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作者:寒木枝      更新:2023-07-27 13:09      字数:10070
  好好的寿宴出了这样一档子丑闻, 原本该早早儿散了的, 可是出事的是英俊倜傥的太子殿下,而且太子几个月前才因为风流韵事生活作风问题被禁足,这几日才解禁的,一放出来就又上演了这样一出闹剧, 那些长舌妇们真真是舍不得散场啊。

  一般的官太太,遇上这事儿, 自然不敢在宴会上大肆畅谈了, 要嘴碎也得背着人儿,躲进自个府邸偷偷儿与妯娌、姑太太私下说,亦或是几个要好的手帕交关起门来小声埋汰。

  可今日不同啊, 傅国公府的宾客里,什么顶尖儿身份的贵妇人都有,那些个大长公主、长公主、王妃、郡王妃, 一个个仗着自己是太子殿下的长辈,说起话来真真是不客气。

  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就有个大长公主仗着辈分大训斥上了:

  “太子, 今儿这事太过了啊, 原本只是点风月之事, 你都偷偷摸摸躲到废园的废井底去了,也算是小心翼翼了, 皇姑祖母不好说你什么,可偏偏今儿还闹出了人命,事态太大, 皇姑祖母就不得不批评你几句了……外头的野花再香,也不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她们身上,你可得好好儿长点记性。你母后也是,眼见你年岁大了,还不给你寻几个侧妃……”

  这话说的很是讽刺了,先是讥讽太子躲到废园的废井里去搞女人,后是讽刺太子几个月前才因为外头的野花,失去了傅国公府傅宝筝这样的好姻亲,最后再嘲讽苏皇后怕美人勾去了太子的魂,不敢给太子置办侧妃,结果却让不入流的野花钻了空子,屡屡爆发出丑闻。

  在场的长公主、老王妃、郡王妃们,有一小部分很是讨厌苏皇后,听到这样丝毫不留情面的训斥,一个个都暗爽一把。

  当年苏皇后从一个小小的妃子,弄死了她们千娇百媚的女儿、孙女儿,登上后位母仪天下,今日苏皇后母子就得承受她们这群长辈逮住机会就讽刺出口的话。

  一报还一报。

  太子萧嘉听到这些明着讽刺的话,心底有些恼怒,可没可奈何,谁让他刚刚才爆发了惊天大丑闻,浑身腥臭,腰杆子很有些挺不直,而且大长公主是父皇的嫡亲姑母,一把岁数了,辈分摆在那,太子作为孙辈,还不好随意摆出太子身份忤逆,免得给那些时刻盯着他的政敌更有机会逮住他弹劾,扣上不孝帽子。

  “姑祖母教训的是,孤这就下去好好儿反省反省。”太子萧嘉说罢,朝各位在座的长辈礼貌地拱拱手,不卑不亢地告辞。

  太子在傅远山的陪同下,径直出了府。

  那些老王妃、老郡王妃们,见太子走了,兴许是今日的人命案让她们一个个的再次想起她们惨死在宫里的女儿、孙女儿,心头难受,嘴上也就越发尖酸刻薄起来,谈起太子这两次的丑闻,可谓是肆无忌惮到放肆的程度。

  有她们一批辈分大的带头,下头的那些长舌妇们可就一个个的放心大胆地小声儿聊起来了,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热火朝天,到了寿宴散席的时辰,她们还舍不得走呢。

  太子萧嘉此时已经坐在东宫的书房了,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的打,铁定是那些人背地里狠狠地议论他,阴他,他才会喷嚏连连,难受得要死。

  “那个幕后主谋,你最好别落在孤手上,否则,定要将你扒皮抽筋,求死都是种奢望!”

  太子萧嘉今日是真的被气到了,闭上眼睛就能想象今儿他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明儿还得接受朝堂上的一**弹劾,再过几日发酵起来会是全国范围内的众嘲,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势必一落千丈,随之而来的还有父皇新一轮的惩罚。

  惩罚不要紧,总有结束的那一日,最关键的是,从此他在父皇心中的形象怕是要大不如前了,会失去圣心,一个太子失去圣心,意味着什么?

  后果远比傅宝筝大闹那一次要严重太多。

  这才是萧嘉最恨的地方!

