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微在冰箱里没有找到水果, 总算意识到要到旁边柜架上去拿点水果。

  水果解腻, 正好适合在吃多了肉后尝一尝。

  余微直接切了一个大拼盘出来, 苹果香蕉橘子等常见的有，葡萄柚冬枣之类不算太常吃的也放了进去。一个小山的水果塔端出来，直接放在了桌子正中央。

  姜娴整顿饭吃完都没有把画室的事说出来。

  她到最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余微将桌上的肉盘子收拾了干净，时间已到下午三点半。他的手机总算是憋不住, 开始响起了电话。

  姜娴看着余微接电话。

  余微拿起手机接通：“喂？嗯，我现在不在公司。可以，我们过来。”

  他看向姜娴：“我早前把我知道的兽人情况发给过珂珂，白家兄弟和他们联系过后，基本上都登记在案了。现在要做准备行动，段文府问要不要碰头聊一聊。”

  姜娴拿着叉子插水果：“把任务分配行动发给我看一眼。正式行动告诉我一声，我们直接去。”

  她并不想从头到尾都参与。

  余微顿了顿, 对上姜娴的视线，确认她是真的不想去：“只有我过来, 老大不过来。”

  电话挂断。

  姜娴收回看余微的眼神，继续插着剩余的水果往自己嘴里送。水果剩余的数量并不多了, 再吃没一会儿就可以彻底解决。

  余微坐回到位置上，看着姜娴吃东西。

  水果都彻底吃了个干净，盘子里就剩下一点水果渗出的果汁。

  余微在等姜娴主动开口。今天姜娴的表现很不正常，几乎可以说肯定是心里藏了事情的。可他并不知道她藏了什么事情。

  姜娴将叉子往盘子里丢下, 又看向了余微。

  两条龙对视。

  姜娴开口：“你什么时候走？”

  余微心中沉了沉。他本来以为姜娴终于要开口说自己的事了，谁想到还是来问自己什么时候去和另外几个碰头的。

  “很快。”余微回答。

  姜娴点头：“哦。”

  她停顿了半响，歪头憋出了话来：“你还记得我那个棺材盒子么？”

  那个盒子上刻画了她所有的小弟, 至今为止还搁置在墓穴那儿。

  余微点头。

  这当然是记得的。

  姜娴点头：“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大家都凑在一块儿了。”

  余微：“……”

  这可是真是一个死亡消息。他听着就不太高兴。

  姜娴看着余微不怎么说话，但面上神情不变，撇嘴：“你现在真是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我都不知道你的高兴和不高兴到底是真的高兴和不高兴，还是纯粹给我看的。”

  演戏演多了点，余微技能点太高了。

  而姜娴看多了余微演的戏，现在也变成小戏精，半真半假说着这话。

  演戏假的容易看出，半真半假一样也容易看出。余微知道姜娴是没生气的，带起了脸上的笑：“我要是不高兴，肯定会跟你说的。”

  姜娴看着余微：“不骗我？”

  余微应声：“嗯。我刚才是不高兴的。我不希望你身边有别的小弟。”

  这可真是非常坦诚的大实话了。

  姜娴问余微：“为什么？”

  余微嘴边有千万个借口，随便找出一个就能应付姜娴的话。即使是刚说完自己不高兴肯定会告诉姜娴的，可事实上他不高兴只会选择性告诉姜娴。

  但姜娴下一句问他：“和你画室里全是我一个原因么？”

  余微脸上的笑容淡去，心脏倏忽间收紧。

  他没有在姜娴面前提过自己的画室，也没有当着姜娴的面去过画室。姜娴这么说，必然是已经去过画室，看到过那些个画了。

  所以，把自己浸在泳池里，后来又做出各种奇奇怪怪的举动，说出一些关于以前的话，全是因为进了画室。

  两条龙依旧对视，只是对视里的意味和先前全然不同了。

  姜娴没想到自己还是问出来了。

  她明明在意识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能这么直白来问，可就还是这么问了出来。

  很是后悔。

  姜娴听着自己耳骨中传来的心跳声，想撤回自己的话。可惜，真正这么聊天可没有撤回的方法。

  余微弯了弯眼，一样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周遭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外传来。只要找个整理画像的借口就好了，不需要想更多。要是姜娴不再乐意让他跟着，他会后悔一生这会儿的回答。

  “当然不是……”当然是的。

  姜娴心想果然。

  “这样。”她站起了身，没有打算听接下去的话，“你去忙吧。”

  余微没动。

  姜娴从位置上走开，往上楼的楼梯那儿走。走到了楼上，她回头看了眼余微。余微还是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连转身都没有。

  “我睡之前，我们两之间发生了一点事情。”姜娴隔着这段距离开口，“这回处理完窃运者。我会想办法再到处走走。不会留在这个世界里。”

