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146

  顾瑶很快就进和卧室相连的洗手间洗了把脸,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有些湿润, 又有些泛红的脸颊, 面无表情的把水珠擦干净，涂上护肤品。

  顾瑶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居家服，刚好听到门禁响, 徐烁非常自觉地给外卖小哥开了门，把外卖接进来。

  顾瑶随口问“点了什么？”

  她边说边煮了一小壶咖啡，趁着徐烁把外卖摆出来的功夫，倒出两杯, 一杯放到他面前。

  徐烁打开盒盖，说“都是中式小炒, 挺地道的江城菜。”

  顾瑶耷眼一看, 卖相很好，闻着也香。

  这顿晚饭吃的分外和谐。

  徐烁偶尔会问顾瑶味道怎么样, 顾瑶也很赏脸的多吃了几口，徐烁给她夹菜, 顾瑶还会回敬一块肉。

  顾瑶是再自然不过了, 可是徐烁却盯着碗里的那块肉, 半晌没动。

  直到顾瑶看过去, 问“怎么了？”

  徐烁这才轻咳一声, 把肉放进嘴里, 边嚼边说“没怎么, 好吃。”

  “……”顾瑶古怪的扫了他一眼, 又夹一块给他，“好吃就多吃。”

  徐烁“嗯”了两声，又塞进嘴里，嘴角却有些止不住的上扬。

  饭后，两人收拾好外卖盒，徐烁绑好袋子，拎着就去楼下扔垃圾。

  再回来时，见杯子里的咖啡又续了半杯。

  徐烁喝了一口，看向坐在沙发里正在看新闻的顾瑶。

  顶上的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落在她身上，照着较好的侧脸，柔软的身段，虽然她脸上没什么笑容，可这一幕却是那样的宁静美好。

  其实这个时候，徐烁如果识相的话，是应该主动走人的，或者他扔了垃圾就没必要再按门禁回来了。

  阮时秋的案子已经不需要再讨论，他们之间唯一能深入聊的话题，还是顾承文。

  难不成他要留下来和顾瑶聊她爸怎么杀人，怎么制|毒？

  偏偏，那双长腿就是不受控制的把他拉了回来。

  顾瑶也没有送客的表示，还给他续了咖啡。

  徐烁又看了一眼咖啡杯里黑色的液体，心思一动，想着，难道她知道他不会这么快走，有留客的意思？

  这一想，就有点小激动了。

  但他毕竟是个成熟男人，不是十年前的愣头青，所以面子上还是非常淡定从容的。

  徐烁不动声色的走到沙发那边，特别自然的端着杯子坐下来，问“在看什么新闻？”

  顾瑶抱着一个抱枕，目不斜视的说“一些社会上发生的案件，现在各家媒体的头条都是小秋的案子，除此以外其它的都是随便一提。”

  说话间，新闻画面一转，很快切换到一个杀人犯，这个男人刚刚杀了自己的妻子打算骗保，和继承房产，记者还到案发现场进行拍摄。

  新闻里还说，这在社会上已经成了一种现象，由于男女比例的差异比较大，导致大量混迹底层的男人找不到另一半。

  如果把人分成三等的话，一般来说二等男人会找三等女人，大部分男人都会选择比自己弱一点的，一等男人会选择二等女人，而容易剩下来的就是一等女人和三等男人，当然这只是一个数据，并不代表所有情况。

  在这样的男女分配非常不均的情况下，城市的男女比例人口已经到达了1169:100，全国的男性人口比女性多了三千万到四千万，这个数据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某些案件发生的概率提升，比如xgq，比如qiangjian。

  而新闻里这个案件刚好就是这些案件中的一种，现在有些男人专门会找家里条件好，住在城市的独生女，她们会被这些禽兽当成绝户看待，只要结婚后杀了就可以骗保，还可以继承房产，尤其是房价偏高的城市。