  傅国公府。

  “晋王世子何在?”

  傅远山送完太子出府,又请了太医前院客院抢救柳老太太后,就将柳老太太的事交给萧氏和二弟妹、三弟妹了,他走出客院,就问底下奴仆可看见了晋王世子?

  一个看守园子的婆子道:“方才似乎看见三姑娘陪晋王世子在那头逛桃花林。”

  傅远山听说筝儿陪着,倒也没多想,表兄表妹么走在一处说说话很正常,何况今日晋王世子又是贵客,筝儿这个东道主在一旁作陪,没什么奇怪的。

  打听到晋王世子行踪后,傅远山立马朝西北角的桃花林走去,从客院去西北角很有一段距离。

  桃花林里,傅宝筝陪在萧绝身边,两人漫步在桃花树下。

  “四表哥,你真本事!”眼见着四表哥挥挥衣袖间,就轻轻松松解决掉了这一世的柳珍珠和柳老太太,改变了爹娘的命运,傅宝筝对四表哥真真是佩服死了,真心夸赞道。

  此时此刻,四表哥在筝儿心底,简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高大神武,上天入地,似乎天地间没有他搞不定的事。

  傅宝筝崇拜极了四表哥,铺满落花的林间小径上,她面朝他,往后倒退着走在他身前,仰起小脸望住他,她双眸里闪耀着最璀璨的星河。

  “四表哥,你真本事!”她再次崇拜道。

  萧绝在她崇拜的眼神里,在她赞扬的话语里,笑得唇瓣弯弯。

  也不知是他刻意练过,还是怎的,他唇瓣笑起来特别好看、迷人,那弧度里带着几丝魅惑,看得傅宝筝有些挪不开眼。

  “傻姑娘。”萧绝见她看痴了,过了好一会,忍不住快走上前一步抬手敲了下她额头,轻笑出声将她的七魂六魄唤回来。

  傅宝筝被他一敲,陡的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方才看痴了,很有些窘迫,慌得步子有些乱,因着是倒退着走,差点自己被自己给绊倒了。

  “真是傻姑娘。”萧绝大手往她腰肢一探。

  有了他大手的托力,傅宝筝才稳住了身子,小腰那感觉热热的,忙从他大手里抽回腰肢,红着脸走正了,再没倒退着走。

  萧绝见她羞涩得紧,便与她打开话匣子闲聊,大抵是萧绝很会挑话题,三言两语就聊到她喜欢的东西上去了,傅宝筝很快就丢开了羞涩,眉开眼笑起来。

  “哦,你先在……这里等等。”

  萧绝忽的顿住脚步,不往前走了,将筝儿带到一株桃花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休息,“我去去就来。”

  “啊?”傅宝筝被四表哥按住双肩坐在石凳上,她有些懵,两人好好的说着话聊天,他怎的突然丢下她要离去啊?

  “四表哥,你要去哪里,你要去做什么?”傅宝筝仰起小脸,视线恰好落在四表哥鼻翼上的蝴蝶面具上。

  那只银色蝴蝶小小巧巧的,嵌在鼻梁上,遮挡住四表哥鼻翼两侧和双眼,嘴、下巴和两侧脸颊全部露在外头。四表哥面上皮肤很是白净,细细瞅去,竟是很多妙龄小姑娘都比不上的那种白嫩,像是鲜嫩多汁的梨花瓣,一掐就能出水。

  在春日阳光照耀下,四表哥的脸上肌肤像极了莹莹闪光的羊脂玉。

  让人痴痴看了,忍不住想抬起小手去触碰一下,去探知一下它是不是真的如想象般那样柔嫩。

  真真是美色撩人。

  不过傅宝筝眼下的心思在四表哥要丢下她去做什么,是以触碰他脸的想法只是一闪即逝,小手还没来得及抬起就忘却在了脑后。

  萧绝双手还压在筝儿双肩上,立在她正前方,弯下腰,朝她轻笑道:“男人的事呢,别问那么多。”

  “你坐在这儿,乖乖的,就好。”

