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作者:弗夏      更新:2023-07-27 12:32      字数:3509
  生擒刘梓后, 蔺骞留下一对人马扫后,自己带着刘梓先行回营向魏侯交差。

  刘梓一路被枷锁桎梏着,踉踉跄跄蹒跚行走在魏军大营里,一路走得极是磨蹭。他虽为俘虏,却也是夫人的亲弟,身份不一般, 是以蔺骞对其还算客气包容,蔺骞知晓他是无颜面见魏郇,并未因他的磨蹭而恼怒鞭笞于他。

  此刻天将将擦亮,鏖战一晚,现下歇了下来,魏郇并未睡下,战事稍有喘歇他都会遣人去各个坞口询问寻找夫人进展, 每次的回复都是无果。

  战事繁忙时魏郇无暇他顾还好,一旦略有松懈, 焦急与懊悔便潮涌般涌来将魏郇吞没。

  八日了,刘莘已坠江八日, 魏郇亦已是八日未曾好好阂眼。一闭上眼全是波涛汹涌滚滚而至的巨浪, 魏郇无法安眠。

  此时的魏郇正在营帐里和麾下众将领商议着襄庸郡战后善后事宜, 及武昌战役动态。这时蔺骞入帐禀报, 已将逆贼刘梓带到。

  魏郇微微颔了颔首, “让他在外面跪着。”

  刘梓在外足足跪了两个时辰,魏郇才手执皮鞭跨出营帐,冲着刘梓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抽, 刘梓也是个倔强的,牙关紧咬愣是一声不吭,身上汗水不知是疼的还是日头晒的,混着血渍浸湿了被鞭抽得七零八散的衣袍。

  魏郇发泄了一通后将皮鞭一扔,一步上前双手青筋暴露的攥住刘梓衣襟,将刘梓提了起来,双眼通红,目光狠戾的瞪着刘梓,嘶哑怒吼,“若你阿姊安好,我便饶了你;若你阿姊有个三长两短,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语讫将刘梓若破布一般一扔,回身进帐,冷冷下令,“让军医给他治伤。”

  刘梓本是心如死灰,魏郇一句话惊得刘梓耳鸣目轰,刘梓一记猛补,扑倒在魏侯营帐前,惊恐询问,“你何故此言?我阿姊,我阿姊怎了?”

  大将李忠良出帐澹漠晲他一眼,冷冷开口,“魏夫人听闻你挑衅魏侯,欲上前线讲和,在半路遇匈奴突袭,坠江生死未卜。你自己忖度忖度,你究竟做了些何混账事?害人害己,连自己亲姊都害了进去。简直就是白眼狼。”

  阿姊……阿姊……坠江……生死……未卜……

  刘梓耳惊目骇,阿姊,他最亲的阿姊现下生死未卜……都是他,是他一手造成的。

  刘梓战败受俘到现在,情绪未有过一丝波动,现下遽然猛的哽咽抽泣起来。阿姊是他唯一的至亲亲人,他到底是做错了甚?

  武昌郡那方,现下武昌刺守晏照磊亦不是吃素的,常年跟着魏郇征战,早已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将,是以尚泰翔强攻数日不下。

  尚泰祥于焦着中接到刘梓、白子龙于襄庸一役战败,自己损失军力进十万的消息,更是气得火急火燎,连连对武昌郡发起了猛攻。

  就在双军决战于武昌最紧要关头时,尚泰祥突接急报,交州告急,琅琊王琪加兵十万,共二十万大军直捣尚泰祥大本营交州。尚泰祥对于尚刘联盟对抗魏郇此战抱了只能胜,不能败的态度,交州精锐全数带致郢州前线,交州仅留有护城将领不过十万余人。

  尚泰祥千算万算,就是未料到向来奉行中庸之道,不问世事的琅琊王氏居然受了魏郇招揽,于此关键时刻发难于交州。

  尚泰祥即刻决定抛下武昌郡,匆忙带兵打道回府救急。

  途临长沙郡,逢大风大雨天气,路烂泥泞,马行困难,丧尽天良的尚泰祥尽另羸兵负草填路,马踏其身而行,羸兵死者甚众,余下士兵均人心惶惶,一时间,军心涣散,尚泰祥失了军心,方出长沙未几里,便逢魏郇带着精锐部队侯着,与琅琊王氏大军前后夹击……终,失了军心的一代枭雄尚泰祥自刎于洞庭湖畔。

  刘莘坠江第十五日,尚泰祥毙,魏郇大获全胜,南方大数收归己下。

  失了刘梓,尚泰祥,刘义庸懦拘儒之辈没有刘梓、尚泰祥那般以身赴死之勇,颤颤兢兢主动打开武陵郡城门簇拥魏军入城。

  襄庸郡魏军大营一片沸腾喧嚣,杀猪宰羊,难得上酒。士军们各个喜庆非凡,红光满面,觥筹交错,高歌嘹唱。

  此时,魏郇孑然一身枯坐在大帐里蒲团上,身子微斜,手肘支在凭几上,顶住额角,微微闭着眼小憩,将自己完全屏蔽在另一个世界里。

  整整十五日,刘莘落水了整整十五日。魏郇没有完完全全阂过一次眼,每次一闭眼,便看见滚滚江河澎湃而来卷走刘莘的画面,魏郇心焦,想去救她,却无法抛开自己的部曲,大敌当前,他是将,他当以身表率。

  十五日里,每一得空,他都会追问寻人进展,答案却永远都是一个,未有消息。

  魏郇只能宽慰自己,没有消息,便还有希望。

  十五日未眠,一遭放松下来浓浓倦怠感席卷而来,魏郇却仍旧睡不着,只能阂眼小憩。魏郇盘算着,自己就休息一会儿,就一会会儿,他就去找刘莘。

  “魏郇,我问你,了了何在?”

