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日常
作者:则美      更新:2023-07-28 08:09      字数:12111
  贾元春不会怀疑抱琴的忠诚。

  看着抱琴走了之后, 心里面想着等一会儿来传旨了, 自己穿哪一件衣服才能显得贵气。

  对了,到现在为止衣服还没送过来。

  “抱琴……”

  没有人答应,来了另外一个宫女, “娘娘,您有什么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去问我内务府什么时候把我的衣服送来。”

  “奴婢在家的时候,家里面起的名字叫桂花。奴婢这就去内务府那边问一问。”

  桂花这名字有点俗。

  “叫桂枝吧, 去问问他们, 其他用度什么时候送过来?”这个时候才觉得抱琴不在,真的不方便, 要是这些小事以前自有抱琴去操心。

  不行, 需要让家里面再送一个得力的人手进来。

  过了一会儿御膳房来送饭,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贾元春看完之后皱着眉头。让桂枝拿了一张银票赏给他们。

  “这些本宫都不爱吃, 再换一桌子来。”

  她刚刚跃居高位, 这个时候正是立威的时候, 就是一桌子好菜也要挑出一点毛病来, 再赏赐一会,也要让这些人知道自己不是个好欺负的。

  要是她自己是从宫外抬进来的也罢了,实在是在宫里这么多年,宫内的人对自己多少了解一些, 以前这御膳房没少欺负自己。

  送饭这些人对视了一眼, 把这些饭菜撤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 又送了一批新的过来。

  贾元春看了看仍然不满意,用筷子翻了几次,挑那些能吃的吃了下去。旁边有太监提醒他,“娘娘今日吃的不多,可是哪里不舒坦,若是有不舒坦的地方,请说出来,这个时候好给您请太医。”

  这个时候正好是自己要封妃的关键时候,当然不能让自己病了。

  贾元春摇了摇头,她知道后宫有这规矩,若是请了太医,那就不能把自己的牌子送到敬事房去。

  旁边的太监又问,“这些东西您没吃几口,是不是有些上火?”

  贾元春有点生气,“本宫想吃几口就吃几口,你管得着吗?”

  太监磕了一个头,让人把东西收拾起来,一群人退下了。

  中午的时候送过来了两碟子小菜和一碗白粥。

  “这是给您下火用的。”

  一连两天都是这样,要是看不出来御膳房整自己贾元春也白混了这么多年。

  可是来送饭的太监有理有据,“这都是皇后娘娘定下来的规矩,您要是不信,可以自个儿去问问,看其他娘娘平时都是怎么吃的。”

  贾元春觉得自己在这关键时刻忍一口气,日后再找人算账。可等来等去,到了过年也没等到所谓的封赏。

  甚至在大年初一朝贺那一天,自己都没能出去在内命妇里面站班随贺。

  而且大年初一是自己的生日,没道理太太和老太太不到自己跟前来一趟。

  贾元春越想越不对劲,到了门口被太监挡了回来。

  “娘娘,您现在这个时候不方便走动,您一无封号,二无位份,这个时候出去名不正言不顺——再则说了,今天来的都是一些柱国大臣的夫人,再有就是公主郡主等,您这个样子闯出去,与您的名声不好,请娘娘再忍耐一些时日。”

  贾元春气的愤愤然回到了寝宫,掐着一算,抱琴离开了大半个月了。

  “桂枝,你去问问抱琴什么时候回来?”

  “娘娘,抱琴姐姐回不来了,前几天跟您说了……她的伤口流脓血,接着发热,没熬两天人都没了。”

  “贱婢,你说了吗?”

  桂枝吓得赶快跪下来,“娘娘,三天前都跟您说了,您还答应了一声。”

  贾元春有一点印象,她似乎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的听了,还以为抱琴回家去了。

  “拖下去,把她拖下去打板子。”贾元春着急的在寝宫走来走去,“怎么办怎么办?报琴要是没了,怎么往外边传信呢?到时候又有谁去取太太给的银票?”

