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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池面      更新:2023-07-28 17:06      字数:21622
  发丝从她面前拂过, 她歪了歪头, 看清前方的景色,在他耳边喊了一声:

  “中原君?”

  中原中也蓦地回过头来, 湛蓝的眼睛亮如星辰,触及到她现在的模样,又黯了下去,他凶巴巴地警告:“不许这么叫!”

  他果然还记得自己。

  京野鸢看着他色厉内荏的神情,觉得无奈的同时又有些感动。

  重机车在中原中也的驾驶下载着她肆无忌惮地闯入商业区, 最后在人流涌动的大商场门口停下。

  看到中原中也随便把车丢在路边, 京野鸢问:“这样没问题吗?”

  中原中也回了她一个嚣张的笑容。

  他的车根本没人敢动。

  意识到港黑对这座城市的影响力,和作为干部的中原中也的强大能量, 京野鸢在心里叹了口气。

  到底过了四年,还是有很多东西不同了。

  中原中也带她走进商场,一边说:“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像我这样的小人物,中原大人没有印象很正常啦。”

  中原中也被她调侃的语气说得有些气恼, 他瞥了她一眼,说:“不要用这种称呼。”

  “那中也君带我来做什么?”京野鸢又换了个称呼。

  在前面带路的中原中也脚步突然顿住,他抬手把额前凌乱的发丝拨开,有些难以启齿似的,轻声说:“帮我选一份礼物。”

  他看了看京野鸢,又补充:“收礼的人年纪应该和你差不多。”

  港黑内部很少有年纪这么小的女孩子, 中原中也认识的同龄人里也没有这样的,这也是他带京野鸢来的原因之一。

  “是给喜欢的女孩子吗?”京野鸢好奇地问。

  “不是……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我就问问,问问。”

  京野鸢好笑地看着他欲盖弥彰的行为。

  “那她喜欢什么呢?”京野鸢又问。

  “我要是知道还会带你来?”

  中原中也被她一连串的问题弄得有些恼羞成怒,想起要给那个人送礼物,又别别扭扭地补充:“她应该……和你差不多高,橙色短发,很自来熟……”

  越说越像形容和田花见的啊。

  所以太宰治跑去找人,中原中也在这里买礼物?

  京野鸢觉得难以理解的同时,心里难免有所触动,甚至觉得有些酸楚。

  明明没有相处多久,他还那么重视自己……

  “对了,我记得她头上有个樱花发卡。”

  中原中也说着走向商场内的一家饰品店,店铺偏粉嫩的装修和五颜六色的小饰品成功把他的的脚步阻拦在了门口。

  “中也君?”京野鸢故意问,“怎么不进去?”

  身披黑色风衣,带着帽子的年轻干部满脸严肃,看着眼前的店铺好像里面有着难以对付的敌人那样。

  他沉声说:“你先进。”

  京野鸢一下子笑了出来,被他推进店铺里。

  京野鸢没有在里面逛很久,选了个漂亮的橙色发卡,中原中也在结账的时候,看到柜台边摆放的一对银色耳钉,忽然拿了起来。

  “这个送你。”

  “嗯?”

  “谢礼。”中原中也说。

  “没必要吧。”京野鸢看着手里的耳钉,是银色的雪花状,简洁而富有美感。品味也不是很差,为什么还要带她来帮忙选礼物?

  “拿着就是了。”中原中也抬手压了压帽子,问:“要我送你回去吗?”

  京野鸢眨了眨眼,这才想起因为重新看到中原中也觉得太开心了,她都把织田作之助给忘了。

  她也没有织田作之助的联系方式,织田作之助也不会在原地等她的。

  “不用,我在这附近逛逛。”京野鸢拒绝了中原中也的提议。

  中原中也没有多说什么,骑着重机车离开了。

  想起可能会遇到太宰治,京野鸢一直把齐木楠雄送的发卡藏在了头发里,发卡除了能改变外貌之外,也能改变自身的形状,京野鸢把它变成中原中也送的耳钉形状,戴在了耳朵上,然后从商场走了出去。

  ovo

  夜晚,lupin酒吧。

  坂口安吾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盯着面前的酒杯出神。

  一只缠满绷带的手出现在他面前。

  “安吾。”

  坂口安吾拿起他推过来的卡片:“这是?”

  太宰治说:“帮我用异能看看这个。”

  坂口安吾的异能能够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他听从太宰治的话,用了异能之后说:“没什么特别的。”

  “不会吧?”太宰治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他再次说:“你认真看看。”

  坂口安吾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把卡片递还给他:“只是放在薯片袋子里的普通卡片而已。”他说着语气变得有些嫌弃,“别拿这种东西消遣我,我的能力不是用在这方面的。”

  “才不是消遣,你怎么会这么想,”太宰治露出受伤的神情,“实话告诉你吧,这张卡可是我从日野小姐身上得到的。”

  “日野小姐?”

  作为消息灵通的情报人员,坂口安吾比其他人更早知道这个称呼背后带来的是怎样的含义。

  太宰治没有漏掉他细微的神情变化,立即说:“一定还有其他的,你就告诉我嘛,告诉我嘛,我最近可是要负责她的安全,不对她有足够的了解,很有可能吃亏的。”

  坂口安吾自然不信太宰治会吃亏,不过还是说:“她好像……有个男朋友。”

  “嗯?”太宰治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个答案,他对这种事不是很感兴趣,继续追问道:“还有呢还有呢?”

  “没了。”坂口安吾也跟着重复,“真的没了。”

  “好吧,那我改天再来找你喝酒。”太宰治把那张卡片收起来,从酒吧走了出去。

  太宰治只是在完成首领交给他的任务而已,出了酒吧,他的神情没有了面对坂口安吾时的活泼,反而有些阴郁。

  太宰治踩着酒吧的阶梯,慢悠悠走上去,出乎意料的听到了京野鸢和织田作之助的说话声。

  “赶紧回去,”织田作之助用相当严肃的语气说,“你还没成年。”

  “我就看看,我还从没去过酒吧。”京野鸢回道。

  织田作之助头疼地看着她,正在思考要怎么把她劝回去比较好,就看到太宰治漫步走来。

  他嘴角无意识地垂下几分,鸢色的眼里犹如深渊,沉淀着无边的黑暗。

  织田作之助心下一沉,抛下了赶紧将京野鸢带走的想法,问:“太宰,你怎么在这里?”

  “人没有找到,我就回来了。”

  和太宰沉寂的表情完全相反的,是他毫无阴霾的轻快语气,就好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似的。

  织田作之助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今天的心情实在差劲到了极点。

  太宰治问:“你怎么把她带到这种地方?”

  “我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那里?”京野鸢与他同时开口。

  太宰治手里还夹着那张卡片:“这个嘛,当然是你掉在地上,被好心的我捡到了。”

  京野鸢想要把卡片抢回来,被太宰治轻巧地躲了过去。

  “还给我!”

