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温泉出来，天已黑尽了。

  一群年轻人都爱闹爱玩，说先去吃海鲜餐厅吃饭，然后去唱歌嗨。

  林笙虽然挑食，但这种场合从来都好脾气地任他们闹，没有意见。向来是，好玩他就玩一点，不好玩他也可以呆在旁边安静地抽烟。

  以前读书的时候，还被人取了个绰号叫佛系大神。

  人多，所以一群人坐的长桌。

  徐写意挨着林笙旁边坐下，动作端端正正。不少人注视过来。

  跟林笙走得最近的三个人，都明白了点意思。

  肖育锋稍稍低头，问楚越飞：“笙哥这是…看上了？”

  唇齿嗤了声笑，楚越飞翻了下自己盘子里的梭子蟹，瞄过去小声说，“你这反应也够迟钝啊，小黄蜂。”

  肖育锋吃了一惊。

  楚越飞观察了徐写意很久。他是真没想到，那次在酒吧，林笙问17岁的女孩如何如何，原来不是随口问的。

  是因为，这个女孩吗？

  林笙没挑明，楚越飞一时也摸不清他打算。

  林笙又跟朋友喝了两杯酒，回头来，发现盘子里多了两只剥好的虾仁。

  他不太吃基围虾，因为不喜欢这个名字，所以狠狠地皱眉。

  徐写意吓一跳，以为是林笙洁癖：“我洗过手了，林哥哥……很干净。”

  诧异地看向旁边手有些无措的女孩，林笙脸色缓和下来，淡淡笑了下：“你剥的？”

  徐写意点点头。

  他们这圈子人，许多喝过洋墨水，多少有点受西方文化影响，私人方面比较讲究。吃饭用公筷，自己的物品与别人都隔得很开。别说给别人剥虾这样“亲密”的事。

  林笙夹起虾仁打量，然后放进嘴里。

  他食量不大，吃得很文雅，一点声音没有。

  徐写意看着林笙干净的下颚有节奏的咀嚼，下咽的时候，喉结轻微滑动。她才松了口气。

  “谢谢。”林笙微微笑，“味道也很好。”

  徐写意得了表扬，露出微笑，看见林笙的眼睫毛，不卷，直而密，勾勒得眼睛很有神。

  “那我再给你剥几个。”

  “好。”他轻松地答应。

  隔着几个座位，楚越飞眯眼皱眉，转头跟陈侠说：“艹，我看不下去了！”

  陈侠依然一张冰棍脸，晃晃杯中酒：“啧，小红帽给狼外婆剥虾。”

  ktv离酒店有一段距离。

  林笙让徐写意在自己车里等，上去包房跟朋友们喝了两杯，打了招呼，然后从电梯下楼来，打算带徐写意回酒店休息。

  包厢音乐嘈杂，楚越飞刚去外头接了个电话，回来就不见林笙，也不见徐写意。“阿笙呢？”

  陈侠摇着骰子，“带妹子回酒店了。”

  楚越飞：“……”

  肖育锋有点疑惑：“是单太久了吗？把我们优雅内敛的男神，饥渴成这。”

  几个男人一起低笑，一边同情着单纯的小姑娘，一边谴责了一顿林笙太禽兽。

  当然，他们只是私底下开开玩笑，心里都很清楚：

  以林笙的出身和修养，不可能对那样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做什么出格的事。

  温泉小镇，夜里马路上车很少。

  林笙把车在露天停车场停好，从后备箱取出旅行袋后绕到前面，打算拿自己的背包，结果座位上空的。他才发现，少女已经把他的杂物拿好，站在一边等他了。车里也被收拾得很整洁。

  “给我拿吧，沉。”

  “就让我帮你拿点吧，林哥哥。”徐写意客气地说。

  林笙有点好笑：她似乎…完全没有被男生照顾的经验。

  手里一空，徐写意仰起头，恰好对上林笙低头俯视她的微笑，不容反驳：“我拿。”

  房卡在酒店前台取。林笙让徐写意在沙发区坐会儿，他去取卡。这次出来玩，全交给肖育锋安排，包括订酒店。

  结果服务员只递了一张房卡过来。

  “一间？”

  前台小妹化着精致的妆，上面有交代，知道是老板重要的朋友，所以服务格外周到细致：“是的。肖总刚电话里特地交代了，给您留的vip大床房，整个酒店只有这一套。”

