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界主日常记录
作者:玉折君      更新:2023-07-28 16:07      字数:4308
  0006_朋友

  他有一个朋友,这是秘密。

  虽然朋友是前不久才交的,但接触除母亲以外的其他人是一件值得狂喜的事情。为此他高兴得睡不着觉,所以今夜就不睡了,他要在不老渊冰壁下写日记,写一晚上。

  这个朋友说来很特别。

  他之前不是造了一面水镜嘛,然后他就天天扒着水镜看。但一天看星辰,两天看星辰,十天百天还是星辰,这就有点问题了。

  怎么水镜里只有星辰?

  虽然星辰会像水一样的流动,但看多了和络水也没差别。

  头疼。

  无聊之下他开始了新思路——找人。

  风景看不成,找个人说话也是好的。根据书上所写,外面有三千红尘,红尘里又有众生百相。这么多人他总能找到一个。

  于是他写了道神符,给水镜加了个扩音功能。

  “有人吗?”

  声音通过神符传递,出现在浩瀚星辰,无形的纵横字又将神语转化为特殊字符,继续无限扩散。

  无人应答。

  这个结果有两种可能,一是水镜范围内没有人,二是对方听不懂神语所以没有应答。

  他当然不会承认第一点,所以第二种可能性成了首要解决目标。

  他换了个语言。

  “喵?”

  老实说他只会神语,如果非要让他换个语言,那只能是动物叫。

  “汪汪?”

  “叽叽叽?”

  “咯咯哒。”

  他把知道的都叫了一遍,叫了很久,每叫一声就侧耳倾听。水镜里的星辰永恒而孤独,他不相信里面没有和他一样的倾听者。

  大概过了很久,久到他快睡着了。

  “喵。”

  突然,一个细小的声音通过水镜传来,仿佛幼猫的肉爪挠在了心头。

  他浑身一震,眼睛倏地就亮了。

  有人!不对,有猫!

  他蹭地从地上跳起,随后又想起母亲告诫的仪表仪态,于是连忙将长长的头发从水里拖出,抹平被压皱的衣摆,最后正襟危坐,对着水镜认真地:“喵~”

  欣喜而不失端重,紧张又不失沉稳,很好。

  大概过了一会儿,对方果然回应。

  “喵喵。”

  这下他乐坏了。

  “喵喵!”

  “喵喵喵。”

  “喵喵喵!”

  “喵~”

  一人一猫就这样你喵我喵,喵了大概一个多时辰。最后对方似乎是累了,十分虚弱地喵了一声。

  他耳朵一竖,心里也一个咯噔。

  这只猫好像身体不太好,一开始回应就中气不足,现在才过一个时辰居然就累了。但转念一想,凡间的猫好像是挺脆弱,属于需要保护的物种。于是他体贴地喵喵一声,示意告别,不再言语。

  0007_不是猫

  交了朋友的第二天,他就压抑着欣喜,再次开启水镜。

  “喵,喵喵!”

  哪知他刚开口,水镜那端就传来一声低沉的笑。

  这笑声很明显是人声。

  他一愣:“喵?你是人?”

  “嗯,是人不是猫。”

  对方的声音清冽而淡雅,他听得先是一喜,尔后一尬。

  “那你昨天怎么不告诉我。”他皱着眉头,与对方万里传音。

  “抱歉,昨日见你学的开心,不忍打扰。”对方说得诚恳。

  若是别人定能听出这份揶揄,但他初交好友,对一切都持有认真态度。

  “哦,昨天我不是学猫叫,我是寻人……”

  叽里咕噜一番解释。

  对方反而对他有了兴趣:“你是何人。”

  浩瀚虚空,茫茫星海,因一声猫叫结识的好友,总要问个身份。

  他:“你又是谁?”