  太宰治把卡片举到她够不着的头顶上方,微笑如同面具覆盖住他的脸:“想要你就来拿。”

  京野鸢想把他的手拉下来,好几次都被他躲开,她有些恼怒地瞪着他,在他露出得意的笑容的同时,伸出脚一绊。

  太宰治被她出阴招绊倒,扑通一声摔到地上,快得让织田作之助都来不及阻止。

  京野鸢抢过他手里的卡片,看着躺在地上的太宰治,重重哼出声:“你活该!”

  “日野小姐……”

  太宰治举起另一只手,就在倒下的瞬间,他从京野鸢口袋里拿到了另一样东西。

  他摊开手,看到手心的蓝色手环,却是瞳孔一缩。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羊——

  “混蛋太宰!!”

  中原中也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太宰治下意识地把那个手环收进口袋里,然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用灿烂的笑容迎接来人。

  “呀,中也~”

  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元气,甚至比以往更鲜活些许。

  他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中原中也,笑眯眯地打招呼:“好久不见,你今天看起来可真狼狈啊,是不是……”

  被红光裹挟着飞来的瓦砾打断了太宰治的话。

  太宰治避开中原中也的攻击,但仍然在下一刻被他抓住了领子。

  中原中也质问道:“你把花见藏到那里去了?”

  “我根本没有见到花见酱。”太宰治笑容不减,“你应该问过今天开车带我过去的司机了吧,我连她的人影都没有见到。”

  “那你还设计陷阱把我支走?”中原中也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只是以防万一,要是花见酱只想见你而不想见我,那我不就输了,你没忘记我们之间的赌约吧?谁先找到她,谁就赢了,而输了的人,要给对方当狗哦。”

  中原中也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放开了他。

  有这个比试在,以他对太宰治的了解,找到和田花见的第一时间,他绝对会迫不及待地向自己炫耀。

  不过中原中也还是不放心,再次出声确认:“你真没看到她?”

  “当然没有。”太宰治回道。

  中原中也始终盯着太宰,太宰脸上满是不正经,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在中原中也审视的目光下,用轻松的语气说:“虽然现在看来还是平局,不过我已经领先一步,中也马上就要输了呢。”

  “我不会输的。”中原中也说,“我绝对会比你先找到她!”

  等到中原中也离开,太宰治转过头,看着在一旁沉默的京野鸢,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蓝色手环。

  “我好像要赢了——你说对吧,花见酱?”

  042

  酒吧前的巷子里, 织田作之助望着眼神透露着危险的太宰治,再看看满脸茫然的京野鸢, 对事情的发展有些摸不着头脑。

  “喂, 太宰……你的意思是, 她就是你要找的人?”

  名字都不一样,而且如果真是一个人, 太宰之前居然认不出她?

  太宰治转动着蓝色手环,恢复了以往的轻松表情:“谁知道呢,也许我认错人了也说不定。”

  他眼睛弯了弯,对织田作笑道:“很晚了,我们先回去了。”

  这个“我们”当然是指他和京野鸢, 不过对他来说, 时间早晚从来都不是问题,织田作之助也知道这点, 所以看着他和京野鸢离开时仍有几分犹疑。

  太宰现在的心情好了很多,应该……没关系的吧?织田作不确定地想着。

  太宰治和京野鸢走出巷子,外面是人烟稀少的街道,路灯散发着清冷的光晕, 海浪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就好像潜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兀自咆哮,给他们之间的气氛平添了几分诡谲。

  太宰治把“羊”的手环还给京野鸢,冷淡的语气里略带几分嘲意:“你还真是神通广大。”

  关于日野澄江的情报是前两天拿到的,而天空中的异象昨天晚上才出现,所以他一开始就不认为日野澄江跟和田花见是同一个人。

  想要蒙骗港黑无孔不入的情报网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而她却做到了。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先代首领流落在外的女儿。

  “如果我把这个消息报告给首领,你会立刻被处决。”

  京野鸢极其镇定,或者说是平静地回道:“你不会。”

  “因为花见酱早就算计好了。”

  太宰治自己推导出了答案:“你故意泄露身份,是因为发现我对织田作很重视——为了证实这一点,你指名让织田作来保护你——在试探我的同时,也向我暗示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和织田作有关,为了织田作,我自然会帮你隐瞒。”

  看着无话可说的京野鸢,太宰治忽然笑了起来:“不过,你没想到我和中也之间有赌约吧?”

  “不上报给首领,不代表我不会告诉中也。啊~不能叫中也了,以后他的称呼就是我的狗——”

  太宰治还没说完,京野鸢就抬脚向他踢来,他躲开京野鸢的攻击,晃晃悠悠地站稳身体,笑道:“你看,我们都有各自在意的人,也算扯平了。”

  他看着京野鸢,温柔的双眸里倒影出来的不再是沉寂的深海,而是如夜空般深邃,闪亮的漫天星辰。

  在他死寂的内心中逐渐消亡的情绪,令他感觉自己真正身而为人的那一部分,正在缓慢的苏醒。

  京野鸢对此一无所觉,开口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对手,他叫陀思妥耶夫斯基,半个月前,我在他的电脑里找到了一份计划……”

  她的话没有说完,因为聪明人都会自己脑补。

  太宰治却说:“这次我不会再被你误导了,先不说那份计划是不是真的和织田作有关系,你又为什么要帮织田作?”

  “因为我和陀思是对手。”京野鸢从容答道,“他是个很危险的人,不管他想做什么,我都要阻止。”

  “原来是这样。”太宰治笑了起来,“你想让我当你的盟友?”

  “你可以这么认为。”

  “那至少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吧。”

  “秋山里奈。”

  太宰治笑容怔住。

  去年她在雄英附近出现,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还去过那边,不过因为他们俩在途中互相使绊子,迟了几天才到,那时候她人已经不见了。

  他一直觉得秋山里奈也是假的身份……

  “我不一定会答应,”太宰治说,“你别忘了,我现在手里有两个筹码,不管是把这件事告诉首领还是让中也输掉,都是你不愿意看到的;而织田作的事,我可以自己解决,根本不需要你的参与。”

  “你想要什么?”京野鸢问。

  自己有想要的东西吗?一旦被问起,这一刹那反而什么都不想要了,这样的念头划过太宰治的脑海,又被突然涌现出来的,更为强烈的想法挤开。

  太宰治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顺从了内心愈发无法自持的念头,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讨好我。”

  “啊??”

  “不用怀疑,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太宰治露出诡异微笑:“中也那么想见到你,却不知道你就在他的身边,还对我那么好,每天都在讨好我。

  等到织田作的事结束,就算你离开,我也可以向中也揭穿你的身份,让他回想起你这段时间是怎么对待我的,到时候不仅能看到他追悔莫及痛苦万分的表情,还能让他心服口服自愿成为我的狗。”

  这想法也太扭曲了……太宰治这几年到底在港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京野鸢沉默良久,憋出一句:“你和中也君有仇?”

