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写意好不容易才把杨冰冰轰去食堂，自己朝林笙小跑过去。

  站定之后气还有点喘：“林哥哥你回来啦？”

  灯光从头顶落下，把林笙的发梢染上一点棕色。他俯看她：“嗯。刚到。”

  徐写意脸热热的，抿了唇微微笑：“这么快啊，还不到一个星期呢。”

  林笙手撇开黑色大衣衣摆，放进裤兜。睫毛浓，俯视的时候显得眼睛有点迷离莫辨。

  他笑一下，“怎么，不想这么早看见我？”

  “没有没有！”

  徐写意着急地否认，“就是…有点意外。我以为会很久。”

  关系突然地改变，徐写意还来不及适应，羞涩地站着，不知道如何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处。

  林笙也显得有些沉默。目光落在她的校服上时晦暗下去。

  晚风难得地温柔，贴着两个人擦过。

  因为徐写意眼睛躲躲闪闪，两个人的目光，一下一下的碰触。

  交绕着。

  到慢慢分不开。

  她绞着衣袖，仰望着林笙。

  刚开学，这个时间校园里到处是三三两两的学生，还有点没收心的躁动。

  不时有嬉闹的学生走过。

  林笙低头看看手表，“几点上课。”

  “七点。”她羞涩地垂下眼，“七点上晚自习。”

  “那只能在学校了。”

  “嗯？”

  林笙结束看表的动作，手重新撇开衣摆插入裤兜里，看着徐写意，“陪你吃饭。”

  --

  陪她吃饭。

  两个人一起往东区食堂走，徐写意不时看旁边的男人一眼，还有点不真实感。

  这么突然，又这么地…准确无误。

  林笙出现了。

  在那么多天没有联系，好像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她的时候，突然地出现了。

  手里有那么多重要的事，但他来陪她一个学生吃饭。

  徐写意埋头看着路基里在寒假期间冒出来的野草，忍不住悄悄地弯嘴角。

  然后心里又淡淡泛酸，过了一会儿。

  “林哥哥。”

  “嗯。”

  “你在那边…很忙是吗？”

  “还好。”

  她不说话了，过了半分钟林笙停下侧过脸，“怎么了？”

  徐写意颔首蠕了蠕唇，似乎纠结什么，然后才抬起来脸来：“你都……很多天没有给我发消息了。”

  林笙略微一怔，眼睛微深。

  弯下腰，用长指轻握她的脸蛋，哑着嗓音：“很想我？”

  男人的掌心干燥温暖，徐写意被他握着脸，垂下眼。

  几不可见地点一下头。

  脸皮发热。

  “那想我为什么不给我发信息？”

  “我…怕打扰你。”

  夹道的樱花树，红英初浅。

  少女穿着校服站在树底下。半高的马尾，从肩膀落到胸前。

  明显有些失落。

  她成熟，又不成熟。林笙用拇指轻轻抚了下她的脸蛋，很滑嫩。

  “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想我直接给我打电话。”

  是他粗心忽略了，她可能会很想他。十几岁刚尝到恋爱滋味的女孩，是特别黏人的。

  她竟然默默坚持了好几天。

  --

  学校的几个食堂里，东区食堂和奶茶店并列属于学生当中的“小资”生活，价格偏贵人也少很多。学生间聚会或者情侣，喜欢去那里。

  为了尽量避免和杨冰冰或者其它同学撞上，徐写意选了这个食堂。

  一会儿还要上晚自习，时间不多，她埋头专心吃饭。

  林笙坐在对面，并不碰筷子。

  徐写意知道他挑食，也不怎么劝他。

  从食堂出来，林笙把她送到教学楼底下。上课前这会儿时间，会有一波赶时间的学生涌进去。

  徐写意从那儿收回视线：“林哥哥，那我去上课了。”

  “嗯。”

  “再见。”

  她和以前一样乖巧听话，抿抿嘴微笑，转过身往教学楼走。

  “等下。”

