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118

  等外卖送来, 顾瑶也揉着太阳穴走出书房，刚才思绪过于紧绷，这会儿太阳穴已经有了点隐隐跳动的症状。

  顾瑶已经不记得偏头疼这个毛病是在她失忆前落下的, 还是因为车祸, 总之这一年来只要但凡遇到类似的情形，连日睡眠不足或是用脑过度, 这玩意都会找上门来。

  阮时秋将餐盒拿出来, 见到顾瑶面露疲色, 说“瑶瑶姐, 你脸色不太好, 等吃完了早点休息吧。”

  顾瑶点点头, 坐在高脚凳上, 盯着餐盒里的菜，愣了片刻才问“你今天打算发文章么？”

  阮时秋“下一篇是明天。”

  顾瑶心里一松, 不再多言。

  这顿晚饭吃的额外安静,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两人一同听着，从国际消息到国内消息, 再到江城新闻。

  阮时秋在网上发布文章透露案件隐情一事，竟然上了江城的头条。

  新闻切入的角度也很有意思, 大约是说原本是盖棺论定的“未成年少女故意伤人案”, 如今已经演变成“个别分子干预司法公证”了。

  如果文章内容属实, 那么三年前很可能是正当防卫, 到底有什么力量在掩盖真相, 幕后推手是谁？

  如果文章内容纯属杜撰，那么三年前的这位“未成年少女”是否要在三年后面临新的名誉侵权的案件？

  新闻报到时，更提到被告人和受害人双方家里都是律师出身，而且分属江城最大的两家事务所，在最后还将网友们的热议截图发了上来。

  看到这里，顾瑶挑了挑眉，说了这样一句“你这回可红了，煽动舆论的目的也达到了。”

  阮时秋咬着筷子说“我可是花了大钱雇了水军。”

  顾瑶合上餐盒，用纸巾擦了下嘴，应道“我要是你，下一篇文章就会下猛药，来点重口的，要是这两天没有新的刺激出现，你这事的关注度很快就会下滑。‘昭阳’和‘立坤’两家的行动也差不多了，估计要不了一天，之前的转载很多都会被删掉。”

  阮时秋愣了几秒“奇怪，你之前看我发的那些东西时还挺生气呢，现在怎么还给我出主意了？”

  “此一时彼一时。”顾瑶落下这句便不再多言，将吃完的餐盒收到塑料袋里。

  这时，放在旁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上面印着一个人名——王盟。

  顾瑶看见了，阮时秋也看见了。

  顾瑶不置可否的扯了下唇角，拿起手机的同时走向书房。

  合上门，电话接通了。

  顾瑶却没吭声。

  王盟那边“喂”了两声，问“顾瑶，顾瑶在吗？”

  顾瑶这才笑问“想通了？”

  王盟的声音又变小了“嗯……嗯，反正也没别的路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顾瑶本想给他一句，她才没兴趣要他的命，但实在懒得废话，最终只是说“时间，地点。”

  王盟一愣，很快问“呃，我给你我的情报，那我的……”

  顾瑶当机立断“一百万，够不够。”

  王盟沉默了两秒。

  也不知是不够还是太多了。

  顾瑶不想耗时间，最好就选在今晚，以免夜长梦多。

  “二百万？”

  王盟喘了口气。

  “我不可能再加了。”顾瑶淡淡道，“而且还要看你的情报值不值这个价。”

  王盟终于出声“好！我这就把资料发给你，但我要先看到钱！”

  从他的声音里不难听出窃喜和紧张，这笔买卖明显比他预料的价格更可观。

  顾瑶也没时间和他闲扯，转而打开笔记本电脑，利用网银程序操作，将一笔二十万的人民币过户给王盟发来的账号。

  王盟很快收到钱，连声音都激动了。

  顾瑶直接说“资料现在发我。”

  谁知王盟却说“呃……发不了，走网上不安全，而且是资料是手写的，还有一些照片，只能当面给你。另外，除了这些资料，还有个地方要我亲自带你去，我在电话里不方便说，得你亲眼见到那个人才行。”

  当面交资料？

  除此以外还有后续，要见一个人？

  顾瑶想了想，倒也痛快“你在哪里，今晚就交易？”

  “好，今晚！”

  王盟一咬牙一跺脚，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乎他原本并没有料到这么快的，但是在顾瑶的催促下，他很快就报上一个地址。

  那地方距离顾瑶不算远，开车十五分钟就到了。

  切断电话，顾瑶随手拿起桌上的万金油，在太阳穴上点了两下提提神，希望她不要在开车的半路上就开始头疼。

  然后，她用老爷机拨通了徐烁的电话。

  徐烁接起来时声音慵懒，仿佛还打了个哈欠。

  “喂。”

  顾瑶很快说道“我约了王盟见面，就是以前在心理咨询协会针对我的那个人，他手里有份东西想要卖给我，我们约了地方见面，发到你微信里了。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能不能让小川的航拍飞机……”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徐烁打断了。

  “我说你这个女人真是……”徐烁沉沉的叹了口气，方才的困劲儿全醒了，“这事你一个人去？你就不怕他谋财害命？”

  说话间，顾瑶已经离开书房，用手势朝坐在客厅里一脸惊讶的阮时秋比划了两下，随即走向大门。

  “害我的命对他有什么好处？他老实把资料给我，后续我还会支付尾款，他要的是钱，何苦搭上一条人命。”

