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ter 165

  顾瑶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天在病房里发生的后续，就好像有一股力量将她拽了出来,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距离病房越来越远。

  恍惚间, 她看到了萧绎琛和徐烁在病房里单独谈话, 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 萧绎琛手里还拿着体检报告。

  紧接着，她看到徐烁从医院里逃了出来，是萧绎琛放了他。

  徐烁一个人跑到郊区, 站在萧绎琛告诉他的地点, 他等了一夜, 直到天亮，有辆车来接他，他要等的姑娘依然没有出现。

  当然, 顾瑶很清楚, 这后来的画面或许只是曾经在她脑海中想象过的场景, 是臆想，她并没有亲眼见到过，但它们一定已经成了她的心结, 才会出现在找回的记忆里。

  十年了，如果十年前她跟徐烁离开江城, 那现在的结局一定会不一样吧, 她不会留在顾承文身边，不会从萧零变成“顾瑶”, 不会去做让自己不开心的事, 就算徐烁和顾承文有血海深仇, 她也一定会站在徐烁身边。

  想到这里，顾瑶忽觉胸口一阵绞痛，疼的她几乎哭出来。

  然后，那些颠簸轮转的画面忽然停了。

  ……

  ……

  那画面停在一个小型arty的现场。

  有很多人在举杯庆祝跨年，所有人都是衣着光鲜，衣香鬓影，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精英”二字。

  顾瑶端着一杯酒，在人群中漫不经心的穿梭，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但眼底却是冰冷一片。

  途经的人们，都在和她微笑示好，还有人递上名片。

  直到有个喝的微醺的男人朝顾瑶走过来，不仅意图搭讪，还要动手。

  顾瑶皱着眉往旁边让了一步，与此同时，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就挡在他们中间，正是祝盛西。

  “刘总，您喝醉了。”

  祝盛西笑着陈述事实，同时将被称作“刘总”的醉汉推给旁边的男助理，随即转身，向面无表情的顾瑶示意另一个方向。

  “顾先生在那边。”

  顾瑶侧头扫了一眼，顾承文和几位江城的商界大佬正坐在角落的沙发组里，谈笑风生。

  顾瑶抬起一手，轻轻挽住祝盛西的手臂，一同走上前。

  顾承文和大佬们看到两人，立刻笑着招呼起来，有人夸顾承文虎父无犬女，父亲是商界奇才，女儿又是心理专家，有人夸他们父女眼光独到，竟然能在江城挖掘出像是祝盛西这样的人才，还有人夸顾瑶和祝盛西是郎才女貌。

  寒暄、应酬，虚与委蛇，皮笑肉不笑。

  当酒过三巡，顾瑶和祝盛西相携离场后，刚一坐上车，顾瑶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看向窗外的夜景，一言不发。

  车子的后座上，祝盛西一直低声说着连日来的情况，比如“昭阳”事务所处理的案子，比如“江城基因”的研发，“江城制药”的账目，还有“承文地产”要复开一个烂尾楼盘，等等。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瑶只落下三个字“我累了。”

  她依然没有看向祝盛西。

  从这以后，祝盛西不再说话，直到车子开到顾瑶住所的地下停车场。

  顾瑶下车，走向电梯。

  祝盛西快走几步，追上来“顾瑶，你的披肩。”

  顾瑶脚下一顿，侧过身，祝盛西正将披肩展开，要搭在她的肩膀上，顾瑶就势接过，便转身走人。

  她的表情是麻木的，眼里没有一点温度，好像所有七情六欲都被封印上了。

  觥筹交错之后，留下的只有冷清。

  ……

  ……

  顾瑶从催眠中醒过来，只觉得浑身冰凉，心里更是冷。

  她的脸上还有些泪痕，从躺椅上坐起身时，秦松刚好把温水递给她，她接过来一声不吭的喝了，又擦了把脸。

  秦松又倒了杯水回来，问“你的情绪还有些激动，刚才都看到什么？”

  顾瑶闭上眼，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我今天的收获很大，也得到了我一直想找到的重要信息。秦松，谢谢你。”

  秦松一顿，说“说什么谢，能帮到你最好。”

  顾瑶无声的笑了一下，并没打算多待，很快就起身走人。

  秦松也知道她的脾气，只把她送到门口。

  顾瑶一路驱车回家，第一时间就跑到对门去看望顾竑和卓晓艺，两人一切无恙，她又回到自己的套房里，没有片刻的休息就来到书房。

  书房的墙壁上依然挂着那张白板纸，这是顾瑶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根据收集到的线索一点点更新补充上去的。

