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作者:花木柔      更新:2023-07-27 22:57      字数:4683
  是她的错觉吗?

  玉襄心想, 总觉得和魔教有关的蛇,似乎很多的样子——那个青叶还是竹叶老祖、那个在石者山上看守灵兽们的半人半蛇的修士、还有那个带队前往上阳门问责的女蛇妖……

  她见过的魔教中人其实不多, 现在一想, 除了白秋寒外,却几乎都是蛇族。

  现在, 又出现了一条在沧州作恶的蛇妖。

  是魔教有什么与蛇有关的传统,还是现任魔教教主的个人喜好……?

  玉襄被安排前往西南方向搜查,一路上, 她都在思考现在所有事件出现的意义——沧州的魔教教主,显然与伏凌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因为在正常的时间线上, 伏凌这么大的时候,魔教教主已经是如日中天。

  那么她现在所接触到的一切,应当不是师尊的幻境,而是毗沙摩的——

  而幻境里反应出来的一切,都是当事人印象深刻的记忆, 而不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蛇妖、孩童失踪、仍是凡人,尚未踏入修行之路,被“情人”鞭打, 关在柴房里的魔教教主……

  这一切一定都是有联系的。

  是那蛇妖与毗沙摩有关?

  还是他与孩童失踪有关?

  又或者脑洞大开一点,是那蛇妖重伤之后遇见了毗沙摩, 被他所救,然后带着他走上了修道之路?

  当然,也有可能, 这些事情与毗沙摩没有关系,只是另一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件的背景板?两件事情只是恰好同时发生?

  比如说,也许毗沙摩印象深刻的是,他在原本的岁月里,并没有被玉襄带走,而是被送去服侍了那位大人?而服侍那位大人的时期,正好沧州很多孩童失踪,蛇妖作乱?

  这也不是不可能,可是能够作为证据的线索,还是太少了。尽管在幻境中,随着时间流逝,所有的答案都会自动浮现出来,玉襄却不想什么都不做的就这么等着。

  她搜索着任何可疑的痕迹,观察着毗沙摩的言行举止,想要知道他身上是否存在着什么以后可以用得上的弱点,但时常因为他的侧脸与白秋寒太过相似,而忍不住愣神。

  另外,作为修真者,她可一日千里,不吃不喝,水火不侵,但毗沙摩如今是凡人之躯,脆弱的叫她不得不小心注意,才能保证自己不会太过疏忽,就把他给“养”死了。

  玉襄没有虐待人的癖好,出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考虑,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停下休息,但她实在不大了解凡人的身体,能够承担多少运动量,而毗沙摩又一贯很能忍耐,这就导致他在晕过去一次之后,玉襄就不得不频频回首,看他在身后跟着的状态是否已经快要抵达极限,他却又一声不吭。

  这一次,他们正好走到了一条溪流旁边,玉襄转过身来,看着身后跟着自己已经走了一天一夜,休息了一晚上,今天又走了将近好几个时辰,而神色苍白,满头大汗的少年,一面心中忍不住自我评判是不是有些过分,一面又觉得,对魔教教主不用太好道“坐下。”

  毗沙摩的双腿都已经发软打颤了,但听到指令之后,才听话温顺的,艰难的缓缓坐了下去。

  玉襄看着他汗珠滑落如雨的样子,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就这么叫他坐在那休息更好一些。可她想了想,还是指着溪边简短道“坐到这。”

  闻言,毗沙摩抬眼望了她一眼,神色温驯,柔弱,又无助——俊美的少年人做出这样的神态,不显矫揉造作,只觉得脆弱可怜——他慢慢地又站了起来,那姿态显得玉襄似乎在故意针对为难他一样。

  ……我是什么恶毒女配吗?