  也不知是傅宝筝敏感,还是四表哥天性风流,总能听出他声线里的调戏意味,当即乖乖的真不说话了。

  傅宝筝以为四表哥立马就会离去,可等了好几个瞬息,他的双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久久搁在她双肩上,他掌心的热度像团火,隔着春日薄衫透到她肌肤上,她顿感火辣辣一片。

  宛若双肩被他手心的热度给烧烤得升温似的,那一片肌肤热得慌。

  傅宝筝的小脸蓦地红了。

  似乎她面皮泛红了,他才满意了,从她肩头收回双手道:“我去去就来,等我回来。”

  说罢,萧绝的食指和拇指微不可查地贴在一块摩挲了两下,长袍在风中荡起,转身就朝一旁的桃花深处走去。

  待走远后,萧绝抬起手,在视线注目下大胆地再次摩挲两下食指和拇指,方才按住筝儿双肩坐下时,本是临时起意,却不曾想她肩头肌肤那般柔.嫩,隔着春衫去压,手指都能感知到不一样的嫩。

  眼下摩挲手指头,萧绝心头还能泛起方才的奇妙之感。

  那是种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很是欣喜,让他一时舍不得收手,这才有了方才厚脸皮地久久搁在她肩头的一幕。

  萧绝嘴角带笑,忽的将手指头凑到鼻端下去嗅,还有几丝她肩头的果子香。

  选定好一株大树,萧绝忽的站住不动了。

  傅宝筝一个人坐在石凳上,时不时张望四表哥离去的方向,等着他回来。

  她实在想不通,这是在她的傅国公府,又不是在他的晋王府,他忽的丢下她这个主人自己跑走,还能干什么去?

  傅宝筝正胡思乱想坐着等时,陡的不远处走来了爹爹的身影,看到爹爹,她立马从石凳上站起,迎上前去:“爹爹,您怎么来了?”

  按道理,这个时候爹爹该在前院陪着那些还未离开的男宾嘛。

  傅远山见花树下只有女儿一人,忙开口问道:“你方才跟晋王世子在一块?”

  傅宝筝拉着心上人逛桃林,竟被爹爹知晓了,还特意跑过来问,她真真是一时羞涩到不知如何才好,低着小脸,红红的。

  后来一想,她喜欢四表哥的事,迟早得向爹娘交代,竟然被逮住了,干脆声若蚊蝇似的承认了:“嗯。”

  傅远山:……

  他就是想问晋王世子在哪,怎的女儿使劲低着头,一副话都不敢说的样子?

  实在是晋王世子对外形象太过糟糕,对外风评太坏,所以傅远山怎么都没往女儿心仪晋王世子上头去想,反倒是心底咯噔一下,心道,坏了,晋王世子那小子作风不太正,不会是在这桃林里欺负了他美若天仙的乖女儿吧?

  揩油了?

  思及此,傅远山忙道:“筝儿,若是晋王世子欺负了你,你不必替他瞒着,告诉爹爹,爹爹去揍他!”

  傅宝筝:……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傅宝筝忙惊得抬头,生怕爹爹一身蛮劲真去揍她的心上人了,慌的双手挽住爹爹手臂,急急道:“爹爹,您想哪去了,四表哥人特别好,哪里会欺负我……”

  “哎,筝儿,爹爹没说你四表哥,爹爹眼下问的是晋王世子!”傅远山见女儿弄错了人,忙纠正道。

  傅宝筝:……

  怔愣两瞬后,她才想起,四表哥是她对萧绝私下里的称呼,这一世的萧绝可不是排行第四,爹爹不知道很正常。

  于是又朝爹爹解释道:“爹,晋王世子表字‘四四’,我就叫他四表哥了。”

  傅远山惊讶道:“晋王世子不是表字‘怀之’吗?他父王去年请回来的大儒,在他生辰宴上,当着一众人赠给他的呢。”

  傅宝筝:……

  所以,四表哥原来是有表字,新取的表字“四四”,只是闲得无聊逗她玩的吗?

  亏她还傻乎乎的当真了。

  过分!