  主播更在最后提醒大家，要提高警觉。

  新闻到这里告一段落，字幕出来时，顾瑶拿起遥控器换了一台。

  然后，她扫向徐烁，问“这事你怎么看？”

  其实顾瑶只是想找个话题，聊两句，总比一起沉默看新闻要好，谁知一开口就像是在考某人的专业。

  徐烁一顿，说“这要严格说起来，你也算是这里面说的‘绝户’。而且条件不是一般的好。”

  “……”

  结果，徐烁的回答也非常跑偏。

  这一问一答，大眼瞪小眼的，算是把天聊死了。

  顾瑶几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又看向电视机，心里暗暗想着，就算十年前她和那个催眠里的中二少年没有分开，经过这十年八成也分手了。

  徐烁大约也意识到自己终结了话题，又找补道“哦，不过一般的禽兽可骗不了你，你有一眼就把人看穿的能力，处事又精明又冷静。”

  顾瑶垂下眼，隔了两秒才接茬儿“我可不认为我有多精明，我也有被骗的时候。”

  “是么，谁啊，这么大本事？”徐烁边说边喝了口咖啡。

  顾瑶慢吞吞的把目光转过来，落在他脸上。

  徐烁挑挑眉，又问“那个人骗了你什么？”

  顾瑶没说话。

  直到徐烁恍然道“哦，你是说你家里人，还有祝盛西？”

  “……”

  徐烁清清嗓子，开始解释道“其实这件事并不是你的问题，你失忆了，从意外中醒过来，没有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该怎么办，依靠谁，这时候他们在你身边对你嘘寒问暖，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上当。这么美好的家庭，这样富裕的生活，恩爱的父母，还有杰青男友，没有女人会拒绝的。”

  徐烁本意是想站在顾瑶的角度上，让她不要计较这一年的得失。

  顾瑶听了，却有些诧异话题会进行到这个角度。

  她有些猝不及防。

  隔了片刻，才轻声道“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年来我都没有归属感，你相信么？”

  “没有归属感？”

  “嗯，就是那种，就算身边所有人都对我很好，照顾我，关心我，我依然觉得没底，觉得不踏实，经常处于自我怀疑的状态里。原因就是，我没有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只建立在这一年里，一年以前我的人生是一片空白，这样的感觉令我很难相信任何人。有时候遇到一些突发情况，我做出下意识的反应，事后我还会诧异，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不是在那片空白里我经历了什么，这种条件反射就储存在的潜意识当中，当情况出现，我就做出了应激表现？”

  这还是第一次顾瑶和徐烁提到她对这一年生活的不确定，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顾瑶乍一听到徐烁吐出的真相，还非常强烈的排斥过。

  顾瑶继续道“我觉得不真实，怕这一切是假的，可是当你告诉我真相时，我又怕你说的都是真的。可能我天生就更容易对人和事产生怀疑，所以在那之前，每次我的父母，还有祝盛西，他们对我过分保护，对我报喜不报忧的时候，我都觉得他们好陌生。我一直生活在谎言当中，你的出现，反倒成了这几个月来唯一真实的存在。”

  顾瑶话落，徐烁愣了半晌。

  他一时间有些接不住，或者说他没有想过顾瑶会和他交心。

  徐烁也不太明白，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

  难道是因为那天在郊区别墅里，顾瑶从阮正新口中证实了种种猜测，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所以潜意识对他产生了亲近感？

  哦，要严格说起来，也未必是从那天开始，毕竟他们亲也亲过了，他也说过，等阮时秋的案子结束后，要不要考虑交往看看。

  顾瑶虽没有答应，可也没拒绝啊。

  徐烁兀自分析着，直到顾瑶突然从沙发上起身，并将他手里的杯子拿走。

  徐烁醒过神，就见顾瑶走进小厨房，又给他的杯子里续上咖啡。

  怎么回事，又追了一杯？

  不是要洗杯子送客？

  到了这一步，徐烁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过味儿了，以顾瑶的性格，竟然都给他续了两次杯了……