  有很多谜团还没有解开，她总觉得卡在一个很关键的地方，可能只是一层窗户纸的事，只是卡在该怎么捅破的问题上。

  直到今天的催眠结束，顾瑶终于明白了。

  把她卡住的那层窗户纸，就是她自己。

  十年前，变故突发，变故之后只留下一组数字，7693，那些变故和这组数字直接改变了她的人生，也改变了徐烁的，祝盛西的，杜瞳的，所有人的命运。

  这十年，她在做什么事？

  催眠里的片段回答了一些，很多都不是好事。

  她前一天还在祝盛西的房子里，质问他和闫蓁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盛西回答她，那是非常手段。

  他的语气再轻描淡写不过了，而她除了震惊，不可思议，还有鄙视。

  怎么知道一转眼才发现，那些女人的名片是她给祝盛西的，这所谓的“非常手段”也是她提出来的。

  闫蓁的交易也很有可能另有内情。

  徐烁现在已经介入此案，他和祝盛西或许有什么交换条件。

  那么她呢？

  顾瑶自问，此时此刻，她能做什么？

  就算这些事情她以前有过参与，甚至授意了祝盛西，可现在呢，她就是个局外人，没有人跟她说实话，她又能做什么？

  7693、7693……

  这四个数字除了代表两个日期之外，或许还是一组密码？

  不然为什么要把四个数字放在一起，为什么没有“月”和“日”？

  对，它们或许是一组密码！

  一想到这里，顾瑶立刻走进客房，那些她用来堆放旧物的纸箱子里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值得挖掘。

  上一次那个租赁合同就是在这里找出来的，要不是卢泓的案子闹到那一步，她也不会特别关注一份藏在文件夹里的租房协议。

  顾瑶二话不说，就把还没有找过的纸箱子逐一打开，并将东西一股脑的倒在地上，索性席地而坐，试图在一地陌生的物件里找出一个线索。

  如果那四个数字是密码的话，那么就一定有一个需要密码打开的保险箱，办理保险箱是需要签订协议的，还要有经手的银行经理。

  顾瑶就顺着这个思路开始翻找，时间也在不知不觉流失，等她几乎将倒出来的东西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任何一张和银行签订的账户协议。

  奇怪……

  难道是她估计错误了？

  顾瑶有些泄气的坐在地板上，皱着眉，半晌过去，又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要一件件塞回到箱子里。

  直到从一个笔记本里掉出来一张名片。

  顾瑶捡起名片一看，上面写的很清楚是某银行的高级经理，张川。

  顾瑶又翻了翻笔记本，里面是空白的，这个笔记本没用过，却加了一张名片。

  应该是她随手加进去的。

  顾瑶又看了名片几秒，很快就把上面的号码输入到手机里，正准备拨打，号码就变成了通讯录里的一个代称——张经理。

  而她根本没有给张经理进行备注，难怪这一年来她没有在通讯录里发现任何端倪，“张经理”是个笼统的称呼，如果不写清名字，标注公司，很容易就对不上号。

  顾瑶犹豫了两秒，把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她并不抱什么希望，想着对方很可能会不知道她是谁，或许她和这个银行经理并没有办理过什么业务，名片也是随手就塞进笔记本的。

  顾瑶“喂”了一声，正琢磨该如何开口。

  电话里的张川就微笑着说道“顾小姐，好久不见。”

  顾瑶心里一紧。

  张川和她是认识的，而且应该有一定的熟悉度。

  “你好，张经理。”顾瑶吸了口气，不动声色的说“我有点事情，想找你帮忙。”

  “顾小姐，您是我行最优质的客户，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顾瑶下意识的绷紧了背脊，脑海中掂量着下一句话，停顿片刻才说“是这样的，你还记不记得我找你办理的私人账户？”

  这话一出，顾瑶就屏住呼吸。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又或者那账户和她想象中的东西毫无关系。

  直到张川说“顾小姐是不是想做改动，我这里随时可以为您办理，依照规定，需要您本人持身份证亲自前往我行，届时会有专门的保险箱经理为您服务，您只需要密码即可。”

  是保险箱！

  顾瑶一顿，说道“哦，密码么，我也不确定记的对不对，时间太久了，我怕记错，张经理，你能不能提示我一下，是四位数还是六位数的？”

  “密码是由客户自由设定的，您的密码是几位数，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那我自己想想吧，谢谢。”

  “不客气，顾小姐。”