  “没有啊,我就是单纯的看他不顺眼而已。”太宰治笑容轻松而开朗。

  为什么中原中也就能得到她的真心对待?她耳朵上新出现的耳坠也是中原中也送的吧?

  那个傻小子,什么也不知道,却总是能凭直觉刷到她的好感度。

  而他自己,不管做什么,都只会被她讨厌。

  在三年前遇到她的时候,太宰治本以为她是个手段拙劣的对手,却在最后被她摆了一道。

  自那以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想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他追逐着她,时间越久就越发觉得她像永远也解不开的谜题,像天上星辰,像水中之月。他第一次特别想要拥有又清楚地觉得,这是自己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

  她永远也不可能像对待中原中也那样对待自己。

  正因为明白这点,他才更在意,更无法释怀。

  尤其是这次她对中原中也的维护,更让太宰治觉得……嫉妒。

  太宰治指甲嵌进了手心里,细微的疼痛扎入漫天酸楚中,拉回了他逐渐偏离的思绪。

  他笑着对京野鸢说:“那么,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还是为了不让中也在赌局中输掉,都请来讨好我吧,花见酱。”

  总觉得太宰治现在的状态有点不对。

  京野鸢疑惑间,太宰治已经收起了那一瞬间让人觉得放不下心的神情,轻笑着说:“哎呀呀,我刚想到一件事,花见酱想要讨好我的话一定会去做的,对吧?”

  “什么事?”

  太宰从街边招来一辆出租车,挡下了京野鸢的疑问,用神秘的语气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owo

  港黑的大楼位于横滨市中心一带,除了本部大楼外,还有四座用处相同的高楼大厦。

  出租车在其中一栋楼停下,太宰治付了钱,下车后先是往大楼顶部眺望了一下,看到上面灯光没有亮起,才回头对京野鸢说:“总觉得现在的情况和当年很像——明明是我占了上风,却好像要输了一样呢。”

  “太宰先生想多了。”京野鸢说。

  “花见酱直接叫我名字也可以的哦。”太宰治温柔地笑道,一边带她走进那栋楼。

  按下通往最顶层的电梯后,太宰治心情颇好地哼起歌来。

  轻快的调子在电梯内狭窄的空间回荡,他倚在电梯内壁上,看着默然不语的京野鸢,忽然打了个响指。

  “到了。”

  电梯门应声打开。

  正对着电梯的是超大面积的落地窗,横滨大半个夜晚的美景都收入其中。

  顺着落地窗走到尽头,则是一个宽阔的大厅,装修典雅,从地摊到沙发、茶几桌椅无一不是顶尖奢侈品牌。

  太宰治走到大厅连通的其中一扇门前,熟练地输入密码。

  “你知道柏图斯吗?”他问。

  京野鸢还没说话,门锁就发出“滴”地一声。

  太宰治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柏图斯是中也珍藏的酒,这里也是中也的地盘,跟当年在‘羊’里比起来,不知道花见酱有没有产生天翻地覆的感觉。”

  京野鸢:“……所以你带我来?”

  “当然是带你来偷酒啦。”

  门内,是装修得像地下酒吧一样的房间,除了落地窗之外的三面墙壁都镶嵌着大小不一的酒柜,每个柜子里的酒都有详细的标注,并且配备了不同的储存设备,可见中原中也收集这些酒的时候有多用心了。

  太宰治无视中原中也对此地的重视,随手拿起桌面上他出门前没喝完的酒,哗啦啦倒进了水池中。

  京野鸢忍不住说:“你这是有多讨厌中也君?”

  “我哪有,我这完全是为那个小矮人好,在做好事呢。”

  把珍贵的酒全部倒掉,太宰治却露出了做完好事感觉好开心的表情。

  “听说酒喝多了会影响身高,为了让那个小子不再为这种事情烦恼,我就只能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了,哪怕他气得想要揍我,根本不理解我的苦心,我也不得不做……对了,你要做的事就是帮我把柏图斯拿过来,就在中间那个柜子。”

  京野鸢顺着他指的方向走过去。

  她打开柜子,刚把太宰治说的那瓶酒拿下来,屋内就响起了尖锐的警报声。

  太宰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门口,双手做扩音器形状:“花见酱快出来,刚才忘了告诉你,那个柜子里的酒被拿出来后,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

  等到京野鸢拿着酒跑出来,太宰治一把拉过她,冲向电梯的方向。

  电梯的控制面板闪烁着危险的红光,太宰治带她从电梯前跑过,钻进后面的门内。

  门内好像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在墙壁上却安置了一部小型逃生电梯,太宰治轻车熟路地输入密码,进入电梯中,然后按下通往地面的按钮。

  “感觉怎么样?”

  “还好。”京野鸢其实没什么感想。

  太宰治看了她一眼,开玩笑似的说道:“在中也不知道花见酱身份的情况下,真想知道花见酱这么做会不会让他讨厌呢。”

  ——真想知道她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中原中也还能不能凭直觉认出她,再次对她产生好感。

  “刚才是你带我进去的吧。”京野鸢说。

  “确实是这样没错,不过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已经提前给部下发消息,让他们把我出现的画面抹掉了,中也回来的话,看到的就是花见酱一个人去偷的酒。”

  京野鸢对上太宰治恶作剧一般的笑容,好像被他的做法吓到了一样,呐呐地问:“那这瓶酒呢?”

  “都拿出来了,当然是喝掉。”太宰治说,“去我那里,花见酱没意见吧。”

  043

  比起中原中也, 太宰治住的地方实在太乱了。

  大量游戏光盘和用途不明的杂物堆满了客厅各个角落,拆解过的枪支零件堆在桌上, 压着已经变得皱巴巴的文件。

  太宰治踩上凳子, 一边解开头顶的绳索一边说:“这是昨天准备上吊自杀用的, 不过听到花见酱出现的消息,我觉得这个已经不需要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是花见酱救了我一命呢。”

  他说着有点苦恼:“你觉得我该怎么报答救命之恩才好?”

  京野鸢晃了晃手里的酒瓶:“别再让我做这种事就行。”

  太宰治拿着解开的绳索从凳子上跳下来,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难道不是花见酱想要讨好我才做的吗?”

  夸张的神情让他多出了几分少年气的可爱,京野鸢与他对视两秒,默默移开了目光。

  太宰治放下绳索, 从橱柜里拿出两个杯子去洗, 然后开了红酒直接倒在杯子里,顺便从冰箱里翻出不少零食。

  做完这些之后, 他双手捧着布丁,在沙发上惬意地躺下。

  沙发对面的电视上正在播放综艺节目,如果没有被他随意扫到地上的那一堆枪支,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少年在家过周末的场景。

  京野鸢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玻璃杯, 再看看他塞到自己手里的零食……红酒配炸鸡,要是被中原中也看到这一幕,非得气死不可。

  就在她默默腹诽的时候,太宰治看着电视上的节目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似的,歪倒在她的身上。

  他蓬松而卷曲的发尾蹭到京野鸢的脸颊上, 从他身体传来的凉意让京野鸢分外不适,忍不住推开了他。

  太宰治笑得更大声了:“花见酱总是这样。”

  不管对谁的称呼都非常客气,与所有人保持恰当的距离,疏离得仿佛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她对中也啊,又那么用心。

  京野鸢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好丢了一块炸鸡到他的嘴里。

  笑得欢快的太宰治被炸鸡块呛了一下,想也不想就拿起桌上的红酒灌了一口,而后又把杯子举到京野鸢嘴边。

  “花见酱也喝嘛。”

  这……不太好吧?京野鸢犹豫半秒,最终还是顺着他的动作轻轻抿了一口酒,然后眼睛亮了起来。

  “好喝吧?这可是中也藏了很久都舍不得喝的酒。”

  京野鸢:“……”

  为什么要再次提醒她这件事,太宰治真是太可恶了!