  少女看着他慢慢向着溪

  边挪去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如果这个幻境的故事掐头去尾,大概就是一个“未来的大佬此刻被女配从戏院带出当做玩具恶意冷遇折磨”的故事吧?——别问为什么是女配,在毗沙摩的故事里,玉襄自觉自己担不起女主一位。

  她想,这真是个适合穿书的好素材啊……

  穿书的同胞,要是穿在她身上,现在该走的路线应该就是这时候对他很好很好,然后成为白月光,朱砂痣,抱大腿吧……

  可是,以他的性格,也许你刚朝他的大腿伸出手,就会被他连根斩下也说不定……

  玉襄看着毗沙摩踉踉跄跄的走过自己身边,脑子里却全是师尊曾经说过的话——

  这个人,以后会为了人造出一个“元阳体质”,看中一个无辜的少女,仅仅是因为对方的体质最为接近,便屠她满门,将人掳走,囚禁关押,叫她不见天日,毁了她原本美好光明的一辈子……

  这么一晃神,毗沙摩在溪边一个趔趄就差点摔进水里的时候,玉襄下意识心里一惊,连忙拽住了他的手,将他扯了回来。

  “你干什么!”她惊怒道“小心一点!”

  万一他在幻境里“死”了,谁知道会有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他可是这个幻境的关键钥匙!

  但回过神来,她就立即放开了手,缩进了袖子里,紧紧攥成了拳头。因为厌恶与恐惧,玉襄只觉得刚才碰到毗沙摩的肌肤像是触到了什么秽物一般,叫她全身都不舒服。

  “主人……”毗沙摩气喘吁吁的瘫坐在溪水旁,下摆落在水中,又沾着泥土,整个人都显得格外狼狈。他像是感觉到了玉襄厌弃的态度,也像是感觉到了自己在一位修真者身旁的无力与脆弱,而忍不住的出口询问道“您……为什么会带着我呢?”

  他很是虚弱,低着头,玉襄站在一旁,看不清他的表情,便觉得心里很慌,怕他语气柔弱,表情却是想着以后怎么把她千刀万剐的狠毒。

  她以防万一道“你把脸抬起来。”

  她得时刻观察他的表情,看看对方有没有对她起杀心……

  而听见这个要求,毗沙摩愣了一下,但还是听话的仰起了脸。

  他的目光只在玉襄的脸上一碰,便飞快的垂了下去,像是不敢直视。叫她想起了之前看过的宫斗文里,那些第一次见到皇帝的嫔妃。

  嗯……表情很正常,有点累的样子,脸色虽然苍白,但表情并不狰狞……就是有点太像白秋寒了,叫玉襄仔细看久了之后,感觉不大舒服……

  她沉默的看着他,没有回答。毗沙摩等了一会儿,发现没有回应,便鼓起勇气又道“我感觉我很是没用……一点忙也帮不上,连伺候您也伺候不好。我是不是惹您生气厌烦了?”

  他一字字,一句句,在玉襄听来,都是在给她挖坑,现在挖得越深,等到时候出去了,怕是要把她埋得越死。

  她终于道“你的内心,和你的表现,是一样的吗?”

  毗沙摩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仰着那张俊秀的面容轻轻道“难道有谁是一样的吗?”

  “别瞎思考哲学问题。”毗沙摩那话似乎是在说“我表里不一有什么不对”一样,叫玉襄很不领情的转开了视线“我让你来溪边,是叫你把脚在水里泡一下,放松一些,会好受很多。”

  毗沙摩愣了愣,随即才慢慢弯下腰去,按照她的吩咐,褪下了鞋袜,将一双本来白皙清瘦,现在布满了水泡、甚至磨出了血来的脚放进了溪水。

  玉襄想,他如今这么听话,大约是因为他没法反抗的缘故——他们如今的修为差的太远了。

  可若是有一天他真的

  开始了修炼,那么……玉襄可能就要做好被折磨致死的心理准备了。

  瞧见他弯下腰去,眉眼倦惫的伸手拂开顺着水流而来,贴在他小腿肌肤上的落叶,玉襄想,他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没有能力伤害那么多人,也没有能力把一个人伤害的那么深……

  ……

  又冷漠,又傲慢。

  这是毗沙摩对自己新主人的最大印象。

  她忽然闯入他的世界,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但毗沙摩并不生气,并不怨怼,甚至非常惊喜——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比他之前精心谋划的一切所能得到的最好结果,都要好上一万倍。

  人间的荣华富贵,就算权势泼天,又怎么比得上跟在一位真正的仙人身边,求道长生?