  傅宝筝小嘴微嘟,不过嘟得不太明显就是了,不细看,看不出来。

  傅远山没将女儿嘴里的表字“四四”当回事,萧绝那个人,潇洒肆意浪荡不羁惯了,骗骗小姑娘是手到擒来的事,反正只是骗了女儿表字,这些都是小事,嘴上玩笑罢了。

  只要没揩他女儿的油,傅远山都不当事。

  经过仔细观察,傅远山见女儿双眼没有哭过的迹象,那就是没被那小子揩油,傅远山就放心了。

  他女儿他知道,被人占了便宜,铁定跟她娘一样会哭鼻子,说起这个,傅远山就有些不好意思回忆了,还是愣头青那会,他就无意间楼了把萧莹莹的小柔腰,就将萧莹莹给欺负得哭了鼻子,那两只眼眶红得哟。

  呃,事后,硬是被萧莹莹喊来了父王,将他给狠狠教训一顿,蹲在地上蛙跳了整整一个时辰,她父王才放过了他。

  呃,在女儿跟前回忆愣头青那会子的羞涩往事,似乎很有些那么不对劲。傅远山赶忙打住回忆,轻咳两下,将心思扯回到正事上:

  “晋王世子去哪了,爹爹有事找他。”

  傅宝筝听到这话,才意识到敢情爹爹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专程来逮她和四表哥的,是有正事要找四表哥呢?

  四表哥那般本事,爹爹找他有正事也正常,傅宝筝连忙指路那头桃花深处道:“四表哥走去那头了,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傅远山听说后,先是一愣,随后“哦”了一声,也没走去找,反倒是与女儿站在一处,等。

  傅宝筝:???

  她还以为爹爹知道四表哥去向后,会走过去寻呢,结果爹爹跟她一样在这里傻站着,等?

  爹爹不是有要紧事,才会特意打听了消息,找来桃花林寻四表哥的么?

  那还傻站着,等,不去寻?

  傅远山见女儿一副疑惑的样子盯着自己瞅,他又不笨,很快看明白了女儿眼底的询问,只是他看是看懂了,有些事却不好跟傻女儿直说啊。

  男人么,丢下姑娘独自跑去桃林深处,还能去干啥?

  那种事,他傅远山就不去凑热闹了,与女儿一道在原地等就行了。

  果然,没等多大会,萧绝就一袭白衣踏着满地落花,徐徐走了回来。

  “世子表哥,你可算回来了。”傅宝筝跟爹爹观感不一样,爹爹觉得没等多大会,四表哥一下子就回来了,可同样的时间落在傅宝筝这个有情人眼底,就是三日不见如隔三秋那般久了。

  是以,四表哥终于回来时,傅宝筝都感觉过了大半日那般久了,一看到四表哥徐徐走来的身影,立马就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似乎完全忘了,四表哥欺骗她“四四”表字的事了,一切还像方才那般热情。

  迎到跟前,傅宝筝瞅到四表哥的双手湿漉漉的,她不明所以道:

  “世子表哥,你绕去那头的湖水里洗手啦?难怪去了这般久。你要洗手跟我说呀,这里离我的院落更近些,何须绕道那么远。”

  萧绝看了筝儿的小脸一眼,笑笑,没说话。

  傅宝筝却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四表哥,让他将手擦干。

  萧绝没拒绝,当着傅远山的面接过筝儿的手帕,擦完后又还给筝儿。

  傅远山莫名的心头有几分不大舒服,怎么自个女儿像个丫鬟似的伺.候萧绝呢?

  就算萧绝是晋王世子,他傅远山的女儿地位也不低啊,用得着当丫鬟么?

  尤其是,萧绝那小子才刚方便回来,也不知道手洗干净了没,就拿他女儿的帕子擦。

  傅远山这个平日里自己不大讲究的战场男人,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居然一个劲挑剔起萧绝来。

  那是,怎么看,怎么有几分……不顺眼。

  萧绝注意到傅远山立在不远处一个劲打量他,与傅宝筝一块朝傅远山走近了,萧绝朝傅远山拱手行了个晚辈礼:“堂姑父。”

  傅远山盯着萧绝一身潇洒倜傥的样子,只觉得今儿个见鬼了,他平日并不排斥萧绝这种浪荡在外的纨绔,可以说人前人后他都没有排斥过萧绝一分。

  可就是不知道今日是咋地了,傅远山看到萧绝立在女儿身旁,就莫名的挑剔起他来,想找他茬。

  傅远山盯住萧绝看了半晌。

  萧绝一直面带微笑,接受傅远山的打量。

  傅宝筝见爹爹久久不说话,还一个劲微微蹙眉盯着四表哥看,她率先受不了,走上前双手挽住爹爹手臂,撒娇似的晃了下,道:

  “爹爹,您不是找世子表哥有事吗?怎的,世子表哥来了,您反倒是只顾着眼睛看,却一个字都不说了?”