  她拿过太宰治手里的杯子,迟疑地问:“我和你……都没见过几次吧?”

  “是这样没错,可我和中也是对手,你对他那么好,对我却不屑一顾,差别待遇这么大,会让我很不爽的啊。”

  原来是少年人的好胜心作祟,京野鸢顿时松了口气,又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她还没想出来,太宰治就握住她的手,把酒再次推到她的嘴边。

  被迫咽下一口酒,浓郁的松露香气混合着辛香料在口腔中炸开来,醇厚而凝练的酒香中混合了淡淡的烟草气息,京野鸢“唔”了一声,看着面前深红色泽的酒,又就着太宰治的手抿了一口。

  “我没有对你不屑一顾,”她斟酌语气,缓缓说道,“我只是……和你不熟……嗯……”

  “原来是这样。”

  太宰治接受了她的说法,却又特意加上一句:“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

  “怎么可能。”京野鸢掩饰似的把目光放到红酒上。

  和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知不觉中,大半瓶酒都被她喝了下去,她的眼神朦胧起来,说话也没有之前那么清晰了。

  恰在这时,太宰治说:“花见酱,我听说你有个男朋友。”

  “男朋友?”

  京野鸢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没有……”想到安室透,她被酒气熏得酡红的脸颊鼓了起来,气呼呼地改口道,“他是个骗子!”

  要不是安室透骗她,她才不会答应当他的女朋友!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根本不相信她会有男朋友的太宰治脸色沉了下来。

  比之前发觉她维护中原中也更为浓重的酸涩和苦闷从心里钻出,太宰治的声音好似不是从他口中发出的一样,在空气中飘荡,恍惚得找不到落点。

  “他是谁?”

  “他是……”依稀记得安室透的身份说出来会给他带来麻烦,京野鸢皱起眉头,“是……反正不是什么正经人啦……”

  太宰治能听得出,虽然她对那个人的评价很糟糕,但是其实她并不反感那个人。

  也是……男朋友呢,怎么会反感。

  她不仅在意中原中也,她还有了喜欢的人,这个发现让太宰治潜藏在心中的情绪猛烈翻腾起来,化作能够摧毁一切的凶兽,疯狂想要冲破胸膛挣扎而出。

  太宰治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我以为你和我一样。”

  他那么想要找到她,除了和中原中也打赌之外,也因为她那么擅长欺骗,擅长说谎,太宰治一直以为她和自己一样,都是游离于人世间的怪物,是比中原中也那种异能生命体更为异类的存在。

  他们永远也无法融入人群,永远也不可能有和自己真正交心的人,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属。

  只能静静地候在原地,眼睁睁看著名为孤独的绝望吞没他们。

  “我怎么可能和你这种自杀狂一样?”

  京野鸢视线从他脸上的绷带掠过,声音含糊中透着几分抗拒:“我最讨厌你了。”

  太宰治怔怔地看着她,尽管对她所谓的讨厌早有预料,还是觉得在听到的那个瞬间,心中的野兽撕裂胸膛不管不顾地爬了出来。被野兽撕裂的伤口比以往任何一次受伤都要痛,痛得他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为什么……”

  太宰治声线干哑,仿佛在漫无边际的沙漠中跋涉,失去了所有希望的可怜人。

  “为什么……要讨厌我……”

  他的神情看起来就好像要哭出来,未被绷带遮挡的,露在外面的鸢色眼睛里流露出来的近乎支离破碎的情绪,令京野鸢怔了怔。

  她坐直了身体,手撑在沙发上,慢慢靠近太宰治。太宰治因为她的动作呼吸停顿了一瞬,就感觉到有温柔的轻吻落到自己的眼角。

  “别哭……”她带着酒香的低喃如耳语一般。

  在柔软的唇瓣触到他的那个刹那,钻出胸膛的凶兽好似寻找到了新的目标,牵引着他做出了从未想过的动作。

  太宰治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把她压到沙发上。

  形势倒转使京野鸢晕乎乎的眼神更懵懂了,她看着头顶上方的太宰治,仍旧没有察觉到他的险恶用心,只是喊道:“走开,不要离我那么近。”

  太宰治低声说:“抱歉。”

  他几乎从不和人道歉,语气中也没有任何歉意,就这么低下头,用唇堵住了她不满的话语。

  太宰治深色的发丝覆盖住她的眼睛,他看不清她的眼神,却从她急促的呼吸中察觉到她的慌乱。

  从猜出她身份那时起,就开始觉得不对劲的心绪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不断狂乱咆哮的凶兽安静下来,所有的一切都因为这次亲密接触而变得与众不同。

  他无视京野鸢的拒绝,撬开她的唇舌,加深了这个吻。

  她因为酒精作用变得偏高的体温让他觉得无比慰贴,感受着来自灵魂深处的空洞和虚无被填满,太宰治慢慢闭上了眼睛。

  ……也许他早就应该这么做了。

  太宰治看着神色朦胧的京野鸢,把她整个人都扣在怀里,紧紧抱着她在沙发躺下了。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她这样的人,他绝对不允许她讨厌自己,因为其他人而抛下自己离开。

  这是深感置身于深渊之中,身处腐朽世界里的他,第一次拼命也想要抓住的东西。

  即使得到了马上就会失去,他也想要孤注一掷一次,就这一次——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怀里暖洋洋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达到他的心里,让他加速的心跳慢慢变得平稳下来,眉间的沉郁也逐渐化了开来。

  连黑暗都顺应他变得明朗起来的心情,自发从客厅退了出去。光芒从天边亮起,进入到房间后,勾勒出他沉睡中的英俊脸庞,和唇边单纯至极的微笑。

  太宰治是被广津柳浪打过来的电话吵醒的。

  从他腕间散落的绷带和京野鸢的衣服缠在一起,看到自己手上深浅不一的伤口,再瞥到她如瓷器一般白皙光滑的手臂,太宰治下意识地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手机铃声还在响。

  京野鸢一点也没有要醒来的意思,太宰治手小心翼翼地从她眼前伸过,捞起了桌面的手机。

  “怎么?”

