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关道。

  一个拿着镜子一样灵器的人与他的同伴飞速逃窜着。

  “祁略, 那人会找到我们吗？”

  “不知道，原本以为他只是一只小半妖，没想到背后, 有这么多势力……”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 突然, 看到了面前的紫衣人。

  “你……是你……”

  “怎么，还想离开？”

  “我们不是清河郡的人……放过我们！”

  “不是清河郡的人，却混进清河郡来作乱，岂能让你们说走就走？”

  “你……我们是辉正司的人，你知不知道若是我们说出去凌子汐的秘密……”

  “哦？”重紫一双眸子闪烁着紫色的星光，“那就永远不要再开口了。”

  ……

  说书的还在继续。

  “这听雨楼, 原来只是做生意, 可后来, 又多了一项事宜……”

  “什么什么？快说！”

  “获取情报。”

  “听说，这整个清河郡，还没有听雨楼不知道的事。”

  “……”

  凌子汐越听，越觉得自己应该去听雨楼走一遭, 见一下这个神秘的楼主。

  “子汐, 子汐，你在想什么？”韶子晋看凌子汐走神良久，提醒道。

  “没什么……”凌子汐恍然，望向说书先生, “听雨楼在哪里？”

  “城南二十里, 有缘自会相见。”

  凌子汐听了, 开始向外跑去。

  “子汐……？”

  “子晋，你先回去吧！我有事！”

  “哎……？”

  凌子汐租了一辆马车，向城南行去。

  ……

  听雨楼，竹楼小筑外。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声声汀汀，入人心怀。

  重紫打着一把油纸伞，矗立在小筑外，他捏着伞柄的手腕白皙，露出分明骨节。

  当凌子汐从马车中下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凌子汐撩开马车帘子，慢慢下车，车夫扶住凌子汐的胳膊：“公子，您小心。”

  凌子汐点点头，因为怀着小四，双脚小心的在地上踩实了，才脱离车夫的搀扶。

  凌子汐看着自己眼前的景象，一位紫衣公子打着伞，在雨中望着自己。

  他的长发如同飘洒在雨里的水墨，一双紫眸如同冰川下最珍贵的晶石，眼角淡淡的紫蝶似乎随时可能飞入风里。

  他的衣衫领口略宽，紫色外纱衣露出锁骨处的半枚紫蝶，在这雨雾中，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周围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如同有结界一般，在竹楼小筑四周浮上烟云雾气。

  这就是重紫。

  凌子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来了。”

  重紫微微一笑，对凌子汐道。

  “你知道我……？”凌子汐愣了愣。

  “你的丹药在清河郡盛行，我如何不知？”重紫点点头。

  凌子汐讶异，说盛行，也只是在那条街道小范围内盛行，比如芜墟宗的许多人，都是不知道的。

  可重紫竟然知道。

  “你连这些都知道……”

  “整个清河郡，没有我不知道的事。”重紫的声音很低，带着些令人着迷的磁性。

  “那你知道我来所为何事？”凌子汐问道。

  重紫侧过身，对凌子汐道：“跟我进来。”

  凌子汐一进入雨幕，就有听雨楼的手下过来，为凌子汐打了油纸伞遮雨。

  澜亭看着重紫带着凌子汐进入竹楼内，心想，楼主为了让凌公子来听雨楼，真的费尽心思啊……

  先是安排人把听雨楼的消息传遍清河郡大街小巷，接着又花大力气收到血灵芝……

  而且，楼主大人的功力似乎有所精进了，眼角那变得浅淡的紫蝶就是证明。

  楼主修炼的功法强大非常，楼主时常无法控制功法的威力，眼角的紫蝶便是功力外溢的表现。

  而，现在，那紫蝶变浅了……

  说明楼主在一点点控制住自己的力量。

  澜亭松了一口气。

  凌子汐跟着重紫进入竹楼，只见里面有一个用竹子坐的楼梯，上面湿漉漉的，有些水汽。

  脚步踏在竹楼上，发出厚重的声响，与竹楼外的雨声十分相宜。

  两人上了二楼，只见竹楼中一侧镂空，有几根柱子支撑着竹楼屋顶，外面是朦胧氤氲的雨帘。

  另一侧则是室内，墙上挂着许多字画，从那墨迹上来看，能感受到作画的人心中盛着山水。

  而屋子中间的桌子上，则放着一个紫砂壶，壶中温着茶水，飘出白色的烟气。

  重紫踏上最后一台阶梯，往右侧迈了两步，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凌子汐坐在桌子左侧。

