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月考，满校园安静。

  高三年级十几个班打乱排的座位，一人一桌，教学楼不够用了，徐写意被分配到生物实验室的考场。

  实验室鸦雀无声，学生都在埋头写着卷子。

  前头，监考老师刚好是五班的英语老师涂刚。他背着手在讲台上站了一会儿，看一眼墙上的电子钟。离交卷还有十几分钟。

  在坐的有几个是他的学生。

  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徐写意就是其中一个。

  涂刚背着手，瞟着徐写意纳闷儿——这次英语试题很难，大部分学生都还在赶作文，可徐写意已经坐在那儿把卷子都检查了一遍。

  上次月考她英语是还可以，但也没到这么快。

  接近交卷时间，教室里翻卷子、收拾装笔袋的声音逐渐大起来。

  很快铃声拉响，涂刚喊了停笔，挨个收卷子。

  大楼门口，学生三三两两嗡嗡议论着走出来，都在互相对答案。

  徐写意在楼梯跟同班的几个女生汇了合，一起往外走。

  “我的阅读理解跟你完全不一样啊徐徐，完了完了，我肯定错好多。”张晓励捧着卷子，满脸哭丧，“唉，晚饭都没心情吃了。”

  杨冰冰：“徐徐你卷子怎么做那么快啊。我才开始写作文，瞟到你笔都放下了。”

  “刚好复习到这些知识点，所以会。”徐写意说。

  林笙在国外呆了很多年，给她补习英语真的比英语老师强太多了。

  英语也学了这么久，她头一次从林笙那儿听见正确的发音方式。

  张晓励拉住徐写意的双手：“大神！！下次考试带我一起复习好不好？我爹妈天天、天天、天天盯着我，我压力老大了！现在月考跟痛经并列我每月两大酷刑！”

  她话太逗，惹得徐写意噗嗤笑。

  其它女孩子也很好奇。

  “徐徐，你这两个月进步好大啊。”

  “你有什么学习秘诀跟我们分享分享呗。”

  “你在哪个培训班补的啊，给我们说说嘛。”

  “嗯嗯嗯。”

  “算了你们几个还是别想了。”杨冰冰跟她们大手一挥：“她爸爸补的！”

  校园主干道上全是拿着试卷和稿纸、笔袋的学生。徐写意和几个女孩夹在人.流里。

  “哇！你爸那么厉害啊！”

  “就是。”

  “我怎么就没这么有文化的爸爸。”

  一群女孩子一边吐槽自己家长把“abcd”读成“阿波吃的”，一边羡慕徐写意。

  听得徐写意心里真是…十分尴尬。

  ——林哥哥啊，真是对不住了~

  前头的林荫道，林笙穿着黑底红线的运动服，靠着树干在等徐写意。过往的师生频频侧目。

  有些男人是需要慢慢看，才会觉得帅，有气质。可林笙的帅，就是第一眼就会被他吸引，英俊漂亮，个子高。那么吸引人，似乎高不可攀。

  如果不是自身特别优秀、特别自信的女孩，是不敢选择这种男人。

  没有安全感。

  林笙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针接近五点。

  面前路过的学生三三两两，举止、聊天多少有点稚嫩。他漫漫听着，想起徐写意就生活在这群人里，不禁自嘲品味堪忧……

  一个不经意抬头，徐写意发现了前面在等的林笙，吓了一跳，赶紧跟同学说：“好了，你们就放过我爸爸吧！别讨论他了。”

  “那下次月考我们一起复习啊？”

  “好啊。没问题。”

  徐写意答应之后，跟她们挥别。杨冰冰拉住她：“你晚上不跟我们逛街啊？好不容易今晚不上晚自习。”

  张晓励把杨冰冰的手掰开，“行了行了，人家林哥哥都等着了。你别不知趣啦！”

  “就是。”

  另一个女孩儿跟徐写意说，“徐徐大神，赶紧去找你林哥哥吧。瞧你家哥哥都在前头对你笑了。”