  “那个……”广津吞吞吐吐地说,“太宰大人,昨天,那个药……出了点问题……”

  “嗯?”太宰握着手机的指节僵了僵。

  “属下从来没有买过那种药,咱们也不做这方面的生意,所以……”

  太宰治呵地笑出声。

  广津柳浪看不到他的神情,不过听到他意味不明的笑声,心里也是一阵紧张,连忙说:“属下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昨天给您的药也有类似镇定剂的效果,吃下去会比平时醉得更快些,就是……醒了应该还会记得很多事……”

  广津柳浪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醒了会头疼吗?”太宰治问。

  “不会不会,这个您可以放心,另外,中也大人他——”

  太宰治没等广津柳浪说完,就把手机丢出,啪地砸到墙上。

  飞扬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看着还在沉睡中的京野鸢,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醒来的反应了。

  “还会记得么……”

  044

  京野鸢醒的时候, 太宰治侧身躺在沙发外侧,把她圈在他的身体和沙发之间。

  他的脸离京野鸢极近, 均匀的呼吸喷洒在京野鸢的额前, 她有些不适地别开脸, 开始回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先是和太宰治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她好像喝醉了, 然后……京野鸢脸色爆红,猛地推开了太宰治。

  太宰治从沙发掉到地上,发出扑通一声沉闷声响。

  “痛……”太宰治的呼声从地上传来。

  京野鸢想要伸手把他拉起来,手刚伸出去又停在了半空中。

  太宰治揉了揉后脑勺,看到她僵硬的脸色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你还笑!”京野鸢停下的手再次伸过去, 拽住他的领子, 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这个乘人之危的混蛋!!”

  太宰治一点也没有做了坏事被抓包的觉悟, 他把京野鸢的手指拉下来,抓在手心里,鸢色眸子仿佛浸了蜜一般,声音也甜腻得吓人。

  “都是因为花见酱太可爱了~”

  “给我去死啊你这个混蛋!!!”

  京野鸢把他甩开, 抬起手就是一顿暴揍。

  太宰治承受着她的拳头,一边捂着脸,用羞涩的语气说:“花见酱为什么要生气,是你先对我做了容易让人误会的事啊……”

  京野鸢愤怒的表情一滞,那时候太宰的表情看起来很难过,然后她就……

  “对了, ”太宰治又问,“花见酱有男朋友吧?”

  “没有。”太宰治问起这个问题时,京野鸢总是会想起安室透,不过她和安室透其实算不上真正的男女朋友,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交集,所以她才否认了。

  太宰治好像听不到她语气里的不自在,拍着手,轻轻松松地甩锅:“很好很好,没有男朋友的话,花见酱可要对我负责。都是因为你先对我做了那种事情,我才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京野鸢按着头砸进沙发的抱枕里。

  “就算有男朋友,我也会拆散你们的哦。”太宰治的笑声隔着棉花从抱枕中传出,多了几分阴恻恻的感觉,“是花见酱先招惹我的。”

  京野鸢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现在的情况。

  该说太宰治不愧是港黑的干部吗,这么厚脸皮,趁人之危居然一点也不以为耻……甚至还在事后说出这么危险的话。

  “你昨晚是不是给我下药了?”她问。

  “是啊。”

  太宰治很坦然地承认了,然后从抱枕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我只是想套点情报,没想到你……”他莫名停顿了一下,语境也因为这片刻的停顿变得奇怪起来。

  然后他说:“一定是因为我长得太好了,才让你做出那种事……”

  “什么叫我做出那种事!明明是你先——”

  京野鸢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混乱,她的记忆停留在太宰治眼里溢出了水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那一刻,然后……

  到底是谁先主动的……

  眼看话题又要回到原点,她决定跳过这段,不再深想下去。她站起来,飞快整理好衣服:“我先走了。”

  她近乎落荒而逃的动作,让太宰治眼里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大喊声,太宰治暗道不好,连忙将准备离开的京野鸢拉回来,按进怀里护住。

  “砰——”

  木质的门板轰然炸裂,被重力碾成碎片的木屑如子弹飞射而出,在屋内肆意扫荡,墙壁和天花板,还有屋内的装饰都被击中,留下一个个深深的洞孔。

  中原中也闯入屋内,大声叫道:“太宰,你给我出来!”

  “呜哇,中也!”

  太宰治放开京野鸢,接住被撞飞碎成两半的光盘,用悲痛的语气喊:“我的游戏!”

  “谁管你的游戏,”中原中也冲到他的面前,“把我的柏图斯还回来!!”

  京野鸢因为太宰治第一时间保护了自己,变得有些怔愣,她呆呆地看着太宰治,就见太宰治抬手往她身上一指。

  “没了,你心爱的柏图斯已经被她喝光了。”

  京野鸢:“?”

  太宰不仅带她去偷酒,中原中也找上门了,还想甩锅给她???

  太宰治比京野鸢想象的下限还要低,他极其无辜地说:“是这样的,日野酱昨天听我说想喝酒,就自告奋勇跑到你那边……”

  神特么的自告奋勇。

  京野鸢揪住太宰的衣服又揍了他一顿。

  “死吧!你这个混账!人渣!败类!!!”

  中原中也愣愣地看着进入暴走状态的她:“你不是那天的……”

  太宰治原本还在喊疼,听到中原中也的话,一下子沉下了脸:“中也和日野酱见过了?”

  尽管早就从织田作之助那里听说了中原中也把京野鸢带走的消息,太宰治还是觉得不爽。

  中原中也虽然没有太宰治聪明,在某些地方却格外敏锐,他反问:“见过又怎么?”

  “真是让人开心不起来……”太宰治脸色沉沉,似真似假地说,“我很喜欢日野酱,不想她和中也接触太多呢。”

  京野鸢完全不受他的影响,狠狠掐住他的脖子:“给我闭嘴!再说胡话我就掐死你!!”

  太宰治一脸任君处置的表情:“能死在日野酱手里是我的荣幸。”

  中原中也:“……”

  本来是想来兴师问罪的,为什么有种被塞了狗粮的感觉。

  他不忍直视地转过脸,看到倒在桌上的空酒瓶,还有桌上的一堆零食,复杂的心情顿时被火气取代。

  中原中也想到昨晚上太宰治不仅喝自己的酒,还派人给自己捣乱,在自己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他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啃零食,愉快地和妹子聊天,怒火瞬间飙升到了顶值。

  他把太宰治从京野鸢手里抢过来,比她更凌厉的拳头落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你这条青花鱼赶紧给我下地狱去吧!!!”

  “中也,停手,住手呜哇,别打脸……!”

  几分钟后,中原中也丢开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太宰治,拽起在一旁看戏的京野鸢。

  “走了。”

  “诶?”京野鸢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

  “太宰不是说喜欢你吗?”中原中也冷笑,“我就让他再也见不到你。”

  “中也你太狠了,”太宰治趴在沙发上,可怜兮兮地望着京野鸢,“日野酱真的要抛下我离开吗?”

