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知今天的心情, 极差。

  大年初四，老板终于姗姗来迟地想起了自己还有几个扔在荒郊野岭的练习生, 于是致电。

  打过来的电话却并不是对他们说新年快乐。

  而是一通接近严苛的批评。

  老板用白描的手法抒发了自己对他们目前成绩和人气的不满, 包括两次输给原晓队伍的各种意见。

  最后, 在公司还是会帮助他们的许诺后，才姗姗来迟一句新年快乐。

  但紧跟着新年快乐, 又是另一番耳提面命。

  就好像，他们只不过是一套出来赚钱跳舞比赛的工具, 而不是一个人。

  当然，其实艺人和公司本来也就是这种关系。

  艺人发挥自己的能力给公司赚钱, 赚到钱了, 公司就会投入更多的资源给艺人。

  但是，陆方知的情况却稍微有些不一样。

  他进公司就因为实力受到了青睐，长期以来, 无论是公司高层也好, 还是下面的各位员工也罢, 和他关系都很好的。

  原石在陆方知心中与其说是一个公司，不如说更像他的家。

  而现在, 仅仅是因为自己成绩不好，家就变得横眉冷对起来。

  陆方知完全不能接受。

  “难道我不想赢吗？难道我不是拼尽全力的吗？”陆方知忍不住问姚嘉瑞，“但事实就是程锋比较厉害啊？？他那个级别也不是我说赢就可以赢的吧？”

  “嗯。”姚嘉瑞用他一向高深莫测的态度回答, 看不熟喜怒。

  “我真的是懒得跟你废话！”

  和姚嘉瑞聊天，没病都能气出病来。

  陆方知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不聊了。

  黑着一张脸录完了淘汰赛, 黑着一张脸站在第一位，镜头扫过来时的表情不像是他拿到了第一。

  倒像是他拿到了倒数第一。

  一直到拍完第三次任务发布，陆方知还是一脸黑，根本无心继续比赛。

  所以才会姚嘉瑞刺他一句，就差点吵起来了。

  正在这时，原晓和程锋过来，居然……请求组队？

  “你……说什么？”陆方知揉揉自己的耳朵，仿佛原晓刚才不是说的中文，而是某种博大精深的外星语言。

  “我说我是来请求和你们组队的。”原晓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陆方知再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余光瞥过一贯高深莫测的姚嘉瑞，陆方知惊讶地在他脸上发现了“错愕”。

  能不错愕么？！

  陆方知难以置信：“你和我们组队？你知道我们是哪个公司的吗？那天晚上……”

  陆方知刚想脱口而出那天晚上原晓在厕所被威胁的事情，却及时收住了。

  他警惕地看着原晓。

  “我知道啊。”原晓笑了笑，“你们是原石娱乐的人，是资方的人。”

  “我的第一可不是靠什么资方！”陆方知满脸通红。

  “我知道，你是靠实力。”原晓轻声说，“但是程锋的实力却比你更出众一些——所以我们才赢了两次。”

  “你是故意来找架吵的吗？！”陆方知压住声音里面的火气。

  “当然不是。”原晓说，“我是来求合作的，刚才说过了。”

  陆方知气得想揍人，姚嘉瑞却轻轻一摆手，示意他先不说话。

  陆方知怏怏看着原晓。

  “你求合作的态度就是挑衅？”姚嘉瑞问。

  “我只是讲事实。”原晓说，“事实就是，我和程锋的舞台非常出彩，所以才会拦在了你们前面，让你们迟迟达不到公司的要求。”

  “……”姚嘉瑞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我公司有什么要求？”

  “投了那么多钱的最大资方，最想要的不就是你们赢？最想要的……不就是你们的舞台看上去最精彩？”原晓问，“这很难推断吗？”

  陆方知：“……”

  原晓：“都第三期节目了，原石真的一点都不着急，也没有给你们施压么？”

  当然不可能没有。

  原晓：“必须赢，必须超过我们，这些要求，没有提吗？”

  提了，都提了。

  陆方知像被一桶冷水泼过，刚才的火爆被悉数浇灭，他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

  原晓每一点都猜对了，全都敲在陆方知的痛处上，让他无法反驳。

  时机差不多了，原晓继续问：“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舞台上其实不只是有竞争，还可以有双赢？”

  “……双赢？”陆方知茫然地看向原晓。

  “是的，双赢。”原晓点头，“通过合作，我们强强联手，最强的实力乘以最强的实力，还愁舞台不出彩么？”

  原晓说得很有道理，但陆方知：却还是本能地有些警惕。

  他看了看原晓，又看了看他身后一尊神一样站着的程锋，思考了片刻，终于察觉出其中的不对。

  陆方知：“可是这么做，对你们又有什么好处？”

  人无利不起早，原晓没有利益，又凭什么过来谈合作？

  原晓：“当然有好处，首当其冲的好处就是……我们至少不会有那么大的压力了。”

  原晓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苦笑，说：“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们很喜欢被原石这样体量的娱乐公司针对么？”

  镜头全部魔剪，帅气一个不留，能够逆天改命，走到今天这步，真的是奇迹中的奇迹。

  这句话入情入理，陆方知看着原晓的表情，终于信了。

  可是姚嘉瑞不信。

  他看了一眼满脸“你说得很有道理”的陆方知，不理他，往前一步。

  姚嘉瑞开口平稳，他问：

  “你的编曲学得很好了吗？”