  徐写意抬头。

  隔着十好几米的茫茫人群，林笙的目光准确无误地找到她。

  他站在人群中，清黑的眼睛柔和下去，浮上浅淡的笑意。

  停车场的车辆逐渐启动离去。空气里瞟着一股尾气味儿。

  徐写意对这些味道有点敏感。

  林笙边系安全带边侧头：“再忍忍，车开起来味道就散了。”

  “嗯。”

  徐写意憋着半口气看看手表。接近五点：“林哥哥，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踩了油门，林笙侧头看她一眼，笑着，不语。

  今天林笙没开平时上班开的保时捷，开的是辆大jeep。徐写意其实有点猜到了，每次跟楚越飞他们一起出去玩，林笙就会开jeep。

  他们这圈人，生活作风里多少有点军.队的风格。

  像这种车，大块头，又有点酷。跟一般的城市小青年的生活态度不太一样。

  柏油路面有点夕阳折射的亮光，挺晃眼。林笙顺手拿了墨镜戴上，余光看一眼旁边似乎有些无聊、双手规矩放在膝盖上在看风景的少女。

  林笙嗓音放得低浅：“乖乖？”

  徐写意没听清，回头来不确定地问：“你刚叫我吗林哥哥？”

  男人墨镜压着的鼻梁高挺，唇弯了弯：“嗯。”

  微风从车窗缝隙吹进来，徐写意眨眨眼，静待他下文。

  林笙故意没说话。

  就让少女一直盯着他，一脸茫然的样子。风吹乱她耳侧的刘海碎发，徐写意不时用白净的手指往耳后拨一下。

  林笙心里笑一下。

  真乖到…让人心发痒。

  在静默绷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林笙才开口：“你一直说想感谢我帮你补习，那今晚就帮哥哥个忙吧。”

  “什么忙？你尽管说林哥哥。”

  车辆遇到红灯停下，林笙侧头来摘下墨镜，黑眸含笑：“哥哥一会儿和人打球。帮我好好加油，可以答应我吗？”

  --

  体育馆外的停车场，黑色jeep旁边并排停着七八辆好车。整整齐齐。后续来停的车路过，总不禁多看几眼。

  一辆、两辆好车很普通，但这么一排，就有点让人咋舌。

  里头的篮球馆，整个空间充斥着球鞋摩擦地面的吱吱声。场上正打着一场友谊赛。

  场边有人翻比分：33vs31。

  咬得很紧。

  林笙在场上穿梭，穿着黑色短袖，五分运动裤和黑色护膝。在一群满身汗的糙男人里很显眼。英挺清爽。

  和他同队的还有楚越飞、肖育锋、陈侠几个。

  对方是休假的军官和旁边体院的师生，都是认识的人。

  两边的观众席本来都空着，然后陆陆续续来了些看帅哥打球的人。

  徐写意在观众席第一排的边上，旁边过去一溜穿着时髦的女人，半数都是化了妆、短裙露腿的美女。是楚越飞他们那圈青年的女伴，也有一些是对方球队的。

  徐写意低头看看大喇喇的校服，自己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付晓茵就坐她旁边，知道她是林笙的干妹妹，所以照顾得很周到。吃的喝的，自己买的时候都计划了徐写意的份。

  徐写意礼貌地说了谢谢。

  “写意妹妹，你不给你的林笙哥哥加加油吗？”付晓茵笑吟吟地问，多少有点试探的意思。她心眼细，林笙第二次带徐写意出来了，哪怕知道是妹妹，也多少有点奇怪。

  “我刚刚喊了。”徐写意认真说。

  “喊了？”付晓茵回想了下，真没注意。

  “我声音比较小，可能被淹没了。”

  付晓茵笑，“这样啊。”

  她顺了顺徐写意的马尾发，“真乖。难怪笙哥这么疼你，上哪儿都带你。”

