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乔铮的时候，她又是那个冷静高雅的百乐门舞女，尽职尽责地做他的女伴。刚刚露出的笑意，仿佛昙花一现。

  “我和妙妙以前是很好的朋友。”

  现在还是不是，她并不清楚。毕竟两个人的身份摆在那里，自己跌落尘埃，她却风光大嫁给了陆少帅。

  自小她们就被人拿来比较，陶妙妙除了样貌外，哪哪都不如她，要说程依婉现在心中一点落差都没有，那是假的。

  可也仅限于此了。家道中落后，曾经那些巴结奉承的人，通通消失不见，只有妙妙，暗中接济过她和母亲。

  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若是妙妙想和她继续做朋友，她当然开心，不愿意的话，她也不会怨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她不至于自私到，拉妙妙一起深陷泥沼之中。

  乔铮深深地看着她，眸深似海。她亦是小小年纪，却因为经历得太多，把自己的心都给封锁起来了。

  那层坚硬的外壳，如今的他，还敲不碎。

  ……

  小喵本以为，陆沉修说带着她转转，是搪塞乔铮的话，没想到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他真的没松开她的手。

  虽然他人缘不好，但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少宾客主动过来同他寒暄。

  陆沉修神情淡淡，言辞不多，唯独每次都会郑重地介绍小喵的身份，其他人暗自心惊。

  她毕竟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商贾之女，能嫁给陆沉修都是撞了大运。觉得小喵会失宠的那些人，如今都搞不清楚状况了。

  少帅同夫人感情还不错？不然怎么跟看着宝贝似的，寸步不离？

  赴宴的贵妇们，也是有小圈子的，若是陶妙妙真的不受宠，她们肯定不会凑过来自找没趣。

  见少帅给足了这位新婚夫人脸面，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生怕落了下风，赶紧到小喵面前刷眼熟，一口一个少帅夫人地恭维着，听得小喵心花怒放。

  陆沉修的初衷，只是不想让小喵招蜂引蝶，顺便宣誓主权罢了。谁知道凑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脸都黑了。

  等舞会一开始，陆沉修就迫不及待地拎着小喵，滑入了舞池中。

  小喵心情不错，脸蛋红扑扑的，小手搭在他的掌心，一双澄明的眼睛，灿灿地看着他。

  陆沉修的气似乎瞬间就被浇灭了，心房柔软起来。

  跟随着音乐，带着小喵跳了两步，他听她小声地问：“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你已经踩了我……”小喵往前迈步，他阴森森地说，“四脚了。”

  “哦，不好意思。”话是这样讲，陆沉修发现她一点儿愧疚的神色都没有。

  周围还有其他人在跳舞，陆沉修也不能大声呵斥她，就把她轻轻地揽在怀中，贴着她耳语：“你连交际舞都没学过？”

  小喵也学着他的样子，只不过他太高了，所以她要踮起脚尖，说话的时候，她的唇珠轻轻地点在他的耳垂上，触感绵软，带来一阵轻轻的战栗：“没学过呀。”

  如今在舞池中，除了乔铮和程依婉，就是他们这对最引人注目。身份地位是一方面，男俊女美是另一方面。

  所以他们互相咬耳朵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是恩爱的表现。

  大家都在想，陶家真是了不得，虽然人家就是个上海滩土财主，像是乔爷生日宴这种，完全不够格参加，但是培养了一个好女儿啊！这才结婚多久啊，就把少帅捏得死死的了！幸好以前没得罪过少帅夫人。

  他们压根就没想到，陆沉修只是在嫌弃小喵而已：“跳舞这么简单，你随便看看别人不就学会了？”

  小喵很聪明，她就是不想学而已。笑眯眯地望着陆沉修，然后毫不含糊地一脚踩在他锃亮的皮鞋上，柳叶眉微微蹙起，“可怜兮兮”地说：“怎么办，我就是学不会呀。少帅，不如你教教我吧。”

  陆沉修都被她给踩出火来了，冷嗖嗖地道：“老子可没那个闲工夫。”

  本以为小喵会坚持下的，没想到她竟然要把手给抽回去，惆怅地道：“唉，既然如此，那我只能找别人教了，少帅你看，左边的白西装小哥，是不是跳的挺好的？长得也帅，估计会很有耐心的。”

  陆沉修伸手摁在她脸上，给她脑袋扳正，迫使她直视自己。

  “我看你是活腻了。”

  小喵摊开手，眨巴眨巴眼睛：“我也是没办法呀。”