  余微猛然转身看向姜娴：“什么事情？”

  姜娴在高处看着余微：“忘记了更好。”

  记忆是他们两个之间跳不过的坎。

  余微注定想不起来他遗忘掉的事情，那些姜娴记得一清二楚的，他却全然记不得的事情。

  姜娴垂下眼，考虑着直接回房间算了。

  “不好。”余微手垂落在身旁，微微扬起了头。

  他那一头微卷的头发贴在脸上了一点，像是感受到他心情一样，纠在了一起。

  “一点都不好。”余微这一刻，语气态度是和他知名的那幕《红相思》里一样的。不是演戏多了丢了自己，而是那一刻的他心心念念的全是姜娴。

  他很想她，好不容易等到了她，却又要被丢下了。

  情绪起起伏伏，就那么短短的一段时间内仿佛在坐过山车。

  “我想跟着你。去哪里都可以，不做演员也可以。”余微这样说着，视线落在姜娴脸上，却又觉得自己看不清楚姜娴的表情，“我们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么？”

  为什么要变？

  他有记忆以来都在她身边。

  她怎么可以因为他们之间发生的一点事情来选择直接丢下他？

  不是因为那些她总牵挂着的小弟，是因为他。

  余微收紧的心脏有瞬间的刺痛。

  是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么？说完之后又自顾自忘了个干净？

  “我……”余微顿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他尽可能回想着当初发生的事情，却发现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他们临着分别，上一刻还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下一刻就收到了去睡下的通知。

  想不起来。

  姜娴听着余微的话，重又抬起了眼。她看着余微，想听余微还能讲出一点什么话来。这家伙生得好，身为鱼就是一条漂亮的鱼，身为龙，也是让自己惊艳的龙，等变成了人型，又是让天下痴迷的人型。

  看，现在就这么难过看着自己，都能让她揪心揪肺。

  她见余微说不出话来了，这才点头：“是，我们以前一直都这样。但我们以后不会一直都这样。世界都会有融合成这样的一天，我们两为什么就会一直在一起？”

  他们之间会有无数的生灵介入，迟早有一天，有家伙会夺走她的余微。

  可以有任何生灵和她的任何一个其他小弟在一起。唯有余微，她不舍得的。她连想一下到时候会遇到的那一幕，都觉得自己心态会土崩瓦解。

  余微手抖了抖。

  他感受着自己不断在下沉，觉得自己卑劣透了。他终于明白段文府当初和他聊天时候，话背后的隐晦意思。段文府担心他会为了自己的“独占欲”走上极端。

  “我，喜欢殿下。”余微慢慢地笑了出来。这笑不是那种高兴的笑，而是混杂着极端的难过，“不是追随者的那种喜欢。是男性对于女性的那种喜欢。”

  如果说姜娴注定要离开他出去闯荡，如果他只剩下一条龙了，好像说出来和没说出来是一样的后果。

  “我当初是说了这种事情么？”余微问姜娴。

  可他又没等到姜娴回答，就又自说自话继续表达着：“我完全不记得。我不记得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不记得我们分别的最后一天。即使总写笔记也没有任何用。”

  姜娴怔住。

  “想将殿下锁在这个世界里，锁在这个屋子里。”余微红棕色的眼眸里全然已病态，暗沉沉的自我放逐着，“人类也好，别的种族也好。不过就那么回事。”

  姜娴想要说点什么，想要往前迈开一步，却发现自己没法动弹。

  余微朝着姜娴走过来。

  “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我是不是只要比殿下强，就可以达成我想达成的一切目的。窃运者偷来了气运，也是弱肉强食的一种手段。”余微一直走到了姜娴面前，“殿下，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好赖不分，什么都可以的。”

  可为什么会他即便是对姜娴千好万好，还是会面对分别呢？

  余微走上台阶，走上楼层，走到了姜娴的面前。他伸出手将姜娴的白色头发顺到耳后，轻柔说着情话：“殿下不喜欢这样的我吧。殿下喜欢直来直往，喜欢温和纯良的人类。”

  他轻吻在姜娴的额头：“可我真的很喜欢殿下。”

  明明是爱意满满的告白，却说得要落泪。

  明明是该感受到恐惧的告白，姜娴却觉得自己脑内放着烟花，世界都是明亮的。龙族的威压向来和血统和强弱有关，现在的余微可真是强啊。

  姜娴体会着自己额头上的温润，眼内金黄璀璨，如有火焰燃烧到了极致。

  她身上的力量一点点的攀升，威压一点点升起，直到与余微相对峙上。她能够动弹了，带着一种诡异的期待：“能，再来一次么？”

  余微愣住。

  姜娴亮着双眼：“额头上的吻，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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