  “当然。”京野鸢说,“你以后最好离我远点,不然见你一次就揍一次。”

  中原中也闻言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在来之前中原中也从广津柳浪那里拿到了她的资料,原本以为她是基层人员,没想到身份那么麻烦。

  不过也因为有这层身份在,京野鸢去偷酒也被中原中也理解成了太宰治强迫她去的——太宰治就是有那种本事让人觉得恶心的同时还不得不听他的。

  结果到了这边,中原中也发现她和太宰相处得还不错,不,应该是说她在和太宰的相处中完全占据了上风,哪怕她动手揍太宰,太宰都一脸甘之如饴的表情。

  太反常了。

  太宰不会真的喜欢她吧?还是说她身上有值得太宰在意的东西?

  中原中也这么想着,心里不由得对京野鸢多了一丝同情。

  京野鸢对他的心理活动一无所觉,有中原中也领路,她顺顺利利从太宰治那里离开了。

  现在的太宰治让京野鸢有种特别的危机感,总觉得再待下去,她就会被太宰治缠上永远也甩不开了。

  她问:“我们去哪?”

  “不知道。”中原中也的回答十分简单粗暴,“太宰不想你和我接触,我偏要带着你。”

  太宰越不想他做的,他就偏要去做。虽然这个做法很有可能会被太宰利用,但是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有效的。

  京野鸢一下子笑了起来:“中也君真有意思。”

  中原中也抬手压了压帽子,咳了声:“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京野鸢想了想,说:“我想去红砖仓库看看。”

  港黑是潜伏在横滨阴影中的庞然大物,除了想要潜入港黑内部获取资料那次,京野鸢从没来过这座城市,也没有认真逛过景点,中原中也的提问倒是让她想起了一些事。

  她以前听轰焦冻说过,红砖仓库那边有家可丽饼很好吃。

  红砖仓库从外面看就是一排排红色砖头砌成的房子,因为年代久远,看上去颇具年代气息。

  京野鸢跟在中原中也身后,看到他在人多的地方烦躁地往前眺望,帮助自己找可丽饼店铺的时候,心里升起了些许愧疚。

  如果现在就告诉中原中也自己是和田花见,就算赢不了太宰,也能算是个平局。

  可是……她也想知道中原中也能不能凭直觉认出自己。

  她对中原中也来说,是不是真的很重要……

  对拥有欺诈个性的她来说,她可能永远都做不到对人敞开心扉,可她却希望看到别人那么对待自己。

  她总是企图在谎言中寻求真实,希望有人能看透一切,即使自己用谎话作为掩饰,也会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

  就像中原中也当初那样……

  试探中原中也不是她的本意,可她也无法破坏太宰治的做法,就这么简简单单告诉中原中也一切,告诉他,她就是和田花见。

  太宰治就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会没有阻拦让他们两个出来的。

  她和太宰治同样的卑劣,可恶……

  “真是的,明明是你想要来这边的吧?”

  中原中也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颊:“我已经找到那家店了。”

  京野鸢抓住他还没收回去的手指:“中也君……”

  告诉他,快告诉他……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催促,京野鸢却开不了口。

  中原中也今天戴的是超薄的手套,感受到她柔软的手指和自己的触碰到一起,他倏地收回手,说:“你能不能不要再做出这种表情,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他替京野鸢买了个可丽饼,刚递到她手上,就见远处一辆车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

  “小心!”

  中原中也把京野鸢拉到一边,车擦着他们的视线闪过,撞到了红砖仓库前的一家摊位上,然后轰隆一下爆炸开来。

  赤红的火焰点燃了摊位,火舌往外延伸,迅速席卷了半条街道,街上的人们被这变故惊得尖叫起来。

  在这喧闹纷乱的情境中,一个任性的少年音响起:“我要一个超大份的可丽饼!”

  眯着眼睛的少年神情像猫一样,鼓起脸瞪着还在慌乱中的可丽饼店老板,他的身边则是气势凌厉,周身杀气十足的和服男人。

  察觉到她的目光,银发和服的男人偏头看了过来。

  福泽谕吉?

  京野鸢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045

  福泽谕吉冷厉的眉峰微微下压, 狭长的眼睛眯起,尽管他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看起来仍然极为不善。

  中原中也不由得警惕起来。他看了一眼神色明显不对劲的京野鸢:“你认识他?”

  “不认识。”京野鸢摇头。

  福泽谕吉是她老师秋山深一的好朋友, 在他还没开侦探社之前, 京野鸢常常能在老师家里看到他。

  以福泽谕吉的眼力绝对能认出她,而她又没办法解释这个时间段本应该在上高二的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横滨, 所以还是避开的好。

  她正要叫中原中也离开,就听到那个准备买可丽饼的少年不满地叫道:“什么?糖渍苹果没有了?”

  “我跑这么远过来,就是为了吃你们家的糖渍苹果啊!”

  少年双手叉着腰,孩子气地撅起嘴,在店铺老板连连道歉声中, 看到了手拿糖渍苹果混可丽饼, 据说是最后一个顾客的京野鸢。

  看清她的样子,少年眯起的眼睛顿时睁大, 蹬蹬蹬跑过来。

  “你——”

  京野鸢极其熟练地把可丽饼往他嘴里一塞,堵住了他的嘴。

  少年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瞪大了眼睛瞅着她,眼里满是谴责, 好像她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他脸上蹭了些许蜜糖,神情张牙舞爪中犹带稚气,一点也看不出已经是二十出头的人了。

  京野鸢朝他做了个鬼脸,拉起中原中也跑开:“我突然想起还有另一个想去的地方。”

  少年困难地咽下一大口食物,拽住福泽谕吉的袖子喊道:“社长,拦住她!”

  福泽谕吉站在原地没动, 他望着京野鸢逃跑的方向,眸色幽深。少年看清他的神情,哼了哼:“又让她跑了。”

  他捏了捏手里的可丽饼,橙黄的饼皮卷住奶油,糖渍苹果浇在奶油上,蜜色的糖浆包裹住雪白的奶油,晶莹又闪亮……除了他咬掉的那一块,饼皮边缘还有一个小小的缺口。

  “竟然给伟大的名侦探吃她吃过的东西!!”

  气呼呼的少年瞪着手里散发着香甜气息的可丽饼,犹豫片刻后,别扭地举起来又咬了一口。

  福泽谕吉低头看他:“你们认识?”

  “当然,”少年说,“用最简单的词来形容,我们姑且算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福泽谕吉吃了一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和京野鸢会有这么熟稔的关系。

  少年又说:“按照小说里的设定,每个名侦探一生都会拥有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她就是我那个命中注定的对手,我的一生之敌!”

  福泽谕吉:“……”

  他沉默了两秒,说:“我想她没有拿你当对手的意思。”

  “这才是最令人生气的啊!能够成为我正视的对手是她的荣幸,可她不仅不觉得高兴,还每次看到我就跑!我有那么讨人厌吗!”

  少年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大声宣告:“决定了!我要用她正在做的事,和她一决胜负,让她承认我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名侦探!”