  这一次,琳琳虽然没能主持命妇朝拜,可来到宫里面儿的这些内外命妇少不了要到甘露殿外边儿磕头问安。

  有那些消息灵通的都知道娘娘前几天跟皇上闹了一场动了胎气,这两天好好养着呢。不知道的只是听说皇后娘娘又怀了一胎,只不过怀相不太好,如今太医让静养了。

  荣国府的女眷也跟着在大殿外边儿请安,宫中的太监们赶快上去,把荣国府宁国府的女眷扶了起来。

  “咱们娘娘吩咐了,说是天气冷,让贵府的女眷早点回去,娘娘今年有些不舒坦,就不见各位了。这边还有一些娘娘赏赐下的东西,带给家里面的孩子们玩儿吧。”

  老太太和王夫人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得收下东西,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那些嫁出去的公主郡主们拦不住,她们都到寝宫里面坐着说了一会儿话,眼看着外面还有一个承恩公夫人贾敏等着,这些人都早早的告辞了。

  贾敏来了赶快坐到床边儿摸了摸琳琳的手,“手不凉,脚凉不凉?你不知道我上回回去,和老爷我们两个好几晚上都没睡着觉,就害怕你这有个三长两短……”

  “您放心吧,我最近几天动都不敢动一下,账本都没碰,算盘也没打过。外边儿的事儿都不听了,一心想着把这个孩子养下来。”

  贾敏点了点头,“你这话我回去原封不动的告诉老爷,也让他别操那么多心了。”

  张嘴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想了什么,到底没能说出来。

  琳琳看她的模样就有点儿着急,“您想说什么倒是说呀,这屋子里面又没外人。”

  “外边的糟心事和咱们家无关,跟您也无关,跟朝廷也无关,就不说这些闲话了,咱们家倒是有一件要紧事要跟娘娘报喜。”

  琳琳想了一下,八成就是林皓的婚事。

  “我弟弟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了?”

  “是老爷的同门师兄,家住蜀川的辛大人家。过年前老爷出去和那些师兄弟们饮酒作诗,在酒桌上听说了辛大人家的姑娘还没有婚配,就为你弟弟求娶。”

  “辛大人……官居何职呀,为什么女儿没听说过?”

  贾敏叹了一口气,“根本就不在京城,做的官儿又小,您当然没听说过,是一个七品官,做县令,连年在外边外放。当了几十年的老县令,也有政绩,只是脾气不好,听老爷的意思,在士林里面颇有美名……还说这样人家的姑娘嫁到咱们家就是下嫁了。我也只能打起精神操办你弟弟的婚事。”

  她脸上不好看,觉得儿媳妇的身份低了。

  在琳琳的印象里面,老爹林如海这个人没办过什么不靠谱的事儿。所以对于这一桩婚事还是满意的。

  “娘亲一转眼也要做婆婆了,再往后两三年也是有孙子的了,当高高兴兴的才是。”

  说到这里贾敏想到将来的孙子孙女又眉开眼笑起来。

  等到前面朝拜结束之后,太子被人送了回来,带着弟弟白泽给外祖母问安。

  贾敏赶快从袖子里面掏出两个大大的红包塞到兄弟两个的手里。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才满面红光的出去了。

  贾敏出了宫门,身边的丫鬟都跟她说,“太太,前面看着好像是荣国府老太太的轿子。”

  贾敏心想八成还是为了贾元春的事情等在这里的,带着人到了轿子跟前,老太太挑起帘子让女儿坐起来。

  “你刚才有没有问元春最近如何了?”

  贾敏一听脸色有些扭曲,前几天女儿跟女婿闹起来的事,就是因为元春。回去之后老爷听完脸色灰败了两三天,还一个劲儿的说“……娘娘这是一部险棋呀,要是弄不好,他们母子三个都落不到一个好下场。”

  又过了两三天,老爷在朝廷里面没听见什么风吹草动,也没听见人家在背后议论正宫,才算是放下了点心,因为操心这点事儿,冬天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下去了,整个人又瘦的皮包骨头,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似的。

  “怎么了?娘娘跟你说了吗?”老太太看她不说话,赶快追问。

  贾敏看着老太太急切的脸,重新调整了一下表情。“娘娘倒是没有说这个,娘娘最近怀着小皇子,太医让她卧床静养,她把那些事儿都丢开手不管了,刚才跟她说她兄弟的婚事也没那个兴头去听。

  元春的事先不提,老太太只是我前不久听见有人说……”

  有些难以启齿的模样。

  “说什么?”