  对方:“我?无名。”

  这话的本意是不愿告知名姓,但他没听出来,反而真以为“无名”是个名字。

  他:“我叫亦尘,住在不老渊。名字是自己取的,地名也是自己取的……”

  罗里吧嗦一阵介绍。

  说到最后才发觉对方没声了。

  他声音一顿:“无名?还在么?”

  对方身体不好,别是听他说话听着听着就犯病了?吐血了?晕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

  “在。”对方的声音似乎有些压抑的颤抖,“抱歉,刚才有点事,你说到哪了?”

  他:“说到我是用水镜给你传音的。”

  对方:“那你看得到我?”

  他:“不能,镜子里只有星辰。”

  对方沉吟半晌。

  “水镜的作用就是图像与传音,你看不到我,却能与我对话,说明图像被人屏蔽。”

  这一猜测让他震惊:“不可能,神文是完好的。”

  母亲亲自检查,不可能有差错。

  对方却不以为然:“我可以教你一道神文,你将它写进去,一切屏障都会显形。”

  他半信半疑地学过神文,脑袋里却自动忽略对方为何会神文这一疑虑。

  神文出手,水面变得模糊,仿佛生了一层雾气。他心下一惊,原来镜面真的有一层屏障,观气息还是母亲设下的。

  “有么?”对方关切地问。

  他抿唇,手中动作不停,先是一道阵法阻隔天道窥探,再是一道神符破除镜面屏障。从发现屏障到破除屏障,只用了短短一息。

  好吧,他真不是什么乖孩子。

  屏障破除,水镜刹那间恢复明澈。原本的浩瀚星辰消失,新的更清楚的画面展现,他期待地蹲下身。

  同时,画面变暗,一个霜雪般的仙人也出现在眼前。

  双目相对,他一时间惊得忘了言语。

  水中人生了一副剑骨,身形挺拔而颀长,霜白的道袍披在身上给人一种寒冽而霄远的气息。眉宇如堆雪,眼睫如薄霜,淡唇此刻紧抿,仿佛在压抑着什么。从头到脚惟有一双眼眸如玉,很温和,不会不近人情。

  他抖着嘴唇震惊地指着对方,见后者也怔怔看他。

  “……你怎么和我长一样?”

  水镜里的这张脸,居然和他一模一样!

  “……”

  两人睁目相对。

  半晌。

  他:“无名?你有姓氏吗?我们不会同姓吧?”

  搞不好还能认亲。

  对方默了默,点头:“嗯,我们同姓。”

  他一惊:“真的?你叫亦无名?这么巧?!”

  对方的玉眸变得柔和:“嗯,真的。”

  他却有些不信:“你是不是骗我?亦无名……这名字有何寓意?”

  对方顿了顿,眼眸一闪,才缓缓道:“……大道无名,我亦无名。”

  如此高逼格的回答把他彻底镇住了。

  “我们……我们说不定真是兄弟。”他信了,也兴奋了,“无名,你在哪?有父母吗?年方几岁家住几何?我们能不能见面?不如你把你的事都告诉我?”

  0008_亦无名

  新交好友。

  姓名:亦无名

  性别:男

  年龄:不详

  住址:月中天

  父母:过世

  能不能见面:否

  以上就是他搜集到的关于好友的资料。

  相遇过程不再赘述,从资料上看,好友是否与他有亲缘关系判断不出来。

  年龄方面,无名说年岁太久已经记不清,这个状况和他还挺像,于是两人达成一致,不分兄弟,平辈相交。

  住址方面,无名给出的地点是月中天。

  他问月中天在哪。

  对方答:浮黎天域,一块星辰碎片上。

  似懂非懂。

  他再问:父母是何方人氏?

  对方答:天父地母,万民授德。

  啧啧,瞧这语气厉害的。

  他又问:为什么不能见面?

  这次对方拈起鬓边霜白的发丝:“你看这是什么。”

  他:“头发。”

  对方:“你见过面容年轻却发丝尽白的人?”