  凌子汐坐了上去，重紫也坐在了凌子汐的对面。

  两人静静的坐着，重紫就这样看着凌子汐。

  凌子汐感觉到重紫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紫眸眼底似乎带着些关切之意。

  凌子汐再看，又似乎没有。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现在自己怀孕已经五月有余，尽管古人衣服宽大，小腹也有些显形了。

  重紫看到凌子汐抬头看自己，轻轻笑了一下，拿起紫砂壶，给凌子汐斟了一杯茶。

  茶水的香气蔓延在屋内，凌子汐无暇品味，捏起茶杯，说道：“楼主，此次我来……”

  “不急。”重紫带着磁性的声音道，“你先尝尝这茶，味道如何？”

  凌子汐看着手中的茶杯，只见茶水清澈无比，竟然透出浓郁的灵气。

  “这茶，是每天采集雨后清晨的第一滴露水，用上好的灵尖制作而成。”重紫端起茶杯，轻声道。

  凌子汐也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

  茶水入口，清淡的香悠远绵长，回味无穷，带着灵气的水在自己的身体里散开，铺满四肢百骸。

  “你来，想与我谈生意。”喝完茶，重紫开门见山道。

  “是的，我有一批丹药……”

  “哦？究竟是多少？”重紫也很感兴趣。

  凌子汐看向重紫的目光郑重起来，“目前有三百颗……以后，只要我有空，还会继续制作丹药……所以，我希望能与听雨楼合作。”

  重紫带着银链戒指的手摩挲了一下茶杯，对于凌子汐的回答，重紫其实着实震惊了一下。

  他们听雨楼虽然收集情报，但并非事无巨细。

  更何况，凌子汐拥有灵气空间，这是谁都不知道的。

  要知道，就算是丹药大师，也会有失败的概率，一次拿出几十颗已经算大手笔。

  重紫放下茶杯看着凌子汐，一双薄唇微微露出笑意。

  子汐……还真是让人一次又一次的意外与惊喜。

  子汐虽然看起来资质平凡……但，重紫知道，子汐其实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以及……拥有着有趣的灵魂。

  “好，那你的丹药就提供给我。”重紫开口道，“有多少，听雨楼就能要多少。”

  “但是，你不可以干涉我如何售卖这些丹药。”重紫道，“除了你自己售卖，也不可以提供给别的组织。”

  “好……”

  “我们三七分成。”重紫说道。

  “可不可以四……”凌子汐“六”字还未说出口，便被重紫打断了。

  “你七我三。”

  这……

  凌子汐万万没有想到，重紫说的是自己分得七成。虽然丹药是自己出，但听雨楼只拿三成，真的很厚道了。

  “还有别的疑问吗？”重紫笑着问道。

  凌子汐摇了摇头。

  重紫拍了拍手，澜亭走上前来，手里端着一卷被红绳系着的纸张。

  “既然如此，我们就签订契约吧。”

  “契……契约？”凌子汐没有想到，原来古代做生意也要签契约，这就和地球上的合同一样嘛？

  “嗯。”重紫带着凌子汐来到一旁的桌案上，把契约铺陈开，“你看看，可有哪里觉得不好？”

  凌子汐的目光却没有第一时间放在契约上，而是放在了桌案上的一副字画上。

  那画中的雨景简直如同真的一样，只一眼，凌子汐就觉得自己似乎身在雨中。

  还有那字，笔锋有力，荡气回肠，逍遥肆意，洒尽风流。

  “嗯？”重紫轻轻提醒了一下凌子汐。

  凌子汐这才回过神来，看契约的内容，主要就是刚才所说的，除了自己售卖，凌子汐只能给听雨楼提供货源，另外，就是听雨楼拥有自主销售权和分成的问题。

  “有问题吗？”

  “没有。”凌子汐摇了摇头。

  从这纸契约，就能看出重紫是一个果断并且行事缜密细腻的人。

  凌子汐很欣赏这样的性格。

  “没有……那就签字吧。”重紫在凌子汐耳边轻轻道。

  “好……”