  他身体里的细胞跟着一激灵，再也坐不住了，干脆起身走过去。

  “哎，再喝我今晚就甭睡了，你这咖啡劲儿可不小。”

  顾瑶说“哦，这样，那你别喝了。”

  说话间，她又要已经推到徐烁跟前的杯子收回来。

  徐烁眼疾手快，一把握住杯子，顺势握住顾瑶的手。

  顾瑶一顿，却没有抽回来，只是望着盖在她手背上的那只大手，那只手很快就松开了杯子，蹬鼻子上脸的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见顾瑶没躲，徐烁唇角跟着勾起“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不是老骂我么，我这人也确实没什么正经的时候，这要是喝上头了，有劲儿没处使，干出点出格的事，到时候可怎么收场？”

  瞧他这形容，好像喝的不是咖啡，是酒。

  顾瑶轻轻抬起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写着好奇“你能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比如……”徐烁虽在笑着，眼神却变得不一样了，“你这沙发我上回就投诉过，睡得我腰不舒服，你那客房又一直当储藏室用，下回我再来，总不好带睡袋吧？”

  都是成年人，都说到这步了，谁还能不懂。

  按照徐烁的设想，顾瑶最多也就跟他装个傻，大不了直接问他是不是想睡个觉，反正她之前也怼过他类似的话。

  这回他可是把脸皮又磨厚了一圈，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把关系确定了，哪怕只是个口头上的。

  谁知，就在徐烁暗暗打定主意的时候，顾瑶已经就着他握住她手的力道，身体贴向案台，微微前倾，隔着一段距离，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徐烁登时醒了，感觉浑身都起了战栗。

  他简直不相信天上掉了大馅饼。

  顾瑶亲了他一下，倒是没有深入，只是为了确定一下感觉和味道，和催眠里那个少年是不是一样的。

  然后，她错开距离，望着震惊无比的徐烁，说“我家里没准备那个。”

  徐烁一愣，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那个？哪个？

  随即他想到了一个小玩意。

  “哦，那个叫附近的便利商店送就行了。”

  说时迟那时快，徐烁松开顾瑶的手，转而拿起手机开始搜索最近的便利商店。

  顾瑶却把他的手机拿走“最近的就在楼下，小区里，你自己去。”

  徐烁应了一声，还有些晃神，转身就往出了门。

  等大门合上，他拐进电梯间，还有些昏头昏脑的想，该不是自己会错意了吧，这也发展太快了吧，三级跳的重温旧梦啊，怎么就到这一步了呢……

  先前他们都说啥了？

  徐烁回忆了白天，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聪明的脑袋瓜子到这一刻有点不好使了，一切都凭着本能驱使。

  他飞快的到便利商店买好小雨衣，一秒不耽搁的往回返，按了门禁还怕顾瑶不给开，一路上心里都不踏实。

  直到徐烁又一次回到顾瑶家里，人有些发飘。

  顾瑶给他递上之前穿过的那身居家服，说“先洗澡。”

  徐烁“哦”了一声，接过来就往客房里冲。

  徐烁这个澡洗的又着急又不着急，又飘飘然，心情忽上忽下，等他出来，却没有见到顾瑶，主卧的门还虚掩着。

  徐烁将头发擦的半干，隐约听到主卧里传来细细的流水声，八成顾瑶也在洗澡。

  徐烁心里又开始激动了，在客厅里走了几步，又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然后又从冰箱里拿出矿泉水灌了两口。

  等主卧那边动静停了，他竖着耳朵停了一会儿，好像没声了。

  啧……

  他走到门口，在虚掩的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顾瑶，我进来了？”

  隔了一秒，呼吸屏住。

  屋里传来很轻的一声“嗯。”

  徐烁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他立在门口片刻，随即反手将门板合上。

  客厅的灯还没有关，试图跟着钻进去一窥究竟，却被阻挡在外，一室的昏黄，透着无限旖旎。

  门内门外，已经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