  贾敏又犹豫了一下,“人家说贾家不干净,什么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扒灰的扒灰……”

  “你在哪儿听说的?这是胡说八道,你当时听说的时候就应该一个大嘴巴子招呼上去……”

  “空穴未必来风,我能招呼一个人……我能招呼十个百个吗?我也有些不信,只是外边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虽然跟咱们家无关……到底是一个祖宗,你让我两个哥哥管管这事儿。”

  老太太气得不轻,贾敏又害怕气坏了她,不说这事儿吧,老太太又要追着自己问元春的事儿。

  “这话也有可能是人家瞎说的……您回去问问我哥哥嫂子,这天也不早了,我看着轿子里面的火盆也灭了,您早点回去吧,外边冷。”

  “咱们娘俩好久没说话了,你就坐在这里陪我多说几句……”

  外面就有一个丫鬟喊了一声,“太太,时间不早了,咱们该走了。”

  贾敏赶快解释,“我们老爷今天早上还说呢,说是他亲家师兄还没走,让我们家这边儿早点儿下定,也早点儿让皓儿娶妻,女儿先回去操办皓儿的婚事,今年要会亲家,过年也不去家里了,等闲了再给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这下也没了阻拦的理由,“去吧,去吧,这是大事。”

  贾敏答应了一声,下了轿子坐到了自家的马车上。心里面不是味儿,马车一路回到家,林如海已经坐在正堂上了。

  “见到娘娘了,看着气色怎么样?”

  “看着气色也好,娘娘的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道,向来强壮。生太子和二皇子的时候又保养得好,这三个月躺下来怕是躺的有些不耐烦呢。”

  林如海摸了摸胡子,“好就行,今天在大殿上看见太子了,很多人背地里面儿都称他一声林太子,虽说娘娘姓林,可带上咱们家的姓氏倒让我有几分不安……最近你们母子几个低调再低调,万事不可出头。”

  “知道了,咱们家就关门过日子,也让咱们家那俩兄弟关门读书。”

  林如海默认了这话,“你带着黛玉吃饭吧,我去后面看着他们兄弟两个。”

  贾敏站起来,“大过年的就不要分桌子吃饭了,一家人在一起也团团圆圆的吃一顿饭,老爷带着两个儿子直接来后院吧。”

  林如海点头答应了。

  过完年了,眼见天气就开始转暖。

  琳琳终于能下床走动了。

  在大衣镜前转了转身子,琳琳觉得躺了俩月,把腰给躺粗了。

  “从明天起,给我喝糙米粥,吃糙米饭,对了大棚里面的青菜还有吧?把那些青菜给我清炒了。兔子吃啥我吃啥?”

  宫女们对视了一眼,不敢瞒着,赶快派人对钱升说了一声,钱升知道了皇帝也就知道了。

  “跟皇后说让她别折腾了。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折腾什么?胖一点儿就胖一点儿吧,宫里又不是她一个人胖。”

  说完之后内卫营的统领小郭将军进来了,递上来一个小纸片儿,皇帝看完之后哼了一声。

  “跟皇后说一声,朕出去看看咱们家的生意。晚上回来在甘露殿吃饭,朕要看看她晚上吃什么东西。”

  随后飞快地换了衣服,带着钱升和小郭将军出门了。

  贾琏就在北三街的铺子等着他。

  “哎哟,崔兄弟啊,你可来了,你说这事儿……我都没脸跟你见面。”

  “咱们的交情是咱们的,我跟贵府的二老爷可没什么交情。”皇帝冷笑了一声,请贾琏进门。

  “我们家那位太太……最近也是手头紧,我也是刚从我媳妇儿那里得到的消息,飞快来给你透个信儿,不是这个月,就是下个月,帖子就送到你们家,你回去跟家里的商量一下,看怎么婉拒了合适。”

  “说好听点是入股,说难听点就是谋夺我的家产,难不成你们家太太不知道我们家生意做得多大吗?

