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 暖阳柔软，微风徐徐。软软背着满当当的书包, 静静地在小区外的公交站牌前等车来。想到霍亦思搬去霍家后，她得一个人上下学，心里空落落的。

  不久, 车子徐徐停下，后门打开，却几乎没有人下。早高峰公交车满当当，错过这一趟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软软只能尽力挤了上去。

  她长得小, 力气也小，就跟罐头中的小沙丁鱼似的，被人推来挤去, 昨晚擦得干干净净的小皮鞋都被人给踩了印子。

  就在她的心情即将差到顶点的时候, 人群中忽然响起了韩则的声音：“软软。”

  她猛地抬头, 顺着声源看去，韩则努力往她这边探着半个身子，还将手伸给了她：“到我这里来。”

  软软郁闷的心情被惊喜取代，双眼亮亮地问：“韩则！你也在这个车上啊？”

  她把小手往他那边递了递，韩则扯着她的袖子, 力气很大地把她从沙丁鱼罐头中拽了出来。

  软软这才注意到, 他面前有个空座位，上面正放着他瘪瘪的书包。

  男生眉目如画，声音清朗如玉。他随手将书包拿起来, 推着软软的肩膀：“你坐。”

  软软不好意思地摇头：“你不用把座位让给我啦，我站会儿就好。”

  韩则上车那一站有几个空座位，但早高峰人这么多，他没多占，蹲到软软上车，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她。

  小姑娘连拒绝的样子都那么可爱，让他不禁微笑，手上也加了力气：“坐吧。”

  软软抵抗不了，只能坐下，红着脸小声说了句谢谢。因为过意不起，她也想为韩则做点什么，仰头看向他：“我帮你拿着书包吧？”

  “行。”为了让她心安，韩则把书包放在了她腿上。

  软软感受到书包的重量，好奇地问：“你这里面什么都没放吧？好轻啊。”

  从上学期末到现在，软软每次月考成绩都非常好，此刻听她这么说，韩则莫名就感觉到了学霸带来的压力。

  其他人说他成绩平平，不够努力，他听了心中没有丝毫波澜，现在他竟然很担心软软鄙视他。

  摸了摸鼻子，他欲盖弥彰地道：“我还放了几张卷子的，都写完了。”

  软软怕他书包掉了，便自然地往怀里抱了抱，“嗯”了一声。

  韩则正准备转移话题，软软便问起了其他的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呀？”

  男生抓着头顶的吊环，昕长的身子朝她弯下来，眼里有闪闪的笑意：“我以后都这么早。”

  软软惊讶地看向他：“那以后咱们应该很容易在车上碰到了吧？”

  霍亦思搬走，她上下学孤零零的，一想到能和韩则一起，不禁欣喜起来。

  韩则神秘地笑了笑：“不是容易，以后咱们天天都能碰到。”

  软软不赞同地看着他：“那怎么可能捏，我出门的时间，也不是固定的呀。”

  “你不信，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软软见韩则笑得比刚刚还要灿烂，总觉得他身后幻化出了一条狼尾巴，一扫一扫的。

  可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每天都遇到，公交车的时间还不固定呢。

  于是软软自信满满地道：“赌就赌。”

  “既然要赌，咱们得约定个赌注。”

  软软咽了咽口水，紧张起来：“比如？”

  韩则本来就是想哄她开心，哪里会真的为难她，道：“如果我赢了，你请我去食堂吃牛丸米线怎么样？”

  食堂的小吃类，软软最喜欢的就是这个牛丸米线。牛丸香喷喷，一咬会爆汁，米线很细，口感爽滑。骨汤里加点醋，酸甜微辣，让人胃口大开。

  她早上在家都吃过饭了，听韩则提起牛丸米线，她竟然有点饿了。

  想到输了的话，她也可以去吃，软软欣然同意：“好！那如果我赢了呢？”

  韩则提议：“我帮你拿书包怎么样？”

  小姑娘做题慢，每天都得背一堆作业、学习资料回来，书包看着就沉。

  软软觉得怎么算，她都不亏，脆生生答：“好！”

  到学校以后，她悄悄和周小云说了这件事，笑得美滋滋：“你说韩则是不是好傻哦。”主动提出要和她赌，结果怎么算，他都是亏的。

  如果她把这事和霍亦思说，霍亦思肯定一脸无奈。人家分明就是让着你！不然能在你这吃亏？

  可周小云大咧咧的，跟软软笑话了一会儿韩则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软软，你有没有觉得，韩则对你挺不一样的？”