  听到女儿的话,傅远山才想起来,他此番前来是找萧绝有事的,忙强逼着自己收敛起那副挑剔萧绝的怪异心思,打手势单独招了萧绝去旁边的小路说话,将傅宝筝丢在了原地等候。

  “堂姑父,何事?”萧绝走在傅远山身旁,始终面带微笑,尽量谈吐优雅。

  其实,方才站在傅宝筝身边,傅远山一直盯着他打量个不停,萧绝已是敏锐地察觉到,傅远山那打量他的目光,绝非是正常打量,很有股子准岳父打量未来女婿的意思。

  而且,还对他这个未来女婿,有几分挑剔性质的不满。

  其实,傅远山潜意识里的想法,萧绝都知道,无非是一手带大的女儿,长大了要跑了,要跑去别的男人身边了,作为爹爹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是以对他萧绝就带了几分挑剔,怎么看怎么不满意。

  这份不满意,与萧绝优秀不优秀没关系,纯粹是作为老父亲的占有心作祟。

  尽管如此,萧绝在单独面对傅远山时,还是尽量收敛身上的浪荡气,一言一行尽可能的优雅上档次,不招惹老父亲。

  “堂姑父?”萧绝见傅远山还是没说话,再次主动道。

  傅远山呢,自从与萧绝单独走开后,就在强行压制住自己内心的那股子挑剔劲,努力努力再努力后,想起废井前后经历的事,想起他要对萧绝说的话,心神一个激荡,终于看萧绝顺眼起来了。

  傅远山陡然停住步子,面朝萧绝,真诚朝萧绝拱了拱手道:

  “萧绝,今日堂姑父要好好儿朝你道谢,若非你及时出现,告知我那个小男娃在外头玩耍,并没掉下废井,那今日中了阴狠毒计的就不再是太子,而是我了,非得闹得妻离子散不可,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傅远山对娇妻的脾气很清楚,莹莹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若是今日真是他下到井底中了计,而那个井底的姑娘又是柳珍珠,莹莹还不知会怎么闹呢。

  光是想想脑袋都大了。

  好在,傅远山行到废园外时,萧绝领了那个吏部侍郎家的小儿子来到他跟前说,是有人误传了,小男娃没掉下去,才免去他的灾难。

  萧绝见傅远山如此郑重地朝他道谢,哪里敢受他的礼,连忙双手扶起道:

  “一切只是巧合,恰好晚辈见那个小男娃十分有趣,就与他待在一块儿玩耍,没想到就遇上堂姑父您了。”

  “真是巧合罢了,堂姑父不必言谢。”

  萧绝再三推拒,傅远山也不是个傻的,自然知道萧绝只是不想领功,而非无功,什么“巧合”一类的说辞,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

  从大年初一那日,萧绝在皇宫援助筝儿,指出太子脚踏两只船,还在河边给傅宝嫣脱鞋袜、洗脚丫开始,再到今日阻止了他傅远山的灾难,还让从前深深辜负伤害了筝儿的太子顶替他中了招,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是不需实力,光凭运气就能办好的?

  能将这些事儿全部有条不紊地安排好,可以说,萧绝是个手腕了得、实力非常强的人。

  但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如此有能力的萧绝竟总是一副浪荡子的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似乎在掩饰什么。

  正因为萧绝在藏拙,所以傅远山心底感激他,要向他道谢,都是单独找到他偷偷摸摸地道谢,连娇妻和筝儿都远远的避开。

  “堂姑父,您真要谢我呢,那您以后就帮绝儿一个忙。”萧绝见傅宝筝在偷偷儿朝这边望,忙一把揽住傅远山肩膀,像袍泽兄弟那般亲密靠近道。

  “这好说,你都帮了咱们家这么多大忙了,日后只要有用得上堂姑父的,你尽管开口!”傅远山被萧绝那招袍泽兄弟似的一搂,给搂出了袍泽之间的豪情,给出承诺道。

  萧绝弯弯嘴唇笑了,却不急着说到底要帮什么忙,只是莫凌两可道:“那堂姑父可就记得今日这般承诺了,日后可别嫌弃我名声狼藉才好。”

  傅远山想都没往筝儿头上想,立马肯定地点头:“那是自然!大丈夫一言九鼎!”

