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冬季运动会。对于平凡了整个高中的5班，一如既往地发扬着“临时抱佛脚”的平庸真谛。

  今天下午的体育课，一帮师生特别忙，各自练习着比赛项目。

  趣味赛分数占比不大，练了十来分钟就解散，主要是为了照顾有专业项目的学生，比如许沐舟这种。

  杨冰冰兴致勃勃地看了会儿4x100接力赛，回头见徐写意站在那发呆。

  “喂！”

  思绪被骤然打断，徐写意吓得低呼。

  杨冰冰一下挽住她胳膊：“想什么呢？看你一整天魂不守舍。”

  徐写意缓了口气，还没平静下神：“怎么了…”

  “一会儿长跑啊，你家许男神上场。”杨冰冰说着，往赛道的方向一指。

  那边已经聚集了很多男女生，有些是别班的。徐写意收回视线，脸颊微红：“他跑吧。我又不去看。”

  “你害什么臊啊？”杨冰冰有点恨铁不成钢，“围观都不敢啊。那么多女生看，你凑过去又没什么好丢人的。”

  徐写意也不知道，自己脸皮这么薄干嘛，但就是…从小越是注意一点的男生，越是离得远远的看着。近一点就浑身不自在，甚至有时，反而装出一副没太关心的样子。

  最终，杨冰冰还是没能把徐写意说服过去，两个人就在场边坐着，远远地看赛道那群人。有几个大胆点的女生，在喊“许沐舟”“加油哦”。

  “还真是活跃啊许沐舟，长跑、短跑都是他，哦还有趣味赛！三项唉！”杨冰冰感叹，“咱们这个懒货班，居然来了个这么积极的学生，老师得高兴死吧。”

  当初点人参加比赛，班里的人一个个使劲推脱，老师都给惹毛了。

  “他在泽安一中一直是班长。”徐写意小小提了下。

  “哦，难怪。”

  体育老师高举的手臂打下去，喊了开始，许沐舟和另几个男生从起点瞬间跑出老远。旁边爆发出一阵加油声。

  杨冰冰托腮说：“许沐舟这种男生是端正阳光，但不是我的菜。我还是喜欢那种…有点坏坏酷酷的男生，我男朋友那种。”

  “为什么？”大家不应该都喜欢“好”的吗。

  杨冰冰拧了下纤细的眉毛，似乎有点吐槽她迂腐的意味：“说真的徐徐。你不觉得许沐舟这种…呃，太板正了吗？跟他谈恋爱太无趣了，一点都不刺激。”

  “刺激……”

  “嗯。”杨冰冰拖长音应。

  徐写意眨眨眼，觉得无法理解。不过，她和杨冰冰之间本来性格思想相差就很大，理解不了就算了，她没有深想。

  杨冰冰从衣服兜里偷偷摸出两根棒棒糖，剥开一只往徐写意嘴巴里塞。

  “上课呢，老师看见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让你把肚子里的吐出来啊？来张嘴张嘴，看见再说吧。”

  “……” 徐写意被强迫塞了一嘴。

  唉，她有个不听话的同桌。

  两个女孩子咬着棒棒糖，杨冰冰瞟她：“徐徐，我觉得你这样规矩的女生，就不要找许沐舟这种谈恋爱了吧。”

  “为什么。”徐写意转头。

  “你想啊，你都这么板正了，他也这么板正，在一块儿得多平淡啊。”

  “可是…”徐写意双手放在膝上，“生活本来就这样啊。平平淡淡、顺顺利利过下去。”

  杨冰冰脸颊鼓着硬糖的包，盯着她，不能同意的样子。

  徐写意整理膝上运动裤的褶皱：“而且我也不喜欢刺激。”

  大概是因为，家里遭受过从富到穷的变故，亲戚的白眼，所以她心里总有些不安稳的因素。又加上父辈的思想，所以她也觉得生活踏实稳当一点的好。

  “可那多无趣啊。”杨冰冰皱眉，来回荡小脚，斜看徐写意。

  过了一会儿她又变脸似的笑道：“不过你说的也对。那叫什么，平平淡淡才是真？像我男朋友他们圈子那种男生，你肯定hold不住，会被欺负。唉，你还是找许沐舟这种吧。”

  徐写意默默点下头。

  聊天这会儿工夫，那边长跑接近尾声。许沐舟跑了第二名，先前短跑又是第一，综合起来是很不错了。远远都看得见，体育老师笑开了花。

  徐写意正观望那个让她注意的男孩子，杨冰冰就忽然捧着脸感叹：“其实要说，你林哥哥那种冷艳帅哥才是极品。要什么有什么，啧，不敢想象跟他们谈恋爱会多爽。不用给我做什么，我就看着他走路都是享受。而且情商那么高，肯定很会哄女生。”

  徐写意默默的，没说话。

  “哎，他是不是桃花很多？”杨冰冰偏头。

  徐写意诧异：“你怎么知道？”

  杨冰冰拉长嗓子喊了声“拜托”，理所当然地笑说：“谁都不是瞎子啊！你觉得好的东西，别人肯定也想要啊。”

  --

  运动会像是即将到来的一场短暂节日，晚自习下了之后，班上比平时热闹，都在说明天的安排。

  徐写意收拾好书包，拿出手机看了看林笙的微信。好几天没新消息了。

  倒是突然进来了司机的电话。

  “韩叔叔。”