  “嗯？”乍然听到这话，软软心房一紧，但她很快笑着道，“没有吧。”

  周小云认真地说：“我觉得有。你看他在班上和谁都不来往，永远一副死鱼脸，但是面对你的时候，就有说有笑的。”

  她脑洞大开，坏笑着戳软软的胳膊：“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软软的脸瞬间就烧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才不是呢！你别胡说了，我们之间只有纯洁的同学情！”

  生怕周小云揪着她不放，软软抽了一本练习册出来，还装模作样地戴上了耳机：“我要做题了，不说了哦。”

  周小云摊了摊手。她就是开个玩笑，软软反应竟然这么大。

  中午，霍南湛如约来给霍亦思、秦软软送饭。不知道是不是软软的错觉，最近在班上吃午饭的人，似乎变多了？

  男生还好，女生们或光明正大，或偷偷地盯着霍南湛看。

  她没把这事往心里去，因为目前她最惦记的，是食堂的牛丸米线。

  霍家的厨师做饭也很好吃，但是饭啊菜啊吃久了，她就想换换口味。再说霍亦思都搬回霍家了，软软也不好意思借她的光蹭饭。

  于是她乖乖和霍南湛道谢后，软糯地说：“哥哥，我好久没吃食堂了，好馋哦。”

  霍南湛很疼爱这个妹妹，马上说：“哥带你去吃？”

  “不用啦，”她软乎乎地笑，“这么多饭菜呢，不吃多浪费呀。”

  霍南湛想了想：“那这样吧，从明天中午开始，我不给你送饭了。”

  “嗯嗯！”软软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连连点头。

  霍亦思接话：“我也去吃食堂。”

  霍南湛顿时有一种，他这个哥哥要失业了的感觉。送了饭往班级走的时候，他琢磨着，要不然自己也陪两个妹妹去吃食堂？

  软软解决了午饭没多久，周小云从食堂回来，两个女生手拉手，结伴去卫生间。

  路上她们碰到了同班的李文静，软软主动和她打招呼：“嗨~”

  李文静梳着当下很流行的空气刘海，五官立体，加上个子高，不笑的时候非常有距离感。

  她瞥了软软一眼，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和二人擦肩而过。

  等她走远，两个人也拐进了卫生间。周小云翻了个白眼，气冲冲地说：“以后你别搭理这个李文静。”

  正在用水冲着手的软软：“为什么呀？”

  “我之前说的话你都没听进去吧？上学期刚开学那会儿，这个李文静最爱和你一起行动了，放学以后有事没事就给你发消息。自从你搬去了秦家，她主动联系过你吗？”

  软软想了想，摇头：“没有。”

  “你是霍家千金的时候，她上赶着巴结，你不是了，她那下巴都抬到天上去了。”

  软软顺着原主的记忆想了想，这个李文静以前和她联系真的是挺频繁的，因为说话好听，原主特别喜欢她。

  李文静爱打听霍家的事情，但她从来都不直接问，而是先说自己家的情况，以此打开原主的话匣子。

  刚刚霍南湛来给自己送饭，李文静也偷偷盯着他看呢。

  软软转头，看到周小云气冲冲的，不由笑起来：“我以后不主动和她打招呼啦。”

  “嗯嗯！”

  往回走的时候，她问：“软软，你说那个李文静，前后的态度改变这么大，你不生气吗？”

  软软如实地摇摇头。如果自己没穿过来，原主肯定会觉得很没面子，很生气，她倒是真的无所谓。

  “她如果真心待我，我会真心待她，她不想和我做朋友，我也不会上赶着。”

  周小云捏了捏拳头：“反正她不来和你做朋友，是她的损失。”

  软软笑着问：“我在你心里这么好呀？”

  周小云轻哼，有点不好意思承认。软软抱着她的胳膊，和她撒娇：“小云在我心里也最最好啦~”

  “肉麻。”话是这样讲，周小云嘴角却勾了起来。

  回到班级后，软软下意识往霍亦思的座位看去，就见刚刚还不搭理她的李文静，正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同霍亦思讲着话。

  霍亦思也不是爱聊天的人，李文静的态度那么友善，她不好意思撵人，便时不时简短地回应两句。

  李文静就像是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冷淡似的，想方设法找着霍亦思感兴趣的话题。

  周小云看到这一幕，气就不打一处来。她抓着软软的手，一边走一边大声说：“软软，你有没有闻到咱们班级有一股怪味儿？”

  “嗯？”小姑娘一脸疑惑，“你说的是饭味儿吗？我开窗放放？”