  重紫拿过毛笔递到凌子汐手里，凌子汐握着笔，写了“凌”字的两点水，突然卡壳了。

  自己……不会写毛笔字来着。

  好尴尬。

  但重紫正看着自己，凌子汐只能硬着头皮写自己的名字。

  字写的歪歪扭扭，跟狗爬一样，凌子汐感觉自己都没眼看了。

  写到“汐”字的时候，凌子汐刚闭着眼睛把难看的三点水写上，重紫轻笑一声，握住凌子汐的手：“字，应当这样写……”

  凌子汐感觉重紫的指尖微凉，带着自己把汐字写完了。

  虽然三点水很丑，可是整个字在重紫的带动下竟然飘逸无比。

  凌子汐猛然抽回自己的手，但看着重紫淡然的神情，似乎自己反应过度了……

  都是男人，教自己写个字，似乎也没什么……

  “楼主，我还有一件事……”凌子汐想起血灵芝，赶忙道。

  “说来听听。”

  “听说楼主有血灵芝，子汐想购买……”凌子汐顿了顿，“不知楼主可否忍痛割爱？”

  重紫微微一笑：“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每次来听雨楼供货的时候，我来教你习字，直到你学成的那一天。”重紫道，“我就把血灵芝送给你。”

  “不能买吗……？”

  “不能。”

  “为什么要教我习字呢？”

  “大概是因为想找个人消磨时间吧。”重紫望着竹楼外的雨帘，缓缓说道。

  “……好。”凌子汐答应道，重紫的字笔走龙蛇，说起来，其实是自己赚了，“那恭敬不如从命。”

  自己的确需要学习写字，这样，也不用被小离笑话了。

  以后用到写字的地方还多，学会毛笔字也势在必行。

  能有一个书法大家肯教自己，实乃幸事。

  “对了，还有……我想请听雨楼帮我留意一些情报……”凌子汐想起孩子们的毒，说道。

  重紫伸出修长的食指：“一天只谈一次生意，这是听雨楼的规矩。”

  “可是……”凌子汐急道。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可是。”重紫看着凌子汐的表情，“我可以破例一次。”

  “为……为什么？”凌子汐愣愣道。

  “我喜欢。”重紫淡淡道。

  凌子汐看着重紫的表情，明白了，在听雨楼，重紫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听雨楼的规矩，重紫说了算。

  “说吧。”

  “我想让听雨楼帮我打听凤凰羽，麒麟甲，以及雪丝蕊的下落……”

  “好……”

  ……

  凌子汐离开后。入夜，一个白衣人出现在竹楼里。

  重紫坐在画架旁，笔下不停，画的正是今天的凌子汐。

  “子汐，他是我的。”白墨衡在重紫身后说道。

  “哦？”重紫站起来，转过身，一双薄唇微微勾起，“我只是教他习字而已，你就吃味了？”

  “不要靠子汐那么近……”

  “我要教他习字，如何能不近？”

  “……”白墨衡看着重紫，“我要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你要我查的，可是天道。”重紫抬起头，声音带着些和白墨衡相似的微凉，“天道，岂是那么容易窥探。”

  “已经三个月了……”

  “三个月，哪怕是三年。”重紫低声道，“也可能没一点进展。”

  “但是……”

  两人的神情凝重，回忆共同来到了三个月前，白墨衡回到白家的那些天。

  那天，白墨衡与江莺站在屋顶，神情带着凝思。

  “怎么了？”江莺问道。

  白墨衡平时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除非有十分重大的事。

  “我觉得，有些事……”白墨衡望着天上的银月，“似乎不对。”

  “不对？”江莺疑惑道。

  白墨衡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似乎……不应该忽视孩子们，更不应该这么对子汐。”

  “有些事，我应该想到的。”

  江莺马上就明白了白墨衡的意思。

  以白墨衡严谨的性格，他不该误会子汐那么久，不该想不到因为他的漠视，子汐和孩子们会受到什么样的待遇，也不该，孩子们中毒这么多年却不知晓！

  不是为白墨衡开脱……而是有些事，真的不对头。

  白墨衡望着夜空，开口吐出两个字：“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