  顾瑶头头是道的把话甩过去，很快就走进电梯，坐着电梯来到停车场。

  徐烁那边似乎也有了动作，“叮”的一声，随即环境音就发生了变化，似乎人到了户外。

  “航拍就不用了，小川那里有我的定位，你发的这个地址距离我也不远，我这边立刻赶过去，到那里汇合。”

  “你也去？”顾瑶坐进车里，愣了，“要是王盟见到有第三者在场，反悔怎么办？”

  徐烁一叹“你们谈了多大一笔买卖？”

  “二百万。”

  “呵，他会放着二百万不要而反悔么？”

  说的也是。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发动车子，不约而同的驶上马路。

  顾瑶已经戴上蓝牙耳机，用智能手机开始导航。

  这时，徐烁问“你们交易的是什么资料，能让你这么晚跑过去，肯定不一般。”

  顾瑶犹豫了两秒，似乎正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

  直到徐烁又找补一句“哦，你不用非得告诉我。”

  顾瑶这才开口“你还记得不记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跟我说，王盟之所以逼我离开协会，是遵照我父亲的吩咐。”

  “是有这么回事。”

  “这件事我后来也和祝盛西求证过，他的说辞是，王盟曾经将我误打误撞接触到陈宇非的案子作为情报，要和他做交易，以后还会在工作上盯着我的举动，随时上报。这一年来，我很少接触一线的案子，这和我身边人的‘保护’脱不开干系。祝盛西说，就是因为王盟有这个提议，我父亲才会提议让我离开协会，远离王盟这种人，以后就不会别当做交换筹码，省了很多麻烦。”

  徐烁闻言，一声低笑，无比嘲讽“这说辞你也信？”

  “当时没多想，现在不敢不多想。”顾瑶这样形容着，随即话锋一转又道，“而且现在事实证明，让王盟逼我离开协会的人也不是我父亲。你的调查也被误导了。”

  “怎么讲？”

  “那个人，是我母亲。”

  徐烁那边沉默了，他似乎很惊讶。

  这也难免，有谁能想到一直做贤妻良母的李慧茹会插手这些事？

  动机又是什么呢？

  徐烁问“理由呢？”

  “或许，是出于保护，觉得我之前的工作性质太危险了，或许，她怕我因此想起什么？”顾瑶把能想到的逐一罗列出来，然后说，“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么很有可能一年前我的那场车祸，也和我的工作内容有关。我总觉得那件事很蹊跷……”

  “如果王盟要出卖给你的只是这件事，没必要约出来见面，他有没有提到交易的资料是什么？”

  “他不肯说，非要见面了让我自己看。”

  “他的嘴巴倒是很严。”虽是这样说，可徐烁的语气却丝毫不见调侃。

  顾瑶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

  “显然这份资料涉及的东西会给他带来危险，他很忌惮，也很小心，所以电话里一个字都不敢说。但有趣的是，是怎样的危险，会逼得他如此？”

  顾瑶没应，其实她心里也有了答案。

  直到徐烁淡淡开口“命，只有一条，王盟不是敢下赌注的人。”

  说话间，两人的车子都即将抵达目的地，就只剩下最后几百米。

  徐烁看了眼前方的路况，这时说“我看到你的车了。”

  王盟指定的地点是某个高架桥下面的一条辅路，这个地段即便白天也不是很多车经过，何况是晚上，路灯也很少，老远一看，乌漆嘛黑的一片。

  徐烁和顾瑶的车要提前几百米并入一条道，顾瑶一抬眼，就看到徐烁坐在车里朝她招了下手，随即越过她率先驶入辅路。

  顾瑶没有跟他抢，就默默跟着。

  直到辅路的尽头发出“轰”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炸上了天。

  顾瑶心里一咯噔，很快就想到最坏的事情上去。

  她油门一踩，徐烁的车子也在此时加速。

  几百米的距离一闪而至。

  顾瑶跳下车，快步走近，只见有一辆私家轿车已经烧了起来，漫天大火，车子的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黑影，在那刺目的火光中一动不动。

  是……王盟。

  尽管知道没有用，可顾瑶还是往前走了几步，却被徐烁一把拉住。

  “没用了。”

  他的声音很淡，面色却极其沉重，火光映在他脸上，也同时照见了她的满脸震惊。

  顾瑶这才后知后觉道“王盟的电话被监听了……”

  那通电话，就是他的催命符。

  徐烁却没接茬儿，只是突然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车子的方向带。

  “动静这么大，警察很快会来，先上车。”

  顾瑶的脑子乱哄哄的，她突然就没了确实的想法，只能快速回到车上，机械性的发动车子，跟着徐烁的车尾快速离开这条辅路。

  她木着脸，心里只有一个疑问——杀人灭口的是不是她母亲？

  这段路不算长，加上两人的车速本就不慢，十分钟后就已经远离了那片区域，来到一片商业街前，在路边停好车，又一前一后的走进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进了门，顾瑶再也支撑不住，扶着距离门口最近的一张桌子坐下，脸色像纸一样白。

  徐烁很快在柜台那里买了小吃和两杯热饮，端回来，一声不吭的将她放在桌面上十指纠缠的双手掰开，让她握住温热的杯子。

  顾瑶闭上眼，吸了口气，就着杯缘喝了两口，又安静了片刻，这才发出声音“你说得对，王盟不是敢拿命做赌注的人。如果他知道手机被监听了，就不会约我了。”

  二百万虽然吸引人，但和人命是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