  “不是！是势利眼的味道！”

  软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尴尬地扯了扯她的袖子，让她别说了。

  霍亦思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看面前的李文静。

  周小云的话让李文静的身子僵了片刻，但她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着刚刚的话题。

  被软软拽回到座位的周小云暴躁非常，勉强压低了声音：“不光势利眼，还不要脸。”

  李文静放在腿边的手，慢慢捏紧了。

  ……

  第二天一早，软软为了赢得赌局，特意晚出门了十分钟。

  她估计韩则已经坐上前一趟的公交车离开了，往站牌那边走，步伐很是欢快。

  结果，还没走到，视野中就闯进来了一个高挺的男生。

  他穿着临海的学生制服，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随性地靠在站牌边。

  如果是一般的男生做这个动作，肯定跟瘫软没骨头似的。但他长得太俊美了，脖子以下全是腿，冷淡的面孔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有女生悄悄打量韩则，满脸都写着想和他搭话。

  他完全不在意周遭，懒散地将手机拿出来看一眼，又揣回了口袋中。

  软软猛地回神。不对啊，他家又不是这的，怎么到这里等车！

  “韩则！”她刚一出声，韩则就站直了身体，目光精准地投了过来，甚至下意识往前迎了两步。

  软软背着个重重的书包，颠颠儿地跑过来，仰头看他：“你怎么在这呀？”

  韩则笑得温和无害：“你忘了咱们的赌约了，我要和你一起坐公交车啊。”

  软软呆住了，小手指着他，半天才气冲冲地道：“你不会是先坐公交车过来，然后从这一站下车，特地等着我的吧？”

  韩则浮夸地朝软软竖起了大拇指：“猜对了。”

  软软想不到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跺跺脚，憋出一句话来：“你这是耍赖呢！”

  用这种方法，他只要早点来，一定能等到她的！

  韩则学她无辜模样：“这怎么能是耍赖呢？咱们打赌的时候，也没规定我不能这样做啊。”

  软软吃了个哑巴亏，鼓着腮帮子，不理他了。

  韩则笑眯眯地扯她的书包带子：“软软，别气啦。”

  软软口是心非：“我才没生气，哎，你干嘛？”

  他手上一个用力，就把她的书包给摘了下来，轻巧地拎在了手里。

  “作为赔罪，我帮你拎书包，好不好？”

  “不用，你快还给我。”软软去抢，可是她动作没有韩则快，长得也没他高，累得气喘吁吁，还是没拿回书包。

  “公交车来了！”韩则刚提醒完，就把还没反应过来的软软护在身前，推她往公交车前门走。

  软软以前也和别人挤着上车，但她的身高和力气实在是不占优势，遇到比她更能挤的，她只能让位。

  今天有韩则护着，她身边那些人不仅没挤过她，韩则甚至还给她托到了车上！书包也不用她拎，简直不能更轻松！

  这一刻，软软忽然get到了和韩则一起上下学的好处来。

  可惜，车子缓缓启动后，韩则就笑着提醒她：“你输了，中午记得请我吃米线。”

  软软哼了一声：“虽然被你钻空子赢了，但我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这幽怨的小模样，让韩则好想捏捏她的脸。

  两个人都没有座位，韩则把她护在里侧，抬手抓着头顶的吊环，虽然只有一点点活动的空间，软软还是觉得这种谁都撞不到她的感觉，非常心安。

  中午，软软履行约定，和韩则一起往食堂走。当了一段时间的领操员，软软在学校里更出名了，回头率很高。

  路上有不认识的男生见到她，朝她吹了声口哨，软软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往常和周小云走在一起，小云都跟护着鸡崽子似的，狠狠地瞪那些人，但是两个女生的威慑力显然是不足的，软软为此烦不胜烦。

  此刻她脸色沉沉，看向韩则，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烦躁。

  她想把好的一面展现给他，这么丢脸的一幕，真不想让他看到。

  正想像以前一样，假装没听到，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时，韩则轻抬手，拦住了她。

  软软定住脚步，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她很少见他的表情如此阴沉，黑眸里仿佛翻涌着风暴的深海，摧枯拉朽的力量足以将一切撕碎。

  韩则冷冷地对那几个男生说：“吹你妈呢？”字正腔圆，尾音微微上挑，嚣张极了。

  软软呆了。她一直觉得韩则脾气挺好的，也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总是把国骂挂在嘴边。