  付晓茵又看了看旁边朝着场上呐喊自己男友名字的女郎们，跟徐写意说：

  “瞧。别的哥哥都带的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呢。”

  林笙拿到球进攻，观众席爆发热烈的呼喊。

  徐写意嗓门不大，很费劲地喊了个“林哥哥加油”，也迅速淹没在声浪里。

  可就是那么恰好，林笙回头来，对她短暂笑了一眼。

  ——很清冽的眼神，利落直接。

  瞬间有细微的电流，蹿过徐写意背脊梁。

  她摸着心口，那里…猛跳了一下。

  后排几个同行的女郎在说话：

  “听说外科医生体力都很好，耐力很强。”

  “耐力……你说的哪方面啊？”

  “喂！你够了啊。”

  她们一阵低笑。

  “说真的，我有点想找个医生男朋友。”

  “正好林总单身啊，你找他呗。”

  “哎呀我哪敢啊……”女郎退缩又跃跃欲试，“要不…我先加上他微信。”

  徐写意听她们说了一会儿，场上就中场休息了。

  她忙站起来，拿了干毛巾下去。

  林笙剧烈运动后太阳穴腾着热汗，胸膛起伏，呼吸很烈。

  和楚越飞他们边说比赛，边朝场边休息区走。

  几个男人，身上都汗湿透了。

  有的卷起衣服擦汗，或者干脆手臂一交叉，脱掉上衣，赤着一身腱子肉。

  只有林笙衣服穿得好好的。

  汗湿的黑色领口和短发，显得他脖根的皮肤略微苍白短袖下露出的一段手臂，线条却很结实。

  看见徐写意过来，不自觉地把呼吸放轻了些。

  “林哥哥。”

  徐写意小跑过去，手里拿着干毛巾。

  林笙浅笑，接过用毛巾擦汗，“谢谢！”

  他们一起在排椅坐下，旁边还有茜茜、孟露几个给男友送水的，也是一对一对。徐写意和林笙和他们隔着七八个位置，在最边上。

  “刚刚没听见你声音，是不是偷懒了？”林笙抬起眼皮，没有表情。

  “我喊了。”徐写意认真道。

  “我没听见。”

  “我真的喊了，林哥哥。”

  徐写意略心虚地解释，“可能是我声音小，你打球太投入所以没听见。”

  她又顿了下，“不过我一会儿会喊大声一点。你一定听得见。”

  林笙没忍得住笑。

  徐写意观察他的脸色，没怎么明白过来，林笙一会儿责怪、一会儿微笑是为什么。

  以前不觉得，现在林笙是有点受不住徐写意这种…懵懂观察他的眼神。

  他忍不住抬起手，揉揉她头顶。

  “逗你呢。傻丫头。”

  林笙忍着笑意，“我都听见了。”

  他完全可以预见，如果她和他恋爱了，一定是个，不懂得和男人调情的小妹妹。

  看她那，一本正经解释的小样子。

  唉。

  茜茜和孟露结伴去买水了，楚越飞用毛巾擦了下汗，一眼就看见边上的林笙和徐写意。他手指戳了戳肖育锋，给他示意看那边。

  然后加上陈侠，三个男人一起看过去。

  林笙正俯视着女孩的头顶，眼尾天生带点迷离，微微笑着。

  徐写意正蹲下去给他细细地系鞋带。白净的手指，很灵巧地打着结。

  “我擦……”肖育锋忍不住低咒了一声，“写意妹妹这么宠阿笙啊。”

  三个男人又摇头又点头的。

  “忽然有点羡慕。”

  “写意喜欢阿笙吗？”

  “才高中，还小呢。哪儿来喜欢不喜欢。”

  “所以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看上了？”

  “应该……”

  他们看了一会儿。

  徐写意把林笙另一只鞋子的鞋带解开，重新拉紧，打蝴蝶结拴上。少女埋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温柔又耐心。

  这边，楚越飞看不下去了，把易拉罐捏扁丢进垃圾桶。

  “林笙这个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