  陆沉修也是要面子的，真放她找别人跳舞，他脑袋上就绿油油了。

  于是他只得耐下性子来，告诉她要怎么做。

  她学的不慢，但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保证下一秒她的脚就踩上来了。这么下去，他的这双新皮鞋也要报废了。

  一场舞下来，小喵开心到飞起，陆沉修的黑脸，都快拧出水来了。

  程依婉也在悄悄地注视着他们。见小喵毫无芥蒂地和陆沉修笑着，男人表情虽然臭，动作却很温和，哪怕是被一脚脚地踩，也没有推开她。

  她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但眼底的羡慕，还是被乔铮观察了去。

  陆沉修不肯再和小喵跳舞，但也不准她和其他人跳，所以这支曲子结束后，她就自己觅食去，陆沉修似乎和别人有正事要说，一会儿就不见了影子。

  正大快朵颐，有个侍者悄悄靠近了她，小声又急速说了句：“要抓紧了。”

  说完，他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小喵原地愣了三秒钟，才想起来问碧江：“刚刚那人是在和我对暗号吗？”

  不等碧江开口，她自言自语：“估计找错人了吧。”

  然后，继续美滋滋地吃东西，完全没把那个人放在心上。

  碧江现在已经懒得吐槽她到底有多心大了。

  舞会快结束的时候，小喵总算找到机会，和程依婉单独说了几句话。

  这里不是叙旧的好地方，小喵便和她约好以后在百乐门见面。

  程依婉有些担心地问：“少帅会让你去那种地方吗？”

  “谁管他。”一个铲屎的有什么资格拦我？

  眼看着陆沉修大步走了过来，小喵朝着程依婉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了哈，等我。”

  然后，她主动朝着陆沉修迎了上去，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臂弯。

  大概这一套动作太流畅，以至于他们都要走出宴会厅了，陆沉修才反应过来。

  他语气不善，眼神却透着些许暖意：“别以为你挽着我，我就会教你跳舞了。”

  小喵轻哼：“等我以后学会了，闪瞎你的眼！”

  “呵呵。”

  ……

  这次宴会后，陆沉修总算是要回军部上班了。当然，他只是白天去工作，晚上还是会回家来的。

  他允许小喵把家中的杂事交给管家处理，但是却告知她，要继续去上学！鉴于她基础太差，还得从头开始学起！

  小喵一想到上学就头痛，在家里装病，可惜陆沉修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每天出门前，都会把她拎到车上，送她去学校。

  晚上如果他没空的话，则会派司机去接她。

  如今她是少帅夫人，学生中恭维她的不少，想真心和她交朋友的却没几个。

  加上她又不喜欢护理这一门学科，所以她基本只上半天课，下午就偷溜出去，找程依婉。

  她也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作为“陶妙妙”，不可能一辈子躲着亲人朋友，先从程依婉这里试探下，看看会不会露馅。

  百乐门的舞女下午就开始上工了，梳妆打扮，在后台做准备。

  小喵和陆沉修结婚的事，都是登了报的，这张脸极有辨识度。

  她仗着自己是少帅夫人，一路畅通无阻。走近后她发现，有人正在数落程依婉：“……你真当自己还是程家的大小姐呢？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搞清楚一点，这里是百乐门，而你只是个舞女！看在乔爷的面子上，可以不让你出台陪客人，但是你光唱歌怎么能行？这次跳舞，你必须上！”

  程依婉不卑不亢地站着，摆明了不配合的态度。

  领班的是个中年男人，贼眉鼠眼的，说到气愤处，还要抬手打人。

  就在巴掌要落下来的时候，小喵伸手，直直地掐住了他的手腕。

  那人怒气冲冲地转头：“谁敢拦着……”看清楚小喵的长相后，他马上瞪大眼睛，冷汗都要坠下来了，“夫，夫人？”

  想抽回手，但小喵的力气太大了，他只感觉腕骨一阵刺痛，牵扯得他头发都在乱跳。

  “妙妙？”程依婉也很惊讶。

  小喵安抚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别怕。”

  松开领班的时候，狠狠地往旁边一掷，他噗通一下跌坐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地求饶：“夫人，我其实就是征求一下婉婉的意见，她如果不同意，我不会逼她的。”

  程依婉不想让小喵为难，想把这份差事接下来，息事宁人，却见小喵甩甩手，倨傲地说：“你们有你们的规矩，我也不为难你们，既然你们缺一个舞女，那我顶上吧。”

  程依婉震惊极了：“这怎么行！”

  小喵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摆摆手：“我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