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四十九道天罚。

  在施月寒眼里显得无比漫长的雷霆之怒, 实际上却不过片刻之间, 等他终于不再感受到疼痛时, 天罚已然结束。

  空中聚集的乌云逐渐散去，雨势也慢慢变小直至消失，待到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地面, 天空逐渐开始放晴。

  就宛如真的只是一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雷阵雨, 等到太阳出来后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只不过山道上那惨烈的车祸现场, 却让人无法忘记那场轰轰烈烈的大雨。

  白柯强撑着一口气，好险没从半空中栽下来。

  他回头看到正在挣扎着要从已经变形的车厢内爬出来的施月寒, 几步落在越野车旁, 用力掰开车门。

  施月寒从车里慢慢钻了出来，白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遍, 发现除了还有一些细微的擦伤痕迹外, 基本可以算得上安然无恙。

  一路上揪紧的心终于放松，他冲着施月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刚想喊一声“月寒哥”，下一秒却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小柯——！”

  ……

  白柯再次醒来的时候, 闻到一股非常刺鼻的味道, 忍不住重重的打了两个喷嚏。

  “阿嚏——”

  “小柯？！你醒了？！”

  施月寒正在一旁和医生说着话，听到动静立刻快步走到床边, 俯身问道“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事。”

  白柯咳嗽了一下, 忍着钻心的疼痛哑声问“这是哪里？”

  “这是g市最好的医院，你晕过去后, 我报了警，然后联系助理把我们送到了这里。”

  这场车祸发生后，小货车司机和小轿车副驾一名女子当场死亡，剩下的三名乘客均是重伤，还在医院里面抢救。

  让警察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施月寒的越野车也是严重变形，但是他们车上的两人，一个只有轻微擦伤，另一个虽然陷入昏迷，经过医院检查后也只是疲劳过度脱力昏迷。

  当时的天气情况太恶劣，没有人知道车祸发生时还发生了别的事情，白柯也自然而然被归到与施月寒同乘一车里了。

  至于两人为什么没有受伤，似乎也只能用命大和幸运来解释。

  白柯抖着爪子把施月寒拉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医院检查不出什么的，月寒哥你别慌，我没受伤，天道要不了我的命……咱们回家，过几天就没事了……”

  只不过虽然没有受伤，却也不是那么好过。

  施月寒命中原有一死劫，这场车祸里，他应该在发生车祸的当场便死亡。然而白柯强行利用自身功德挽回他一条性命，等同于和天道对着干。

  逆天改命这种事情，曾经神魔两界未凋零之时，对他们这种远古神兽来说根本不算个事。

  然而如今天道束缚颇深，看到白柯做出违逆之事竟是大怒，直接降下四九天雷处之天罚。

  白柯承受了天雷后，接下来的一周内将失去神力，以真正的凡人之躯感受天雷在体内游走的痛苦。直到七日后神力恢复，才能慢慢将天雷逼出体外。

  这是天道利用天地规则做出的惩罚，它无法消灭同样天地而生的白柯，却可以让他好好的吃一番苦头。

  施月寒望着他漆黑的瞳孔，想起自己记忆里的那一幕，询问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还是先按捺了下去。

  “好，回家。”

  很快，施月寒的助理便带着司机来接他们，白柯因为过于疼痛再次陷入了昏迷。

  助理便看到自家老板一身的煞气，偏偏抱着那个少年的时候动作却温柔得不像话，仿佛怀中抱着的是稀世珍宝一般。

  他之前接到老板电话赶到现场后，看到现场的情况差点晕厥，连连庆幸自家老板福大命大，却在看到白柯的时候有点奇怪。

  大老板不是一个人去赴的宴吗？

  不过这个疑惑他埋在了肚子里，毕竟老板那会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就非常可怕了，他战战兢兢地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了霉头。

  施月寒把白柯横放在宽敞的后座，将他的脑袋搁在自己的大腿上，看起来就如同是白柯太懒睡着了一样。

  只不过白柯紧皱的眉头却显示出了他此刻并不太好受的状况。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连夜赶回b市也要两个半小时，助理在前面轻声提醒了一下施月寒注意休息。

  施月寒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助理赶紧噤声。

  见他继续低头望着昏迷中的少年，甚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助理福灵心至，按下一旁的按钮。

  黑色的隔屏缓缓降下，将后座分隔成了一个小小的私人空间。

  施月寒将白柯紧皱着的眉头抚平，却见白柯紧闭着的双眼动了动，随即睁开了眼睛。

  “月寒哥……”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不复平时的清亮，施月寒轻声问“我在，你要不要喝点水？嗓子都哑了。”