  去年快收麦子的时候我们家下了大本钱,在这京畿附近和那些农户们签了字据,只要他们种棉花,我们这边付4成银子做定钱,等棉花收上来了之后给了我们,我们就付剩下的尾款,若是收成好了,超出我们定的那个数,多的他们愿意卖,我们就愿意收。光这些银子就散了800多万两出去。

  今年马上又要种棉花了,各地的县令都和我们那些掌柜的开始接洽,也想种些棉花让我们收了。你们家二太太就不想想我们摊子铺了这么大,难不成是背后没人?”

  贾琏拍了一下桌子,“我不是没跟我媳妇儿说,我说了你们家和宗室有些关系,可我们家二太太也说了,说是我们家好歹也是这里的二等人家,和那些王爷公主郡主的关系都好,也只是在里面入了些银子,跟着赚一些分红罢了。

  对了,我媳妇儿的姨妈他们家也是做生意的,就是薛家。这一会儿从南边买了一批棉花,想要卖给你们家,明天也想把这事儿说说。”

  “为避免咱们两家脸上难堪,请贾兄弟拦着点儿,我们家现在没想着让人家入股。

  也麻烦贾兄弟你回去跟她说一声,我们家今年不收棉花了,去年收的棉花今年够用,商队往草原上去了一趟,带回了不少羊毛,打算羊毛棉花一起纺线织布,这些布料都是卖到北边草原上去的,织的厚实保暖,光干这个人手就不够用,要收棉花卖棉布等来年了。”

  “这么说你们今年真不做棉布生意了?兄弟我虽纨绔,但是也知道北边儿一直是咱们的心腹大患,要是有人告你一个通敌卖国……你可要怎么办呢?”

  “这个您倒不用担心。”皇帝也只是摆摆手,他才不会跟贾琏说北边儿商道上有一座山,里面全部是铁矿,商队每次从这里经过的时候总是忍不住顺手带一些回来。

  最巧的是旁边居然有露天的石炭,商队里面的这些人当年都是出征过的边塞军,胆大之极,居然就在矿山里面就地驻扎,打了铁锭运回来。

  皇帝听说了之后,立即派遣自己的心腹接管了矿山附近的大小事情,以商队为掩护,打算多跑几次,将打好的铁锭赶快运回来。

  赚多少钱皇帝不管,运回多少铁锭这事皇帝一天要问几次。

  草原上多穿羊皮,很少有人穿中原人才有的柔软又厚实的好布料,只要拿羊毛换布料,草原上那些游牧民族都十分豪爽。

  若是羊毛不够,还能再换一些牛马回来,牛马数量虽然少,但是挡不住次数多啊。

  现在往北边跑的这条商线是皇帝最重视的。

  其次皇帝也要分出一只眼睛去盯着的是南洋的商线,这支商线回城的时候拉的最多的还是粮食,稻米像流水一样从船上倾泻而下,源源不断地运入国内,缓解了各处灾情。

  尽管最近几年有些地方涝了,有些地方旱了,皇帝倒不用着急上火,哪个地方闹灾了,直接从太平仓里调粮食就行了。

  果然慷别人之慨解决自己的麻烦是最好的事情。只是皇后闹了几回,两口子嘛,肉烂在了锅里,只要把儿子往皇后跟前一放,跟她说了你要是不出血,往后你儿子接手的就是一个破烂儿江山,皇后到底忍下来了。

  贾琏听了皇帝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我们太太虽然有心想在你们家入股,但是也要等到我们家那个侄儿媳妇儿的丧事办完了再说。”

  “侄儿媳妇?”

  “说起来还是我们老贾家的宗妇呢,年纪轻轻的人就没了,我们家老太太难受的跟什么似的?说了丧事要大半。”

  皇帝的眼神儿动了动,看了一下小郭将军,小郭将军点了点头出门了。

  “人怎么没了?难不成是生孩子的时候难产而亡?”

  “要真的是因为生孩子死的也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是得了妇人病没了。”

  说完之后一副不再详谈的模样。

  嘴上说着不说了,后来又赶快解释了一句,“得了妇人病没了”。

  皇帝也没有问下去,等到贾琏走了之后,小郭将军报告,“勒死了之后挂到了梁上,作出自尽之像。”

  “我也不问你她为什么死,我只问你们查出来了没有?那到底是不是朕的侄女儿?”