  结果他刚刚，竟然骂人了！

  那些话在她脑海中转了两圈，软软竟然……一点都不讨厌。

  那几个男生就是嘴欠，仗着女孩子脸皮薄，总是爱调戏她们，可真遇到个脾气硬的，他们就怂了。

  正是午休的时候，去食堂的路上人很多。他们一群男生被韩则一个骂了，面子上十分过不去。

  有个瘦得跟猴儿似的矮个子，骂骂咧咧地问：“我们干什么，关你什么事啊？”

  韩则把软软整个护在身后，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少他妈废话，再看，眼睛给你剜下来。”

  他威胁人的样子太严肃了，几个男生听了他的话，眼珠子狠狠地跳了两下。怕韩则真的和他们动手，大家不甘地看了他两眼，小声念叨着“真是多管闲事”，快速离开。

  确定他们走了，韩则转身，想着安抚一下软软。刚刚他那么凶，软软会不会害怕？

  他摆出了最温柔的模样，声音也准备放缓，结果发现，小姑娘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韩则，你刚刚好酷好厉害！他们都不敢和你对视！”为了缩短身高的差距，软软说话的时候，还开心地踮着脚。

  韩则：“……你很高兴？”他还怕她被自己吓哭呢。

  “当然了！”软软捏着小拳头，一脸地解气，“这些男生太讨厌了，但是我说不过他们，也打不过他们，只能躲着。对付他们，就得凶一点！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了！”

  明明出头的是韩则，软软说得比他还来劲儿，好像刚刚骂人的是她似的。

  被她夸得不自在，韩则清咳一声：“走吧，咱们去食堂吃饭。”

  “嗯嗯！”软软路上认真地问，“你说我也像你那样，狠狠地骂他们怎么样？”

  韩则挑挑眉：“你要学我说脏话？”

  她不好意思地偏开目光：“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哦，”他揶揄地道，“那你骂一句，我帮你把把关。”

  软软挺直了腰板儿，努力尝试着：“你，你看……”

  吭哧半天，“你妈”两个字还是没说出来。

  韩则就知道她不会骂人，眼中笑意渐盛。

  软软都已经把话放出去了，骂不出来，那不就是让韩则看笑话了吗？渐渐地，她脸烧红了，心也是一横，闭着眼睛道：“你看嘛呢！”那个“嘛”字，被她咬得很重。

  韩则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好好的帝都小姑娘，还学起方言来了？

  软软这回不光是脸，脖子都红了，小手捂着脸颊，因为觉得丢人，眼中氤氲了水汽：“你不要笑了！”我也很努力的好吧？

  他们两个正在牛丸米线这排队，软软话音落下时，刚好排到他们。韩则点单后，直接刷了自己的饭卡。

  “好，不笑了。”说完，他背对着软软，肩膀一抖一抖的。

  软软绕到他面前，气呼呼地看着他：“你还笑！”

  韩则板着憋红的脸：“真没。”

  软软破罐破摔：“我就是不会骂人了，怎样？你想笑就笑去。”

  米线做得很快，韩则用餐盘端着两份米线，带她找了个位置，哄她道：“不生气了，快吃饭吧。”

  软软拿起筷子，越想越郁闷，半天都没吃。她委屈巴巴地看向韩则，问：“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韩则心说，你简直可爱到爆炸。

  “我连人都不会骂。”小姑娘深受打击。

  “你不需要会。”韩则用干净的筷子，先帮她把碗里不爱吃的葱花给挑出来，神情认真，“以后谁再惹你不高兴，我来帮你骂。”

  软软深受感动，水汪汪地看着他：“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了。”

  “朋友不就该相互帮助吗？”

  软软还是怪过意不去的，等碗里不爱吃的东西都被韩则挑走后，软软才后知后觉地问：“咦，你是不是挑错碗了？”

  韩则捏着筷子的手僵了一下，懊恼他和软软说话太专注，下意识就把葱花给她挑了。

  好在他灵机一动，找到理由搪塞了过去：“唔，没挑错，是我爱吃，所以夹过来了。”

  软软正愁没机会报答他呢，特别大方地问：“你只喜欢吃葱花吗？我把这几个牛肉丸也给你吧？”

  “不用，你自己吃，你把葱花给我，我已经很感谢了。”

  软软心酸地想，韩则平常是不是过得挺苦的啊。她特别诚心地看着他：“你放心，以后我碗中的葱花都是你的，不够我再给你点一份。”

  韩则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够了，谢谢。”

  软软拿起筷子，正准备开动，忽然想到什么：“咦，说好了我请你，怎么是你付的钱？”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甜甜的恋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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