  所谓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萧绝眉头上挑,心道,这未来准岳父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不枉费他萧绝故意现身,让傅远山知道今日救了他的人是谁。

  事实上,就今日这等小事,萧绝完全用不着现身,随意派遣个小子带那个小男娃玩耍,堵住傅远山去废井的路就完事了。可是萧绝偏要在傅远山跟前现身,让傅远山猜出自个在藏拙,猜出自个的一点实力来,完全是为了日后向傅宝筝提亲打基础了。

  提亲那一日,或许还很遥远,毕竟他连傅宝筝为何突然亲近他的原因都还没找到。

  但再遥远,也得提前打好基础才行。

  施恩傅远山这种事,机遇可遇不可求,今日错过了,万一日后再也遇不到了怎么办?

  狡猾得跟狐狸似的萧绝,在傅远山的承诺声里,笑得眼角上挑,得真像一只活狐狸了。

  可怜傅远山,直到他与萧绝谈妥要告辞,都没意识到眼前这只狐狸已经在铺路,未来怎么叼走他护在窝里的小筝儿了。

  傅宝筝乖乖坐在石凳上,等爹爹和四表哥回来,也不知道他俩谈了啥,竟谈了整整两刻钟还没结束。

  傅宝筝都感觉自己小屁屁坐得僵硬了。

  百无聊赖下,傅宝筝干脆坐在石凳上,用小脚踢着脚下飞落的桃花瓣玩,一下又一下的,桃花瓣被她的绣花鞋从地上飞荡起来,像轻盈的蝴蝶萦绕在她绣鞋尖。

  萧绝返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筝儿一个人坐在石凳上,踢着桃花瓣,自得其乐的活泼样子。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萧绝没有立即走上前去,而是就着身旁高高的桃花树,随手挑了枝开得正盛的桃花枝子,大手一掰扯,就从枝条上折了下来。

  攀折时“咔嚓”一声响,惊了傅宝筝一跳,她忙从低头看脚尖的状态抬起脑袋望去,就见四表哥从枝头折了根桃花枝子在手,随后朝她大步走来。

  “世子表哥!”傅宝筝嘴上热情依旧,甚至声调里也没听出异样来,可就是小身子依旧坐在石凳上,没起身去迎他。

  萧绝眉头一跳,一眼瞅出来小姑娘的不对劲。

  走上前去,萧绝笑着站定在筝儿跟前,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高低不同。

  两人无声对视两眼。

  大抵是宾客们逐渐离开回府,傅国公府渐渐宁静下来,尤其这寂静无人的桃花林,越发幽静得不行,周遭唯有桃花飘落的扑簌簌之声。

  傅宝筝见唯有四表哥一人回来,爹爹不见了,她也不问,只是坐在那昂起下巴,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双目炯炯盯着四表哥的双眸。

  两人对视好一会后,萧绝忽的用手里的桃花枝子去挑筝儿的下巴,唇边坏笑道:

  “怎的,才一会子不见,就连称呼都变了,‘四表哥’不叫,叫什么‘世子表哥’,俗气,不爱听。”

  傅宝筝抬起小手打掉他轻佻挑起她下巴的桃花,偏过头,微微嘟嘴道:

  “某人表字压根就不叫‘四四’,却糊弄我叫什么‘四表哥’,无耻。”

  萧绝笑了。

  原来小筝儿为了这个,在跟他闹情绪?

