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作者:爻灮      更新:2023-07-28 03:28      字数:3355
  行至卧榻前, 越姑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她在卧榻边坐下,缓了半晌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

  越姑姑打开食盒盖,从里头端出还温热的汤药,接着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 将纸包中的药粉尽数倒入汤药中,再用勺子把药粉搅化。

  越姑姑满意地看了看手中的汤药,又看向卧榻上昏迷不醒的皇帝, 唇角勾起一抹狞笑。

  “今日就让我亲手送你这十恶不赦的罪人上路!我保证,你一定会走得很痛苦很痛苦,痛到你永生永世都会后悔你今生所犯下的罪行!”

  说罢,赵姑姑就舀了一勺汤药, 送到皇帝嘴边, 想要扒开皇帝的嘴,强行灌下去。

  “住手!”

  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喝,吓得越姑姑手一颤, 那勺汤药没能灌入皇帝口中, 而是尽数溅洒在被子上。

  清正殿内的宫人早就被她全都支走了,怎么还会有人?

  惊慌失措的越姑姑循声望去,见一女子从黑暗中向她走来。

  殿内光线昏暗, 她一时只能看清那是一个身形娇小清瘦的女子,待那女子走到近处, 她方才看清那女子的脸。

  “是你!”越姑姑目光阴鸷又警惕地盯视着突然出现, 坏她好事的云栖, “你是如何进来的?”

  云栖在越姑姑身前不远处站定, 淡然道:“越姑姑该知道,我与御前的某些人关系匪浅。”

  “王醒已死,王旻被秘密关押,谁又能帮你?”越姑姑微眯着眼,眼中的警惕之色更浓。

  云栖却是一派从容镇定的模样,冲越姑姑得意一笑,反问道:“若早叫越姑姑知晓那个人是谁,那个人可能活到今日?我又如何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越姑姑你面前?”

  “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你当我很想知道是哪个小杂碎帮了你?我才不愿与一个将死之人多费口舌。”越姑姑满眼鄙夷地斜睨着云栖,语气充满了不屑,“本该被幽禁在北宸宫的人,却深夜潜入皇帝所在的清正殿,只要我冲外头大喊一声抓刺客,下一刻你便会身首异处。”

  云栖闻言,依旧十分镇定,“喊啊,你尽管喊,在我身首异处之前,我也会高喊你在陛下的汤药中下毒,你也会活不成的——帕里黛公主。”

  越姑姑猛地睁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云栖,手抖得根本端不稳碗。

  她慌忙放下手中的药碗,同时恶狠狠地问:“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个名字?”

  “这都猜不到?”云栖也语气不善,反问越姑姑一句,“你自己说说,你为何要杀王醒灭口?”

  越姑姑急喘了几口气,又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杀意,“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你就更得死了。”

  云栖上下打量了越姑姑几遍,“以越姑姑如今这副样子,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越姑姑是打算与我同归于尽?”

  越姑姑并不怕与云栖同归于尽,她一早就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于是她只能冒险将计划提前,只为能手刃仇人,为她已亡的母国,为她被血腥|残|杀的族人,以及为她惨死的弟弟和侄子侄儿报仇。

  她要让大夏皇帝永熙帝楚焕,饱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最后在痛苦与绝望中死去。

  她为此处心积虑,费尽心血的筹谋了二十多年。

  眼见大仇即将得报,绝不能在这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越姑姑很清楚,目前的情况对她很不利,她没时间也没力气再与眼前这小丫头多做纠缠。

  于是,越姑姑没理会云栖,直接拔下发间的一支银簪,狠狠刺向皇帝的喉咙。

  在簪子距离皇帝的喉咙只有半寸远时,云栖险险抓住了越姑姑的手腕。

  她很轻易地就从坐都坐不稳的越姑姑手中夺下簪子,又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瞥了一眼越姑姑发间另一支银簪,“还来吗?”

  越姑姑怒视云栖,目光锋利如刀,恨不能将眼前之人片片凌迟。

  云栖无视越姑姑阴毒的目光,望向卧榻上双目紧闭的皇帝,缓缓道:“其实,我也很想他死。”

  越姑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死死盯着云栖,想把眼前这小丫头看透,却发现自己根本就看不透。

  “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暴君!”云栖目光幽幽,愤恨道,“若不是他昏庸无能,残忍暴戾,我爹怎么会被人诬陷下狱,含冤而死。我娘和兄长,又怎么会病困交加,撒手人寰。我又怎么会孤苦无依,被卖入宫中为奴。我与这个人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既然你这么恨他,方才又为何阻止我杀他!”越姑姑厉声质问,话音刚落,就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云栖见状,立刻抬起手,颇为体贴地为越姑姑拍背顺气,“越姑姑别急,你听我慢慢与你说。你与我都想亲手取此人的性命报仇雪恨,但命只有一条,究竟让来取,咱们不得商量商量吗?”