  “还没查明白呢,这中间的时间太长了,经手的人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模模糊糊似乎是天家血脉,但是又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事不敢往您跟前放……”

  看着皇帝的脸色,小郭将军为了避免自己给皇帝留下一个草包不会办事的印象,又赶快解释了一下,“废太子的女眷中,在秦氏出生的时候,根本没有人怀孕。我们也想过往外面查,是不是废太子爷置办了外室,没找到任何线索,我们转而查秦氏的生父母,当年收养弃婴的善堂中,经手人老的老死的死,对她皆无印象。可偏偏秦氏用的器皿中有当时东宫的旧物,臣想着,几件东西当不成证据,或许是有人偷盗出宫辗转到了贾家摆在了秦氏的房里,这也是有可能的。”

  皇帝摆了摆手,“你要是有空就查这几件东宫出来的物件,没空就算了,人都已经死了。”

  晚上两口子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皇帝拿着筷子夹着的盘子里面的青菜,“我倒不觉得贾家的那个媳妇儿是我大哥的孩子。”

  “为什么呀?”

  “我大哥那人是个君子,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就因为为人太光明磊落了,倒不会用那些下作的手段,也不会干这种下作的事情。如果真的有了孩子,肯定大大方方的抱回来,何必养在人家家里。”

  “不是就不是吧,是又怎么样?是个女孩子而且人都已经没了。”

  两个人吃完饭,皇帝带大儿子念了一篇文章,白泽在一边儿玩儿布老虎,最后看着两个小家伙打哈欠,就让人抱去睡觉。

  “都说慈母多败儿,这话我以前还不信,现在可是信了,你让人修东宫修了这么久还没修好吗?”

  琳琳听完之后眼珠子一转,“这一段时间没修了,不是要给父皇修园子吗?工匠们全部都去修园子了。什么时候园子修好了,再让他们回来修东宫。

  咱们麒麟现在年纪还小呢,不着急往东宫那边挪,只不过太上皇那边儿觉得宫里面拥挤人多,吸一口气就觉得不畅快,我前几天去请安,他老人家留着我说话,问了两三回园子修好了吗?我心里面想着让他老人家早点儿搬出去吧,搬出去了,咱们彼此都自在点。”

  皇帝了解琳琳的心思,不想把那么小的儿子放到外边,总觉得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更放心一些,所以也没有拆穿她的心思。

  也只是给他了一个最后期限,“他过了7岁是一定要挪出去的,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长于妇人之手,我现在已经给他挑选老师了,只等他五六岁了就开始学文习武,这是正经事儿,你别在一边儿拦着。”

  “我是那种糊涂的娘吗?您放心,只要他过了第7个生日,我肯定把他挪出去,他平时要不好好学,我肯定教训他。”

  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皇帝看着宫女服侍着琳琳躺下去之后出了甘露殿,带着人没走几步,就看到前面有几个宫女举着灯笼迎了上来。

  “皇上,我们是凤藻宫贾娘娘的人,我们家娘娘有事情禀报。”

  皇帝根本就不听,“宫里面的事情皇后管着呢,有什么事儿让他明天找皇后说去。”

  宫女们没办法败退了回来,贾元春从树后面出来,“臣妾这里真的有要紧事儿,只求皇上给臣妾一盏茶的功夫听一听。”

  皇帝心里面想到秦氏已经死了,不知道贾元春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挥退了其他人,“有什么话。”

  要说的话打了好几遍腹稿,从如何开头如何引题再到如何结束,贾元春推敲了又推敲,所以当这段话说出来的时候,是非常熟练的。

  皇帝听完虽然不至于手脚冰凉,倒是认识了一个女人能狠毒到什么程度。

  “你说那秦氏是你们家的人把他勒死了?”