  这小姑娘真真是可爱。

  萧绝双手拿起被她嫌弃打掉的桃花枝子,环了个圈,落座石凳前,将花圈套她头上,给她当发饰。

  傅宝筝头上一重,连忙嫌弃地要抓下丢掉,萧绝却手疾眼快,抓住她两只小手,让她两只小手还没抬起就再次落下。

  她两只小手,被他两只大手握在手心里,包裹住。

  如此暧昧的姿势,傅宝筝忽的耳根飞红。

  忙要从他手心里挣脱出来,却怎么挣都挣不掉,两只小手被他宽厚的手掌包得死死的。

  一拉一扯间,她坐在石凳上的身子朝他坐在石凳上的身子滑去,她的大腿都贴上了他雄健有力的大腿,隔着薄薄的中裤,他腿上的热度源源不断传递到她腿上。

  “四……”傅宝筝羞得脖子都红了,本要惊呼“四表哥别这样”,可一个“四”字刚出口,猛地想起她还在因为他的撒谎而置气呢,怎能先破功?

  哼,打死不叫“四表哥”!

  筝儿红着脸撅嘴,朝他小声喊道:“世子表哥,你别这样,你放开我!”

  萧绝欣赏了好一会她羞得红脸的样子,才低下头凑近她的小红脸道:

  “你记住哈,唯有我自己起的表字才算数,旁人取的,哪能算?”

  傅宝筝一惊,那个给他取表字的,是他拜过的师父啊,是大坞王朝名气震天响的当代大儒啊,多少勋贵人家想求他赐个表字,人家都不一定答应啊,居然……还能被四表哥嫌弃,取的表字不作数的吗?

  见到她惊讶十足的小表情,萧绝越发觉得她可爱有趣了,松开她一只小手,腾出他一只大手来刮了下她小鼻尖,笑道:

  “我就爱‘四四’,千金难买我愿意,多牛的大儒都抵不过‘四四’的亲切。”

  傅宝筝:……

  糟糕,鼻尖被他刮了一下,那里热热的,又多了一处地方发起烧来了。

  萧绝眯着双眼看着她鼻尖潮红起来。

  谁都无法理解,大年初一那日,她叫着“四表哥”一路朝他飞奔而来,他的心有多震撼,从此,“四表哥”就成了他记忆里最好听的称呼。

  而且,她所有亲戚里,都没有任何表哥是排行第四的,换句话说,他是她生命里唯一的一个“四表哥”。

  那种唯一的感觉,她每叫一次,他的心都会溢满了饱足感。

  为了这份奇妙的感觉,他乐意摒弃大儒取的表字“怀之”,只想称呼自己“四四”。

  亲切得无与伦比,只因“四四”里饱含着她与他的故事。

  “记住哈,我说自己是‘四四’,就是‘四四’,快叫‘四表哥’。”萧绝盯住她红艳艳的小嘴唇,催道。

  他盯住她嘴唇的目光,傅宝筝察觉到了,蓦地,她的小嘴也开始发热,生怕游离于礼教之外的四表哥,忽的又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

  关键是,她力道太小,就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也丝毫反抗不过他。

  傅宝筝忙稍稍偏过头去,小红唇离他的脸远一些,红着脸叫道:“四表哥。”

  萧绝的目光始终黏在在她红艳艳一开一合的小嘴上,莫名奇妙的,她的小嘴每次叫他“四表哥”,他都会内心说不出的欢畅。

  “再叫一声。”萧绝的脑袋追随她微微躲开的小红唇而动,她朝后躲开一分,他就追上去一分。

  “你放手,我就叫你。”傅宝筝盯着还被他握在大手里的小手,羞涩万分道。

  “好!”萧绝这才松开两只爪子,坐直了身子,认真倾听她叫他“四表哥”。

  这日黄昏,两人就这样坐在桃花树下的石凳上,叫了数百声的“四表哥”。

  她轻轻叫,他竖起耳朵认真听。

  一个时辰后,傅宝筝起身送四表哥回府时,萧绝从头顶的桃花树上摘了一片桃花瓣,将那片粉嫩嫩的桃花瓣覆盖在她红艳艳的小嘴上,索吻一个,随后掏出腰间的小鸟荷包,将那片桃花瓣塞进荷包里。

  傅宝筝:……

  看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操作。

  却见萧绝晃晃小鸟荷包,笑道:“就这样,将你的吻锁住,随身带。”

  傅宝筝:……

  嘴唇再次发烧似的红。

  这回,真的红艳欲滴,再不必涂抹什么口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