  勉强止住咳嗽的越姑姑挥开云栖的手,“这有什么好商量的,你我与他虽都有血海深仇,但你的仇只是家仇,我是国仇与家恨。我为报这个仇,筹谋了多少年,期间又做了多少事,你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根本难以想象。这狗皇帝的命,我无论如何也要亲手取来!”

  “我是真的很佩服你,帕里黛公主。”云栖看着越姑姑,语气真诚的说,“为报仇,你竟能隐姓埋名,卧薪尝胆,苦苦筹谋二十多年,当真是好耐性。”

  “不要叫我那个名字!”越姑姑怒道,“羌国已亡,世间再无什么帕里黛公主,我这二十多年来,之所以苟且于世,只为报仇,只为让楚焕这个狗皇帝也尝一尝失去至亲至爱的滋味,最终在绝望与痛苦中下地狱!”

  “所以你便利用皇后在后|宫中搅弄风雨,先后谋害了六皇子的生母叶昭仪,七皇子的生母江婕妤,还有哲妃和景嫔,先皇后也是死于你手。”

  见越姑姑并未反驳,云栖又接着说:“被你谋害,死于你手的人远不止这些,早夭的八皇子和八公主也是被你所害,景嫔小产和太子妃两次小产,也都是你下的毒手。还有宜香和容悦这些你叫不上名字的人,也都成了你复仇的牺牲品。这些年来你究竟害死了多少人,越姑姑你可数的清楚?”

  听完云栖的话,越姑姑不禁“啧啧”两声,“幸好我先下手为强,杀了那个王醒,他还真查到了不少事。”

  “冤有头债有主,你何必要害这么多无辜的人。”云栖叹道。

  “你跟我说无辜?”越姑姑冷笑一声,面容狰狞,咬牙切齿道,“我惨遭屠戮的数十万羌国百姓不无辜?我被他派人暗杀的弟弟和侄子侄女不无辜?还有我的……我的……不够!我觉着报复得还不够!只可惜我这副身子不中用了,否则我一定要将他心里要紧的人,还有他身边所有与他亲近的人全都杀尽,让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饱尝这世间最深重的痛苦!”

  “这些年,你心里难道只有恨?”云栖问,“与你朝夕相处十数年,也被你无情利用了十数年的皇后,在你眼里究竟算什么?”

  “秦佩蕊?她就是个优柔寡断,一无是处的废物。”越姑姑鄙夷道,“这些年,若不是我从旁帮衬指点,她早就被贤妃和淑妃碾死了,哪还能坐稳皇后的宝座。不过废物也有废物的好处,容易摆布。”

  “据我所知,当年还是顺嫔的皇后,与六皇子的生母叶昭仪感情笃深,对先皇后也十分敬重。”云栖又问,“敢问越姑姑,您究竟是如何说服皇后,去加害叶昭仪与先皇后的?”

  “你那么聪明,难道猜不到?”越姑姑打量着云栖问。

  “是利用五皇子?”

  越姑姑并不讨厌聪明人,加之太久没有与人像这样痛痛快快的说过话,她倒是愿意与云栖多说几句。

  “你可知秦氏为何会疯了一样宝贝五皇子,衣食住行都要命人看得死死的?”

  云栖摇头,“还请越姑姑赐教。”

  “在五皇子之前,秦氏曾有过一个孩子,辛辛苦苦怀到快七个月的时候,却胎死腹中,自己也险些丢了性命。秦氏一直都以为是先皇后沈氏害了她,害了她的孩子,却不知下毒要了那孩子命的人是我。”越姑姑说,神情平静中又略带愉悦,丝毫不为自己残忍扼杀了一条无辜的小生命,而感到痛苦与悔恨。

  “想要秦氏成为我的武器,被利用到极致,我不仅要让她心怀仇恨,也要让她权欲熏心,野心勃勃,因此她必须有个儿子。

  于是,当秦氏再度有孕,我便允许了那孩子降生。

  秦氏的肚子倒是争气,还真就生了一个皇子,却是个多灾多难,生来就不幸的皇子。

  为了离间秦氏与叶昭仪,还有另外一个与秦氏交好的哲嫔,我便炮制了数场大大小小的‘意外’,比如叫病中的五皇子误服了不对症的汤药,比如让五皇子失足跌入池塘,之后再叫秦氏认为,这都是叶昭仪和哲妃在先皇后的唆使下,派人谋害了她的宝贝儿子。借秦氏之手,一个一个除掉狗皇帝最喜爱的女人,让狗皇帝痛苦,让秦氏手染血污,再也无法脱身,只能任我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