  京野鸢从红砖仓库跑出老远,才把中原中也放开。

  中原中也理了理被她拽得皱巴巴的袖子,没有掩饰语气中的探究:“那两位好像是这一带比较出名的侦探。”

  “我不认识他们,只是觉得遇上的话会很麻烦。”京野鸢说,“刚才从那边过来的时候,听说前面的活动中心有艺术展,你要陪我去吗?”

  “好。”中原中也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除了有太宰的原因在,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要留在她身边。

  就像他骑车回到本部时,一眼就看到了织田作之助身边的她。

  京野鸢一点也不觉得邀请中原中也去看艺术展有什么不对,直到一颗炮弹从天而降,只接砸在他们面前的地上。

  道路被炸出了深坑,京野鸢感觉脚下踩的地面都震了一震。

  飞溅过来的炮弹碎片和泥土石块都被中原中也挡住,看到他周身被红光覆盖,脸上尽是习以为常的表情,京野鸢这才惊觉,她总是会忍不住把中原中也代入到四年前的形象中,可他现在已经是经历过不知道多少腥风血雨的黑.手.党干部了。

  中原中也在外面经常会遇到袭击,以往在他身边的都是自己的属下,根本不需要他的担心,京野鸢却不一样,在找出敌人之前,他还得先想好怎么保护她才行。

  正当他犹豫时,太宰治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哟,中也,你们遇到麻烦了啊~”

  仿佛在应和太宰治的话,又一颗炮弹迫不及待地飞来,中原中也操纵身边的石块撞上去,让炮弹在空中炸开。

  他回过头问:“你怎么来了?”

  “都是你这个笨蛋,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太宰治说,“考虑到你把日野酱带出来了,首领派我来救场。”

  他身后立着一群人高马大、双手持枪的港黑成员,比潜伏在附近的敌人还要像来给中原中也找茬的。

  中原中也嘁了一声:“谁要你来救场,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他话音落下,身形已经化作闪电般的红芒,袭向炮弹飞来的方向。

  太宰治抬了抬手,示意身后的属下过去找中原中也,自己则来到了京野鸢身边。

  “日野酱,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你。”

  他一点也没有在住处被中原中也揍得惨兮兮的样子,轻笑着问:“和中也出来感觉怎么样?”

  不远处,中原中也在和敌人战斗,时不时传出枪击和爆炸声,太宰治生怕京野鸢听不到他说话似的,凑到京野鸢的耳边,低声说:“看来你还没有告诉他你就是花见,真让人意外。”

  温热的气息从耳畔拂过,京野鸢耳根烫了一下,连忙推开太宰治:“什么意外,根本就是你算计好的!”

  太宰治被她推得倒退两步,他看着她的眼里满是受伤:“日野酱就是这么看我的吗?你觉得我会阻止你和中也相认?我是那么可恶的人?”

  “当然是!”京野鸢用手抵住他,阻止他再次靠近,“别走过来,离得太近了。”

  话语中的嫌弃和昨晚极其相似,她一说出口就唤醒了太宰治的记忆。太宰治用那双鸢色的眼眸望着她,眼里好似蕴含了无尽情意,脸上也添上些许粉色。

  即使他额前绑的绷带遮住了一只眼睛,也无损于俊美的容貌,含情脉脉的姿态更是令人难以招架。

  京野鸢被他看得懵了一瞬,然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抬脚踹向太宰治,怒道:“你这个混蛋!”

  “虽然经常被人骂,但是‘混蛋’这个词从日野酱口中说出来的,总觉得格外可爱呢。”

  太宰治握住她挥过来的拳头,柔声问:“日野酱有没有考虑过和我交往?”

  “交往你个头,想也别想!”

  “日野酱好过分,对我做了那种事都不承认,不想和我交往,还让我去死……”

  太宰治脸上写满了委屈,京野鸢更生气了:“什么叫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明明是你给我下药,趁我喝醉的时候——”

  “杀了你啊!”这个声音不是京野鸢发出来的,而是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解决了埋伏他的敌人们,回来就看到打着救场名号出现的太宰治双手握住妹子的手,一脸深情地望着对方。

  平时执行任务时太宰治经常开溜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在战斗现场撩妹,中原中也都快气炸了。

  中原中也端起刚缴获到手的枪:“死吧你这条青花鱼!”

  太宰治连忙举起手投降:“不要那么生气嘛中也,来埋伏你的只是一群杂碎而已,我相信你能解决,所以才这么悠闲……”

  “你还知道自己很悠闲啊!”中原中也脸一黑,喝道:“给我闭嘴!”

  太宰治迅速做了个给自己嘴拉上拉链的动作,被中原中也的枪指着,他的神情没有紧张,反而如同玩闹似的。

  中原中也对京野鸢说:“你让开。”

  “不行哦,日野酱必须和我在一起。”

  太宰治把手搭在京野鸢的肩膀上,看着中原中也的神情满是大义凛然:“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谁要和你一起死,放开我!”

  京野鸢丢开太宰治的手,又被他从身后搂住了腰。

  太宰治差不多半个身体都靠在她的身上,眼睛却是看向前方,直视中原中也。

  泛着温柔色泽的眸子饶有深意地注视着他。

  他身上无形的气势压制住了中原中也,中原中也莫名觉得矮了他一头,不快地避开他的目光。

  中原中也眼睛往下,瞥到他纠缠京野鸢的动作,心里一阵烦躁,不由得道:“你放开她!”

  “不放。”太宰治说,“就算是中也的要求也不行,我不会放开日野酱的,她对我来说……”

  京野鸢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肘击,打断了他越来越暧昧的话。

  太宰治还打算继续说下去,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立刻笑了起来:“日野酱帮我拿一下手机。”

  “你自己没有手吗?”京野鸢气道。

  “我的手现在很忙。”

  太宰治动了动放在她腰间的双手。

  京野鸢额上冒出了十字,她扭头对中原中也说:“中也君请不用管我,快把这个家伙打死吧。”

  太宰治笑得更开心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片刻后,扬声对神色难辨的中原中也道:“啊~是首领的电话,叫我和日野酱过去一趟。”

  中原中也看到他拉着不情不愿的京野鸢离开,手里的枪咔擦一声被折成了两半。

  轰隆——

  他脚下的地面裂开了一道道沟壑,以他为中心,深不可见的沟壑如蛛网向外延伸。

  异能清空了中原中也周身所有的物品,被太宰治留下来的港黑成员们又敬又畏地看着他漆黑的身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压抑气场。

  那是每次被太宰治激怒后都会出现的情绪,然而中原中也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戾,那双湛蓝的眸子里,燃烧着连他自己都无法辨明的怒焰。

  046

  再次踏上首领办公室前的长廊, 太宰治没有了初见京野鸢的冷漠,他嘴角挂着笑意, 看向她的眼神就好像在看心爱之人一般。

  门口的守卫对他短短几天就发生变化这么大没有半点反应, 收起枪替他们推开了门。

  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前, 双手支撑下巴,微笑望着他们。

  “太宰君, 日野小姐,最近组织内部流传了一则很有趣的消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

  太宰治露出好奇之色:“什么?”