  林笙眼神滑过异样，垂眸冷笑了下。

  前台小妹精于察言观色，觉得这位林总似乎有点犀利和冷漠的笑，但也不敢确定，毕竟他的举止斯文，看着应该是个好相处的人。

  “另外再开一间。”林笙说。

  沙发很软，徐写意等得有些无聊，垂头看自己的鞋子。

  现在家里经济不宽裕，鞋子是去年买的帆布鞋，边缘有点磨损。不过每次洗，她都用旧牙刷沾着牙膏刷过，干干净净的。

  林笙过来的时候，正看见徐写意低头打量自己的脚尖。

  这个女孩很会照顾人，那么早熟冷静，有时候让他感觉自己似乎也被她照顾着。

  可也经常，她不经意的小动作又反复提醒着他：清醒点吧林笙，她确实…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少女而已。

  “走吧。上去早点睡。”

  林笙的话打断了徐写意对父母和第二次月考的思绪，她抬起头来，露出笑容：“办好了吗？”

  “嗯。”

  电梯有专门的人员摁楼层，林笙跟服务员说了谢谢，习惯性地让女士先进。徐写意走进去，觉得林笙这种修养虽然很绅士很好，却也有点不习惯。

  林笙换掉了那“大床房”，换成了两间挨着的房间。

  两人的行李都收拾好，分装在旅行袋里。

  林笙拉开旅行袋的拉链，取出里头的书包，徐写意在一旁接过来道了谢。高三的学生，还是要有高三学生的自觉。所以出来玩，徐写意也带了书包。

  酒店桌椅子齐全，学习很方便。

  分开两人的行李后，林笙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徐写意做了一会儿作业，他才过来给她辅导功课。

  书桌上一束光打下来，林笙穿着藏青色带帽的棉质卫衣，清清秀秀，完全看不出，底下身材那么结实。

  徐写意很想集中精神，可是旁边的青年，那种奶香味太吸引人了。

  她悄悄侧眼。

  林笙短发湿漉漉的，耳朵后面白皙的皮肤还有水珠，肌肤似乎还热气腾腾。

  ——林哥哥可真爱洗澡啊。

  她想。

  从温泉回来还要洗一遍，男生爱干净成这样，也是很少见了。

  徐写意目光稍微低一些，被青年的手指吸引了——男人的手背有几道苍劲的筋骨，手指细长，指甲干净到微微发白，像……刚洗干净的贝壳。

  她想起温泉里，他结实的身材，然后又想起遥远的记忆里，那个印象已经有些模糊的清瘦的少年。慢慢重合……

  “在r上的偶函数f(x)，在0到正无穷上是增函数……”林笙念了一遍题，写了个公式，才发现旁边的女孩儿在走神。

  “怎么了？”林笙不满意她的不认真，目光严肃。

  徐写意及时惊醒，坐直：“对不起林哥哥，我……走神了。”

  你真的，太好闻了。

  林笙皱眉：“学习习惯不能养坏了。玩的时候放开玩，学习的时候要一心一意。养成不良习惯，比漏掉一道题本身后果严重得多。”

  徐写意受了教诲连连羞愧地点头，坐端正一点不敢走神，专心做题。

  林笙一边满意她知错就改的态度，一边又觉得……徐写意这样恭恭敬敬对他的态度，似乎也不怎么妙。

  数学练习册的作业做得差不多，徐写意松了口气。

  林笙又帮她勾画了几道重点，说了一些常用的结题思路，徐写意点头听着，拿了新崭崭的笔记本记逐条记下来。

  然后就听——

  “写意。”

  笔尖顿了下，徐写意抬起头。“嗯。”

  林笙正支着头在旁边看她。他眼睛清澈，目光天生有种很多人没有的专注感。让人紧张。

  手指捏了捏笔杆，徐写意咽了下唾沫说：“怎、怎么了林哥哥。”

  林笙的眼睛，又沉又深：“晚上，为什么给我剥虾。”

  徐写意眨眨眼，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审视，眼神朝旁边晃了下，“我看他们一直拉着你喝酒，空腹喝酒伤身体…况且，你本来就胃不好。”

  林笙微微笑出来：“这样啊……”

  徐写意不知道他在笑什么，被看得很紧张。

  就这么安静地过了几秒，林笙忽然倾身，手臂撑着少女椅子的靠背。

  徐写意惊得狠狠深呼吸了下，鼻子里全是林笙身上，刚洗完澡的腾腾热气和清淡的气息。他的眼睛黑得吸人，目光像漩涡在下沉，对她带了一点笑意。

  “写意，哥哥想……问你个小秘密。”

  徐写意吞了下唾沫：“嗯……”

  眼睛相对，林笙嗓音微哑：“你和男孩子……谈过恋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