  白柯摇了摇头，发现自己正枕在施月寒的腿上，脸颊隔着一层薄薄的西装裤，感受到的都是他身上的温度，耳朵突然就有点烧得慌。

  然而他这会因为疼痛散失了所有力气，就连说话都很吃力，就别提还想把自己挪动开来了。

  他这个姿势只能略微抬眼，自下而上看到施月寒关切的眼神，心中一动。

  原本想来找月寒哥啵啵一下来确认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结果在他暴怒对抗天道的那一瞬，他便明悟了。

  不需要再用什么方法来证明。

  他作为神兽这么多年，早就看惯了一切的生与死，一个普通的人类的死劫怎么可能会让他宁肯损耗功德也要极力拦下？

  他不仅仅是喜欢月寒哥。

  应该是，特别喜欢。

  这一认知让他连身上的疼痛都一度忽略了，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施月寒，眼里都是幸福和快乐。

  “怎么了？”

  施月寒见他不愿意喝水，只是瞪眼眼睛愣愣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有些担心，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月寒哥……”白柯又唤了他一声，嘴边那句我喜欢你，紧接着就要冒出口。

  “嗯，我听着呢。”

  施月寒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似乎心里也有些感应，两人都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

  一个我字刚刚冒头，白柯却突然失了声，紧接着一道金光在他身上泛起，非常刺目，施月寒不得不侧过头避了一下。

  等到光散去，他觉得膝头一轻，赶紧转回来一看，傻眼了。

  刚刚少年躺着的后座上，一个大活人已然消失不见，白柯的衣物散落在后座上，一只通体雪白的小老虎正呆呆的蹲在这堆衣物上，一脸懵逼的望着施月寒。

  一人一虎对视了几秒，施月寒终于先回过神来“……小柯？”

  小老虎顿时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随即迈开前腿想走过来，却忘了自己现在虽然变回了原形，体内的天雷依旧存在。

  小爪子刚刚抬起来，就无力地向地上倒去。

  施月寒赶紧将他接住，抱在怀里，毛茸茸的触感让他不合时宜地想起白柯喝醉酒那次，摸到他耳朵的感觉。

  幸好刚刚助理识趣地降下了隔帘，施月寒想，不然这会一个大活人突变成老虎，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白柯特别委屈。

  白柯想哭。

  他刚刚准备对月寒哥来一次深情地告白，结果失去神力维持的人形好巧不巧，非要在这个时候失效，气得他恨不得嗷嗷叫。

  虽然他兽形也是能够说话的，但是他已经失去了现在告白的想法。

  因为变回原形就算了，他居然还变回了幼崽的状态！

  现在的小老虎，就比普通的家猫大不了多少，白柯不能接受自己顶着一副幼崽的模样对月寒哥表白，那样太奇怪了！

  施月寒抱着怀里软绵绵的小老虎，顺手撸了一下他油光水滑的毛毛，耐心问道“小柯，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小老虎闭紧嘴巴，听不见！

  施月寒笑了笑，继续问“你现在这样还能说话吗？”

  白柯垂头丧气“能。”

  但是他现在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施月寒看出来白柯好像因为变成了小老虎特别沮丧，于是没再继续追问先前他想对自己说什么话来着。

  隔帘有有一部分隔音的效果，但效果并不是特别好，于是施月寒压低了声音问道“小柯，你还能变回人形吗？”

  白柯怏怏道“暂时变不回去了。”

  七天后神力恢复后，估计才能慢慢变回来。

  施月寒了然，给前排的助理发个消息，要他们回到b市后将车停在地下车库，然后他们就可以走了。

  助理虽然不懂老板要干啥，但还是立刻回复道“好的！”

  只有司机和助理知道后座有两个人，等他们离开后，施月寒自然可以抱着白柯坐电梯上楼回家。

  白柯被打断了告白后便一直兴致不高，在施月寒怀里趴着闷闷不乐。

  施月寒觉得后座需要压低声音讲话，也不是好谈话的地方，便没再多说，安静地抱着白柯，右手时不时给他顺顺毛。

  夜里十二点半，司机将车停在了地下车库里，助理轻轻敲了敲隔帘提醒“老板，到了。”

  施月寒出声，但是助理手机上面收到了一个“嗯”字，他便示意司机熄火，将钥匙留在车内，两人便离开了。

  司机有些八卦地问他“老板这是在干什么呢？那个少年不是昏迷过去了？？”

  助理横了他一眼“少八卦，老板的事情你就当看不见。”

  虽然他也有点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