  “听说日野小姐为了博得太宰君的欢心,劫走了中也君珍藏的美酒。”

  消息传得这么快?京野鸢刚想否认,太宰治就替她应下了。

  “是这样没错, ”太宰治的眼里多得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情, “日野酱大胆的行为令我深受感动,我已经决定和她交往了。”

  “谁要和你交往!”京野鸢凶巴巴地瞪太宰治。

  没想到短短几天, 太宰和她的关系看上去已经那么好了。森鸥外观察他们的互动,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他没有绕弯子,直接进入了正题:“先代首领曾经的助手岛田雄得知了日野小姐在这边的消息,他正在召集人手, 准备迎接日野小姐的回归。”

  “岛田雄是激进的武斗派,他对现在的组织构成非常不满,而且对身为干部的太宰和中也持有非常大的意见。到了他那边,日野小姐恐怕不能像现在这样和太宰君自由来往了。”

  森鸥外紫色的眸子在幽暗的房间里浮起了点点星芒,从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眸里流露出来的,全是对京野鸢未来的忧心。

  京野鸢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保证道:“我不会去的。”

  太宰治也在一旁说:“我会好好守护日野酱,不让她被任何人抢走。”

  森鸥外满意地看着他们,微笑道:“有太宰君的保证,我就放心了。”

  森鸥外又关心了一下京野鸢在港黑的生活,京野鸢假装听不到他的试探,如实回答了。

  快离开时,森鸥外忽然说:“有了太宰君的帮助,日野小姐或许能取代我成为首领呢。”

  森鸥外这个首领当得这么没有安全感吗?京野鸢在心里吐槽的同时,又觉得他对太宰治实在太过忌惮了。

  她扬起笑脸,仿佛对他话里潜藏的危险一无所知:“森首领说笑了。”

  森鸥外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却还是附和她笑了起来。

  从首领办公室出来,京野鸢问太宰治:“你对岛田雄这个人知道多少?”

  “他的个性是三倍肌肉强化,普通的刀枪和子弹都伤不了他。其实在先代首领去世前,他就因为和先代理念不合而辞去了助手一职,迎接先代子女回归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想要的还是在组织里的话语权。”

  太宰治说着嘴角出现了一缕笑意:“上周他在租界和小型帮会火并,结果被另一个帮派联合起来埋伏,损失了不少手下,连驻扎的基地都险些被人侵占。”

  听上去只是个倒霉的小头目,然而要真是这样,应该不值得引起森鸥外注意,京野鸢怀疑太宰治还有话藏着没说完。

  太宰治好像知道她的想法似的,说:“听说他和欧洲那边的非法组织有联系,他在租界内经营多年,想要偷渡一批麻烦人物进来还是很简单的。”

  欧洲对异能者的监控格外严格,京野鸢对那边了解不多,大多情报还是从陀思那里黑来的,听到太宰治这么说自然没有多大反应。

  不过想起欧洲是异能者的发源地,能避开政府监视偷渡过来的人,说不定还真是大麻烦,她认同地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太宰治望了她一眼。

  京野鸢琢磨片刻,想起上次用陀思来当借口的事,恐怕在太宰治的理解里,自己就是为了那批即将偷渡过来的人而选择现在这个身份的了。

  她也没有解释,反而给了他一个笑容。

  “太宰君有没有想过森首领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

  如果她的消息是从陀思那里得来的,那森鸥外呢?他怎么知道可能会有麻烦的人从岛田雄那里过来?

  太宰治小小地停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接上话头:“不要小看我们的情报网。”

  京野鸢乖觉地点头,没有深究他刚才的神色变化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作为干部,除了需要打架的工作大部分都推给了中原中也之外,其他时候也不算太闲。

  在本部见过首领后,他带京野鸢去横滨商业圈的一家大型企业谈合作。

  当然,明面上说是谈合作,其实本质还是去收保护费。

  别看太宰治顶着一张年轻又俊秀的脸,其实他在横滨的凶名无人不知,连年纪比他大上一倍的企业管理都毕恭毕敬地听从他的吩咐。

  京野鸢连跟他去了两家企业,渐渐有些无聊了。

  从港黑名下的一家安保公司出来,太宰治看出她想要偷偷溜走的心思,说:“这栋楼顶层改造成了观景台,在上面正好可以看得到大海,日野酱想去吗?”

  “不想。”

  “可是我想去,日落时分的大海很美,日野酱应该没有看过吧?”

  京野鸢被太宰治说得有些心动,太宰治见状立即拉起京野鸢往电梯的方向走。

  从电梯出来,京野鸢首先看到的是橙黄的夕阳。

  顶楼的墙壁全部换成了透明的落地玻璃窗,阳光毫无阻碍地照射进来,把光滑的地板变成了金黄的流沙。

  靠海的方向没有落地窗,而是分割成了好几个小阳台。

  太宰治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在夕阳下变得金灿灿的海岸,神情也如海平面沉静下来。

  温暖的夕阳给他的声音也染上了暖意:“真想永远和日野酱在一起。”

  “我现在只想你离我远点。”

  “日野酱真的那么讨厌我?”太宰治问。

  “这很重要吗?”

  她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太宰治反而穷追不舍:“当然重要,因为我很喜欢日野酱。”

  “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不是开玩笑。”

  太宰治说:“也许对日野酱来说,我只是生命中无数过客的一个,可是与我而言,日野酱是不一样的。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像日野酱这样,让我心甘情愿去追逐,明知道抓不住,却还是想要拥有……”

  他说话不如之前清朗,听上去倒真是情真意切的失落。京野鸢愣了愣,看着他在夕阳下分外柔和的侧脸,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

  无法忽视的异样从心底升起,京野鸢咬了咬唇,嘴硬道:“你说得这么好听也没用,别以为我会忘记你做过的事。”

  太宰治说:“我只是想要留住日野酱而已……你要是不能理解,也不肯原谅我,我可以从这里跳下去。”

  京野鸢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太宰治探头出去,望了一眼下方川流不息的街道,和小的如同蚂蚁的人群,叹了口气,当真踩上栏杆。

  微风吹过,揉乱他蓬松的头发,卷走了他轻柔的低语,他脸上出现了解脱似的轻松笑容。

  “——再见了,日野酱。”

  太宰治身体往前倾,准备一跃而下。

  竟然来真的!

  京野鸢连忙抓住他,将他从栏杆扯下来,拽进观景台内。

  太宰治被她推到玻璃墙上,她揪住他衬衫的领子,凶恶地瞪着他。

  “你就那么想死吗?!”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太宰治寻死,还以为如玩笑一般,没想到他却是认真的。如果她没有拉住他,他真的会跳下去,就这么死掉!

  他甚至没有半点害怕,反而很期待!

  意识到这点,京野鸢就心脏狂跳,怒火和恐惧一齐涌上心头,让她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