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山，山脚下。

  自洪县来的一群人正在围着一块大青石看。

  最前方的老黄头吟声长念道：“非云非雾起层空，异彩奇辉迥不同。试向石台高处望，人人皆在仙光中。”

  不愧做了大半辈子的说书人，老黄头念诵有声，气势十足。

  眼看一遍，心中念一遍，此刻再朗声而颂，好似真有高人在侧，长声而歌。

  “到底是啥意思？”不过县里人也不代表全都是读书人，照样有人摸不着头脑。

  “意思是说......”

  老黄头拄着一根木棍，又看了两遍方才解释道：“那如云彩如雾气般的东西却非云朵也非雾气，缘由自空中。”

  “异彩奇辉之间各有不同之处，若是有人向着高出望去，便都处在仙光之中。”

  这首诗实在没有什么值得解释的地方，按着原文念也是妥妥的。

  不过老黄头到底做了太多年的说书人，自然知晓哪怕是这种如白话般的诗，也是有人不懂的。

  “那神仙是什么意思？”还有人发问。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老黄头眼睛一瞪，不满的说道。

  虽说他讲了一辈子的神仙斗法、妖女多情，但这辈子他也没经历过啥奇奇怪怪的事儿啊！

  此刻真见神仙显灵，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拘谨，怎么敢妄加开口曲解？

  “神仙也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摆明了说么？还非得虚头巴脑的整首诗出来。”问话那人有些不满的说道。

  看不起谁呢？

  不认字不行啊？

  “怎么说话呢？”

  老黄头脸色立刻就变了，这可是在神仙山脚下，这话要传到神仙的耳朵里，万一神仙记仇咋整？

  神仙所思所想，又岂能与凡尘俗子一个样？

  那是格调，格调懂不懂？

  不止是老黄头，周围人一个个也是声讨有加，出言那人也立刻意识到自己所言在这个地方着实有些犯忌讳，不由得悻悻说道：“不管怎么说，神仙显灵，总是要找人的吧？总不能是给咱们随便看看。”

  “你可别......嗯？”

  刚准备呵斥不让他出声再语的老黄头微微一愣。

  这话说的，好像没毛病啊？

  神仙显灵，总该有些事情才是，总不会就是让凡人们瞻仰瞻仰吧？神仙应该没有这等恶趣味才是。

  “还是有点道理的。”

  看着面前那大青石上足足有半尺深浅，好似凭空烙下如龙飞凤舞般的不凡字迹，老黄头若有所思。

  “神仙是不是要收徒啊？故事里都这么讲啊！谁能上山谁就是有缘人，有缘人就能做徒弟！”

  立刻有人接话。

  神仙打架基本没人见过，但关于神仙的传说故事一个个早就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其中最多的无非就是谁谁谁好运，完成了神仙的考验，拜得神仙做师傅，潇洒一生美人在怀。最好之前再有几个仇家，一个个杀过去，等到山穷水尽之下再拜得神仙为师傅！

  这种故事难免俗套，却又经久不衰，人人乐的听之。

  “要不咱们上去试试？”

  一群人立刻就动心了。

  拜神仙做师傅啊！

  谁不乐意？谁不想去？

  就连出言那人都是一愣，然后立刻跪下俯首道歉，嘴中已经开始嚷嚷着师傅勿怪，小子只是一时嘴快之类的难懂的话来。

  “先等会等会！”

  老黄头立刻拦下准备直接登山之人。

  他怎么说也讲了大半辈子神仙志怪，算是纸上谈兵经验最足之人，在众人心中还是有点份量的。

  老黄头也知道大家此刻一个个都是心潮起伏，不易久拖，立刻说道：“就算要上山，也得稍稍打听一下那神仙名讳来历才是，什么都不知道便要拜师，未免太急切了些！”

  “老黄头说的有道理啊，万一真拜师了，连师傅是谁都不知道，岂不是要被逐出师门？”

  “谁知道啊？快点说说！”

  人群之中便是传来了阵阵喧嚷之声。

  “我知道！”

  蓦然之间，一声大喝，笑意盈盈的赵有名已经走了过来，笑着道：“家父便是秋实镇里长，和这清风山上的道长还是有点小小故交的。”

  不管有没有，气势不能少！

  “说说，说说！”众人闻言，一齐说道。

  “这清风山本有两位道士。一乃陈道长，德高望重、爱民如子，时时帮衬街坊邻里。”

  赵有名走到最前方，不急不缓的说着。

  “二来嘛，便是极少出现在人前的小道爷。如今据小道爷所言，陈道长已西行而去，恐难再见。如今的清风山、清风观中，已是小道爷在把持着。”

  “然后呢？继续说啊！”

  说到这里，赵有名却又变成了断章狗，等着听的众人立刻不满问道。

  等到众人发问，心中期待，赵有名方才继续道：“小道爷行事，多为常人所不能及。前阵子小道爷静极思动，便找家父做了私塾先生一职。我想当时小道爷大抵便是想在孩童间寻一弟子。”

  “可惜的是，小道爷教书一月有余，却始终无甚孩童入眼，方才有了今日之事！”

  赵有名手指清风山上七彩玄光，打蛇随棍上般说道。

  行，你们不想看神仙收徒么？不是想要机缘么？那我就趁你们的美意好了！

  如果仅仅只是仙人显灵，吸引一些人足以，但难以久留。

  毕竟看都看过了，总不能一直待着不走吧？

  但若是神仙收徒，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等到这事儿传出去，这些人能在秋实镇待上几个月都是稀松平常之事！

  原本的一锤子买卖变得细水长流，岂不美哉？

  赵有名又不傻，怎么对自己有利怎么来呗！

  “有道理，有道理！”

  人群之中不断有人点头。

  神仙岂能随意收徒？便是动了念头，没寻到合适的人那也是绝对不收的。

  仙人住在秋实镇，给了秋实镇孩童们机会，但他们不争气，所以彰显道法，准备广罗英才，优中取优，多正常嘛！

  每个人心中都觉得自己是幸运儿，甚至有些人还不免幸灾乐祸之嫌。

  “秋实镇的人不行啊，神仙都给机会了，就这都没一个人被看上。”

  “还好没看上，看上不就没咱们的机会了？”

  “甭说了，现在就上山！”

  本就耐着性子听的人已经忍不住了。

  谁知道神仙收徒要收几个？

  万一就收一个呢？

  早去一点，那便是多了一分的机会啊！

  秋实镇的人不中用，他们还能不中用？

  “对了，小道爷姓陆，名为长生，你们可要记好咯！”

  站在山下，赵有名不仅一点都不急，反而心中暗爽。

  上山？

  前天还能上山的老爹，今天可就上不去了，就凭你们还想上山？

  他早就试过，别看清风山不大，不一会人就自己走下来了！

  到时候再巧言一番，还愁挣不到钱？

  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