  一声愤怒的质问,伴着一袭风风火火的白色身影闯了入帐。

  王琪上前,抓住魏郇的衣襟,一把将他从蒲团上拉起,牙龇目狰,双眸泛着淡淡的水光,愤怒的质问,“我问你,了了何在?你便是这般为夫的吗?”

  王琪语落,放开抓住魏郇衣襟的手,狠狠一拳挥在魏郇脸上。魏郇没躲,生生受了这一拳,虚弱得倒在地毡上。

  魏郇执手抹去嘴角的一滴鲜血,慢慢站起,澹澹望着王琪,沉沉开口道:“这一拳,因为吾妻,吾受了,不与你计较。”而后目光倏现狠戾,“然,下不为例。再,她是吾妻,请世子自重,唤她魏夫人。此,亦乃下不为例。”

  王琪未受恐吓,绝望悲伤的闭了闭眼,缓缓睁开,双目泛着莹莹水光,略哽咽道:“你可知她不会泅水,她幼时曾失足落湖,被救起后足足病了一月,自那起,她便及其恐水……可如今,本该护住她的你,却让她落入了大江,滚滚江涛,她该多么害怕……”

  语讫,王琪滚滚热泪抑不住滑下脸颊,王琪失望的与魏郇对视一瞬,愤愤甩袖转身离去。

  王琪前脚离去,后脚魏郇就疾步迈出营帐,上马,向着汉江坞口奔去。

  这一刻魏郇简直恨透了自己,自喻了了夫君,可他为了了做过甚?关心过甚?了了这个乳名是王琪告诉他的;了了曾落水怕水也是王琪告诉他的……王琪那么了解她,他呢?做为了了的夫君,他何曾想要过了解她的过去?

  魏郇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一定要找回他的了了,这一回他一定会用心对她的。只望苍天还能给他一次机会。

  魏郇驭马极速奔驰着,厉风刮过魏郇脸颊,带走了些许微咸的水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已十五日未好好休眠的魏郇,将战后善后事宜全权交给司空逸与蔺骞,自己到汉江各个坞口亲自挨个排查汉江往来船艘。如此不眠不休又是几日,司空逸、公孙明、蔺骞等人挨个劝慰魏郇,魏郇完全充耳未闻。

  这日,魏郇一如既往巡查于汉江坞口,忽接新野坞口寻人士军上报,离魏兴郡较近的新野坞口有人打捞上来一具女尸,被江水泡得浑身肿胀发白,已识不清面相,不知是何人,怀疑是夫人。

  魏郇一听,当场头晕目眩,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没晕过去。

  魏青扶住魏郇,魏郇喘息了几口气,微微阂了阂眼,缓了口气,再度站直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大跨步蹬镫上马向新野坞口疾驰而去。

  魏青亦心酸的深叹一口气,亦翻身上马跟了过去。

  魏青不住的祈祷,愿那不是夫人,因为他知晓,若夫人真走了,魏侯便也完了,魏侯未来的生命将不会再有一抹生气。

  魏郇、魏青一行人快马加鞭,一个多时辰便到达新野坞口。

  因众人猜测女尸极有可能便是夫人,便无人敢对女尸不敬,在坞口边打了个临时帐篷,将煞白肿胀的女尸挪了进帐篷,以缟布盖好。

  魏郇在将士的引领下,双脚颤颤巍巍走进帐篷,几欲站立不住,还是魏青撑住他,他方才没失态。

  魏郇目光哀痛的望着眼前被浮尸撑的高高隆起的缟布,伸手数次,颤颤兢兢,手抖的像筛子,数次都掀不开那张轻薄的缟布。

  “魏青,我怕……”自己主子因恐惧而颤抖的悲怆嗓音若有若无传来……

  一语令铁铮铮的汉子魏青湿红了双眼……

  魏青自打出生就跟在自家主子屁股后头混,二十余年,他就没见过他这怼天霸地的主子怕过甚,他们一起在乱坟岗里玩过耍,一起在死人堆里睡过觉……他见过自家主子情绪百态,今日却第一次听到主子说怕。

  这二十日的折磨,已将自己清风霁月的主子给折磨得脱了型,任谁看到都不会相信这名面容槁枯,双眼凹陷,胡子拉渣的邋遢郎君会是一向以美姿容著称的战神魏侯。

  魏青不知如何才能安慰自己主子,只能借出一只臂膀撑住他……

  魏郇似气喘不顺,大口大口呼吸着,终是狠下心,闭上眼一把掀开了缟布……

  魏郇睁开眼,只看了一眼,然后便失态得嚎啕出声……下一瞬便失了意识,整个人瘫倒在魏青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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