  他老实答:“我没见过人。”

  对方无奈:“我身染奇病,发须皆白还畏光,所以只能休养在家,不能出门。”

  这一解释让他猛然醒悟。怪不得无名身后的布景一片昏暗,原来对方畏光。

  0009_日常

  交了朋友的好处就是不无聊。

  无名不能出门,他爬不出深渊,两人状况相似又惺惺相惜,于是一拍即合,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友。

  他用冰块凿了一个盒子,络水置于其中,成了小型水镜。这样他就能端着盒子,随时与无名见面。

  他得意地问好友,这个做法是否新奇有趣。

  无名说,住的地方分桌椅板凳柜子床,吃饭的地方分锅碗瓢盆勺子筷,衣服分上衣下裳冠带鞋,画像也分绣像全图悬赏令和遗容。

  他听得似懂非懂:哦。

  无名说,所以你凿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将我投影在上面,还在旁边装饰白色的绸带,是何用意?

  他:因为你很重要,所以我特意把水镜做的很精致……不好看吗?

  无名说,好看。

  早上他起床,睁眼就是大亮的天光,翻身就是冰盒里好友的脸。

  他对好友道了声早。

  无名说,早上一睁眼,看见盒子里有个头在说话,你不怕?

  他:不会,我反而觉得有趣。

  中午,他端坐在凳子上练神文。桌子板凳和笔墨纸砚都是母亲送的,他将墨水倒入冰盒,好友的脸就从白皙变成墨色。他用笔尖沾水中人如玉的眼眸,那人的眸子也泛起涟漪。

  无名说,昆仑山有一种鸾木,木心可入墨,墨遇纸千年不化,是为千年墨。

  他用笔尖点上好友的鼻子,漫不经心:昆仑是哪?

  无名说,北海还有一种蚕,蚕丝可作绢,绢遇火不燃,是为冰蚕纸。

  他:北海又是哪?

  无名说,你用的就是千年墨与冰蚕纸。

  手一顿,他眼中亮起光彩,看墨纸如看稀世宝贝,于是无比隆重地将笔墨纸砚收好,再也舍不得用。

  晚上,他将家藏珍宝一一搬出,杂七杂八的摆了一地。这些东西或是母亲送的,或是自己弄的,平日里藏进一个他自己挖出的冰窟,只有重大日子才会拿出来晒月亮。

  好友就在冰盒里,他将冰盒里的络水倒入不老渊,好友就出现在不老渊。柔和的月光照在水面,好友身上也似镀了一层月白,整个人看着像一条白练。

  他:“你怎么躺着?在睡觉?”

  对方:“嗯,困了。”

  水镜里的人脸色苍白如薄纸,他这才意识到最近几日他天天缠着好友说话,根本没让对方休息。

  他:“……那你睡吧。”

  不情不愿。

  对方抬眸,眼中带着倦意:“有事?”

  他一下来了精神,点头如捣葱:“有,想给你看些东西。”

  窸窸窣窣,对方似翻了个身。

  “好。”

  这一声应让他高兴,连忙搬来一个小板凳。

  今夜无风无月,星河天悬,他知道强留不好,但他就是想把秘密分享给对方听。于是他坐在水潭前,一样样认真地数起家珍。

  “这是母亲送的,可以吹出声。”

  “这也是母亲送的,会动。”

  “这个,这是我自己用冰雕的,母亲说它是筷子,其实是一把剑……”

  对方眉眼低垂,似在小憩,唇边却渐渐弯起柔和的弧度。

  他知道对方在听,于是继续道:“这是一块石头,从水底捡的,看着好看就留了下来。”

  对方似有所觉,抬眸,一块光滑的有两块拳头大小的椭圆物映入眼帘,颜色玉白,其上还有暗纹。

  “此物……”对方皱眉,“似乎不是石头。”

  “不是石头?那是什么?”他惊讶地掂掂重量,五两三钱。

  “这种形态,是一颗蛋。”对方下了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