  “她身为宗妇,却与他人有染……败坏了皇家的名声……非死不足以赎其罪。她又是废太子之女,当日太上皇曾令内府屠戮废太子之子嗣……”

  “够了,退下吧。”

  “那臣妾位份……皇后娘娘一直对臣妾记恨在心,臣妾并非诬陷于她,只是她扣押着臣妾封妃的诏书金册………”

  “封你的是贵妃,你可是朕登基来头一个贵妃,所以圣旨什么时候下,还要让人再查查日子,你退下吧。”

  贾元春欢喜不尽,“臣妾谢皇上,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召臣妾的母亲进宫一次……”

  “贾氏,别蹬鼻子上脸,宫妃的母亲岂能随意进宫。”

  说完这句话,皇帝直接绕过她带着人走了。倒留下几个小太监看着贾元春回凤藻宫去。

  第2天一早,昨天各处看守宫门的那些内宫太监们通通被拉到慎刑司,每个人摁着噼里啪啦打了20板子。

  一边打,慎刑司的主管太监一边训话,“打你们是让你们长点记性,皇后娘娘仁慈,昨天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下次哪个宫中再跑出来什么猫猫狗狗,该回去的时候还在外边闲逛,你们可要掂量掂量下回是什么罪过了。”

  被打的这些人不敢喊冤。只不过打着打着,有几个被打的没气儿了,慎刑司的主管太监摆了摆手,没气儿的那几个被拖了出去。

  “看到了没有,下一回再玩忽职守那几个就是你们的榜样。为了那几两银子把命搭上了,你们说值不值得?”

  贾珍的儿媳妇秦可卿死了,各处报丧。

  报到林家之后,贾敏虽然觉得年纪轻轻就去世了有些可惜,但是这位侄孙媳妇儿是东府的。贾敏出嫁的时候她还没嫁进来,贾敏去江南了好几年,跟她也没接触过,虽然在京城这几年偶尔见过两三面,也只是面熟而已。

  就对刘嫂子说,“你跟他们家的人说咱们家老爷身子骨不好。到时候我们两个也不去了,让咱们家大爷去一趟,劝着他们家上上下下不要悲痛太过。”

  这件事林如海夫妻两个都没有放在心上,想着也只是普通晚辈的丧事而已,可是第2天下午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先是各个王府派出家中的小辈儿或者是属官前来吊唁。接着又是各个公主府郡主府派了人过来。

  有这些人前面打头,京城的这些人精们赶快也派了人前去贾家吊孝。

  贾敏赶快派人去打听,大管家出去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大消息。

  “外边儿都传说这一位是……以前废太子的女儿。藏在贾家逃过了这一劫,可没想到到底是红颜薄命,虽然逃过了脖子上那一刀,终究还是到地下跟他父母兄弟姐妹团聚去了。”

  林皓觉得这是胡说八道,“这话也有人信”。

  “大爷,要不然大家伙都是不信的,只是各府的王爷都派人出来了……不信也要信呢。整个京城都信了,几乎整个京城都派人去哭丧了。”

  林皓听了,倒是弄得一头雾水,转头看着林如海,“听说京城里面都去她们家吊孝呢,咱们家怎么办?”

  “咱们家跟他们家有些亲戚关系,就当是一个晚辈没了,我和你娘不用去,你去转一圈也就算了。”

  “那行,那儿子今天不去国子监了,请一日假去转一圈,回来接着读书,明天再去国子监。”

  林如海点点头,儿子这么做很妥当。

  林皓去了宁国府,刚进门儿就被贾家的那些子弟们簇拥着到了院子里面吃席喝酒。

  刚死了老婆的贾蓉跟没事儿人一样,挤在这些人里面又吃又喝。

  林皓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悄悄地问身边的几个人,“我怎么看着他……是不是难过的傻了?”

  被问话的几个贾家子弟挤眉弄眼,“表叔别问了,这个时候蓉兄弟肯定心里面欢喜着呢。”

  林皓心想死老婆的事儿有什么好欢喜的?

  正要想问,林良找了过来,“大爷,奴才看着有您的同窗过来了,您要不过去跟人家说几句话?”

  林皓认识的都是些读书人,可贾家的子弟偏偏不爱读书,一听说要去见的也是个读书人,也不想让林皓引荐,反而催着赶快去。

  林皓跟他们告别了之后问林良,“是我哪个同窗?昨天没听说有人今天请假要来吊丧啊。”

  “不是您的同窗,是奴才刚才看见了礼单,说是崔七爷随份子,想着他可能也在附近,您出来见见也好。”

  林皓压低声音小声地问他,“我姐夫怎么会随份子,难不成外边传言是真的?”