  “好的，我十分钟后到。”

  “好的，嗯嗯。”

  对方是个退役军人，说话特别简洁，徐写意也不敢啰嗦，赶紧把桌面收整干净站起来，一转身碰上个人影，吓得瞪眼坐回去。

  许沐舟也没想到，自己会吓到她。尴尬地笑一下，“不好意思，没想到会吓到你。”

  徐写意余光看了下旁边，脸有点热，“没，没事…”

  “一起走吧。”他笑。

  他们这两天经常一块走，班上都有同学注意他们了。

  徐写意有点为难：“要不…你先走吧。”

  “为什么。”许沐舟皱了下眉，显然不满意。

  “…我。”徐写意也不知道说什么，坐在位置上垂着脸，就是没有答应。

  许沐舟手撑着她桌沿弯腰，“你难道不想了解我吗？”

  一下两人靠得太近，徐写意很少和男生离这么近，心里跳起来。

  “徐写意，我想让你了解我。至少先了解我，好吗？”

  最后，他们在一些同学的暧昧笑意里，一起走出教室。

  徐写意觉得有点头皮发麻。

  明天肯定有传小八卦的。

  唉。

  人潮挤挤里，许沐舟肩上是黑色书包，他回头看徐写意那么羞赧，笑一下：“你别这么紧张，放学一起走又没什么。”

  “哦，我知道…”

  他笑一下：“你是不是，很少跟男生一起相处啊。”

  “…嗯。”

  初中都还稍微好一点，到高中，她几乎和班里男生绝缘。稍微走得近一点的异性，应该只有林笙……不过他是哥哥，跟一般男生肯定是不一样。

  “难怪。”

  许沐舟看向前方，浓眉端正，眼睛掠过移动的人群：“你现在都还不了解我呢。我的性格和思想，你还不清楚。”

  “……”

  他说这个干嘛呀，徐写意暗暗想。

  短暂沉默的一分钟，他们就到了停车场入口，许沐舟忽然露齿微笑出来，“所以，我们就从……你先了解我开始，好吗？”

  “……”

  徐写意睁了睁眼，有一点猜想，但也不敢确定他的意思。只见许沐舟笑容灿烂地说：“以后从教学楼到停车场的路我送你。再见。”

  “唉你等一下……”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给徐写意一点拒绝的机会。徐写意小声喊他，但少年早就没入人群了。

  许沐舟走在一群学生里，偶尔遇到个同年级认识的人，打下招呼。

  他手背捂了下鼻子，还在略微害羞兴奋，其实心里也没有刚才表面那么沉着。

  确实，他是故意的，因为觉得这个女孩子懵懵懂懂，好像也不是很靠谱啊。

  她虽然对着他会害羞，但显然她并不了解他，也更没有靠近他的打算，真让人着急。

  徐写意原地站了下，就赶紧进停车场，找到那辆黑色jeep。

  韩枫在驾驶座上等，看见小姑娘来，急忙下车给开了副驾驶的门请上，弄得徐写意受宠若惊：“韩叔叔您、您别这样，弄得我不好意思了。”

  “没事儿没事儿，上吧。”

  “这。”

  “别跟叔叔客气，啊？上上上。”他说话爽利，有军人不拘小节又严谨的作风。

  再推脱显得自己麻烦了，徐写意就卸下书包，踩着高高的踏板钻上车。

  韩枫替小姑娘关好了车门，才绕到驾驶座那边上去。

  部队出来的军人，车技好，非常稳。这几天她听韩枫讲过，以前在新疆那边的大雪山开过卡车，后来才退伍。受雇林家。

  徐写意抱着书包看窗外风景，继续想着体育课被杨冰冰打断的思绪。自从几天前，林笙说不用给他带奶茶，之后他们很少碰面。

  这几天，都是韩枫开他的jeep接送她上学，

  林笙没回山上的家，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他像个迷。

  她根本猜不到答案。

  回到家，徐写意先看过书，然后去洗漱。

  卫生间里林笙的东西还在，清香的洗面奶，旁边有些全英文的用品，许多是全新的还没拆封。有一瓶法文的男士香水。

  洗漱出来，她看一眼阳台那边，黑的，林笙的房间也是黑的。

  他就好像，完全消失了。

  不给人一点思考和挽留的余地。

  高三的学生，真的没有精力想太多。徐写意匆匆回到卧室，拿了叠在枕上的睡衣换好，熄灯躺下。

  黑暗会让记忆变得清晰。

  她想起那次在山上看夜景，她对林笙说：林哥哥，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不然，以后我会不习惯。

  然而现在，似乎是应验了。

  她真的有点不习惯了，被陌生的人送着上下学，一个人在台灯前复习功课…

  明明以前，她也是一个人做这些啊。每天挤公交也没觉得什么。

  现在怎么就，不习惯了呢。

  徐写意枕着粉色碎花的枕头，黑发软软散开，脑海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半梦半醒间，似乎有轻微的水流声从洗手间传来。

  几乎是本能地，她睁开眼，慢慢坐起来。

  呼吸不由自主放浅。

  那细微的水流声，变得稍微明显。

  徐写意掀开被子下床，不紧不慢地踩上拖鞋，去门边打开一点门。

  往那里看。

  漆黑的走廊，远远洗手间的方向，映出暖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