  电话一切断，顾瑶没有片刻的耽误，直接拿起手机和包出了门。

  现在是下午，还不到四点，如果赶去银行应该还来得及。

  顾瑶按照张川名片上的银行地址，快速进行导航，一路往目的地开。

  电台里正在播放一段新闻，谈的是闫蓁的自杀和她留下的那封遗书，大部分都是事件回顾，到最后主播才提到，刚刚拿到最新消息，闫蓁已经在医院苏醒，脱离了危险期。

  也就是说，下一步警方就会接触闫蓁进行整个案件的调查。

  闫蓁遗书里提到的那二十七个男人，恐怕也会一一被牵扯在内。

  这里面第一个要倒霉的，恐怕就是“江城制药”的老板王忠利。

  数分钟后，银行到了。

  顾瑶将车停在外面的停车位，直接来到大堂，她按照程序出示了证件，提到自己要办理的业务，很快就有专门的经理为她引路，直奔后面的贵宾区。

  贵宾区里没几个人，一个身着套装的女经理迎了出来，微笑着和顾瑶打招呼。

  “顾小姐，请问是要查验您的保险箱么？”

  顾瑶应了一声，说“我有急事，麻烦请快一点为我安排。”

  “好的，顾小姐，请跟我来。”

  女经理在前面带路，顾瑶跟在后面，两人又往贵宾区的更深处走去，穿过一条走廊，拐进最后面的保险箱区。

  这里太过安静，两人的脚步声额外清晰。

  直到女经理将顾瑶带到最后一排保险柜面前，指着其中一个柜子说“顾小姐，这是您的保险柜，我在外面等候，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

  “好，谢谢。”

  顾瑶一直等女经理离开保险箱区，才转过身对着那个密码锁。

  这密码锁是指纹结合密码一起使用的，也就是说在验证指纹的同时，还需要输入相应的密码。

  顾瑶深深吸了口气，突然紧张起来。

  她按照操作指示将大拇指放在指纹扫描区，等提示一出来，就在电子键盘上输入那四个数字——7693。

  然而下一秒，显示器上就闪现出一行字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顾瑶心里一咯噔，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奇怪，不是这四个数字么？

  顾瑶皱起眉，瞪着电子键盘半晌，转而想到，会不会不只是数字，还搭配了字母组合？

  字母组合……

  按照她的习惯，她应该会用自己名字的首字母。

  顾瑶又很快按下“gy7693”。

  “密码错误”的提示又一次蹦出来，同时还多了一行字，已经连续输入错误两次，三次输入错误后将自动锁定。

  顾瑶的手一下子僵在半空，放在指纹扫描区的手也缩了回来。

  过了片刻，顾瑶向后让了一步，等自己紧张的情绪渐渐落下来，这才开始思考。

  她只有一次机会了，不能错。

  一旦错了，她恐怕就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办理解锁业务，这是一个非常繁琐的过程，可能还会惊动银行的高层主管，消息会不会流到某些人的耳朵里也未可知。

  通常来讲，这种密码是不可以用其他途径找回的，这也是为了保证客户的利益，以防有他人冒充。

  顾瑶闭上眼，转而开始分析，当初她办理这个保险箱时在想什么，目的是什么，又会把怎样重要的东西存放在这里？

  如果要设定字母和数字的组合，就是为了不让人轻易猜出来，而一般会被人猜出来的密码，基本上都和姓名以及生日有关。

  7693和她生日无关，这组数字应该没错，那么问题会不会是出现在“gy”两个字母上？

  顾瑶缓缓睁开眼，眼前一下子清明许多。

  是了，问题应该出在“gy”上。

  “顾瑶”这个身份她是排斥的，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当她还是“萧零”的时候，虽然有喜有悲，但总算开心过。

  思及此，她很快上前一步，又一次将拇指放在指纹扫描区，随即在电子键盘上轻轻按下一组密码——xl7693。

  她必须赌这一把，这个保险箱的存在，以她的脾气不可能告诉任何人，所以密码也不能去问任何人。

  而这里面的东西，她非得拿出来不可！

  顾瑶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显示器，上面很快出现四个字“密码正确”，下一秒就听到“滴”的一声，抽屉柜突然往外弹了一下，开了。

  顾瑶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但她的手反应很快，还没等大脑下达指令，就已经拉开抽屉柜。

  厚厚的一叠牛皮纸袋映入眼帘。

  顾瑶很快拿出最上面的那一份，纸袋被塞得鼓鼓囊囊，里面全是文件。

  她将文件抽出来，放在一旁的金属平板上，一页页翻开起来。

  直到“闫蓁”二字出现在视线里，她愣住了。