  徐写意立刻站住，回头来。

  树影遮蔽，这里稍微要暗一些，无人注意。

  林笙弯下腰，手指抬起她下巴，“晚上认真上自习，别想我，嗯？”

  ---

  教室后墙挂上了高考倒计时日历。

  刚开学，收心晚自习在老师离开后有轻微的喧闹声。

  杨冰冰瞟了旁边好一会儿，埋头小声问：“你脸红什么呀徐徐？”

  “没…没有啊。”

  徐写意不自觉地屈起食指，碰了下自己的下巴，“快看书啦，最后一学期，别聊天。”

  杨冰冰撇撇嘴，唉声叹气地埋头写作业。

  徐写意也低下头，可是写着写着，林笙在楼下低头抬起她下巴、那迷离慵懒的眼睛，又在她脑海不住地冒。

  林笙对她一直很好，周到，细致，教她读书和道理…

  刚才那样的神态，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像另一面。

  英俊，蛊惑。

  徐写意不自禁地笑，又忽然惊醒过来，懊恼自己三心二意。

  还说杨冰冰呢，她自己不也一样…

  恋爱，真的会让人分心啊。

  眉毛拧起来，徐写意托腮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节骨眼上，她真的不应该谈恋爱，应该好好学习的。

  可是…

  控制不了自己，就是想他。

  -林哥哥。

  -才分开几分钟，我怎么就…开始想见你。

  就在这暗暗的纠结里，徐写意静悄悄地看书、写作业。

  虽然比以前效率稍微低一些，却也能勉强地进行下去。她不是很聪明的那类人，但比较能守规矩。

  什么时间干什么事，她还记得。

  化学公式写了一半，一张纸条落在她桌上。

  徐写意抬起眼睛，握笔的手指攥了下。

  少年站在旁边，平静的眼眸看她一眼。

  而后走开。

  她放下笔，摊开纸条，工整的字迹写着一句话：

  下课等我，有话跟你说。

  --

  因为今天开始住校，徐写意没有背书包。

  下课后的校园喧喧闹闹，教学楼边的花园稍微安静一些。许沐舟靠着树，眉头皱着，看起来略微冷酷。

  “为什么不回复我消息。”

  徐写意垂着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所有。”

  过了一会儿，徐写意抬起脸，一如平时的清秀温和，只是眼睛格外平静，“所有都对不起。”

  许沐舟缓缓吸了一口气，凝眉看了她几秒钟，“你什么意思，徐写意。”

  “本来，我想明天再告诉你的。”

  徐写意咬了下唇，知道话很伤人，但…不能不说：“许沐舟，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了，不管现在还是毕业以后。趁我们没开始，就做普通同学吧。”

  两个人的脚尖相对，隔着一段距离。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许沐舟从兜里摸了一根烟点燃。他刚学会抽，有点咳嗽，“理由呢？你不是暗恋我吗。”

  “…是暗恋过。”她嗓音平静而清晰，字眼也直白准确，“但我变心了，现在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徐写意你！”

  许沐舟眉头蹙在一起，夹着烟的手指微微握拳，他停下后，审视了徐写意好一会儿。

  然后像是很生气，他冷笑了一下，“我才发现，你心还挺狠的。”

  知道自己不对，徐写意埋着头没有辩解，“对不起，我不是个一心一意的好女孩。再见。”

  “你等等。”

  徐写意刚转身就被叫住。

  “班上的男生你都不太理，外班更没有熟悉的。所以，你喜欢的人谁？”

  徐写意没有回头，余光稍微往后，“这个你不用管。”

  少年似乎笑了一下，过了十来秒的时间，许沐舟慢悠悠说：“徐写意，你以为我很傻吗？其实你不说，我也猜到了。”

  平静裂开缝隙，徐写意脖子一凛，心里紧张起来。

  “是你那个哥哥吧。”

  许沐舟看她背景一僵，知道自己猜中了：“呵，真的是他！”