  “这种事儿小的就不知道了,要不然你等一会儿问问?”

  主仆两个出了宁国府,又出了宁荣大街,带着人在路上走着,有人从楼上的窗户里面扔了一枚核桃下来,正好砸到林皓的脑袋上。抬头一看,原来是皇帝在窗口站着呢。

  林皓赶快上楼,楼上静悄悄的。

  “刚才家里边的奴才说看到有您的随礼,就想着出来碰碰运气,姐夫怎么来这里?难道外边的传言都是真的?”

  皇帝反问他,“外边儿都是些什么传言?”

  “说是这位是废太子的女儿……我是有些不信的,可今天在这儿见了姐夫……”

  “没影的事儿,我来这里也不过是给贾琏捧个场子。”

  “那外边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儿,还说个王府都派人来祭了。”

  贾元春告密,是利用了东太后给自己出头,但是把秘密告诉了贵太妃,贵太妃那张嘴又对着太上皇一阵子吹风。老爷子当年把嫡长子一家赶尽杀绝,现在老了,想起大儿子的好了,全凭那妖妇一张嘴就认定秦氏是孙女。又听说她得了病没了,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人上了年纪就容易糊涂,特别是身边有一个老妖婆说什么他都信的时候就更糊涂了。

  太上皇昨天把我们兄弟叫过去,问死了的秦氏是不是我大哥的孩子,我跟他争辩了几句,他老人家就蛮横不讲理,让我那兄弟们出来吊孝,我那群兄弟们觉得丢不起这人,所以就让家里面的人出来糊弄一下罢了。”

  说完之后把手里的那几个核桃扔在桌子上,“我是没进他们家,你进去了看着怎么样?这葬礼够不够气派?”

  “气派倒是气派,只是觉得他们家里面的人有些奇奇怪怪的,要说起来死了老婆的是贾蓉,可伤心难过的却是贾珍。我听说贾珍伤心的拄着拐杖,贾蓉在家里大喝,而且贾家族人似乎个个喜气洋洋不像是来吊丧的,这……”

  “家族丑闻而已,说出来也只不过是对亡者不敬。加上王府公主府都来了,这样的丧礼京城多少年都没有过,人家得意一些也是有的。这户人家家里面没什么干净事儿,你别在这里久呆了,早点回去吧。”

  “姐夫还要在这里等着琏表哥吗?”

  “对,跟他见一面我就回去了。”

  林皓不想走,吱吱呜呜的还想说话,到了最后忍不住,“前几个月的事儿……我姐的脾气就是有点暴躁,她不是故意要和姐夫闹,其实她这个人挺好的,刀子嘴豆腐心,心里对姐夫敬着的,一心和姐夫过日子……”

  皇帝笑了笑,“你姐姐是什么人我难道不知道吗?你就别管了,这事儿早过去了,我们两口子已经和好了,用不着你在这里操心了,回去吧回去吧。”

  林皓答应了一声,下楼的时候遇到了贾琏,贾琏穿了一身白,拍着林皓的肩膀,“表弟怎么在这里?虽然开春了,但是还有些冷的,快到家里面去,家里面有热茶,让人服侍你喝几盏。”

  “不了不了,就想去找表哥告辞呢,今天的书还没读完,若是今天不好好读书,明天见了夫子说不出来可是要打手心的。弟弟这就走了,不到府里告辞了,您也劝着全家不要太过悲痛。”

  表兄弟两个在楼下说了几句话互相告辞之后,贾琏提着丧服下摆上了楼。

  “崔兄弟你来了,我刚才看了礼单,让你破费了。”

  两个人在楼上分宾主坐下,贾琏端着热茶一口饮了下去。

  “总算能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了,不是我在崔兄弟跟前显摆,这会儿来的人多着呢,偏偏我们隔壁儿又没有人能把事儿撑起来。只有我们两口子去那边儿支应着。”

  说完之后从衣服的内袋里面掏出来一沓子银票,“这里有5000两银子,3000两是还上次借兄弟的钱,剩下的2000是我托兄弟帮我保管着。我们家那个母老虎最近把我看得太严,有点私房钱不敢往家藏。”

  “你上次金屋藏娇说是为了子嗣,如今怀上了没有?”