  这个问句非常简短，却掷地有声地将原晓刚才维持起来的平衡打破了。

  程锋垂下眼睫，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原晓。

  陆方知看了看姚嘉瑞，又看了看原晓，反应过来：“什么情况？你是不会编曲才来和我们合作的吗？”

  “当然不是。”原晓矢口否认，又皱了皱眉，仿佛这是一个很好笑的问题，“你们这么想？即使我不会编曲，我找一个会的人做导师不就行了吗？一定要求你们吗？”

  此话一出，姚嘉瑞不置可否，陆方知再次恍然大悟。

  “总之，我该分析的都分析到了，是否要合作，决定权在你们。”原晓说，“当然，最后分析一句，和我们组队其实对原石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陆方知忍不住问。

  姚嘉瑞：“……”

  真的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陆方知的智商可能都加在舞蹈上了，整个人显示出一种浑然天成的“单纯”。

  别人——不管是敌人还是友人，给他一根杆，他便能顺利地往上攀爬。

  其速度之快，手法之灵活，简直让人忍俊不禁。

  这还谈什么谈？！这还聊什么聊？！

  原晓对陆方知道：“当然是提高原石的名誉。”

  “名誉？”陆方知狐疑。

  “我不信现在外面没有流传打压我和程锋的言论。”原晓说，“只要寻根究底，节目组背后的资方被挖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原晓：“而到时候……”

  到时候添油加醋一传播，说好听是累及原石的名声。

  说不好听，这就是压在陆方知和姚嘉瑞身上的黑料。

  靠打压同期练习生，黑幕上位，够不够耸人听闻？

  更耸人听闻的是，这种脏水亦真亦假，是最难洗清那种。

  原晓：“只要我们合作，这种无稽之谈自然不攻自破。”

  姚嘉瑞没有说话，他看了一眼跃跃欲试的陆方知，又看了一眼平时十分高冷，不怎么讲话，但是实力超强的程锋。

  最后看向原晓。

  “听上去很合理。”姚嘉瑞淡淡说。

  原晓的眼睛中闪过惊喜，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地松了松，不明显地呼出一口气。

  他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回答了！

  姚嘉瑞这么说，实际意思也就是他们的合作成了。

  陆方知和姚嘉瑞两个人之间真正的决策者其实是姚嘉瑞，刚才那一大段话，无论他信了多少，至少权衡之后，也发现这是最好的办法！

  至于为什么原晓这么急于和他们合作……

  “因为短板。”程锋在心中说，“原晓不会编曲。”

  至少是不太会。

  如原晓所说，选一个会编曲的导师，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winners中，叶启凡上次算是得罪过，林鬼又根本不熟，最后导师或许只能选择韩在星。

  而韩在星。

  是个舞担。

  那么，能够选择的就只剩会编曲的队友了。

  原晓并不知道姚嘉瑞编曲好坏。

  但他很清楚，这个原始娱乐为最大幕后的选秀节目，怎么也不可能拿原石练习生根本做不到的项目来比赛。

  原晓思索了一下，便和程锋交流这次与姚嘉瑞他们组队，程锋没有意见，紧接着，就是刚才的故事。

  “那么，就祝我们合作愉快？”伸出一只手，原晓露出无害的笑容。

  姚嘉瑞低下头，看了一眼他的手掌，片刻后，才把手放上去。

  两只手紧紧一握，却是一触即分。

  ·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寻找剩下的队员了。

  虽然这一次组队不限制每个团队a班人数，但无论是陆方知或者是程锋，都还是要脸的。

  或者说，替节目组要脸的。

  三个a班，和一个名义上是f班但至少有b班实力的原晓，如果真的用这个配置去公演。

  那公演也可以直接改名为“碾压舞台”了。

  权衡之后，要脸的四个人又拉来了d班的宋清，e班的顾月华和刘光，宋清是个dancer，而后面两位都是rapper，共同组成了这次公演的队伍。

  最后，唯一剩下的问题就是导师了。

  原晓和韩在星关系不错，虽然队里有程锋，再来一位舞担导师也产生不了什么叠加效果。

  但一时之间，原晓也想不到非常好的其他人选。

  而对于陆方知和姚嘉瑞来说，他们虽然背靠原石娱乐，但winners也不是原石娱乐能够撼动和亲密接触的艺人，一时之间，也提不出非要是谁的人选。

  姚嘉瑞最后说：“那就韩在星吧，我知道你们f班师生关系很好的。”

  原晓：“可以，那我去请韩老师过来。”

  从围坐的角落站起来，原晓刚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刚准备往winners聚集的地方走，却又停下了脚步。

  一个他意想不到人，正在朝他们走过来。

  是去隔壁的小队？原晓心想。

  不过，那个人却步伐笔直，冲着自己的小队走来。

  ……没戴眼镜走错了？

  不过，眼镜明明就在他的脸上的。

  呆愣地站在原地，直到叶启凡走近，原晓也没有想好自己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叶启凡走到原晓面前，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用如出一辙的呆愣表情看他的其他队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自荐当导师，同意的请举手。”

  作者有话要说： 原晓：表面稳如老狗，其实内心慌得亚比。我要怎么忽悠才能让原石两个人相信我呢？对了，就这么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