  埋头看着花坛的小草，徐写意手攥着没有吭声，被淡淡的羞耻感包围。

  “那种长得帅又有钱的男人，招女孩儿喜欢太正常了。信不信，你绝不是唯一一个迷恋他的，也绝不是他第一个追求的女孩儿。”

  还是不习惯抽烟，许沐舟就把烟灭掉，手放进校服裤兜里，瘦瘦高高地站在树下。

  “那样的男人……你自己小心点吧！”

  --

  少年走了。

  徐写意沉沉地松了口气，又在心里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是暗恋过他，甚至，现在也觉得许沐舟比其它男生好很多。

  但……

  林哥哥。

  其它的男生都不能给跟他一起比较。

  和他在一起，她愿意放弃那些萌芽和心动，只想他。

  或许付晓茵说得没错，人一辈子很难只对一个人心动。

  有些心动，在萌芽阶段就被理智扼杀，最后破土的只有天时地利人和的那些。

  可她好像…扼杀了合适的，选择了一条错的。

  可是能怎么办。

  林哥哥吻她了。她不小心没有拒绝。

  她抵抗不住那种诱/惑。

  只有，看着理智不在线……

  手机来了电话，在兜里震动。

  徐写意拿出来，凝重的眼睛亮起光点。心里的烦恼一瞬间被推开，理智什么的都不管了。

  那甜蜜的愉悦，又在心尖荡起。

  “林哥哥。”

  夜里，迎春花淡淡的清香在微冷的空气里浓郁。

  林笙坐在背面有青苔的木条长椅上，一只手随意搁在椅子靠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转过来。”

  电话里细软的声音“嗯？”一声。

  他目光懒懒掠过面前走过的三两学生，瞄向那个，正背对着他的女孩儿。

  她懵懵地左右看，样子有点呆。

  林笙忍不住一点笑：“我是说转过来，不是看左右。”

  徐写意才回头。

  隔着走动学生，看见了一个男人的影子！

  在徐写意惊诧或者叫惊悚的目光里，林笙缓缓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上莫须有的褶子，走过去。

  “林、林林哥哥！”徐写意攥着手机心发慌，余光看见许沐舟即将没入人群的背影。

  林笙居然在这，那刚才她跟许沐舟……

  呀，她还承认暗恋他了。

  啊~

  怎么办。

  徐写意心虚得冷汗在冒。

  不太明亮的灯光，勾勒林笙高大的轮廓，夜色的黑遍布他身上，威压感很明显。不过他倒是平静，始终保持些许笑意：“下课了？”

  徐写意吞了吞唾沫，“林哥哥，你怎么在这。”

  “来接你回家。”

  “可是…我今天开始住校了。”

  “一会儿去宿舍把行李拿下来。”

  “啊？”

  林笙居高临下地瞧着她，“难道，你不想回家跟哥哥一起住？”

  “嗯？啊、不是的，我。”

  完了，她开始结巴了。徐写意紧张。然后又想，距离隔那么远，林哥哥应该没听见吧……

  不对不对，就算没听见肯定也看见他们了。

  感觉要出问题，林哥哥眼睛好敏锐。

  徐写意心里揪起来。

  “想什么呢？”林笙埋下头看她，不厚不薄的嘴唇，噙着笑，“刚跟同学，聊得开心吗？”

  徐写意一哆嗦，脸色一白。果然…

  “我…我。”

  她话没解释出口，林笙就闭上眼睛，凑近她。

  徐写意心猛地跳，本能地闭上眼缩了脖子。以为要被吻。

  然而几秒过去，唇上并没触感。只有细微的气流扑向在她肌肤。

  徐写意慢慢睁眼，才发现林笙在轻轻嗅她的脸蛋。

  就懵了。

  “林哥哥你…在嗅什么呀。”

  林笙的睫毛一抬，深黑的眼眸半睁半掩，嘴角轻轻上扬：“在嗅你身上，有没有别的什么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