  “别提了,鸡飞蛋打了,往后再不要提这种事儿。”

  “碰到仙人跳了。”

  贾琏点了点头,“我算是看透了,以后我再不招惹那些女人,跟家里面这几只母老虎过日子吧。只是我们家母老虎太凶悍,我手里到底要有点钱才行。”说完之后小声地跟皇帝显摆,“这一次接下隔壁的丧事多少手里面能攒下来一点钱,银子从我在手里过一遍,我怎么也要捞点油水才是。”

  “这到底不是什么正路。”

  贾琏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那是你不缺钱,你要是缺钱了,家里面又没钱,你也肯定会想这些歪主意。”

  皇帝心头一动,“我倒是有件事想请教你,我们家我爹那一辈儿手下有几个能干的管事儿,可是这几个管事儿呢,好多年中饱私囊也就算了,经常在我爹跟前哭穷,说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我爹一看这老伙计都成这个样子了,觉得不能让人家老小都喝西北风,所以借给了他们不少银子。

  我当家了,发现这银子借的有点多,跟你说实话,我是想把这银子要回来,可是我还没接手家业的时候,我们家老爷子打肿脸充胖子,大手一挥,把这些欠账都给免了,你给我出个主意,我怎么才能把这钱要回来?”

  贾琏眼珠子一转倒是有了个主意,“我只问你这些管事现在还在你们家干活吗?”

  皇帝摇了摇头,“他们中饱私囊这么多年,我肯定容不下他们,等我接掌了家业,把他们都赶了出去。”

  “这就是你不对了,你们家也不可能每个铺子都赚钱吧,我要是你就把这些人弄到那些赔钱的地方去……”

  皇帝摇了摇头,“他们又不会从自己兜里掏钱往里边赔,我只怕把这样的铺子交到他们手里,让他们越弄越惨,到最后关门歇业了。”

  贾琏点了点头,“我还有个主意,你不是把他们都赶走了吗,再把他们都招回来,看他们里边儿谁是头儿,先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觉得还能回来接着给你们家干活,接着从铺子里面捞钱,然后你就跟他们说,现在家里面想干成一件大事,只是缺钱,让他们入股,你们家家大业大,他们这些人肯定知道你的家底儿,到时候毫不犹豫的把这个钱投了进去,你再说这钱赚不回来了,让他们净身出户。”

  皇帝想了一下,虽然这个主意有些损,但是对于那些欠债不还的人来说足够用了。

  只是这个想法还有些粗糙。

  “让我再回去斟酌斟酌,我只怕小生意他们不上当,可是我们家的大生意,我又不想让他们插一手。”

  “舍不了孩子套不了狼,舍不了媳妇儿打不了流氓。”贾琏又灌了几碗茶水下去。“兄弟我也该回去了,你真的不来我们家吃席吗?我们家今天来了不少人,给你介绍介绍,你好歹以后也能跟人家混个脸熟啊,”

  皇帝摇了摇头,“我现在急着回家收拾那群管事儿呢,再说了我媳妇儿最近在养胎,家里面的琐碎事情又管不了,我少不了回家过问过问。”

  趁着街上没人,皇帝钻进轿子里面,在轿子里面对着贾琏拱了拱手,侍卫们抬起轿子飞快地走了。

  贾琏回去之后,遇到了平儿,平日看着这回没人,“可算是回来了,刚才找人去找你呢,你去哪儿了?”

  “一个朋友来随礼了,我到门口谢了谢他。找我什么事儿啊?”

  “珍大爷觉得好几副寿材都不合适,二老爷劝了又劝,偏偏薛家的大爷说他们家里有几块好板子,让人抬了过来,二老爷觉得有些不妥当,让找你去劝劝呢。这会儿你也别去了,反正那几块板子已经留下来了。”

  “什么板子,二老爷怎么觉得就不妥当了?”

  “说是当废太子也就是义忠王老千岁定下来的板子……说是什么樯木的。”

  贾琏听了,也觉得有些不妥当。

  却根本没有细想,只是嘴里胡乱地跟平儿解释,“那是薛大傻子乱说,皇家下葬用的是金丝楠木板,区区樯木,咱们家还是能用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