前帮忙。

  几分钟之后。

  “姑奶奶，姑奶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都是我们这群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怎么能惹到姑奶奶您呢！”

  为首的那个人跪在地上，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完好无损的汤淼正揪着他的领口。

  她缓缓朝着他脸上，“呸！”

  地上的人歪歪倒倒躺着，叫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

  为首的人都快哭了，再打下去，他这张帅脸还要不要了？

  “我们以后绝对不打劫光明中学的人，发誓！我现在就发誓！以前抢多少，我们还多少，行不行啊？”

  这时容耀肿着半张脸就过来了，“淼淼，放了他们吧！反正我们目的也达到了。”

  汤淼看着容耀脸颊上的伤，又扭过头道，“赔钱！”

  什么？！还要赔钱？

  汤淼又补充道，“他的受伤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为首的那人刚想辩解几句，又对上汤淼握紧的拳头。

  他看得头皮发麻。

  “给给给，赔给你们行吧？”

  说着，就往兜里开始掏钱出来。

  发现身上就五块，又冲着地上的人骂道，“一群废物，快掏钱！”

  地上的人开始挣扎着往兜里摸钱。

  凑了好久，十几个人才凑了二十一块，再加一个五毛的钢镚儿。

  大哥急了，“艹，你们就这点？”

  一个人冒了一句，“大哥，钱都用去网吧打游戏了，真没了。”

  大哥暴躁道，“滚滚滚，要你们何用？”

  转头，他又笑着顶个猪脸，将那些钱双手递了过去，“淼姐，你看？”

  汤淼一把接过，“算了，这次给你们打个折”。

  大哥连连赔笑。

  汤淼瞅了他们一眼，身上都在地上滚了一圈，脏兮兮的，脸上也五颜六色。

  于是她又露出邪恶的小尖牙，“不许告诉家长！”

  靠，这哪敢告诉？

  要是告诉家长自己被一个女孩子揍了，多半又会被家长揍一顿。

  谁能信啊？

  汤淼非常满意，她将钱塞进了容耀怀里，把牛仔外套往身上一披。

  “耀耀，我们回家吧！”

  容耀摸着脸上的伤，跟了上去。

  一群人搀扶着爬起来。

  大哥厉声道，“今晚这件事，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众人齐声，“知道了”。

  “也不许去打劫光明中学的人！”

  众人：我们哪儿敢啊，老大！

  大哥见他们算听话，哼了一声，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校服外套就往一边走。

  “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天色渐黑，他一个人走小路回家。

  刚一过转角，就感觉到后面有人在跟他。

  他回头看了一下，发现又没人。

  他想，大概是汤淼把他打出心理阴影了，听风就是鬼的。

  他拢了拢脏兮兮的校服外套继续往前走。

  又过一个转角。

  他猛地被人用手从背后箍住了脖子，箍得生疼。

  他背部冒汗，手一抖，“是是哪位英雄好汉呐？”

  只听那人在背后幽幽道，“你想要汤淼当你女朋友？”

  大哥一下子就慌了，怕是淼姐的哪位爱慕者知道了，来找自己麻烦。

  他连忙摇头，“绝对不是，我就是嘴瓢了，没那个胆，也没那个心啊。大哥，真的。”

  常年跟人打架，他自然能够感觉到身后那人杀气腾腾的。

  而且和一般的那种敌意不同，他感觉自己只要说错话，那人似乎随时能把自己脖子拧下来一样。

  就像老鼠遇上了猫那般，他从骨子里感到害怕。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那人才将他往旁边的泥池里一推。

  大哥瞬间就往里滚了好几下。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已经没有人了。

  自己全身都是泥土的腥臭味。

  靠，他以后绝对绝对离汤淼远远的。

  大佬和大佬背后的大佬，完全惹不起！

  这边，汤淼陪着容耀一起回了家。

  容奶奶在家，见到容耀这幅样子，忍不住训斥他又跑去跟人打架。

  汤淼才跟容奶奶解释了缘由。

  容奶奶傲娇道，“他这性子跟他爷爷一模一样，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还亏你没丢脸，打赢了是吧？哼，不然对不起你爷爷培养你那些年。”

  这一句，完全堵住了容耀想说的话。

  他哪敢让奶奶知道其实那帮人都是汤淼收拾的啊！

  汤淼偷偷朝他吐了吐舌头。

  等到容耀脸上涂完了药，她又在他们家玩了一会儿，才准备回自己家。

  刚一下楼，就看到自家门口站了一个人。

  她嘿了一声，楼梯间的灯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看到裴燃站在那儿，看着她，目光含着一丝委屈。

  她这才发现他身上的白衬衫脏了。

  心里一紧，走上前，“怎么了？”

  裴燃突然倾下身来，抱住了她。

  汤淼一怔。

  这样熟悉又温暖的怀抱，她太久没有感受到了。

  裴燃在她耳边喃喃道，“淼淼，你收留我吧，我没有家了。”

  汤淼瞳仁微微一缩。

  卫生间里传来淋浴的声音。

  汤淼又去厨房烧了一壶水，还把裴燃脏掉的衣服塞进了洗衣机里。

  等裴燃出来的时候，他穿着睡衣，纯黑的头发湿漉漉的。

  汤淼连忙从旁边拿出准备好的浴巾，给他头发裹了上去。

  “你擦擦，我去给你拿吹风机。”

  裴燃跟在她身后。

  汤淼从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向后一转，就看到裴燃头还滴着水，浴巾搭在他的肩膀上。

  她皱起眉头，“怎么不擦干头发呢？你坐下。”

  裴燃乖乖地坐下。

  汤淼给他仔细地擦了起来，他的头发又软又细，还很浓密。

  听老一辈的人说头发软细的男孩子，一般性格都很偏执善妒，思虑过重。

  汤淼从上往下，就看到裴燃的眼睫毛有规律地颤动着，任凭她怎么动他，毫无防备。

  她还是觉得她认识的这个裴燃，和书里那个对待女主和“汤淼”都敏感多疑的“裴燃”不一样。

  她认识的裴燃对她不设防的。

  等到把裴燃的头发弄干后，她又拿吹风机给他吹干了。

  一切结束后，她便道，“你好好睡吧，先什么都不要想，晚安啦”。

  说完后，她转身走进了卧室。

  客厅里就剩下他一个人，裴燃心里愈发空落落的。

  他很想留下她，甚至想和她睡一个被窝。

  就像以前小时候那样。

  可是他面对的是已经分别了两年后的汤淼。

  他不敢。

  他怕她讨厌自己。

  于是他将视线又落到被汤淼搬回原位的沙发，思索一二，又开始自己搬动起来。

  当他轻轻将沙发搬到了汤淼的卧室门前，死死抵住门口，挪移到不能再近的距离。

  两人如今只有一门之隔。

  他躺回了沙发上，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原想驯化和反被驯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