  他原本想要富贵,再也不要受穷受苦,后来想要权势,再也不想卑躬屈膝,曲意逢迎,而如今……他想成仙。

  可是,他的主人似乎看不上他。毗沙摩后来才知道,她见到自己前,听到了春官与老板的对话。

  她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做着什么样的勾当,也知道他在这里摸爬滚打了许久,该做的,不该做的,他都做过了。

  她说他是故人之子,所以才带他走。那位故人……应该与他长得颇为相似,因为毗沙摩时常发现,自己的主人会盯着他的脸,仔仔细细的,像是在从他的眉眼间,追溯另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是他那素未谋面的父亲?亦或者是他那被掳至中原的奴隶母亲?

  又或者……是他的祖父祖母?

  他想,这是他的优势,若是利用得当的话……若是能够得到她的好感……

  那么,这种仙人最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打从第一眼瞧见玉襄,看见她展现出了那样神奇的力量之后,毗沙摩几乎本能一般的,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春官是头牌,当初毗沙摩成为他的情人,即便有一张漂亮的脸,也花了很大的功夫——即便如此,春官也从不肯承认自己爱他。因为他是头牌,而他不过只是一个出身微贱的,杂种。

  他总是被人当做一个玩物,一个有趣的东西,而不是一个平等的人。

  对此毗沙摩早已习惯了,好在他也并不是真的喜欢春官,不过是想借着他往上爬,抓住一切可以让他脱离最底层的事物,去接触认识更广阔的世界。

  在柴房里,毗沙摩并不在乎春官的死活,但是他想,仙人们都喜欢正直善良的人——话本里不是都说,好人才能得到吗?

  可他即便出言求情,即便尽心尽力的伺候自己的主人,她也从没给过自己一个好脸色。

  她似乎比他所遇见的任何人,都要来得高傲与漠然。

  毗沙摩觉得这很正常,因为她是来自云端,高高在上的仙人。

  可是,刚才当他跌落在溪边,狼狈不堪的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少女依然白衣如雪,纤尘不染的模样,却突然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是污泥之中,微不足道的一粒芥子,而她,却像是云端之上,天地日月为她而亮的天神。

  他突然心里油然而生一股怨恨,他想你既然要带我走,那么为什么……不能早点出现?

  在他还干干净净,从未沾染过一身污脏的时候?

  你若真的这么嫌恶我,那么又何必带我离开?又何必关心他的死活?

  “你干什么!”他听见她惊怒道“小心一点!”

  她关心他吗?

  毗沙摩几乎想要脱口而出的问一句,她真的在意他吗?

  但这含着愤怒与怨怼的

  话语,在说出口的一瞬间,便艰难的转化成了小意讨好。他不能惹她不快,他不能承担这样的风险——他必须留下。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弱者没有资格去愤怒,没有资格去委屈,也没有资格去生气。

  而她没有回答。她只说,他表里不一。

  可是,若她讨厌的是他的表里不一,那么,他表现出自己真实的样子,她就会喜欢自己了么?

  毗沙摩在心里自嘲的笑了,不会的。绝不会。

  她可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大骗子。

  但他第一次反驳了她的意见,她的态度却没有变得更差,反而叫他把双脚放进溪水里,要他休息。

  看着她那眉头微蹙着,明显觉得被他拖累了脚步,却又还是记得照顾他的身体而时不时停下休息,无可奈何的模样,毗沙摩默默的将“傲慢”这个字眼,换成了“高傲”。

  又冷漠,又高傲……

  又别扭。

  她要是能喜欢我就好了。

  毗沙摩弯腰拂去那顺着溪流而来,贴上他小腿肌肤的落叶时,心中想到,只要她能喜欢上他……

  他就什么都能拥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看了看日期自己都有点吓到了……没想到已经一周了,我只感觉每天我都在写,但是每天都没写完,还以为可能就只有三四天没更新……大概是工作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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